李占鲁 王敏 栾毅 赵炎波 傅国胜 黄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治疗方法中,药物洗脱支架(drug-eluting stents,DES)置入术仍然是目前主要的非药物治疗策略。但DES并非完美,存在着许多问题,如支架内再狭窄(in-stent restenosis,ISR)、晚期血栓形成等。药物涂层球囊(drugcoated balloons,DCB)自应用于临床以来,通过其在ISR病变的良好使用效果,被认为是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percutaneous coronary intervention,PCI)领域的一次革命[1]。此外,DCB在冠状动脉小血管病变中的使用亦取得了良好效果[2]。“介入无植入Nothing Left”目前在临床应用中越来越显示出优势,是PCI发展的新趋势。由于其无置入物残留,降低了支架内血栓形成的发生,也保留了血管正常的生理性结构,促进血管正性重构;并且更短的双联抗血小板(double antiplatelet,DAP)时间也降低了出血风险;且DCB操作相对简单。基于以上,DCB得到了指南推荐和被临床广泛应用[3]。但DCB在临床中的应用效果,尤其是针对中国人群的使用情况,相关研究并未多见。
回顾性分析2015年5月7日至2017年6月28日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住院行冠状动脉造影,根据造影结果及腔内影像学、血流储备分数等检查提示需行PCI患者的临床资料。入选标准:所有患者根据相关指南或共识以及术者经验,至少有一处靶病变血管予以DCB扩张术[3-4]。排除标准:(1)DCB扩张后病变血管因出现NHLBI分型D-F型夹层和(或)残余狭窄>30%等情况,术者认为需另行支架置入的患者;(2)有严重合并症,生存期小于半年的患者;(3)研究者认为不适合纳入分析研究的患者(如丧失自主能力、严重肝肾功能衰竭等)。最终共纳入246例患者。所有患者均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
PCI均使用标准技术。SeQuent Please DCB装有紫杉醇3 μg/mm2。选择DCB的长度超过靶病变至少2 mm(近端和远端)。DCB膨胀30~60 s,最小扩张压为7 atm(1 atm=101.325 kPa)。靶病变的预处理根据病变由术者选择预扩张球囊。所有患者在术前均给予阿司匹林100 mg口服(术后给予100 mg、每日1次长期口服),氯吡格雷600 mg负荷剂量口服(术后给予75 mg、每日1次口服,至少维持3个月)或替格瑞洛180 mg负荷剂量口服(术后给予180 mg、每日1次口服,至少维持3个月)。口服用药额外持续时间由主治医师决定。
以靶病变再次血运重建(target-lesion revascularization,TLR)和发生主要不良心血管事件(major adverse cardiovascular events,MACE)为观察终点。MACE包括心原性死亡、非致死性急性心肌梗死(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AMI)及TLR等。以住院材料、门诊就诊记录或电话随访等方式收集终点数据。
所有数据使用SPSS 19.0统计软件进行分析。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s)表示,组间比较采用 t 检验;计数资料以例(率)表示,组间比较采用卡方检验;事件生存率分析采用Kaplan-Meier法,组间比较采用Log-rank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共纳入246例患者进行分析,平均年龄为(66.7±10.7)岁,其中男性199例(80.9%),糖尿病73例(29.7%),高血压病175例(71.1%),吸烟史51例(20.7%),外周血管病变12例(4.9%),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患者133例(54.1%),稳定型心绞痛患者113例(45.9%),总胆固醇(3.8±1.0)mmol/L,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1.9±0.8)mmol/L,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1.0±0.3)mmol/L,估算的肾小球滤过率(83.8±21.5)ml/(min · 1.732),左心室射血分数(65.5±9.5)%,口服他汀类药物245例(99.6%)、阿司匹林246例(100.0%)、氯吡格雷/替格瑞洛246例(100.0%)、β 阻滞药142例(57.7%)、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抑制药/血管紧张素Ⅱ受体拮抗药143例(58.1%)。
246例患者中,共包含270处病变,其中ISR患者117例(47.6%,病变130处),冠状动脉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91例(37.0%,病变101处),原发大血管病变患者15例(6.1%,病变16处),慢性完全闭塞(chronic complete occlusion,CTO)病变患者21例(8.5%,病变21处)以及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后桥血管病变患者2例(0.8%,病变2处),所有患者共使用312枚DCB,平均直径为(2.7±0.5)mm,平均长度为(22.4±5.7)mm。所有患者中,单支血管病变130例(52.8%),双支血管病变67例(27.2%),三支血管病变49例(19.9%)。病变部位在左主干3处(1.1%)、左前降支126处(46.7%),左回旋支67处(24.8%)、右冠状动脉72处(26.7%)以及桥血管2处(0.7%)。CTO病变患者共有21例(8.5%),弥漫血管病变患者149例(60.6%),开口病变患者33例(13.4%),分叉病变患者39例(15.9%),冠状动脉病变B2型/C型患者140例(56.9%)。术后10例患者靶病变出现夹层,包括A型夹层7例,B型夹层1例,C型夹层2例,所有夹层皆出现在原发病变患者(包括原发小血管病变9例、大血管病变1例)。
平均观察时间为(18.8±7.7)个月,246例患者中死亡4例(1.6%),其中1例(0.4%)明确为心原性死亡,3例为非心原性死亡(1.2%,1例死于肿瘤多发转移,1例死于多器官功能衰竭,1例死于低血糖)。术后完成影像学复查的患者74例(30.1%,73例冠状动脉造影,1例冠状动脉CT),其中明确靶病变处ISR的患者共19例(7.7%)。发生MACE共11例(4.5%),包括上述1例(0.4%)心原性死亡患者,另1例(0.4%)患者确定为靶病变处ISR所致的急性非致死性AMI后行TLR,9例(3.7%)患者为再狭窄后行TLR。
两组患者性别、年龄、高血压病、糖尿病、吸烟史、外周血管病变比例、血脂情况、估算的肾小球滤过率、左心室射血分数以及服用药物情况等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ISR患者稳定型心绞痛比例较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高(53.8%比39.6%,P=0.041),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表1)。两组患者病变血管比例、病变部位、弥漫血管病变比例、冠状动脉病变分型B2型/C型患者比例、DCB长度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而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开口病变比例(26.4%比4.3%,P<0.001)、夹层比例(9.9%比0.0,P=0.001)较ISR患者高,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两组患者DCB直径比较[(2.3±0.3)mm比(2.9±0.5)mm,P<0.001],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表2)。
表1 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及ISR患者基础资料比较
两组患者心原性死亡比例、非致死性AMI比例、TLR比例以及总MACE发生率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表3)。两组患者无MACE生存率比较,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高于ISR患者(96.7%比94.9%,P=0.520),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图1)。
本研究结果提示DCB在临床中的应用效果令人欣慰。Hee等[5]研究提示,147例患者的188处病变(原发病变118处,ISR病变70处),随访1.3年MACE发生率为17.0%。在Zivelonghi等[6]的研究中,143例患者的167处病灶(<2.5 mm原发病灶41处,ISR病灶126处),随访12个月时无MACE总生存率为91.6%,48个月时为75.3%。Cortese等[7]回顾性研究提示,544例患者的583处病变中ISR所占比例为53.0%,其余为冠状动脉原发病变,使用DCB扩张术治疗,在随访(13.3 ± 7.4)个月后,TLR发生率为5.9%,MACE发生率为7.1%。不难看出,与本研究结果类似,且本研究结果似乎更优,进一步证实了DCB在临床使用的安全性。
表2 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及ISR患者冠状动脉病变情况比较
表3 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及ISR患者终点事件比较[例(%)]
图1 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及ISR患者无MACE生存率分析
DCB是治疗ISR支架的公认替代品,其治疗ISR的效果最早得到认可。DCB在冠状动脉原发小血管病变中的使用也得到许多研究证据的支持。本研究中DCB在小血管病变中的使用效果和在ISR中的使用效果比较无明显差异。同时最新2018年Lancet发表的BASKET-SMALL2研究[8]结果表明,对于直径<3 mm的原发小血管病变,382例患者使用DCB治疗,376例患者使用DES治疗,随访12个月后,两组患者MACE发生率为(7.5%比7.3%,P=0.918)。在心原性死亡事件上,DES组死亡患者5例(1.3%),DCB组死亡12例(3.1%),两组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DCB组非致死性AMI发生率(1.6%比3.5%,P=0.112)、TLR发生率(3.4%比4.5%,P=0.438)、大出血比例(1.1%比2.4%,P>0.05)比DES组低,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
本研究的91例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平均随访18个月时MACE发生率为3.3%,TLR发生率为2.2%,和BASKET-SMALL2研究[8]结果相近,甚至Hee等[5]研究提示原发病变的MACE发生率显著低于ISR发生率(1%比15%,P=0.03)。结合相关研究,可见DCB在冠状动脉原发病变中的使用效果良好,尤其是小血管病变,至少不劣于在ISR病变中的使用效果[9-11]。进一步证明了DCB扩张术在小血管病变中使用的安全性,为小血管病变患者提供一种重要的替代治疗方式。
DCB在原发大血管病变中使用的相关研究并不多见。于雪等[12-13]研究提示,对于血管直径≥2.8 mm(222处病变)的原发大血管病变和<2.8 mm(373处病变)的原发小血管病变患者使用DCB扩张术后,平均随访10.1个月,两组患者MACE发生率(0.0比1.4%,P>0.05)、TLR发生率(0.0比1.1%,P>0.05)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且均无死亡病例。本研究有15例直径≥2.8 mm的原发冠状动脉大血管病变患者,虽然病例较少,但无MACE、TLR等发生,这与于雪等[12-13]研究类似。因此,DCB扩张术在原发大血管病变中的使用安全有效。
与DCB扩张相比,DES置入的优点在于提供了良好的侧向支撑力以防止斑块弹性回缩,并确保手术后即时血管腔的保留。然而,如果冠状动脉病变的预处理令人满意,则不需要额外的侧向支撑,大血管大腔承受弹性回缩的能力大于小血管的能力。DCB已被证明在小型冠状血管中应用是安全的[8],在大冠状血管中应该更安全有效。但DCB不可能被应用于所有病变,只有70.0%患者经充分预处理后适合DCB使用,且价格昂贵。
分叉病变是临床常见病变,对于ISR的分叉病变,虽然再次PCI有很好的临床即时效果,但重复支架置入可能和晚期MACE的发生有关[14-15]。而DCB在临床疗效及晚期发生MACE两方面都有很好的效果[16-18]。对于原位分叉病变,同样有研究证实了应用DCB的安全性和有效性[19-20]。本研究中有分叉病变30例,其中无死亡、AMI及TLR发生,MACE发生率为0.0,符合本研究结论。但对于分叉病变最佳治疗策略仍证据不足,缺乏DCB治疗后允许残存狭窄程度的具体数据。面对不同的DCB品牌,未见直接的疗效比较相关研究,以上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探索。
DCB在CTO病变患者中的应用也是一种选择,相关研究不多。PEPCAD-CTO研究[21]提示裸金属支架+紫杉醇涂层球囊和紫杉醇涂层支架对开通CTO病变的治疗效果无明显差异。Köln等[22]研究证实,对于开通CTO病变,单纯使用DCB亦是一种可行且耐受良好的方法,前提是靶病变要有很好的预处理效果。本研究有21例CTO病变患者,除1例静脉桥血管CTO病变患者使用DCB后出现闭塞,其他未见TLR及MACE发生,进一步证实了DCB扩张术是CTO病变的有效治疗方法。
Resch等[23]研究提示静脉桥血管ISR患者使用DCB后1年的TLR发生率达56.0%,其发病机制及原因仍不十分明确。静脉桥血管原发病变使用DCB效果如何,动脉桥血管原发病变、ISR病变使用DCB效果如何等问题仍需要进一步研究探讨。
本研究为单中心回顾性分析研究,样本量有限,尤其对于一些亚组的分析只能部分提示,无法得出肯定结论。且所有患者均接受了SeQuent Please DCB治疗,研究结果只能推广到接受类似治疗的患者,接受其他类型DCB扩张的患者是否仍然有类似的效果并未可知。并非所有患者完成了冠状动脉造影随访,许多病变可能已经发展为临床上无症状的ISR或闭塞病变,假设随访时效果良好,则可能高估了DCB在现实世界中的获益。
综上,本研究证实,在临床中DCB被证实是一种有效的冠状动脉血运重建策略,无论对ISR患者还是冠状动脉小血管原发病变患者,其应用应该安全有效。同时对于大血管原发病变的使用效果值得研究者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