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
在资本市场上,企业在初创时期如果高度依赖某单一大客户或前五大客户,对其经营业绩的稳定增长是有一定帮助的,但随着企业进入稳定发展期,若继续延续初创时期的依赖程度,则明显不利于企业长期发展的,往往会引发应收款项持续增长、毛利率低下、负债率居高不下、存货占比过高、销售大客户与采购大客户存在关联关系等诸多风险问题,而这种“客户协助式”成长风险一旦集中爆雷,不仅可能引发企业经营危机,甚至可能触发企业财务造假。
在A股中,有很多公司的业绩来源仅仅依靠几个金主,有的因此获得稳定的营收,活得风生水起;有的因此被钳制、被压榨,金主一旦掉转船头就会深受其害;还有的因过度依赖而在经营过程中丧失话语权,金主们仗着自己权大势大只收货不交钱,账期一拖再拖,直至上市公司资金链断裂;除此之外,也有一部分“高阶玩家”干脆与“金主爸爸”相互关联勾结,在隐秘的角落互通有无、玩转各种利益输送,这些现象都是A股患有“大客户依赖症”的上市公司们的众生相。在这个“症状”之下,大客户既可能成为公司业绩的“救世主”,也可能会变成一颗颗“暗雷”。
有时候,大客户虽然是上市公司赖以存活的“输血管”,但也可能成为随时引爆的“暗雷”,神雾环保今天的局面与大客户长期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是不无关系的。
曾因“先进的”节能环保技术而备受关注的神雾环保以及整个神雾集团,如今已深陷泥潭。
2014年,神雾环保带着技术光环通过借壳登陆A股,在经历2015年、2016年的经营业绩暴涨之后,经营业绩突然急转直下。2017年,营收下滑10.1%,归母净利润下滑48.84%;2018年,先是在3月份被曝出债务违约近5亿元,后是营收和业绩再遭“滑铁卢”,营收规模从2017年的28亿元暴降到2018年的5124万元,净利润由2017年3.61亿元变为亏损14.94亿元。
是何原因让这家上市不到5年曾经的“明星公司”陷入“十面埋伏”之中?
梳理神雾环保上市之路,可以发现其是一步步迈入经营危机的,其中的过程或许与“神秘”的大客户们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2014年,神雾环保借壳天立环保上市,上市以来其前五大客户贡献占销售总额的比例一直居高不下,2014年至2018年间,贡献占比分别达到80%、92%、94%、96%、98%。值得注意的是,大客户乌海洪远新能源等公司长期以来一直在榜,其对神雾环保曾经拥有的“妖艳”业绩贡献巨大。然而,正是几家“熟脸”的大客户与神雾环保以及其背后的神雾集团是有着或多或少关联关系,使得神雾环保上市以來一直被人以“关联交易”“利益输送”等话题所诟病。
以神雾环保史上最大“金主”乌海洪远新能源为例,其前身为乌海神雾煤化,其在2016年6月与神雾环保签下了39亿元的合同,一度成为神雾环保2016年第一大客户,贡献销售额达12.87亿元,占当年总销售比重高达41%。在更名为洪远新能源之后,该公司又与神雾环保签下59.47亿元的大单,一举成为神雾环保借壳上市以来中标最大的单个项目,继续“蝉联”神雾环保2017年的销售客户冠军,贡献销售额15.49亿元,占当年总销售比例的55%。
需要注意的是,这家为神雾环保销售贡献超过一半的大客户不仅在最初的名字上与神雾环保有着渊源,其股东中还包含了神雾环保,持股比例为1.69%。而除了股东中除了神雾环保,持股比例高达83%、洪远新能源的另一大股东长新衡盛也有29.88%的股份属于神雾集团,而且长新衡盛股东构成中也有神雾集团全资子公司。透过错综复杂关系,可以看到洪远新能源超过80%的股份都是与神雾集团有着密切关联的。
还比如说,从2015年就出现在前五大客户名单中的内蒙古港原化工,直到2018年仍然“蝉联”,且成为2018年神雾环保唯一剩下的客户。经《红周刊》记者大体计算,港原化工2015年至2018年向神雾环保共贡献了约8.12亿元的营收。2015年9月2日,神雾环保曾为港原化工提供连带责任担保,担保本金金额达到2.3亿元,也就在担保协议签订过后不久,神雾环保就与港原化工签订了5.5亿元的合同。神雾环保为何要对自己的客户进行连带责任担保?是否港原化工本身没有能力“吃下”这个大订单?又是否神雾环保与港原化工本身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所以需要“惺惺相惜”?值得注意的是,《红周刊》记者查询企查查发现,港原化工在2018年多达4次与神雾环保、神雾科技同时成为被执行人,翻阅这些裁定书,内容也多是港原化工拖欠账款。这些信息显示出港原化工近年来的经营情况并不良好。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港原化工虽然2018年多次成为被执行人拖欠其他账款,但仍“不忘”向神雾环保贡献了5003万元的合同,此行为着实令人“感动”。
除此之外,还比如此前连续3年登上前五大客户名单的新疆胜沃能源开发有限公司2015年至2017年为神雾环保贡献了4.5亿元、10.36亿元、5.02亿元收入,分别占当年销售总额比例的37%、33%、18%。工商资料显示,新疆胜沃与神雾集团的全资子公司北京禾工共同持股一家公司,名为新疆锦龙神雾能源开发有限公司,表面上看,两者之间似乎关联不大,但实际彼此之间还是存在一些交情的。自2014年8月双方首次合作以来,新疆胜沃一直是神雾集团前五大客户之一,直到2018年才从其大客户名单中消失。最初它们签订的合同金额暂定为5.19亿元,竣工日期为2015年9月30日。不过此后,“竣工日期”一拖再拖,合同金额也越滚越大。先是在2014年底增加到6.8亿元,后又于2016年上调至9.01亿元,2017年再次上调至10.11亿元。然而,与合同金额增长一样,峻工时间也是越拖越晚,原定竣工日期为2015年9月30日,但直至2018年,神雾环保才在年报中称“新疆胜沃项目工程建设部分已经完成”。
对于神雾环保来说,长期以来因经营严重依赖关联大客户,直接导致公司应收账款居高不下。财务数据显示,自2014年借壳上市以来至2018年,公司应收款项占营收的比例分别高达82%、53%、34%、73%、2697%。由此可看出,除了2016年占比较低之外,其余时间应收款项占营收五成以上,如此就意味着,神雾环保多年来有一半以上的营业收入只是“纸面富贵”,并没有变成“真金白银”。要知道,对一家公司而言,若应收账款占比较高,一旦出现坏账,则资金链将会受到严重负面影响,进而影响到企业后期的运营。
事实上,对于神雾环保来说,这种负面影响已经发生。2017年,神雾环保应收款项坏账损失还为1.79亿元,可到了2018年,突然增至6.74亿元。值得注意的是,这6.74亿元的坏账中的大部分是来自与神雾集团有直接关联关系的乌海洪远新能源和包头博发稀有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2018年,针对它们的坏账准备分别达到了3.08亿元和1.66亿元,计提比例高达30%和60%,计提理由为“逾期未结算,收回存在一定不确定性”,可在2017年时,神雾环保并未披露对两者有任何坏账计提。
乌海洪远新能源和包头博发是神雾环保的关联公司,与其合作时间相对较长。其中,乌海洪远新能源2016年就与神雾环保签下大合同,而包头博发则是其2016年的第五大客户、2017年的第三大客户。此外,两家公司均为神雾集团参股公司,按理来说,同属一个集团的神雾环保可以随时掌握它们的经营情况,对其经营情况、资金链状况可能早做预判。而且,乌海洪远新能源还是神雾环保有史以来最大的客户,神雾环保为了自身的利益,也更应该对其回款情况“时时紧盯”,然而在此前,神雾环保却未披露任何消息,直到2018年才突然计提了3.08亿元,如此做法着实让人不解,若联想到A股上市公司常用的“业绩大洗澡”一事,不由让人猜测神雾环保是不是也存在借大客户欠款之名行“业绩洗澡”之实呢?
既然大部分应收坏账来自神雾环保关联公司,这就令投资者产生更多疑问:它们之间是否真的签下这么大的订单?神雾环保此前突飞猛进的收入是否压根儿就是“虚拟收入”?
除了上述疑点外,还有一点也是值得投资者注意的,神雾环保甚至神雾集团向来以其“先进”的燃烧节能技术被人看好,而且神雾集团的实控人吴道洪本身也是科研人员出身,其最初下海创业也是为将其研究的燃烧与雾化技术应用到民用领域,在其带领神雾集团的过程中,据称是非常注重研发能力的,2005年、2007年时曾大举收购拥有甲级资质的设计院,这在当时的民营企业中是非常少见的。此外,在借壳上市之后,神雾环保于2016年还隆重推出了当时被称为“颠覆性”的煤化工技术——“乙炔法煤化工新工艺”,据称,使用此技术可以令能源利用效率更高、水耗更低、污染排放更少。
然而,对于这样一家以科研技术作为核心竞争力的公司,《红周刊》记者查阅其上市以来的研发投入情况时发现,自2014年以来,神雾环保研发投入金额占营收比例仅在3%左右,并没有什么提升,即使在其推出“颠覆性”技术的2016年,占比也仅为3.01%,金额为9394万元,为历年最高。一位行业内人士表示,环保行业上市公司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例达到5%才具有竞争力,而对于靠技术“行走江湖”的神雾环保来说,3%的研发投入占比是否有所偏低呢?
总的来说,从神雾环保短短几年就由辉煌到败落的历程来看,有时候,大客户虽然是上市公司赖以存活的“输血管”,但也可能成为随时引爆的“暗雷”,而神雾环保今天的局面与大客户长期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是不无关系的。
密切的关联交易以及对大客户销售的过于依赖,使得平高电气大部分营收都只是停留在“紙上富贵”。
除了神雾环保,平高电气同样具备大客户集中度高、应收账款占营收比例高,且公司与大客户关系颇深的特点。
财报显示,平高电气主营业务为高压开关业务、配电网开关业务、国内外电力工程总承包业务等。2017年和2018年,其前五大客户贡献占营收比例分别高达89%和94%,其中,前两大客户占比最重,2017年、2018年分别达到了89%、84%。然而对于如此重要的角色,平高电气在财报中一直未披露相关公司名称,仅以客户一、客户二来代替。
相比神雾环保,平高电气的关联交易都是“明摆”在财报上,且往来金额非常高。财报披露,2018年,平高电气向关联方销售产品金额达到了88亿元,而其当年的营收总共为108亿元,占比达81%。《红周刊》记者统计平高电气近几年关联交易数据,发现其向关联方销售金额占总营收的比例是不断增高的,2016年、2017年、2018年,比例分别约为62%、75%和81%,两年多时间,关联客户贡献占比就上升了近20个百分点。查看关联交易,《红周刊》记者发现其关联交易对象基本都是平高集团以及集团旗下的各种子公司。由关联客户贡献占比看,不难让人猜测平高电气神秘的大客户很可能就是平高集团或者其旗下子公司。
查看平高集团资料,可以发现其背景还是相当雄厚的,“成立于1970年,是国家电网有限公司直属产业单位,通过40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我国高压、超高压及特高压开关重大装备研发制造基地,是首家通过中科院、科技部双高认证的高压开关行业高新技术企业”。如此来看,平高电气背靠的“大树”可谓是实力雄厚,按理说应该不用再愁业绩增长问题,然而查看其近几年的业绩表现,似乎并不理想。
财报数据显示,2016年至2018年,平高电气营收分别达到88.7亿元、89.6亿元和108.16亿元,同比增长了31.4%、1%和20.7%,其中2017年的营收增速近乎停滞。值得注意的是,在营收波动增长的背景下,其同期归母净利润分别为12.2亿元、6.3亿元和2.86亿元,呈现出逐年大幅下降趋势,下滑幅度分别达到48%和54%。“增收不增利”的经营现状不禁让人对平高电气的实际经营情况感到担忧,那么,其业绩表现不佳与其大客户贡献占比过高又是否有关呢?
财报数据显示,平高电气主要营收来源为高压板块和中低压板块,两者贡献合计约占总营收的75%左右,其中高压板块的营收贡献在2017年、2018年分别下滑了8%和11%,占比由原先的56%降至41%,而中低压板块同期营收分别增长了8.8%和162%,占比从原先的18%升至39%。
依据财报披露的销售量及销售收入推算,高压板块2016年至2018年的平均售价分别为79.2万元、80万元、72.5万元,平均成本价分别为52万元、60万元、63万元。而中低压板块2016年至2018年的平均售价为8.8万元、5.8万元、12.5万元,平均成本价为7.2万元、5.2万元、10.51万元。
仅由产品价格变化看,平高电气产品售价和成本价是非常不稳定的,考虑到该公司大部分产品是销售给关联企业原因,不禁令人质疑其产品售价是否受关联大客户左右?比如以附加值较高的高压板块来说,其2016年到2018年成本连续攀升,但售价前两年却几乎没变,而到了2018年却突然下降,如此的售价趋势是否符合市场价格变动趋势?若认为这与产品种类结构变化相关,那么其具体又是怎么变化的,是否与中标的订单情况相符?此外,高压板块成本价连年攀升,中低压板块成本价起伏不定,这是否也与其产品结构种类变化相符?又是否与材料成本变化相符(记者了解到,主要原材料为铜、铝等)?而这些,都是需要平高电气进一步解释的。
《红周刊》记者从业内一名证券研究员处了解到,平高电气之所以与平高集团关联交易甚密,是因平高电气的终端大客户国家电网需分期返款,但这对于上市公司来说资金压力较大,所以先由平高集团与平高电气结算,后平高集团再与国家电网分期结算,这相当于把平高电气的资金压力转移到平高集团上。但是平高电气作为一家在公众平台上市的公司,与平高集团账务分明,平高集团是否能“白白担起资金压力”,“无偿无私”帮助平高电气呢?
无论怎样,平高电气产品的售价、成本价和销售走势都是引人联想的,其价格变化是否依据市场规律还是有关联大客户的意向?是需要公司予以解释的。而上市公司与大客户关系如此密切,利益也紧紧捆绑在一起,一不小心还可能成为互相调节业绩的“双向工具”。要知道,在A股市场上,很多风险的爆发与过高的关联交易密切相关,而平高电气是否也存在这方面隐忧呢?
然而,即使为减轻上市公司压力,平高集团先与平高电气结算,但是这个所谓“结算”也大多数是应收账款。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8年,应收款项占平高电气营业收入的比例分别高达96%和106%。其中,在2018年所有的应收账款中,关联方平高集团就高达56亿元,占比约48%。这种情况也不得不让人联想这些应收账款的真实性,其中不排除为让平高电气营收好看而刻意做出“虚拟收入”的可能。
对此质疑,《红周刊》记者还特意核算了平高电气2018年营收与现金收入以及债权之间的勾稽关系,发现其中的数据勾稽关系确实存在一定的异常。
2018年,平高电气营收为108.16亿元,估且按17%的增值税率来计算(不考虑税率变化情况),含税营收大体为126.55亿元。与此同时,平高电气2018年“销售商品、提供劳务收到的现金”为79.28亿元,扣除预收款项新减少金额之后,现金收入达到82.77亿元,将含税营收与现金收入勾稽,未获得现金流入的43.78亿元含税营收理论上将形成新增债权,体现在当年的应收款项增加额上。但是,平高电气2018年应收款项共增加了29.21亿元,远远小于理论债权,这意味还有14.57亿元的含税营收是缺少相关数据支撑的。那么,这部分营收又是如何获得呢?
此外,还值得注意的是,平高电气2018年只披露了8.02億元应收账款的账龄,而其所有应收账款合计却为117亿元,这意味着还有100亿元应收账款未曾披露账龄情况,如此做法的用意是值得深思的。仅从已披露的8亿元应收账款账龄来看,5年以上的应收账款达到1.8亿元,占比约22%。而余下的100多亿元未披露账龄的应收账款还有多少账龄是在几年以上的呢?坏账计提又是如何安排的?种种问题同样需要上市公司给予合理解释的。
爱乐达在经营上过度依赖大客户,使得公司无论是在盈利能力还是在资金使用上都受到了大客户明显负面影响。
《红周刊》记者发现,在A股上市公司中,有很多家大客户依赖程度较高、应收账款占比较高的公司常年不披露自己的客户名单、供应商名单、应收账款欠款名单。虽然这其中有一些公司所涉行业为敏感领域,大客户身份需要保密,但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大客户所涉领域敏感而有理由不予以披露,但也恰恰是这个原因往往也导致相关公司存在明显“大客户依赖症”,无论是从议价能力还是回款能力都显得比较弱,合作过程中,账期一般由大客户来决定,这就令相关上市公司对自身的资金链把控明显被动,一旦出现大笔应收账款逾期或者无法收回,则立马会陷入经营危机之中。
以主营航空航天零部件的爱乐达为例,该公司因销售大客户涉及敏感领域而盈利能力一直受制于人。财报数据显示,该公司2016年至2018年的毛利率分别为79%、72%和63%,两年多时间下降了16个百分点。而在毛利率的持续下滑下,公司近几年的业绩还出现了持续下滑情况,2017年时,营收虽然相较2016年增长了14.34%,但其归母股东净利润却由上一年的35%下滑到8%。2018年,营收、归母股东净利润干脆出现负增长,分别同比负增长5.8%和7%。
需要注意的是,爱乐达是于2017年8月才刚刚上市的,仅仅过了一年,经营业绩就出现了变脸,如此情况或许与其大客户需求转变有较大关系的。从爱乐达上市之前的招股说明书来看,其此前的高毛利与研制件占收入比例较高有关,2015年一度达到了72%。研制件由于加工难度高等因素,一般售价也高,因此这给公司争取了较高的盈利空间,但其毛利的高低却是由大客户所决定的,爱乐达曾在年报中称“公司军品业务中的部分产品,随着批量的持续增加,按惯例军方会对采购价格进行减价审定,因此下游的零部件制造单价也随之降低,降低公司军机产品的利润率”。
此外,翻看爱乐达2018年的财务报告,可以发现该公司在年报中还称:“2018年末未发出商品余额较上年末增加40%左右,由于已交付某军机项目至年末未达到收入确认条件,导致报告期收入与上年同期有所下降。”问题在于,是什么原因导致已交付某军机项目未达到收入确认条件的呢?是货品未达标还是大客户有其他计划?虽然具体原因未可知,但由此还是可看出,愛乐达受大客户的钳制是非常明显的。
除此之外,大客户对爱乐达的影响还在于对公司资金链的控制上。因过度依赖大客户,且大客户地地位强势,导致爱乐达常年不能及时回款,应收款项大幅增长。财报披露,2016年至2018年爱乐达应收款项占营收比例分别为91%、65%和113%。从应收账款账龄看,上市前的2016年,1年以内的应收账款占比还在99.75%,可到了2018年则变成了89%,与此同时,1至2年的应收账款占比也从2017年的6.9%上升至2018年的10%。如此情况说明爱乐达的账龄变得越来越长,而大客户占款时间越长所带来的是上市公司资金链压力随之增大。
与此同时,爱乐达存货也在逐年攀升,2016年至2018年,分别为3646万元、5278万元和7442万元,占总资产比例分别为32%、44%、41%。而存货中的大部分是已交付给大客户但还未签合同的产品,2017年、2018年就分别有4222万元、6025万元,这意味着不仅在确认的订单中,爱乐达要承受还未回款的资金压力,在未确认的订单中,爱乐达还要先期大量垫款生产产品。在双重资金压力下,爱乐达的现金流越来越紧绷。
资料显示,2018年爱乐达经营现金流量净额变为-150万元,同比大幅下滑了101%。
截至2018年,虽然爱乐达对1.45亿元的应收款项只确认了69万元的坏账损失,且存货干脆没有做跌价准备,显示出其对大客户非常信任。但同为飞机零部件生产企业的新三板公司驰达飞机,大客户同样背景深厚、地位强势,且2017年之前应收账款坏账损失也仅有几十万元,但到了2018年,却突然产生了578万元的坏账损失,令人非常意外。如此情况发生是否也意味着,爱乐达也不能避免这种风险的存在呢?
从前两大客户业务贡献占比大幅攀升情况看,新增的客户对公司的影响逐渐式微,经营业绩依然靠那一两个“金主爸爸”。
同样因受大客户钳制,上市不久就业绩变脸的公司还有科信技术。资料显示,截至2018年,科信技术客户集中度高达99%、应收账款占比53.66%。
资料显示,科信技术主营业务为ODN产品(光分配网络)、无线接入产品等,针对国内三大通信运营商和铁塔公司的销售几乎就是其所有的营收来源。2016年11月上市以来,科信技术营收和业绩在当年就出现了变脸,要知道其上市前夕的2015年,营收增速还高达56%,可上市之后的2016年至2018年,营收每年却保持了5%~19%左右的下降幅度;与此同时,报告期内归母净利润也由期初同比下滑1.61%变为期末下滑71.6%。上市三年来,净利润整体缩减近7成。在最新的2019年半年报业绩预告中,科信技术称,2019年上半年净利润可能亏损2500万元至3000万元。
需要注意的是,科信技术是2016年11月才上市的企业,不仅上市首年业绩出现下滑,且仅过了三年,净利润就出现了亏损。细究原因,或与其大客户调整方向有很大关系。
《红周刊》记者查阅科信技术在上市之前发布的招股说明书,发现招股书中有多处提到4G技术的广泛应用对于公司业务的促进作用。但这一话风到了上市之后却发生突变。在2016年的财报中,科信技术提到“通信全行业固定资产投资规模稳中略降,三大通信运营商的资本开支均有减少”。2018年,这一情况愈演愈烈,公司在财报中称“公司所处行业处于由4G迈向5G的过渡期,国内三大通信运营商及铁塔公司在2018年减少了FTTH/4G的资本开支,5G尚未规模化商用,所处行业投资缩减,公司总体营业收入也一定幅度下降”。由上述表述来看,在大客户战略方向出现转变后,科信技术的经营业绩受到了很大牵连,而这一点从前面谈到的经营业绩下滑是可以佐证的。
还有一个小细节是需要注意的,即科信技术招股书是在2016年3月报送的,按理说公司应该大体知道当年的行业趋势以及各大通信运营商的资本开支投入预算,但让人奇怪的是,招股书中对这些风险并没有过多提及,或正是这种忽视导致了公司在2016年刚刚上市就立马业绩变脸。
细看科信技术上市之后前五大客户的具体销售情况,可以发现其大客户是越来越集中的。2016年时,前两大客户占销售总额比例还约为65%,可到了2017年时,这一比例已上升至79%(其中第一大客户占比59%),2018年虽然贡献占比下降到76%左右,但第一大客户的业务贡献占比却提升至64%。在2016年年报中,公司透露爱立信成为公司重要的客户之一,但从前两大客户业务贡献占比大幅攀升情况看,新增的客户对公司的影响逐渐式微,经营业绩依然靠那一两个“金主爸爸”。让人遗憾的是,前两名“金主”针对公司的订单正在变少中,第一名大客户2017年订单为3.93亿元,2018年时下降为3.46亿元;第二名大客户2017年订单为1.4亿元,2018年时仅有6622万元。资料显示,科信技术获取订单的方式主要靠投标,前两大客户的订单越来越少,除了客户预算本身减少,很可能意味着科信技术的竞争力正在逐渐下滑。
《红周刊》记者搜索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的采购与招标相关信息,最新的关于科信技术的中标新闻是在2018年9月发布的“中国移动基站用交流配电箱集采项目”,有5家公司中标,科信技术是其中之一,但5家公司中标总金额仅有6554万元。除此信息之外,关于科信技术的中标新闻都是在2018年之前,而2018年、2019年除了中标“中国移动基站用交流配电箱集采项目”外,未见其它大的中标信息。
由于科信技术过度依赖大客户,对其整个资金链的周转情况也产生了不利影响,应收账款常年居高不下,上市之后占营收比例都在45%左右,占总资产比例也在30%左右。从账龄结构来看,2013年至2015年时,1年以内的应收账款占比还在85%左右,而到了2018年则下滑到78%,这意味着1年以上应收账款出现增多,如此情况意味着大客户对上市公司资金占用情况愈发明显,而伴随的是上市公司资金压力愈发明显。2018年,科信技术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由2017年末的16936.87万元下滑到1838万元,下降幅度达89%。2019年一季度,经营活动现金产生的流量净额更是为-5508.66万元。
此外还值得注意的是,常年居高不下的应收账款每年还产生不少坏账,直接影响了公司利润大小。财报显示,2016年至2018年,科信技术坏账损失分别为1095万元、496万元和705万元,而同期利润总额分别为7170万元、6572万元和2280万元,坏账损失占比分别达到15%、7.5%和31%。这意味着,大客户欠账对科信技术造成了实实在在的损失。
除以上问题,《红周刊》记者还发现科信技术的产品仿佛正处于“青黄不接”状况。旧产品不断跌价,2016年至2018年的存货跌价损失分别为412万元、645万元和593万元,占同期利润总额比例分别达到5.7%、9.8%、26%。而新产品又“雾里看花”,不知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还能不能跟上时代潮流?就拿外界看好的5G来说,在2019年5月公司年度业绩说明会上,公司董事长称“公司在5G领域尚处于研究、布局阶段”。其实,从科信技术近几年的研发投入来看,似乎也无法验证公司在5G上是“花费了很大心血”的。资料显示,2016年至2018年,公司研发投入分别为2766万元、3272万元和3253万元,急需转型的2018年,研发投入甚至还削微减少了一些。
还需注意的是,科信技术因上市获得的大额募集资金并没有被过多地投入研发之中,而是用来大量购买理财产品以及购建厂房、成立产业园区上。资料显示,2017年,公司用1.11亿元闲置募集资金用于购买理财产品;而上市以来,公司一直在大力兴建产业园区,固定资产占总资产的比例由2016年的0.99%大幅提升至2018年的27%。上市之前,公司的厂房和机器设备多为租赁,按理说即使兴建产业园区也应该多投入在机器设备更新上,但从2018年固定资产的变动情况来看,办公设备增加了796万元,机器设备仅增加了297万元。令人迷惑的是,在科信技术最新发布的2019年上半年业绩预亏公告中,称业绩变动主要影响因素是“科信科技大厦的投入使用导致折旧等管理费用有所增加”,但科信科技大厦是近几年才刚刚建成的,刚使用就出现折旧甚至影响到公司业绩,这怎么看理由都似乎有些牵强。
西藏中伏源所存在的疑点令人对科林环保不加以披露大客户名单产生更多的“好奇”,也对其“遮盖”行为产生疑问,在这份“不透明”的名单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故事?
除了部分公司因客户性质原因而不便披露大客户名单外,一些大客户集中度相当高、应收账款占比相当高,甚至还因此导致业绩出现大幅下滑、披星戴帽的上市公司仍不愿披露大客户名单似乎有点牵强了。毕竟重要客户内容的不透明,让投资者无法知晓上市公司究竟在做些什么,未来会怎么样,而这些客户是否真实的问题都会让人心生不安。
比如已连续两年亏损的ST科林,即使已披星戴帽就是“不肯”披露自己的大客户名单,更为重要的是,截至2018年,其客户集中度还高达99%、应收账款也占营收比例的782%,且大部分很难要回。如此数据表现,在ST科林的财报之中,其大客户依然被称为“客户一”“客户二”等,应收账款前五名欠款方也均以“第一名”“第二名”等注明,显得非常神秘。
ST科林原名为科林环保,其于2016年底转型进入光伏产业,2017年光伏收入达6.4亿元,占比72%。然而此次转型并不顺利,甚至还导致科林环保戴帽。资料显示,科林环保在2017年营收历经短暂暴增171%后,2018年又返身下跌了90%,光伏收入由2017年的6亿多元急转直下掉到2018年的4000多万元,直接导致2018年亏损5.16亿元。
在2016年底转型后,科林环保大客户集中度骤然上升,大客户的销售贡献在2017年和2018年分别达到了77%和99%,2017年應收账款占销售比例也大幅提升至72%,增长了10个百分点。2018年,应收账款占销售比例进一步提升至781%,坏账损失也从2017年的694万元直接飙升到2018年的3.46亿元。要知道,其2018年应收账款总共为6.45亿元,要不回来的3.46亿元坏账损失竟然占其应收账款一半以上。
问题在于,科林环保进军光伏产业之后大客户到底是谁?对此,科林环保虽然在财报中并未披露,显得“神神秘秘”,但《红周刊》记者从其2018年年报中的应收账款欠款单位中还是发现了一家叫作西藏山南隆子县中伏源新能源有限公司(下称西藏中伏源)的企业。至2018年,这家企业欠科林环保款项高达2.087亿元,科林环保对其欠款计提了45.7%,约9541万元的坏账。科林环保自2017年进军光伏产业之后,总营收额也就6.45亿元,而西藏中伏源欠款就达到近2.1亿元,占比约三成。
《红周刊》记者查询相关资料发现,西藏中伏源是存在一些可疑地方的。据企查查显示,西藏中伏源2014年才成立,注册资金1000万元,成立那年从业人数为20人,可是,自2015年之后,其从业人数就急转直下,2015年变成4人,2016年至2018年分别为2人、2人、7人。也就是说,2017年其与科林环保产生合作的时候,这家公司的从业人数仅仅只有2人。如此情况就让人怀疑,与科林环保有着2.1亿元销售关系的大客户难道是只一家空壳公司?如果真的如此,科林环保对其销售还是真实存在的吗?
西藏中伏源所存在的问题还只是其几大客户问题中的冰山一角,其身上发生的问题令人对科林环保不加以披露大客户名单产生更多的“好奇”,也对其“遮盖”行为产生疑问,在这份“不透明”的名单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故事,或者说隐藏着多少未引爆的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