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亮 吴洋宏
〔摘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根本在于通过制度变革,调整经济结构、提升要素供给效率,从而为提升经济增长质量提供新动力。本文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导向出发,结合经济增长动力理论,构建以技术创新、结构优化、制度公平为基础的评价指标体系,在此基础上对2015-2017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行绩效评价。结果表明:权重体系中的制度公平维度占有很高的比重,其作为经济增长的动力源之一显得十分重要;自2015年改革启动之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综合指数得分呈上升趋势,但是近年增速有所下降,其中技术创新稳步上升,结构优化起着主要作用,制度公平供给不足;经济强省的绩效得分普遍高于弱省,但是绩效得分增速差异较大,部分城市的绩效增速主要得益于产业结构合理化与生态结构优化;2017年绝大部分省份的得分增速均有下降,反映出尽管去产能工作已落实到位,但仍需继续深化并增强执行力度,同时提供更多公平的制度供给。
〔关键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经济增长新动力;技术创新;结构优化;制度公平;组合赋权法;绩效评价
〔中图分类号〕F12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19)03-0008-11
一、引言
應用需求侧管理刺激经济使我国获得了30多年的高速发展,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然而,自2008年华尔街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外需疲软及自身经济乏力致使我国经济出现增长放缓迹象,找到新的发展思路与发展方向是未来引领经济走出困境的关键。实践中,2009年实施的4万亿刺激经济计划随着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已经导致无效供给过剩与有效供给不足的问题逐渐暴露,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必须坚持质量第一、效率优先,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提高全要素生产率。”①为了确保经济长期健康可持续发展,2015年中央提出实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几年来,随着改革的不断推进,绩效评价已显得越发重要,特别是,从何角度对涉猎范围广泛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行绩效评价,尤为重要。中共十九大报告肯定了我国已经取得的经济成就,但同时也指出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我们的领会是,十九大报告肯定了改革必须以制度公平为依托,并明确了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将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关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目前社会各界诸多学者从各个层面剖析了其重要性以及路径依赖等问题,但是普遍缺乏科学的评价方法以及对政府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所做努力的评价。而正确衡量政府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政绩不仅在现实层面尤为重要,也能够纠正政府在改革过程中可能存在的某些方面的不足,从而有利于调整并实施更具针对性的政策。因此,采用科学的方法制定一套适用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评价指标体系势在必行。本文将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思路、任务、目的进行分析,同时在对经济增长动力转换进行简要回溯基础上设计一套适用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评价指标体系,选取适当的方法对指标体系进行赋权,进而应用于全国宏观经济运行情况的纵向比较与内地30个省份的普适性检验。
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导向
由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辐射面广,若要对改革的各个方面都做出评价显然是不可行的,因此,首当其冲的难题当属究竟该从哪些方面进行评价。为此,需要首先弄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所在。邓磊(2015)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最终目标是完成产业结构的升级调整②;胡鞍钢(2016)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核心目标是转变不合理的经济增长方式,促进我国形成新的合理的发展方式③;韩国高(2016)认为解决产能过剩的根本途径在于体制改革④;樊纲(1993)提出了转型成本的概念,认为转型过程中要注意收入分配带来的影响⑤;任晓莉(2016)认为让更多公平的制度惠及大众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目的。⑥对此,我们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究其根本在于如何通过制度变革调整经济结构、提升要素供给效率,从而为提高经济增长质量提供新动力。
关于经济增长动力的研究一直伴随着经济思想史的发展。古典经济学认为分工决定专业化,使得生产制度与交易制度不断完善创新,并使经济得到长期增长。而新古典增长模型着重强调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⑦;罗默等人在继续完善新古典增长理论基础上分析了劳动、资本、技术创新对经济增长的影响⑧;新制度主义发展经济学则在分析经济增长模式中引入了将制度作为增长动力源的讨论,并阐述了收入分配制度对经济增长的贡献。⑨总之,西方经济学关于经济增长动力源的讨论既有劳动、土地、资本等生产要素投入方面的,也有制约生产要素使用效率的制度、规模、技术等方面的,从而为研究分析如何驱动经济增长新动力提供了一个基本范式。然而,这一范式并不能完全求解经济转型条件下的经济增长动力转换问题,亦不能判定新时代下我国所需要倚重的经济增长新动力到底是什么。
针对新时代的新动力或动力转换问题,目前学界也有一定数量的研究,Aoki等认为中国经济增长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特征⑩;周小亮(2015)整理了经济增长动力发展脉络的各种理论,认为新常态下培育新经济增长点要依靠资本、技术、制度的协同创新B11;张军(2007)认为改革开放以来制度变迁是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因B12;靳涛(2016)指出收入的分配不均逐渐成为中国经济包容性增长的巨大障碍B13,尹恒、李子联的研究支持了该观点B14;科斯(2013)认为技术进步对中国经济长期增长有持续的正向影响,中国未来经济长期增长必须依靠技术进步B15;郭庆旺(2014)认为中国经济增长停滞的本质是结构的动态失衡B16;李静(2015)对中国1978-2013年经济增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了经济稳定增长的动力之源是人力资本的结论B17;范庆泉(2015)发现了生态环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B18
结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以及经济思想史中有关经济增长动力的研究,特别是不同学者有关新时代我国经济增长新动力的讨论,我们认为,评价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应有利于我国从要素投入强度这一动力源转化为要素生产效率的提升,并有利于化解经济结构失衡与社会主要矛盾。从此角度看,提高要素生产效率,尤其是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必须驱动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优化经济结构;同时,制度质量是效率性与公平性的有机统一,任何有效的体制改革都应该有一个价值取向,也都应该具有主体性和公平性特征。据此,从技术创新、结构优化、制度公平几方面建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评价指标体系应是较为科学合理的;尤其从驱动经济发展新动力的视角看,技术创新、结构优化、制度公平是我国经济新常态下引领经济增长最具关键性的三大新动力,也是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基本目标。
首先,从技术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新动力看,创新能力不足是影响我国当前经济的最主要问题。在长期依靠投资驱动的经济高速增长阶段结束后,各类经济增长要素已开始呈现报酬递减规律,因此,未来技术创新将是决定我国能否顺利改变驱动经济增长的方式,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保持经济健康可持续增长的决定性因素。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7-2018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我国尽管是全球最具竞争力的经济体之一,但是在各个相关指标上的表现并不抢眼,创新的总体情况排名全球第二十七位,比上一年上升一位;高等教育与培训排名全球第四十七位,技术装备完备度排名全球第七十三位,而这三项指标恰恰是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关键指标。OECD统计数据也显示,虽然中国的GERD占GDP比重呈逐年上升态势,至2016年已接近OECD35个成员国平均值水平,但是离世界主要发达国家还有一定差距。技术创新是全要素生产率(TFP)的本质体现,TFP的提高与否直接影响着经济增长。综上,从新古典增长模型出发,考虑技术创新的生产函数形式可表达为:
其中,F为生产函数,A为技术创新,L为劳动力投入,K为资本投入。
根据函数表达式和上述分析,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之一便是对当今我国技术创新不足之处进行有针对性的改革,以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实现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模式。
其次,从结构优化驱动经济发展新动力看,随着“三驾马车”牵引的高速增长逐渐进入瓶颈区以及4万亿刺激政策的负效应的显现,经济开始面临三期叠加困境。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本质要求即是优化经济结构,从根本上解决结构性问题,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已有研究表明,经济下行压力的本质原因是经济结构出问题,抑制了经济增长。当前的结构性问题主要表现在要素结构、产业结构与生态结构失衡方面。
在要素结构方面,人口众多为过去的增长起到了毋庸置疑的促进作用,但是随着要素边际报酬递减规律的显现与资源环境的限制,劳动力结构已成为不小的问题,与此同时,老龄化与计划生育带来的不利因素或将进一步加深这一失衡问题;从资本结构上看,高杠杆率加速了房地产开发的泡沫化,并且以全行业视角观测,房地产投资必将挤出其他行业的投资,进而导致资本错配,不利于经济结构的合理化。目前如何调整人口结构与资本结构,引导各种要素投入实体经济至关重要。
在产业结构方面,长期以来,我国采以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之间的比例关系衡量产业结构是否科学合理,这一衡量依据实际上盲目地推动了第三产业尤其是房地产投资的发展,忽视了统筹全局,并由此引起局部投资过剩问题,其过剩产能与商品房高库存便是很好的例子。与此同时,产业结构中新兴产业的占比依旧偏低,在全球价值链分工背景下,“中国制造”被锁定在中低端环节。而从世界格局看,未来一定是占有先进科技的国家占据市场的主导地位。所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强调创新驱动的必要性,加大扶持新兴产业的力度,促进制造业向高端转变,切实掌握一批能让国人自豪、让国外敬畏的高科技产业,从本质上提高我国的国际竞争力水平。
在生态结构方面,庞大的人口基数、长时间以要素投入量为前提条件驱动的经济高速增长以及工业化进程的加快,无不压迫着自然生态结构,资源与环境的约束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但是资本的逐利本质必然强调将剩余价值继续资本化,进一步扩大再生产;低效污染的企业也企圖通过不断扩大再生产以实现资本增值的目的,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获取收益。因此,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将绿色产业理念融入其中,良好的生态结构本是人类进步的基础,这需要杜绝无节制的生产,以避免进一步造成不可逆转的生态结构问题。
综上,本文将世界银行的包容性绿色发展理念B19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本质融入公式1,从而进一步得到:
其中,E代表生态要素,f代表过剩产能,l、k、e代表消除过剩产能过程中释放的相应要素。
根据函数表述式和上述分析,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本质任务是优化经济结构,解决要素错配,减少无效过剩产能,不断地将要素引导至合理的有效生产之中。
最后,从制度公平驱动经济发展新动力看,除了要素投入与要素投入效率对经济增长具有驱动作用,制度经济学将制度变量也引入了生产函数,认为有效的制度供给与要素投入效率一样能够促进经济增长。高质量的制度供给对经济具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效率的制度供给约束着市场的垄断行为,可以提高市场竞争力,即有序的市场经济制度能够提升产能利用率,促进经济有效率地增长;另一方面,公平的制度供给可以影响收入分配,缩小个人、城乡、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并有助于提高全社会的福利水平,促进消费转型升级,使劳动力要素得以更好地释放,进而实现高质量发展。
中共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未来我国的发展方向与目标将是解决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问题。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即是针对我国应对当前各方面不足而提出的重大改革举措。根据实际情况,当前提供有效的制度公平供给应比制度效率供给更有必要性:其一,制度供给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源之一,有效的制度供给能够促进经济健康可持续增长;其二,在有效的制度供给中,提供更多更好的制度公平供给是解决新时代主要矛盾的前提条件,能够协调利益关系,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其三,转型成本是改革中无法忽视的主要成本之一,只有在改革过程中注重公平才能尽量避免扩大转型成本。综合以上分析,本文将有效的制度供给重点集中于制度公平供给,并将制度公平变量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相结合,由此得到:
其中,I为制度公平供给。
在此基础之上,我们下一步将凭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驱动经济发展新动力这一目的导向,构建绩效评价指标体系。
三、绩效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1.指标体系构建说明
由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特点决定了建立评价指标体系应注意科学性、全面性、针对性、层次性、可比性、可操作性原则,并且该评价指标体系既应包含单项评价指标,又要有综合性评价指标,各评价指标之间相互独立、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形成完整的评价指标体系。依据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任务和目的,以及上述相关分析,本文确定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评价指标体系的三大维度:技术创新、结构优化、制度公平。如图1。
(1)技术创新评价指标
MartinMeyer(2003)和Alday(2011)提出的创新评价指标体系为本文的技术创新评价指标研究提供了良好借鉴。B20由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评价指标体系着重从宏观层面评价各维度运行情况,因此本文依照《国际科技竞争力研究报告》B21,从科技活动的价值链出发,并将技术创新维度的绩效评价分为两个阶段,即投入与产出,然后分别以R&D经费投入强度与R&D人员全时当量衡量科研投入情况,以国内发明专利、实用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三种专利授权数与有效发明专利数衡量科研产出水平,以新产品销售收入与技术市场成交额反映经济产出指标。
(2)结构优化评价指标
结构优化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的重点,本文将促进经济增长的动力源与我国具体国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思路、任务、目的相结合,在此基础上梳理有关结构优化的相关理论,得出了结构优化维度下的五个子维度:其一,为了应对我国人口红利逐步消失、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老龄化趋势显著、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等问题,必须优化劳动力结构,释放更多的劳动力,充实劳动力大军,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增加就业,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其二,资本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较强,且主要是以股票融资支持实体经济为主。当前我国金融市场发展失衡、间接融资成本过高等低效率现象依然存在,需要“补短板”式推进。应调整资本结构,实现社会融资简化,驱动实体经济发展,从而完成“双轮驱动”,促进经济增长;其三,随着城镇化和工业化的推进,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问题十分严重。生态结构失衡必然影响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良好的生态环境不仅是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基本保证,更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必然需要,必须加大生态治理力度,优化生态结构。其四,新兴产业是适应市场需求的全局性支柱型产业,积极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加快发展方式转变、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实现经济又好又快发展的需要。必须重视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支柱型产业,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实现从中国制造变为中国创造;其五,产业合理化主要针对五大任务中的重点——产能问题。当前产能过剩不仅表现在传统产业,还表现在新兴产业,市场被大量低端产品占据,需求日益萎缩。只有化解产能过剩,转移冗余生产力,调节新兴产业的产出水平,才能切实推进经济结构转型升级。
综上,本文在结构优化中选取了5个二级指标作为结构优化的评价指标,并按其性质、作用将所有的二级指标归为三类:要素结构、产业结构、生态结构,如图2。
其中的人口结构调整是为了应对两个主要问题:一是人口老龄化的结构问题,二是劳动力的来源问题;资本结构优化主要体现在金融改革、社会投融资的难易程度上,本文以社会融资规模体现社会融资能力只是为了更便捷,而社会投资的难易程度则使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体现;产业合理化指标主要针对当前阶段“三去一降一补”中最重要的去产能;新兴产业作为技术创新载体在经济效益上的体现是产业结构优化中的一把利剑,根据贺正楚的研究结果B22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任务,本文在整合基础上选择了新兴产业指标;生态结构指标采用国内学者石宝峰、周颖的绿色产业指标表示B23,并重点筛选了绿色生产、绿色消费、绿色环境组成生态结构调整升级指标。
(3)制度公平评价指标
制度公平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过程中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在经济转型升级过程中,人们往往忽视转型成本,强调重视公平可以有效地緩解上述情况的发生。公平的制度通常应贯穿于整个经济发展过程,特别是当今倡导的包容性发展与共享经济中。国内外不少学者如Mahony、孙敬水等提出了对制度公平的看法以及相关的指标体系B24,本文依据事物发展必须经历三阶段理论,分别选取了起点公平、过程公平、结果公平作为评价制度公平的三个二级指标。其中以教育公平、住房公平、交通公平、医疗公平、资源公平作为衡量起点公平的三级指标;以人均社保支出、养老保险覆盖率、医疗保险覆盖率与失业保险覆盖率分别体现经济增长过程中的制度公平普及程度,以城乡居民收入差与中西部城镇居民收入差分别比较不同区域的公平程度,以基尼系数作为宏观数据观测人均收入分配不平等情况。
2.评价指标体系建构
3.指标体系赋权
目前学界采取的绩效评价方法主要有两种:主观评价法与客观评价法。二者各有优势。主观评价法对方案选择有很强的针对性,可以充分利用专家的知识对方案进行判断,但是其个体偏好会影响权重的获得;客观评价法则避开了主观因素的干扰,能够从数据层面更好地进行客观分析,但问题是纯粹由数据得到的结论因为脱离人的价值判断,这种数据结论有时并不会被专家认可。B25本课题旨在研究宏观层面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方法,从这一特性出发,我们认为更契合主观评价法中的AHP层次分析法与客观评价法中的熵值法,故选择组合赋权法对评价指标体系进行赋权。
本课题中的IAHP部分则邀请了5位专家进行问卷调查,并以对应的计算步骤得出5位专家对评价体系认知的对应权重,进而再取平均值;熵值法部分,选取2013-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中的相关数据采用熵值法进行计算,之所以选择该时段,主要原因在于2015年作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提出元年,通过对比前后数据的变异程度可以反映改革前后某些指标受影响的程度,从而直观地体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某些指标状况,对主观评价法做较好的弥补。如表2。
从权重体系中可以看出,由5位专家通过IAHP问卷打分得到的权重中,准则层制度公平的权重占很大分量,说明专家们十分看重制度公平这一促进经济增长的动力源,认同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阻碍经济增长。与此同时,由熵权所衡量的制度公平指标变异程度较大,权重也较大,说明专家对当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认知与改革的客观情况是相符的,经过组合后制度公平的权重接近40%。另外,在专家评价中,技术创新和结构优化与客观指标变异程度相反,这一情况可能是由于结构优化中展示的新兴产业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技术创新(指标体系不可避免地存在相关性,但是不影响各维度的绩效得分,例如,技术创新得分与新兴产业维度得分并不相互影响;绩效评价的最终得分为加总,不影响横向与纵向对比),而我们选取组合赋权法很好地平滑处理了这个矛盾,技术创新与结构优化的最终权重分别为33%与28%,而非客观评价所得到的40%与25%。
四、绩效评价与结果分析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自2015年提出并实施至今已历经了三年多时间,理论上可以2015年作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元年。在以下的实证分析中,本文将选取2015-2017年全国宏观数据,以期通过对这三年宏观运行情况的纵向对比式绩效评价进而得出综合得分,排出各维度得分的相对次序,并做出分析;然后继续应用指标评价体系与组合权重进行普适性检验,通过对不同城市做横向对比式绩效评价,衡量不同城市在不同维度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做出的努力,并进行比较。
1.数据来源
该部分数据来源于相关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经费执行情况统计公报》《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专利统计年报》《中华人民共和国201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在普适性检验部分,本文选取全国共30个省份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的普适性检验(西藏及港澳台地区因数据缺乏未选取),以期形成横向对比,观测不同省份、不同维度的努力情况。
2.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整体绩效评价
将2015-2017年全国宏观统计数据与其对应的权重进行加权计算后,我们得到表3。
根据表3我们可以看出,从全国的视角,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整体绩效评价综合指数得分稳步上升,2015-2017年综合得分分别为74.04、89.09与99.39。但是自2015年正式推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来其总体增幅并不十分显著,2015年与2016年的得分增长率均为20%左右,2017年的得分增速率则下降至11%,这与一些学者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并没有十分显著的成效是相一致的。B26
准则层维度,技术创新维度在2015-2017年的得分稳步上升,增速有所放缓,原因在于创新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结构优化维度出现较大波动,得分从2015年的16.15快速上升至2016年的23.10,这与政府在供给侧改革之初调整产业结构的力度大是相一致的,但是2017年的得分大致与上一年持平;2015-2017年制度公平维度的增速分别为17.50、6.59、13.27,表明政府在经济转型过程中逐渐重视对公平制度的供给,但是公平方面的财政投入仍是不充足的,未来应加大對公平性政策的实施力度,确保各项政策落实到位,以化解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
子准则层维度,比较值得注意的有五点:其一,人口结构的得分增速有下滑态势,原因是出生率与就业人数下降;其二,产业合理化得分显示,2015年过剩产能得到大幅度减少,2016年与2017年有所回升,这一点与事实相符。的确我国经过重新审视产能过剩问题,恢复了部分工业企业的生产,纠正了去产能的目的,即为了结构合理和促进经济增长而去产能,而不是为了去产能而去产能;其三,生态结构得分显著提升,表明国家对生态环境更为重视,加大了污染的治理力度,正在努力创建绿色中国,这方面与生态文明写入党章是相对应;其四,起点公平得分增速显著下降,从18%下降至5%,说明国家应更加重视对公平性制度的完善,提高与之相对应的支出水平,切实解决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问题;其五,政府对过程公平的投入有了明显的反馈,且个人基本保险制度的普及对社会总体公平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3.普适性检验
(1)计算各省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综合指数得分
由于对全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评价所选取的指标并不全部适合于省一级使用,如新兴产业,不同省份所突出的新兴产业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在产业结构得分上需要做出调整,将新兴产业的权重以0代替。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新兴产业的得分或多或少会在各地区的技术创新维度上体现;其二子准则层新兴产业组合后的权重很低,仅为4%,故将其舍去并不影响整体得分。此外,结果公平中需要对原指标进行调整,因为收入差距与基尼系数是对全国性宏观情况的分析,在做地区分析中需要将其指标进行调整与替换,权重可继续使用原先该维度的组合权重,但需要将其平均分配到调整后的指标中。城乡居民收入差应改为各地区城乡居民收入差,城乡居民收入差=分地区城镇居民收入-分地区农村居民收入。由于在衡量全国不平等收入情况时,东西部收入差距为全国宏观收入差异,在省级衡量中,应将不同省份的收入单独做比较,故本文使用30个省份分地区的城镇居民收入平均值作基数,各地区收入差=各地区城镇居民收入-各地区城镇居民收入均值。综上,得到各地区修正后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评价指标体系,如图3。
(2)城市数据的分析对比
经过计算,我们得到2015-2017年各省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的综合得分与变动情况,如表4。
根据表4,本文选取的30个省份2015-2017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得分均有所上升,以100分为一个梯度划分,按照得分的高低,2017年的综合得分可以划分为四个梯度:第一梯度为广东416.42,符合预期,因为广东包含着深圳和广州两个超级大都市,经济体量大,绩效得分高;第二梯度为江苏284.04、北京265.17、浙江207.19、上海206.96,这几个地区经济体量同样很大,绩效得分高,上海相比北京、江苏和浙江,2016年增速略优,达到53.05%;第三梯度分别为山东181.68、湖北164.15、安徽156.88、四川155.18、陕西151.32、重庆150.30、湖南150.04、河南145.02、青海144.19、福建142.69、天津139.46、宁夏133.67、新疆128.69、云南127.32、甘肃125.95、江西125.58、海南123.71、广西120.88、贵州118.75、吉林112.84、黑龙江112.13、辽宁111.46、内蒙古105.05;第四梯度为山西91.95、河北90.39。由于综合得分的计算是以经济总量为依托,其得分高低即使符合预期也并不能完全体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驱动经济增长所带来的绩效得分情况,所以应进一步从得分增速出发,比较各地区对改革的落实情况。
30个省份2016年与2017年的得分增速显示,河北省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表现出最显著的得分增加,从2015年的1.63上升为2017年的90.39;第一年改革推行后得分有1倍以上增长的省份包括山西、内蒙古、河南、东北三省与江西、广西,其得分增长了将近1倍,其余省份得分也均有上升,说明改革推行的第一年普遍成效显著;然而所有省份2017年的增速与2016年的增速相比均有下降,其中河北、山西、内蒙古、黑龙江、江西、河南、云南的增速维持在50%左右。关于引起得分升降的具体因素我们认为应从准则层的得分增速出发展开进一步研究。
技术创新维度中,发达省份的技术创新得分明显高于非发达地区,本文在数据无量纲化处理中采以省级平均值作为基数,因此各省份的横向可比性不高;又由于技术创新从宏观层面观测是一个缓慢过程,比较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各省份注重技术创新与人才引进的最终成果,应以未来数年技术创新相关指标的运行数据为依托,因此,本文对不同省份2015-2017年的得分增速进行纵向的简要评价。
根据表5,2016年各省份对技术创新的投入程度体现在其变动率上,河北30.35%、吉林55.06%、安徽29.52%、江西36.64%、广西40.04%,表现尤为显著,而其余省份保持平稳增长。对比2017年的增速,天津、河北、吉林、上海、江苏、安徽、福建、江西、湖北、广西、海南、重庆、陕西呈明显下降态势,与这些省份相反的是,山西,湖南、四川、贵州、宁夏呈明显上升态势,其余省份基本持平。
由表6可得,各省份综合得分的增长主要得益于结构优化维度得分快速增长。在2016年的结构优化得分变动率中,河北、山西、内蒙古、辽宁、山东的得分转负为正,黑龙江从2.80分上升为35.49,增速将近12倍,河南同比也上升接近8倍,天津、吉林增速达到5倍左右,北京、上海、浙江、安徽、福建、江西、广西、贵州、云南、陕西、新疆得分增速在2倍左右,其余省份也有1倍左右的增长。但观察对比2017年的结构优化得分增速可以发现,除河北在次年同样保持了高速增长外,其余省份相比去年均有所下降,山西、内蒙古、辽宁、黑龙江、山东依旧保持着1倍左右的增长,其余省份的增长率在50%-100%之间。
通过对结构优化维度的分析,我们发现结构优化得分在2015-2017年的高速增长反映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第一步去产能已有实质性进展,许多存在过剩产能的省份得分由负转正或是有了不同倍率的增长;而次年的相对下滑,说明去产能在大部分省份已经告一段落,并且第一阶段去产能的“一刀切”做法可能损害了有效产能的供给,政府应再一次对当下的产能供给情况作出适当评定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推进供给側结构性改革的问题;与此同时,生态结构优化也同样成为结构优化得分增加的主要贡献因素,一方面,随着产业结构合理化进程的推进,化解过剩产能的同时促进了污染问题的解决,另一方面,政府有效遏制污染的同时,加大环境整治力度,促进了生态结构的优化。此外,大部分省份的资本结构得分基本持平,人口结构得分呈现下滑态势,其主要原因是出生率与就业人数下降,对此值得跟进关注。
根据表7,各省份制度公平的得分变动率明显低于结构优化。2016年得分变动率显示,上海的成效比较突出,增长率接近40%;北京、天津、河北的增长率在20%左右;四川超过10%;吉林、福建、山东、河南、湖北、湖南、广西、海南、云南的增长率都在5%以上;安徽、陕西、青海、宁夏则均为负增长,其余省份基本持平。而2017年与2016年相比,各省份的得分增长率波动不一,北京、天津下滑较大,变为负增长,上海增长率下滑也较为明显;与此相对,山西、辽宁、黑龙江、江苏、安徽、福建、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云南、甘肃、青海、宁夏的增长率上升较为明显,其余省份增长率变化平缓。
从短期看,制度公平能够协调改革中各方的利益,有效地降低转型成本;从长期看,制度公平的有效供给能够从根本上解决当今中国的主要矛盾,因此,只有加大对制度公平有效供给的重视,才能取得更好的综合绩效得分。由表7可以看出,大部分省份在公平方面的有效制度供给依旧不足,政府应当更加重视有效的制度公平供给并确保政策落实到位。此外,部分省份如上海、河南、湖北等,在制度公平上做得比较出色,说明这些地方的政府正在逐渐加大对公平性制度的供给,重视协调利益关系,促进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五、主要结论和政策建议
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入推行,人们对其所带来的经济效益越发关注,关于改革的绩效评价也显得越发重要。本文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目的导向出发,以经济增长动力视角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行绩效评价,为此构建了以技术创新、结构优化、制度公平为基础的评价指标体系,并使用IAHP与熵值法相结合的组合赋权法赋予其权重,通过计算2015-2017年相应指标的经济运行数据得到如下主要结论:其一,2016年与2017年各省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得分与得分增速都有所上升,说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有实质性进展的;其二,经济体量大的地区在得分增速上未必很高,但是总体而言,平均上升幅度是值得肯定的,出现这一情况可能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经济体量较大的地区存在一定的规模经济,对经济增长的驱动作用较强,从而影响了绩效得分。第二是经济体量较大的地区都属于比较发达地区,政策执行力也较好,执行中央的决定比较到位。其三,2016年为改革后的第一年,从绩效得分增速上可以看出,各地区结构优化得分的改善最为显著,说明政府对去产能与生态结构极为重视,而技术进步在各地区的得分大体上没有显著上升,这可能因为技术进步需要一定的时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驱动技术进步新动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体现。同时,从制度公平绩效得分看,有效的制度公平供给还不到位,政府应明确对制度公平重要性的认识,加大财政投入力度。
上述研究结论对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加快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具有明确的政策意义。首先,提高经济增长的关键应重视技术创新,提高技术成果的转化率,加大技术研发投入,合理安排技术创新的方向与内容,从科研投入、科研产出与经济产出三方面加大对技术创新的投入力度。其次,继续坚定不移地优化要素结构、产业结构与生态结构。结构的优化升级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点之一,结构转型成功即意味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成功。具体而言,在第一阶段去产能完成之际,应将重点放在产业结构高级化上,同时继续观察有效产能的供给是否足够,避免因无效产能的“一刀切”导致有效产能的不足。随着改革的深入推进,要素结构与生态结构的优化升级也需要同步跟进。再次,应加大对制度公平的有效供给,合理安排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投入。政策上应对中西部地区和贫困农村加以倾斜,加强对落后地区的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提升工作,加大力度继续推进精准脱贫,切实保障弱势群体的平等权利,以扩大内需市场,促进消费转型升级。科学推动城镇化和二元户籍制度改革,保障就业,促进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城市之间自由流动;引导资金、技术和人才等要素从东部流向中西部,缩小区域之间、城乡之间、城市之间、个人之间的差距。最后,政府目前应继续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确保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政策落实到位,以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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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