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牟往事

◇邱成立

20世纪90年代初，我中师毕业，被分配到中牟县韩寺乡古城小学教六年级。这是一所村办小学，学校的名字是以村名命名的。

当时，我家住在中牟县城，离古城小学十多公里，当时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这么远的路，我平时只能吃住在校，只有星期六才回一次家，星期天下午再回学校。韩寺乡是中牟西瓜的主要产区，在我回家的那条公路两边，到处是绿油油的西瓜地。瓜地里，东一个，西一个，到处是圆滚滚的大西瓜，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有一次回家，我看见靠近公路的一片瓜地里，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大眼睛，黑皮肤，在瓜地里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他远远看见了我，立刻蹦跳着从瓜地里来到公路上，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冲着我嚷：“老师，您好！ ”

我停下自行车，问小男孩：“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这几天都没有去学校？”他说：“看瓜啊！爸爸说反正我学习不好，早晚也是回来种地，干脆提前回来帮着看瓜吧！”小男孩还说：“老师，俺家的西瓜快熟了，过几天我请您吃地道的中牟西瓜。俺家的西瓜又沙又甜，我敢保证，您肯定没吃过这么甜的西瓜！ ”

小男孩是我的学生，学习不好不说，还调皮捣蛋，因为这，我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批评、训斥每天都不少。前几天，班长对我说这个小男孩忽然不来学校了。要是其他学生，我会去学生家里问一问，看是怎么回事, 能说服家长的尽量说服，让孩子还回到学校上学。可是这一次，我不但没有去他家问原因，还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这样期末考试就少了个累赘，我们班的平均分就可以提高一点儿。没想到，这个小男孩不来学校的原因，是到瓜地帮着父亲看瓜。更没有想到，我平时那么讨厌他，他竟然还主动和我打招呼，而且还要请我吃地道的中牟西瓜。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怎样接小男孩的话茬儿，只好胡乱地冲他点了点头，使劲蹬了几下自行车，飞也似的离开了。

几天后，学校放暑假了。我又一次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在7月火辣辣的阳光照射下，汗水很快就把衣服浸湿了。正在又热又渴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清脆的童音：“老师，俺家的西瓜熟了。下来尝尝吧！ ”扭头一看，还是那个小男孩。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跳上了公路，双手托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

我下了自行车，说什么也不要小男孩的西瓜。小男孩说什么也不依。趁我不注意，把西瓜往我的自行车篓里一放，转身就跑了，边跑边说：“老师，这是俺爸专门给您挑的，在井水里泡半天了，保证又凉又甜！您一定要尝尝啊！ ”

说实话，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学生送的礼物。而这份礼物，竟然是我最讨厌的一个“差生”送给我的。面对那个专门为我挑的、在井水里泡了半天的、圆滚滚的大西瓜，我想了很多很多。

从那以后，我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教育观念，特别是改变了自己对待“差生”的态度。我相信每一个学生都是淳朴、善良的，相信每一个学生都是有优点的，再也不对他们吹胡子瞪眼了，而是怀着一颗爱心热情地鼓励他们、帮助他们。

转眼间20多年过去了，我从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子，成长为郑州市、河南省的“名教师”，成长为河南省教育厅学术技术带头人。说起来，还真得感谢在古城小学教书的那段日子，感谢送给我大西瓜的那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