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资产建设与儿童福利发展：研究回顾与本土启示

方舒 苏苗苗

[摘要]儿童福利与发展一直是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的重要议题。美国社会政策学者迈克尔·谢若登提出资产建设理论，主张通过积累家庭资产，增强家庭经济实力从而保证儿童获得发展机会。迄今为止，国外已累积了非常详实的研究成果，利用不同数据验证资产与儿童发展成果、教育储蓄与儿童学业表现之间的关系。美国、新加坡、加拿大等国出台了一系列个人发展账户、儿童信托基金等基于资产建设的儿童福利政策并取得了良好成果。本文希冀通过梳理和总结资产为本社会政策的理论与实践，尤其是在儿童福利与发展领域的积极效果，从而对我国新时期反贫困和儿童福利等社会政策起到一定的借鉴作用。

[关 键 词]资产建设  儿童教育储蓄  儿童福利

[基金项目]本文为中央财经大学一流学科建设项目“聚焦网络化与金融化的经济社会学研究”的阶段性成果，同时也是中央财经大学教育教学改革基金2018年度资助课题（2018XYJG11）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方舒（1984-），男，安徽舒城人，中央财经大学社会与心理学院副教授，社会学博士，研究方向为金融赋能与资产建设;苏苗苗（1994-），女，安徽六安人，中央财经大学2016级社会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资产建设社会政策。

[中图分类号]C91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672（2019）02-0028-08

当下，贫困问题依然是国际社会的“心病”。贫困对社会、家庭、个人都带来了相当深远的负面影响，不仅影响社会发展与良性运行，更是直接影响到家庭成员的人生发展与生活质量，这种消极影响在儿童身上尤为明显。此外，打破贫困代际传递是反贫困工作不可忽视的一环，要求赋予儿童发展能力的机会，从根源上切断贫困代际传递、解决贫困问题。美国社会政策学者迈克尔·谢若登提出的资产建设理论，强调资产积累能增强家庭成员面对未来的信心以及家庭抵抗风险能力。目前国外已有较全面的实证研究探讨了资产与儿童发展成果之间的关系，证明了资产对于提升儿童各方面能力具有积极影响，从多方面验证了谢若登反贫困政策思路的科学性。一些国家如加拿大、新加坡、英国等制定了以资产建设为基础的儿童福利政策，亦被相关研究证实取得了良好效果。相较于国际而言，目前我国儿童福利政策仍停留在成年人层面，较少涉及到儿童自身。基于此，本文在总结谢若登资产建设理论以及相关政策实践的基础上，运用文献法回顾和总结资产、家庭教育储蓄与儿童发展成果之间的关系，从中找出现有研究成果的不足，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更为我国的反贫困社会政策和儿童福利政策提供一定的借鉴。

一、 资产建设理论及相关政策实践

美国社会政策学者迈克尔·谢若登在其《资产与穷人》一书中最先提出“资产建设”概念，主张对穷人的救助应当从生活资料保障模式转变为资产建设模式上来。①主要内容包括以下几点：

第一，资产的概念界定。经济学意义上的“资产”是与公司、生产联系起来的，指“企业过去的交易或者事项形成的，由企业拥有或者控制的，预期会给企业带来经济利益的资源”。②本文仅探讨个人、家庭意义上的资产概念。迈克尔·谢若登认为资产应当包括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两大类，其中有形资产包括房产、汽车等，无形资产则包括金融财富、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政治参与及影响力、文化资本以及自然资源等。与谢若登不同，另有一些主张资产为本社会政策的学者仅将“资产”特指为家庭中的有形财富，包括金融和财产控股或股票、房产、汽车等。③本文中关于资产与儿童发展成果的相关探讨均采用后者的定义。

第二，收入与资产的区别。谢若登特别指出了收入与资产的区别和联系：所谓收入，是指“家庭中的资源流动，是与物品、服务消费和生活标准相联系的一个概念”;而资产则是指“家庭中的财富储值”。资产比收入更能反映家庭财产长期的、动态的情况，而不是一个特定时间的财务状况，它反映了一个家庭整个生命周期内的财务积累或财富。④收入只能维持消费，而资产则能够改变人们的思维和互动方式。

第三，资产建设的理论主张。谢若登批判了以往以收入为本的反贫困社会政策，因为它并不能持久和从根本上改善穷人的生活，并指出脱离贫困的有效方法是资产积累。他认为每个人应该拥有平等的资产积累的权利，主张转变传统福利政策领域以收入为基础的救助政策，建立以发展为目的的个人储蓄账户。在他看来，穷人与非穷人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没有资产初始积累。政府应该建立相应的制度以向穷人倾斜，帮助穷人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资产账户。通过资产账户，穷人可以用来发展生产、改善生活，逐步走上脱贫之路。尤为重要的是，资产积累本身对穷人的心理、意识以及行为等方面的改善均具有巨大的潜在作用。⑤

第四，相关政策实践。新加坡早在1953年便开始实施中央公积金制度，最初只是一种为雇员提供退休保障的强制性储蓄计划。目前，中央公积金已由最初的单一养老保障发展到了包括退休保障、医疗保障、住房保障和家庭保障在内的综合保障体系。1998 年，美国颁布联邦资产独立法案，确立了以资产为基础社会政策的地位并开展了一些个人发展账户（Individual Development Accounts，IDA）示范工程，如“美国之梦”的个人发展账户示范工程，2005年的SEED OK（Seed for Oklahoma Kids）政策实验，颁布个人投资、退休和教育储蓄法案（ASPIRE）等。拉美、澳大利亚以及其它一些国家或地区都已经确立以新加坡等国相对成功的福利基金为范本的个人资产账户政策。⑥我国台湾地区于 2000 年推出为期三年的“台北市家庭发展账户”脱贫实验方案，鼓励低收入家庭有计划的累积金融性資产，并提供相关理财教育课程，协助进行有目的的社会性投资，增进其抗贫和脱贫的能力。⑦我国大陆也有基于资产建设的政策实践，比如新疆呼图壁的农村社会保障贷款项目，通过贷款支持农民生计，帮助他们进行发展性资产建设。①2010年由香港青年发展基金、北京大学中国教育财政科学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农业政策研究中心设立的“流动儿童资产建设项目”，该项目对部分北京初中阶段的外来务工子女进行“随机控制实验”干预，并对他们毕业后的教育选择进行长达5年的跟踪调查，但由于种种原因，该项目没有取得预期效果。②

二、 资产对儿童福利与发展的影响

目前，国内尚未有资产影响儿童福利与发展方面的实证研究，类似的研究集中在以往对教育储蓄的宣传。相关学术性文章也仅探讨了教育储蓄的现状与不足。而在这一领域国外已经积累了相当全面的、系统的研究，其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即儿童教育成果与心理健康和行为问题。

（一） 资产对儿童教育成果的影响

研究证明，经济资源是促进子女在学校教育上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③资产作为经济资源的要素之一，在控制了父母的收入以及教育期望之后，对儿童教育成果具有独立性的影响。Alwin和Thornton利用美国底特律都市地区1961年出生的一群白人儿童的数据，将收入、资产、父母背景等指标与儿童教育成果联系起来。不仅收集了儿童各个时期的教育成果，还收集了父母的初始收入、初始资产以及后期资产、后期收入的状况，结果发现家庭的收入、资产对儿童的教育成果具有显著影响。④

资产对儿童教育成果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儿童在校学习成绩和教育年限两方面。Mayer发现，家庭投资相比于家庭收入可以更多地解释儿童教育考试成绩差异，收入的影响则比预想中更弱一些;Orr利用美国国家青年纵向调查数据发现，即使控制了父母的教育、職业和家庭收入等因素，资产对儿童考试成绩也有积极的影响;⑤但是Phillips等人在研究五至六岁儿童的阅读成绩与资产的联系上并没有相同的发现，可能是由于样本的年龄较小所致。⑥另外，以上研究均在某个时间点上衡量资产对成绩的影响状况，Min Zhan弥补了此类研究缺口，他利用全国青年纵向调查数据集分析发现父母总资产与儿童的数学和阅读成绩呈正相关，并且父母教育期望部分调节了资产与儿童教育成果之间的关系。Loke运用两个并行的过程潜在增长曲线模型，检验父母资产的积累对孩子（从5、6岁到11、12岁）六年间数学和阅读成绩变化的影响。其结果表明，资产的初始水平与数学成绩正相关，与阅读成绩无关;资产积累的速度与阅读成绩的变化相关，但与数学成绩无关。这项研究表明资产与各种儿童学业表现之间的关系可能不是直接的，不同的资产会产生不同的影响，而相同的资产也可能对孩子的各项成就产生不同的影响。另外，资产对儿童教育成果的影响对于单亲家庭同样适用，Min Zhan考察单身母亲的资产（房产和储蓄）与子女教育成果之间的关系，发现单身母亲的资产通过教育期望与子女教育成果正相关。⑦

资产对儿童教育成果的影响也体现在教育年限方面。Hill和Duncan分析发现，父母资产收入对儿童教育年限有显著的影响，但是父母的劳动收入、福利收入和其他类型收入并没有对其产生显著影响。⑧Conley研究发现资产对教育总年数有显著影响，资产水平翻一番使学生高中毕业后上大学的可能性增加了8.3%，大学毕业的机会就增加了5.6%。⑨Destin运用了另外的数据同样得出资产可预测学生高中毕业率和大学入学率。也有研究表明资产是子女大学入学率、毕业率的强有力预测因子，但与子女研究生入学率不相关。①

此外，房产作为资产重要的一项，对儿童的学业表现也具有重要影响。研究发现，在英国16岁的青少年中，家庭拥有房产的子女在数学和阅读测试中得分均高于租房家庭中的子女。②另有美国的实证研究证明，家庭拥有住房越多，子女的高中毕业率越高，在校学习成绩也越好。③谢若登也有类似研究，在调查收集了全美女户主房产拥有数量与儿童学业进展的数据之后，分析发现学业成绩与房产以及学业成绩与 3000 美元及以上的储蓄显著正相关。④

最后，Entwisle 等人在前述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认为资产对于儿童受教育状况的影响具有累积性。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家庭的儿童在早期成绩就会呈现出分层，并且会持续到成年。经济资源落后的家庭往往使这种差距拉大并永久化。并且，青春期被认为是儿童发展的重要时段，儿童的自我意识增强，身体外貌特征也渐渐发生变化，很多儿童在这段时间表现出较低的学习动机以及自我效能感，再加上外部环境的不断变化使儿童面临生活和学习的困境。⑤这就需要家长给予正确的引导，帮助孩子渡过困难时期。但是，相较于高收入家庭来说，低收入家庭拥有的资源，在帮助儿童顺利度过转折点这个问题上显得力不从心。对这一观点的解释有两方面：其一，资产状况良好的家庭在学习上不仅可以支付学校的费用，还可以提供购买计算机、课外辅导等机会，也更有能力选择更好的社区、更好的学校;其二，资产对儿童的教育成果有独立于收入的直接和间接的影响，资产可以为家庭提供资源和机会，从而能够使子女更易获得教育和发展机会。而在经济紧急或困难时期，金融资产有可能维持更为稳定的局面。⑥

（二） 资产对儿童心理健康和行为问题的影响

资产除了对儿童的教育成果产生影响之外，还体现在影响儿童的心理健康与行为问题得分。Boyle将儿童问题行为定义为行为问题（表现为反社会）、多动（注意力不集中，冲动和过度活跃）和情绪问题（抑郁情绪和焦虑）的综合。在控制了社会经济因素之后，发现拥有房产家庭中的儿童在情绪和行为问题上的评分明显低于租房家庭中的儿童，并且无论收入是否高于收入贫困线，这样的效应依然存在，也就是说，房产对于儿童行为和情绪的影响是独立的。⑦是否拥有房产也被认为与未成年少女怀孕率相关，拥有房产的家庭的未成年少女比租房的家庭怀孕的可能性要小得多。⑧Conley对10至13岁的女孩进行了8年数据的实证分析后发现拥有房产是降低婚前生育风险的重要因素。他对此现象的解释是父母拥有更多的资产可以为后代提供更好的家庭环境、优质邻居以及配套设施良好的社区和学校，从而帮助他们理性选择婚姻和建立高度的责任心。⑨Cairney研究证明，住房形式的资产对青少年的情感和行为健康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运用由加拿大统计局进行的具有全国代表性的1994-1995年全国人口健康调查（NPHS）的数据，在控制其他影响因素之后，发现生活在出租房屋的12至14岁儿童的心理困扰指数显著高于居住在自有住房的儿童。此外，居住在租赁住房的12至14岁儿童的抑郁症患病率比住在自有住房的儿童高三倍。①资产也被证明可以增强子女的心理健康，Axinn、Duncan和Thornton运用美国底特律大都市地区868个家庭的纵向研究数据发现，父母在子女一年级时为其上大学预留了足够的资金，子女在23岁时的自尊显著提高，这意味着资产积累以储蓄的形式可以增强儿童的心理健康。目前有两种看法来解释关于资产影响儿童心理健康以及行为问题。一种是家长感受到了经济压力，反过来向家人施压，从而破坏了家庭关系，并导致幸福感降低。另一种是因为经济资源影响后代社会经济地位，反过来又影响子女的心理健康。②

（三） 资产影响儿童发展成果的作用机制

综合以往研究成果，资产影响儿童发展成果的作用机制分为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两条路径。一方面，资产是直接影响儿童发展成果的重要因素。父母向孩子投入的越多，孩子获得更好的发展的机会越大。Becker通过模拟子女先天能力、父母投资情况、市场状况以及这些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来确定资产对孩子成就的影响，进而认为父母向孩子投入时间、金钱等资源是期望获得回报，表现出父母对投入资源与获得回报之间的权衡。父母会根据孩子的成本—收益情况来决定生不生孩子以及生孩子的数量。③这种观点还强调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家庭缺乏为孩子的成长提供必要的资源和环境的能力，无法最大限度发掘孩子的潜力，孩子因此丧失更好的发展机会。④另一方面，资产是影响儿童发展成果的间接因素，强调资产会通过其他非经济因素来间接影响儿童发展成果，例如社会化、父母参与、行为和期望等因素。从家庭内部来看，资产较多的父母可以作为子女模仿的榜样，并且可以通过教育期望为孩子创造更好的发展环境，安排各种活动来教育和鼓励孩子。从社会环境看，居住在低收入地区可能会造成不良后果，特别是处于贫困和孤立的城市社区的家庭所面臨的文化和结构性障碍，使他们的孩子更有可能重复问题行为和贫穷的循环。并且资产较多的父母更关注学校环境，积极参与学校活动，监控孩子的在校表现，帮助孩子获得良好的社会化环境。⑤可见，资产是影响孩子发展成果的潜在过程或隐性条件。

三、 教育储蓄对儿童学业表现的影响

近年来，资产为本的社会政策在不少国家和地区落地，纷纷运用专门的教育储蓄账户这一政策工具促进儿童福利和发展。例如，加拿大、新加坡、英国等一些国家制定的以资产建设为基础的儿童福利政策，其逻辑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资产的增加会改善儿童发展的成就（包括成绩、认知及行为状态等）。谢若登认为普通的金融产品对于穷人家庭的儿童来说不现实，因而要建立专门的儿童发展账户帮助儿童实现更好的发展。谢若登在1991年提出的“儿童发展账户（Child Development Account，CDA）”，被认为是一种潜在的、新型的可以帮助儿童获得大学准入并取得学位资格的有效机制。⑥美国曾颁布个人投资、退休和教育储蓄（ASPIRE）法案是儿童发展账户的典型实践，主张为每个新生儿创建“KIDS 账户”，并提供 500 美元存款以及金融教育的机会。生活在收入低于国家中位数的家庭中的儿童将有资格获得额外的捐款，出生时为500美元，储蓄奖励为每年500美元，一并存入储蓄账户。当账户持有人年满18岁，他们将被允许免费提取用于与高等教育、首次购房和退休保障相关的费用。

目前国外关于儿童教育储蓄对儿童教育成果影响方面的研究，Elliott等人做了比较全面的梳理和分析。主要涉及儿童教育储蓄与儿童数学成绩的关系研究以及与大学升学率、与毕业率的研究。一方面，Elliott等人运用横截面数据发现儿童教育储蓄与其数学成绩呈正向的显著关系，即儿童教育储蓄越多，儿童数学成绩就越好。①另一方面，Elliott认为鼓励青少年自行储蓄可以显著提高大学毕业率。对此解释之一是儿童教育储蓄可以将计划（进行大学教育）转化为现实。Elliott和 Beverly 发现没有儿童教育储蓄的青少年中，55%的青少年在高中毕业后不能上大学;相比之下，有储蓄的青少年中只有20%-26%在高中毕业后没有上大学。②之后，Elliott又做了进一步延伸，考察儿童小额储蓄账户对儿童大学升学率与毕业率的影响，发现拥有儿童储蓄账户的家庭的子女念大学教育的可能性是没有储蓄账户家庭的三倍，而大学毕业可能性是没有储蓄账户家庭的四倍，并且收入水平不同小额储蓄账户的影响力也不同。通过储蓄账户，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家庭的儿童比高收入家庭儿童实现从无学可上到进入大学并顺利毕业的概率要大得多，当然这也跟经济状况良好家庭始终有充足条件支持子女教育有关。③最后，Elliott比较了种族之间这种效应是否存在差异，结果显示儿童教育储蓄对学生教育成果的影响不具有种族差异，不管种族状况如何，拥有教育储蓄的青少年，他们的大学入学率均更高。④

四、 儿童教育储蓄政策在世界范围内的实践

自谢若登提出资产建设理论以来，基于该理论的倡导建立个人资产账户的政策转变正在世界各地开展。目的是提高家庭资产积累与家庭稳定性，为抵御风险提供基础，同时增加个体效能与社会联系，提高政治参与，增加子女的福利。⑤如图1所示。儿童储蓄账户是其中重要的一项，这里主要介绍新加坡、加拿大、英国、美国及中国的儿童储蓄账户的开户条件、适用范围及其收益情况。

新加坡的儿童储蓄政策。新加坡有三个针对儿童的资产建设计划，其目的在于提高生育率、支持家庭抚养子女、最大化人力资本以及发展儿童各个阶段的机会。一是2001年推出针对 0-6岁的宝贝奖励计划（Bonus Scheme）。每个家庭前两个儿童每人奖励4000新加坡元，第三和第四个儿童每人6000 新加坡元，现金直接存入储蓄账户。二是1993年实施的教育储蓄（Edusave）计划，是全球第一个儿童资产建设项目，项目资金来源于政府出资建立的50亿新元的教育储蓄捐赠基金。①每个孩子在学校的10年期间可以在其教育储蓄帐户中获得4000新元，利息仅可用于儿童课程和学费，当孩子满 16 岁或离开中学时，未使用的余额转入儿童的高等教育账户（Post-Secondary Education Account，PSEA ）。三是针对 7-20 岁人群的高等教育储蓄账户，用于账户持有人进行高中以上教育，未使用的余额最终将转入中央公积金账户，该账户将随账户持有人退休撤户。这三个账户从婴儿出生一直延续到高等教育，并与中央公积金衔接，形成从出生到死亡的个人资产账户。②

加拿大实施的教育储蓄计划（Canada Education Saving Program，CESP）包括两个部分，即加拿大教育储蓄津贴（the Canada Education Savings Grant，CESG）和加拿大学习债券（Canada Learning Bond，CLB）。与新加坡不同的是，这两个账户均用于鼓励儿童接受高等教育，如果没有使用，除非转移到账户持有人的兄弟姐妹，否则账户资金将全部退还给加拿大政府。③

英國于2005年 4 月实施了儿童信托基金（Child Trust Fund，CTF），作为儿童长期储蓄和投资账户。目标是帮助人们了解储蓄和投资的益处，鼓励父母和子女养成节约的习惯。同时与金融机构接触，确保将来所有儿童在成年之初就拥有金融资产，通过金融教育来帮助其在一生中做出更好的财务选择。政府在儿童出生和年满7岁时分别出资 250 英镑，父母、家人和朋友每年可向CTF账户提供总计 1200 英镑的免税收入。④

美国投资和发展账户（KIDS）由美国个人投资、退休和教育储蓄法案（ASPIRE）立法执行，旨在鼓励资产储蓄，提高金融知识水平并扩大年轻人的机会。2007年开始为孩子建立儿童投资和发展账户，并在财政部内建立 KIDS 账户基金，为每个儿童提供500美元捐助，收入低于全国收入中位数的家庭中的儿童将有资格获得高达500美元的补充捐款。

中国儿童储蓄账户实践。我国也曾施行过相关的儿童教育储蓄政策。1999年中国人民银行批准《中国工商银行教育储蓄试行办法》;1999年国务院发布《对储蓄存款利息所得征收个人所得税的实施办法》对教育储蓄所得实行税收优惠政策;2000年中国人民银行制定并颁布《教育储蓄管理办法》规定除邮政储蓄机构以外的金融机构均可开办教育储蓄;2005年国家税务总局、中国人民银行和教育部联合颁布《教育储蓄存款利息所得免征个人所得税实施办法》，对参储人群施行利息的优惠。⑤由于这些政策存在手续繁琐、收益少、参储对象狭窄等问题，没有取得理想效果。⑥

五、 总结与启示

综上，全球社会政策学界对于资产建设理论有着丰富的探讨，基于理论的政策实践也在世界各地展开，政策目标各有侧重，政策效果也各有不同。关于资产对儿童发展成果的实证研究，国外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呈现出起步较早、范围较广、理论与研究方法不断拓展、重视实证的分析与实际问题的探究处理等特点。国内这一领域的研究尚存在较大空白，相关研究集中于资产建设理论对于反贫困工作的积极意义以及儿童学习成绩的影响因素研究，并未将资产与儿童发展成果联系起来。关于儿童教育储蓄账户在世界各地的实践，新加坡、加拿大、英国、美国等国家最具有代表性。虽然这些国家的账户实施时间、开户条件、政策福利以及政策效果各有不同，但是经过实践证明均取得了良好的政策效果。

基于资产建设理论视角的儿童教育储蓄账户不仅可以提高家庭的资产积累与抵抗风险的能力，更因其直接与儿童自身挂钩的特质，可保障儿童发展权利，促进儿童全面发展。反观我国目前的儿童福利政策一方面仍停留在成人层面，另一方面更侧重于保障残疾儿童、流浪儿童等亚类型群体的生存权、参与权与发展权，对于中低收入家庭的儿童关注较少。20世纪90年代，我国政府曾与银行合作推出实施的儿童教育储蓄政策没有取得良好效果。本文认为其根本原因在于对儿童教育储蓄账户的本质认识不足，其与我国的儿童教育储蓄政策存在本质区别。我国的儿童教育储蓄更偏向商业性账户，政策性意味不浓，其主体是家长而不是儿童自身，账户的建立依靠储蓄利息优惠对家长的引导。而国际流行的儿童教育储蓄账户依靠政策强制执行，从儿童出生起便和他们紧紧绑定在一起，只用作教育用途而不为其他，这样在无形中增强了家庭对子女教育的信心与关注度，从而保障了儿童的发展权。

儿童的发展权得以保障，相当于切断贫困的代际传递，为反贫困工作注入一剂强心针。因此，为促进我国反贫困工作的进步以及教育事业的发展，需探索我国是否具有建立并实施儿童教育储蓄账户的现实基础，并提供相应的对策建议。目前，我国儿童教育储蓄账户存在着理论的适用、政策的滞后和研究的不足这三个主要问题，需要在理论方面突出考虑中国的国情;在政策方面进一步制定更加具体和针对性更强的、能促进教育事业发展的政策措施;在研究方面需要更加深入、具体地分析家庭教育储蓄影响儿童学业表现的具体作用机制。

（责任编辑：徐澍）

Abstract： So far， foreign countries have accumulated very detailed research results， using different data to verif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ssets and child development outcomes， education savings and childrens academic performance. The United States， Singapore， Canada and other countries have introduced a series of personal development accounts， child trust funds and other asset-based child welfare policies and achieved good results. This article hopes to sort out and summarize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asset-based social policy， especially in the field of child welfare and development， and play a certain role in reference to social policies such as anti-poverty and child welfare in Chinas new era.

Key words：  asset building; child education savings; child welf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