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心灵之声的契合

2019-08-06 02:43邵悦
阳光 2019年8期
关键词:响水心灵文本

邵悦

窃以为,散文宝贵之处在于其真实性。真实的人、事、情、景,都如同地球上有限的资源,写一点儿少一点儿,写一次少一次。写了东风,就只剩下西风了,写了山川就只剩下河流了,容不得谁去挥霍有限的资源;又恍如人生,过一时少一时,过一刻少一刻,由不得谁不去珍爱生命中的时时刻刻。从这个角度看,散文显得尤为珍贵了,特别是好散文。在此,我们首先感谢徐迅先生把生命中最宝贵的资源,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以文字的形式无私地呈现给读者,这些片段像一面面镜子,照见我们正衣冠、正心性、正品行、教我们去思考、去觉悟。

一篇散文读过以后,能让人独自一个人扪心自问,反复思考,便是一篇好散文;一部散文集读过后也能如此,那便是攀着作者用一篇一篇文字搭起的天梯,一步一步登上审美的格式塔。在这个过程中,人的心志、心性、心理和心灵的种种诉求都得到满足和实现,这无疑是人的整个精神世界得以升华的过程。读完徐迅先生的散文集《响水在溪》便是这样的感受。

《响水在溪》百篇文本,四辑纷呈,作者以扎实的文学功力、丰沛的现代文学语言和诗性之美,为我们展示出一条来自大自然、来自本土气息、来自情感深处的真实、朴素而感人的心路历程;把自然万物与当下人类生活的境遇巧妙衔接,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互为关系中,对人生百态、人世沧桑进行深刻剖析和诠释,彰显出人性生存状态和心灵世界的本真诉求,具有宽厚的大自然伦理情怀和切近的时代感。作者敏锐先锋的视角,浓郁丰富的情感,独到睿智的思考,经过笔端理性纯熟的梳理,无不散发出文学艺术的感染力和震撼力,像饱满深沉的弦乐,拨动着读者的心弦,令人经久沉思,浮想联翩。

说实话,赏读徐迅先生的散文,读着读着便时常走神儿,思绪不自觉地跟着文本里描绘的风声、水声、鸟鸣声等种种声音出走了,去到大自然神奇的佳境中欣赏一幅幅清新雅韵的山水画;心绪也会随着字里行间传递出的情感、挚爱、忧思和风土人情的变化而变化,喜处且喜,忧处且忧,悲伤处且悲伤;随处唤醒记忆深处沉睡多年的一桩桩往事,重温自己苦辣酸甜的成长过程。读着文集,不禁想起刘庆邦先生说的:好的小说不是抓人,是放人,让读者在作品中产生自我联想。这便给了我魂不守舍地赏读《响水在溪》一个最合理的理由。对刘庆邦先生的教诲我深以为然。不只小说是如此,散文、詩歌都是如此,好的文学作品都是通过作品的引领,把读者从文本中释放出来,去到更广阔的联想空间探索要寻找的答案,以达到对作品深度和广度的思考。读者在进行这一审美过程的同时,思想品位也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捧读散文集《响水在溪》,如同截取一段流动着的清冽见底的山泉,掬在两只并拢的手心里,切肤的润泽和清爽沿着手臂浸透心扉。一窝手心里的纯净之水,不溢不漏,映衬出清晰的手纹,可以止渴,可以照见,也可以观手相,知天命,晓内心。水,因本身的无色无香,照见出的真,有声有色;美,有静有动;善,有仁有义,让一颗叮叮当当的心,终于找到安放之处。这捧在手心里的水,也因心安理得而饮得下,洒得开,流得走,来去自由,宗是一份自然纯净之所在了。

让我们跟随《响水在溪》,从响脆到空灵、从幽静到异彩、从质朴到旷远,去领略作者或纯朴,或优美,或雄浑,或辽阔,或温文尔雅,或深情奔放的神来之笔,去倾听自然之声与心灵之声契合一处,迸发出“响”“灵”“静”“彩”“朴”“远”的美妙回响,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我们恍若走进了溢美流彩、通明朗然的精神高地。

响、静相生,灵、动相融。丰富的视角,诗意的延伸,增加了文本的色彩和感染力。从古至今,大自然一直是作家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花草树木、山川河流,无一不是作者的爱物,但也无一不是被使用过多次了。尤其是游记性的散文,更是屡见不鲜,千般竞技,万种风情,很难再出新意。而《响水在溪》却以泱泱大度、不拘一格的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作者以独特的视角另辟蹊径,以灵动、豪放、空阔、精深的创作手法,用大量笔墨,把悦耳的声音、缤纷的色彩赋予寂静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使其具有超乎寻常的生命质感。一“响”破万寂,一“静”制百动,一“灵”识众生。正如《临窗梧桐》所描写的,“我听见那飒飒沙沙的落叶声了。叶子片片飘落,陡然变成一个个小精灵,穿过我的窗户,躺在我的枕边……”于万籁俱寂中,动也是静,静也是灵,生长的声音,形象的声音,颜色的声音,明暗的声音……一切事物,都因存在而发声,因存在而散发鲜活的生命气息和感染力。在散文集的第一辑“雪原无边”和第三辑“响水在溪”表现得尤为突出。

古罗马的柏罗丁说过:“眼睛如果还没有变得像太阳,它就看不见太阳。心灵也是如此,本身如果不美,也就看不到美。”作者就是具备了这样一种由内到外的审美心灵,进而随处发现美、书写美、传递美:“鸟声让人着迷地听,这时听出的就是一阵阵染绿的声音。”(《染绿的声音》)“‘两瀑相对,一白一绿,一动一静。白瀑让人激动,绿瀑让人宁静;动的让人心颤,静的让人心绿——”(《双瀑记》)“我知道,有一条响水溪被葱郁、壮观的林木覆盖着、遮蔽着,流水有声,那就有一种深邃、丰富的静谧了。”(《秋山响水》)这种源于自然生命本身的感染力,传递给读者的不只是一种身临其境的美感,还有与心灵之声的契合。这些自然之声,取代了尘世的喧嚣、嘈杂之声,自然万物的生命气息、天籁之音与人的心灵之声的撞击,回响于无穷大的空间里。这种回响,始于自然,又终于自然;发于内心,又归于内心:“此时的响水溪便是大开大阖、大起大落、跌落有致,有些春水澎湃的意思,让人觉得是地道的响水了。”(《秋山响水》)“水声也反反复复,或轰然,或哗哗,或潺潺,或叮当,有了水声,山间的鸟鸣声便被遮蔽去了。鸟鸣或婉转、悠然、或喃喃、或啾啾复啾啾,此起彼伏,响彻在响水河的上空。”(《响水在溪》)这响、静相生,灵、动相融的呼应,印证了人类本就是大自然万物生灵中的一员:是草,活出春绿秋黄就好,不择溪边,不择山野,不择轻重;是树,风过叶歌枝舞就好,不择树种,不择年轮,不择高下;是水,流出浅响深静就好,不择大河,不择小溪,不择湖海。生生不息的自然规律,一回回净化读者的心灵,也一次次提升读者的智性。正呼应了文本中所描述的“……鸟鸣响彻在响水河的上空,我感觉耳朵里这两种声音就像自然里的两个音符:一个贴近大地,婉转而悠长;一个贴近天空,空旷而明亮。这两种声音仿佛自然的物语,让人温暖贴心。在这种声音里,满耳都是清明澄澈。”(《响水在溪》)

自然万物灵性的呈现,除了天籁般的声音,还有斑斓的色彩。文本中,随处都能读到草木、鸟兽、山水的色彩,仿佛作者左手托着一只硕大的调色盘,右手握着一支如椽的巨型画笔,把自然界中的一切景物着了色,对声音的着色:“当然有许多声音是有颜色的。如皑皑白雪,潺潺流泉,响动的就是一大片白;如春花秋菊的凋谢,细心的人也听出它的艳红和鹅黄的色调。”(《染绿的声音》);对流动的着色:“……浑黄色的水,浑浊、灾难深重的水,一个漩涡接一个漩涡地咆哮、汹涌,那种颜色如一把碎草塞进了我憧憬美好的心灵。”(《水色》);对静止的着色:“坐对一山竹,我常常与绿凌凌的竹林一样沉默不语。”(《坐对一山竹》);对心情的着色:“一叫响水溪,我就感觉响水溪两岸的绿树猛然一下子围拢了过来。这种围拢起来的绿让我心生感动。”(《响水在溪》);对梦想的着色:“若能轻轻地裹在这染了绿的声音里,心就会轻灵得像一朵绿荷,即便泊在波涛里滚动,那梦也常染了绿呢!”(《染绿的声音》);对生命的着色:“在九寨沟,赤、橙、黄、绿、青、蓝、紫……我随便地驻足一望,水的生命的颜色竟是那么的丰富多彩!”(《水色》)。众多色彩纷呈的描述,是作者的妙笔生花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融合一处时散放的纯净、柔和之光,大有一笔绘万象、一彩染众生之势。读着这样的文章,我们何愁不心生“水在树中流,树在水中长;鸟在林中飞、鱼在水中游”的奇异景观呢?

音与声、声与形相知相和,才构成优美和谐的自然旋律。正如《礼记》中的《乐经》所说,“感于物而动,故形为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从一篇篇精悍的文本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作者包罗万象、宇宙般大情怀的抒写,看似作者是在对山水景致的速写,实则是作者坚定的笔触以音发声,以景代情,托志于物。文本的色彩和诗意的可读性,把读者带到心驰神往、半梦半仙的佳境,也给读者留下美妙的想象空间,引导读者不断追溯自然之美的渊源,寻求生命本真大爱大美的终极目标。这无疑是散文创作手法从幽微到精深的推陈出新,值得深度学习与体悟。

远、近相应,虚、实相合。幽微的建构,轻叩人性隐忍的痛感,增强了文本的深度和穿透力。散文大多以写实为主,对眼前真实场景和情节的构思很容易把握,而對由近及远、由实到虚的巧妙建构和叙写就非一般写作者所能为之了。徐迅先生以通透的人生感悟和娴熟力道的写作手法,借日常司空见惯的事物或景致,把隐藏在人性深处真实的隐痛轻轻地叩击出响动,让读者痛定思痛,于深刻反思、觉醒中找到人性与生俱来的真善美。

文本的词句中,多次出现“什么”一词,看似简单的一个疑问代词,却是作者有意给读者留出的大块留白,把无限的空间和无法预知的未来都留给读者去想象、去填补,于半明半暗中叫人们自己去探索事物运行的自然规律,而不是急于空洞地说教或一家之言的阐述,这样的创作无异是智性和普适的,倍受读者青睐:“夜在高邈的天空发出类似于咳嗽的声音,仿佛测试着什么。”(《夜晚的深度》)“依依杨柳点点,在湖面上兀自写着什么,没人读得懂。偌大的湖面似是一盘空白磁带,倒觉得那荷梗像是一支支春天的水号,吹奏着什么。”(《看湖》)“一个秋天,这种飒飒的声音像是提醒着我什么。”(《临窗梧桐》)“这时,我便清晰地听到竹林平平缓缓地呢喃声,既历史又现代地向人们宣告什么——”(《坐对一山竹》)这些看似信手拈来的“什么”,绝非是询问,也绝非要人们即刻找出答案,是作者向未来和远方不断探寻之路,同时引导读者进入深度思考的时空:仿佛是一段难以企及的往事,一种没有言辞表述的心声,一个有待验证和实践的哲理,一种无限憧憬的未来……它们被岁月的枝蔓遮蔽住了,等待人们自己去修枝剪叶后,呈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通向光明的生活之路。一远达八方,一近揽众生。这些“什么”是在“静静地丈量大地,丈量着人们心灵的韧性”。隐喻着一种承诺和期许,“这株梅树亭亭玉立,姹红地开放在雪野里,如少女般羞涩,却凛凛地透出一身傲骨!这株雪原上的精灵,……是为了一个怎样不被庸俗左右的——承诺和期待?”(《雪原》)

作者借助创作来呈现事物本质、自然规律和自我思想,文本或多或少都体现出作者自身外柔内刚的性格。苏珊·桑塔曾以“土星气质”来定义那些外柔内刚的写作者,徐迅先生便是如此。我们从文本中随处都能读出作者“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创作基点,将自己置身于社会生活的最低处,置身于原有的乡土气息中进行思考和创作,正是这用初心写出来的文字,让读者产生切肤之感,产生心灵上的共鸣,似乎唤醒了什么,也澄清了什么:“城市的蝉鸣不像此时的蝉声,能够唤起我关于乡土、关于心灵的滋润之至的亲切来。此蝉非彼蝉,抑或此心情非彼心情?身子骨里流露的乡土气息和对家园的依恋,真的冥顽不化到拒绝城市的一声蝉鸣?”(《听蝉》)读到这里,眼眶莫名的湿润了,字里行间,有种东西像针一样刺到我的内心,说不清是痛触还是感动,思绪又从文本上溜号儿了。喧嚣嘈杂的都市生活带给人们的何止是排着长队挤公交、乘地铁?何止是车水马龙的忙碌和疲惫?有多少人不是因挥之不去的一缕乡愁而“冥顽到拒绝城市的一声蝉鸣”呢?

记得德国艾克哈特·托尔说过,“身为一种动物,我们已经失去方向了。只要我们能够停下脚步,观看,倾听,那么大自然存在的万物,无论是花朵还是树木,还有动物们,都有重要的功课可以教导我们。”我深以为然。当我们为纷乱复杂的现实生活所困惑,又找不到答案时,不妨到大自然中去走走看看,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会给予我们人类所不能给予的释怀,让我们从侧面领悟到生命的真谛。正如文中所写:“整个秋天,那斑驳的秋叶像是大自然提悬的秋心,让我颤栗不已,感受一种生命的悸动和嬗变。”(《临窗梧桐》)“置身谷底,让人无端地生出感慨,一下子觉察到生命的渺小来。”(《秋山响水》)“想那树叶装订的书,就是一个思想者用一辈子铸成的一本大写的人了。”(《临窗梧桐》)天高地厚,对自然界中万物生灵养育着、庇护着,人类当然也囊括其中,只不过很多时候,人类囿于人的思维,聪明过了头,便庸人自扰,被烦恼忧郁所困,而花草树木、山水田园却因无欲无求的自然生态,照样一年四季充满勃勃生机。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启迪和觉醒,正是作者创作的宗旨,也是读者审美心路的终点。

朴、素相依,彼、此相映。真实、坦诚的创作,增加了文体的温度和亲和力。感情,是一个人生命中最柔软的部分,是软肋,不用任何利器,一碰即痛,一触即发,特别是难以割舍的亲情至爱。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是围绕这种感情在蹉跎岁月中辗转腾挪,起起浮浮。凡真情实感都具有一种共通性,文学作品更是如此。散文集中第三辑“荞麦枕头”是我最不忍卒读的一部分,这部分文本多是直抒胸臆,坦诚描述,很少有雕琢的痕迹。阅读中,我被文本感染着一次次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说心里话,对于这种痛感度极强的文字,我缺少一种写作勇气,总是有意绕开体内那根疼痛的神经来写作一些东西。从这个角度讲,徐迅先生的作品写出了我有意躲避的内心深处的隐痛,被文本感动的同时,思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篇一篇朴素真实、感人至深的文字进进出出,走进一段悲恸,又走出一段阴影,走进一段阳光,又走出一段沧桑。在一径人生的长途中,现其生命的本真,守其人性的纯朴,正如老子所云“见素抱朴”。

美国斯蒂芬·欧文在他那本探讨中国文学的名著《追忆》中认为,中国文学,“到处都可以看到同往事千丝万缕的联系,渗透了对不朽的期望”。徐迅先生的散文里,与往事千丝万缕的联系多是童真童趣和浩荡的亲恩乡情,读来叫人感同身受,痛彻心扉。从《父亲不说话》一文里我们读出父爱如同威严矗立的山峰,于无言无语中感召日月,映照乾坤,即使不说话,走在他那饱含深切期待与温暖的目光里,也是极大的幸福和满足。当那真情的注视陡然消失时,也会化成一种力量,激励人继续成长,继续大踏步地向前行走。作者写到母亲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母亲像一扇磨盘》,围着亲人,围着生活不知疲惫、不停地转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整个生命都磨成细腻的母爱,无私无怨地给了亲人,给了日子。这伟大的母爱像“半堵墙”一样,“死死为后人们抵风挡雨,遮阳挡雪,尽一个为人母亲的神圣职责。”这“半堵墙”如丰碑般挺立在人世间,不倒不朽。

哲人说,清白的良心如同一个温柔的枕头。作者借助“荞麦枕头”的物象,巧妙地找到本真而朴素的灵魂皈依,因为“人靠上枕头,即是良心靠近灵魂最近的时候,心灵的审度在夜晚显得格外严厉”。在音停声息的寂静夜晚来审视一个人的内心和精神世界,是再清晰不过的了。表面看似作者进行自我反思、自我认知、自我审视,实则是给读者指明一条自我觉悟、自我救赎的清明之路。“来自泥土的质朴、清新与善良往往能使人受益一辈子。” 这种后知后觉,是泥土气息和荞麦的芳香所点化的,是荞麦枕头赐予我们的,我们必须倍加珍惜。是的,这源自山里的质朴与清新,浸润到作者的血液里了,也渗透到读者的心里了。

家乡的一花一草,一物一事,都是潜藏在作者记忆深处的情结,从“蚕豆花开”到“栀子花萎”;从“落花生”到“红薯宝”,从“老屋、雨街”到“乡旅、乡心”,无一不时时拉扯出作者丝丝缕缕的隐痛,旅途迢迢,只有一颗不老的乡心处处是归途。“乡心,是一株水浸不腐,雨打不烂的空谷幽兰,散发出一种愈久愈浓的馨香……游子多少,乡心多少;旅程多长,乡心多长……”(《乡旅》)

繁、杂相糅,取、舍相益。坦率的创作态度,敏锐的洞察力提升了作品的时代价值。 “艺术是一群在太空翱翔的鸟,当它们随心所欲的降落在大地上的时候,就没有人有力量把它们捕捉,并改变它们的本性。” 作者在文本中恰切地引用了纪伯伦这段箴言,从散文集的第四辑“零碎时间”里,我们充分领略到了作者在文学艺术太空里自由翱翔的矫健身影,随处能体悟到作者从小我到大我,从细碎到整体地建构出审美的格式塔,给人一种雅俗共赏的品识度和审美愉悦感。在纷繁杂乱的现实社会里,作者“我手写我心”,以笔代心,以文代情,一句一顿悟,一篇一通明,知进知退,知取知舍,兼容百态。人的一生其实就是选择的一生,一声吆喝,一张票,都是生命的节点。循着文字的踪迹,我们读出一种刚直不阿的气节,一种追求自由的力量,一种回归自然的心声,“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正如作者在《什么样的鸟最爱惜羽毛》一文中写到的“我们都是一只鸟!有气节、有人格,‘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大到对国家、对民族、对人类所有爱惜,小到对得住自己的道德和良心”。坦率诚恳的笔锋,清晰地勾勒出作者本身就是这样一只很爱惜羽毛的鸟。

作品中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品格情貌、立场观念,都为读者铺设了一条正确的审美通道,沿着这条愉悦的审美之路,我们边阅读边欣赏边思考。写作需要纯粹的情感,作者在浓重的乡愁里,留恋一段往事,也怀念一个时代,在《怀念时代》中写道:“相信怀念是一种美丽的心情,一种良知的复苏和心灵的修补,人生自我完善的一个过程。……但愿,后人能怀念一个值得怀念的时代。”稍纵即逝的人生,容不得谁无端空耗,我们自觉不自觉地都会对人生进行哲学性的思考:人为什么活着?怎么活着才不枉此生?作者在文本中已经给我们做出了答案:“阳光的本质是诚挚、刚健、温暖和给予。我们来到这世上即是寻找美,追求美,《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

个人认为好的文学作品要同时具备两种力量:对写作者來说,是一种向内生长的力量,对读者来说,是一种向外生长的力量。庄子在《南华经》中有过论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表达了先圣对自然万物和自然法则的敬畏与尊重。作者注重本色初心、注重返璞归真的创作精神随着回归自然的心愿而改变,以敏锐的目光发现和探索自然,以“大地伦理”情怀,倾听花开花落的声音,观察山光水色的美妙,体验人与自然的和谐共融,通过敏锐的洞察力,对现实生活的认识和对现实生存的体验,毋庸置疑,都是引领读者走向美好人生的捷径和方向标。向内、向外的两种力量殊途同归。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杜甫的诗句,万世经典。通读整部散文集,就是一部物我合一、天人合一的大型交响乐,雄浑强劲,不绝于耳。作品中自觉或不自觉流淌出来的天然气息,成为散文创作色彩斑斓的艺术元素。整部作品从灵动优美的语言到沉稳深邃的思想,从朴素诚恳的表述到诗意空间的延展,都从不同角度增强了作品的感召力。当读者从作品中获得某种生命体验、信仰追求、天地之道、灵魂状态,与大自然呈现的“混沌”场域相融时,我们便有种涅槃重生的鲜活感,一种蓬勃旺盛的新生力量,会再一次灌输到我们的血管里并流动着。“当我们的自我认知能够容纳世间万物时,内心会找到一种与世界共舞的宁静”,或许这便是所有文学创作的宗旨所在了。

文学发展的动力在于创新,在于贴近时代生活。现代文学写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如果是以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为逻辑起点,必定是与时代同步、具有时代价值的好作品。现在的时代是“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时代。徐迅先生以绿水青山为主体的散文集《响水在溪》,极具时代性和实效性,而且极大地增强了时代的价值,值得广泛传播和推广。由此,我们看到一位作家的社会良知和责任担当。这种良知和担当,是一位好作家的价格力,也是其思想的穿透力——

真水无香,响水在溪,静水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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