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山
江西和湖南,作为中部南端省份,经常被拿来比较。两省对比也着实令人惊讶,以经济数据来看,去年江西省GDP刚刚2万亿出头,排在全国十六名。而它的邻居湖南则高出许多,以3.6万亿的成绩位居全国第八,大有迈进 4万亿俱乐部的趋势。同属中部,同样坐拥长江之险、大湖之利的湘赣,为何经济差距如此之大?
在人们印象中,江西似乎一直扮演着“阿卡林”(路人)的角色,它就在那里,却好像不存在。
1957年京广铁路通车时,南昌作为省会不幸被绕道,直到1996年京九铁路建成以前,南昌都没有直通北京的火车,进京要绕道长沙合肥或杭州。新中国建立以来,江西境内仅有和上海连通的沪昆铁路、和安徽连接的皖赣铁路以及可以追溯至一五计划时期的鹰厦铁路。
与邻居湖南相比较,江西的尴尬还在它几乎没有知名高校。坐落于长沙的湖南大学和中南大学都被冠以985和双一流的头衔。反观江西,竟无一所985高校,211高校也凤毛麟角,只有南昌大学一所,而号称小央财的江西财经大学,则连211都不是。
然而历史上的江西,却有着极其辉煌的一面。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国经济重心的南移促使江西逐步崛起。
原本南方的“蛮荒之地”开始成为农耕时代最重要的地区,到了宋代以及之后的元明清,随着南方经济的全面开发,江西的经济地位进一步凸显。这时景德镇的瓷器闻名天下,很快江西就成了全国重要的手工业中心。
除了在经济上独当一面,这一时期的江西在文化上也独领风骚。王勃在《滕王阁序》里就用“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来感叹江西这块钟灵毓秀之地。唐宋八大家中的欧阳修、王安石、曾巩,宋四家之一的黄庭坚,理学的代表人物朱熹等,也都出自江西。
与如今高校稀疏的状况截然相反,古代江西曾是全国的“高校”中心。宋代书院约有三分之一坐落于江西,达224所之多,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书院。
江西在古代历史上的成功,除了受益于经济重心的南移,很大部分得益于自身“吴头楚尾,粤户闽庭,形胜之区”的地理优势。而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湖南既远离全国政治中心,又难以得到江浙等经济发达地区的辐射,所以经济发展落后于江西。
不幸的是,近代江西在战争、开放通商口岸和近代工业兴起的冲击下,一步步走向了衰落。
首先给江西“当头一棒”的是鸦片战争。随着战败后通商口岸的开通,东部沿海地区的进出口量很快就超过了广州,广州在外贸上的垄断地位不复存在。广州经济地位的没落,很快就牵连到了赣江及大庾岭商道,江西经济从此一落千丈。
此外,原本作为优势的传统商道也变成了阻碍江西发展的包袱。在既没有沿海地区的海上交通优势,内部又多是山地丘陵地形的情况下,江西变得更加封闭起来。
然而机遇的丧失只是江西走向衰落的开始,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运动又在江西的身上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在这场长达14年的内战中,江西成为了清政府和太平军持久拉锯战的主战场之一,这对江西的社会经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十余年间,炽热的战争和灾荒使得江西元气大伤,人口锐减,土地荒芜,由于远离沿海贸易补给,江西迟迟未能从太平天国的创伤中缓过气来。
在新的时代环境下,江西传统经济难以为继,开始进入衰退期,而邻居湖南却开始寻求新的变革。
随着清朝被迫卷入世界化进程,湖南开始了其自身的嬗变。众所周知,平定太平天国运动的主力就是来自湖南的湘军。自太平天国运动开始,这支发轫于湖南、以儒生为骨干的新兴军事力量,最终演化为影响清末进程的洋务派。
1861年,作为中国近代工业的代表,安庆内军械所正式创办,创办人正是主张向西方学习的洋务派代表、湖南人曾国藩。
此时的江西,仍拘泥于传统体制之中龃龉不前。科举之盛既造就了江西发达的文教传统,也造就了顽固的思想。19世纪后半期,江西的兴学读书风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兴盛。可惜的是,当时所兴之学、所读之书,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与时代发展的要求南辕北辙。当时太平天国战乱一过,人口锐减一半的江西,却出现了罕见的科举高潮,科举生员增长迅速。
此外,整个洋务运动和维新变法期间,江西境内鲜有传播新思想的报纸和介绍研究西学的书籍。
当时江西的工业化进程也还在蹒跚学步。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的盛宣怀在江西考察煤矿时,因为“触及祖宗的坟山”而受到宗族势力的攻击,以至于感叹“痛心疾首”。
一直到1898年,江西才有了自己的子弹厂和萍乡煤矿两家企业,第一条铁路株萍铁路建成更是1905年的事情,这时江西和湖南的差距已经很大了。
进入民国时期,江西作为红军的根据地,受国民党多次反围剿战争影响,经济难有起色。新中国建立以后,江西再次与各种机会擦肩而过,在苏联援建中国的156个工业项目中,江西只拿到了3个,而仅西安一市就有17个重点项目。仅有的三个项目还都是钨矿资源开发,没有重工业和制造业项目,这很难带动经济发展。
改革开放以后,沿海相继开放,由于地处内陆,江西并没有成为排头兵。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户籍制度的放开,夹在珠三角和长三角之间的江西,被这两大超强经济区组团辐射。
两大区域的虹吸加重了江西劳动力以及原料外流,江西一度成为了劳动力输出省份和原料矿产产地,南昌的影响力被局限在了鄱阳湖平原一带。
大多数情况下,一个省的省会往往代表一个省的经济最高水平,江西虽然也是如此,但相较于邻省省会,南昌发展显得差强人意。 2018年南昌市的GDP为5274.67亿元,在中部六省省会里排名倒数第二,仅高于太原的3884.48亿元,甚至比不上江苏扬州。放眼全国,强省加弱省会的组合并不是没有,但其省内往往会有一个超过省会的城市,比如江苏的南京之于苏州,福建的福州之于泉州。
而拥有强省会的湖南长株潭城市群和湖北大武汉城市群,经济合作密切。反观与之对标的九江南昌双核城市,无论从规模还是城市建设上,都要落后于前兩者。
面向未来,江西也早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目前江西正大力建设以南昌、九江为龙头的环鄱阳湖城市群,加快打造南昌核心增长极、融合长江经济带建设、建设昌九工业走廊。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南昌九江一体化的展开,江西有望破解九江港口吞吐量过剩和南昌影响力无法向外辐射的困局。
相信不远的将来,江西一定会走出困境,重现当年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