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馨
第一章 引言
语言学家本杰明·沃尔夫相信人们的思想是由他们所讲的语言决定的:“语言塑造我们的思维方式,并决定我们的思维内容。”沃尔夫的假设有一段曲折的历史。不同于“语言是否决定了人们的宇宙图像”,心理学家莱拉·博格迪特斯基(Lera Boroditsky)将问题替换成,语言是否选择性地使认知偏向。i因此,对于聋人语言方面的分析和探索或许能够让我们了解其设计认知方式的不同。
对于大部分聋人来说,手语是聋人的第一语言,本国口语是第二语言。日常交流中常常是手语与文字结合的方式。手语的学习有助于提升他们的读写能力。20世纪中期,加劳德特大学的英语教授威廉·斯托克(William Stokoe)最先提出了手语也是一门语言。1960年其出版了《手语结构:美国聋人视觉沟通系统概要》 (Sign Language Structure: An Outline of the Visual Communication System of the American Deaf) ,书中论述了手语是复杂句法和语法结构的语言,表达了手语是一门真正的语言的重要观点。其观点轰动了社会,证明了手语的语言地位。本文第一章通过韩国手语法、新西兰手语法的颁布施行与发展的论述,让我们看到了手语作为一门语言的地位的逐步确认。美国手语的传播,告诉人们手语如同音乐一样,是不能用文字描述的视觉动态语言,是聋人文化精神的载体。手语诗歌、手语音乐、手语舞蹈的创作更表达了手语作为语言的美妙。
第二章 早期语言环境的重要
我国有些教育观点认为,从小学习手语是不利于聋人以后融入社会发展的。有很多家长会在聋童小时候坚持教其发声说话,不允许其打手语。甚至有些老人认为学会了打手语,聋童就再也不会“说话”了,且打手语是低劣的隐蔽的不正规的,因此从小禁止聋童进行手语的学习。
如今,也会有些聋生有羞于打手语的困扰,不愿意在公共场合打手语,一是不想暴露自己是聋人的事实,不希望被特殊看待;二是人多的地方打手语尤其一些生动形象的打法容易包含比较夸张的表情动作,看上去不礼貌。
从科学层面分析,手语的学习对聋人脑力发展与语言能力的发展十分重要。因为不能直接学习发声语言,视觉看到的手语便是最重要的语言种类。依据个体的情况不同,有的先天重度耳聋的聋人,其父母也是聋人,早期就能接收到丰富的手语刺激,能够很快学习掌握手语,其早期语言经验也对之后语言学习沟通带来了很好的铺垫。而另一部分先天的聋人,因为父母是健听人,不会手语,出生后缺乏适当的语言刺激,在小时候就无法顺利沟通,没有很好的手语氛围,这部分聋童早期语言经验相对于普通人较为匮乏,这也对他们后期语言的学习与沟通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美国乔治城大学(Goergetown University)儿童语言研究者Newport经过实验与调查,比较了三组开始学习手语的时间不同的聋人,发现手语的习得年龄对其手语的理解和发展可能会产生持久的影响;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的语言学研究者Mayberry等人发现,手语习得年龄越小,手语句子回忆的正确率越高ii;还有研究者进一步的研究发现,聋童听障损伤发生之前如果有一定的声音语言经验,也可以促进手语学习iii;因此,各种科学研究与社会调查发现,在认知、行为层面,无论何种形式的早期语言经验都对后面语言能力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聋人开始学习手语的时间越早,其对手语理解能力和产出熟练度就越强。
在脑机制研究方面,一篇采用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 技术的研究报道考察了中国手语在聋人左、右半球大脑皮层的功能定位情况,发现手语与有声语言的绝大多数功能区是叠合的,与正常人和美国手语的研究结果相似,聋人的视觉性语言优势半球也是在左半球,手语同口语产生一样,需要多个脑区的协同合作。iv
第三章 灵活的肢体语言
一、手语的隐喻与转喻
手语作为肢体语言,在我们听人的交流中也经常被使用。聋人在用手语进行沟通时,常常自己开发创造群体内互通的手语,也经常整改规约手语中一些繁琐、不符合逻辑、没有创意、难以记忆的词汇。
国内最规范的手语教材要属20世纪90年代初期和中期就相继出版的《中国手语》。尽管本着常用、通用、规范与易编性原则进行编纂和修订,但是早已不能满足聋人需求。
特教学院的陆艳艳老师也发现,有一些远方来的聋生,手语往往带有当地特色,与本班学生有所差异。但是聋生们往往能求同存异,相互借鉴,还能做到取其精华,陆老师说:“他们有时候觉得这个同学对于这个词语句子的手语比划更加生动、更加准确或者更加方便,那么他们就会统一都像他这么比。”
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不仅是一个符号系统,还是人类思维方式的一种反映。认知语言学中隐喻和转喻理论是研究手语本质及其认知机制的重要途径。本节通过中国手语与美国手语中的特色,以及聋人的使用情况来具体分析其语言认知中的异同以及手语表达的特点。
隐喻,是将本体的认知投射到喻体的过程。隐喻的本体和喻体可能属于不同领域,但是它們在物理上或生理上有一定的相似,从而形成本体和喻体从一个认知领域向另一个认知领域进行投射。v
在手语的隐喻中,有以手形、位置和方向、运动过程为基础的象形式隐喻。
例如“快乐”一词,中、美、德、日等国手语的表达都很相似,都是双手掌在胸前自然伸开向上向外运动,而日本手语,更加欢快,双手掌上上下下运动。因为基于认知经验,方位词中的“上下”、“内外”、“远近”映射在情感、社会中也形成了相应的抽象概念。如“上”表示褒义的积极的好的一面,而“下”则相反。
例如“太阳”一词,在中国手语中是双手拇食指搭成大圆形后再模拟太阳升起的运动轨迹。这就运用了手形和运动过程两种隐喻方式来表达太阳一词。在美国手语中,太阳的打法为五指捏在一起对着自己的头快速伸开五指。类似于中国手语中“灯”的打法。这模拟了太阳的位置和阳光照耀下来的、光线洒下来的运动形象,隐含了位置和运动过程两种隐喻。而在表达“阳光”一词时,美国手语仅需要将太阳打法减速,伸开五指后慢慢向自己头的方向运动。这恰恰也也是转喻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