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言语交际看有关五官的中国成语

张 娜 （安徽大学 230000）

一、非言语交际

人类的交际行为可分为言语交际和非言语交际。关于非言语交际，不同的学者给出了不同的定义，Samovar认为非言语交际是在一定交际环境中语言因素以外的并对输出者或接受者含有信息价值的那些因素；Malandro认为是非言语交际是不用言词的交际；杨平则将非言语交际看作是运用身体的自然特征和本能向对方传递信息、表达特定主意的过程。（转引自令狐曼，2010）非言语交际在人们的交际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统计表明，非言语交际占了所有交际手段的百分之九十三左右，且比言语交际更具可信度。正因如此，非言语交际引起学者们的极大兴趣，他们也对此开展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对于非言语交际的科学研究最先开始于达尔文，他在其1872年出版的《人类和动物的情绪表达》（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中指出：所有的哺乳动物，包括动物和人类，都会通过面部表情来表达情感。在19世纪50年代，Adam Kendon，Albert Scheflen，和 Ray Birdwhistell利用语境分析的方法对非言语交际展开研究。其中，Ray Birdwhistell创造使用身势语（kinesics）一词，意指“脸部表情，手势，姿势和步态以及可见的手臂和身体动作”。在19世纪60年代，学者们对于非言语交际的关注度大大提高，对包括会话中的眼神接触，会话距离以及谈话和聆听过程中的观看模式等非言语交际中的不同层面进行了研究。随后，非言语交际在教学活动和谈判中的运用研究日益增加。成语是汉语语汇的精华，20世纪是汉语成语研究的辉煌时期，21世纪虽然仅仅过去十几年，汉语成语研究继续着过去的辉煌，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当前成语应用理论研究具有走上跨学科理论，如心理语言学、认知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等优势。本文将尝试从社会心理学的概念非言语交际的角度审读和诠释成语。

二、有关五官的成语中的非言语交际

成语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精粹之一，是汉语中经过长期使用、锤炼而形成的固定短语，简洁精辟，多由四字组成，如「有声有色」；也有三字或四字以上的，如「桃李满天下」、「有志者事竟成」等。成语既是对民族文化的基本内容，汉民族独特的心理结构、思维方式、审美观念和价值体系的全面展示，也是中华民族在漫长岁月里由对生活的敏锐感悟与观察而得出的智慧结晶。我国先人认为一个人的面部表情与他的内心活动紧密相关，因而可通过对其面貌的观察判断出他内心的想法。成语鉴貌辨色，察言观色，心不负人，面无惭色，不露形色，怒形于色中的“色”都是指人的面部表情，体现了古人对交际之外非言语信息的关注，以及试图对这些信息作出解码。除此之外，像成语眼角眉梢，眉高眼低用具体的五官指代脸上的表情变化，实指为人处世的方法。比如那些能从人的眼色中观察、判断别人心意，或行动举止得体的人，会被夸赞说：“这个人（小孩）机灵，可知道眉高眼低哩!”成语中包含的这些对“色”，对“眉”、“眼”的关注体现的是古代中国人对人际交往中非言语行为的关注。

（一）包含面部表情与五官的成语

脸部表情是人类最常用来进行非言语沟通的途径。人们对愤怒、快乐、惊讶、恐惧、嫌恶和悲伤等主要情绪有既定的脸部表情，例如生气时脸部会潮红、眼睛眯细、压低眉毛，并瞪视某人或某物。中国古人在注意到脸上形色变化的同时，用白描的方式将它们浓缩在成语的三四个字中，形象且生动。

1.面

首先，人处于不同的情绪中时，脸色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如生气或羞愧时脸色变红；悲痛或受到惊吓时脸色变白，因而在人际交流中，我们可从别人面部颜色的变化看出其心境的变化。对于这一点，成语中也多有体现。

例如：有一天，我在我家八字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老辈走过，见了我，笑道：“穈先生也掷铜钱吗?”我听了羞愧得面红耳赤，觉得大失了"先生"的身份! （胡适《我的母亲》）

这里小胡适无需说话，问话的老辈从他的“面红耳赤”也能得知他的难为情。

又如：你看！他被你吓得面如死灰。

这里的“面如死灰”体现的是受惊后脸色的变化，而这变化信息也被周围的人所接收。

另外，成语面有难色，满面羞愧，掩面失色等并没有描绘脸色的变化，只是对表情变化做了笼统概括，这类成语多是对态度的传达。如：

本想请他送我一程，可是看他面有难色，也就作罢了。

申子平急上前，和颜悦色的把原委说了一遍。（清刘鹗《老残游记》第八回）

钱典史听了这话，便正言厉颜的对他说道：“世兄!用到这样管家，你做主人的总要有点主人的威势才好。”（清•李宝嘉《官场现形记》第二回）

最后，情感的抒发中哭和笑是最明显的标志，成语中也多有包含“笑”、“泪”等的词语来刻画交际中人们或喜悦或伤心的心情。这类成语如：笑容满面，相视而笑，涕泪交零，泪流满面等。而成语付与一笑，一笑置之表现的是一种不在意事情的应付态度。如：

别人总没解过他们四个人的话来，因此，付之一笑。（《程乙本红楼梦 第三十回》）

2.眉、眼

虽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在中国古人看来，眉毛和眼睛在传情达意中扮演着同样重要的角色。如眉飞色舞，喜眉笑眼，眉开眼笑，喜上眉梢指通过眉眼的舒展来表达喜悦之情；横眉怒目，拧眉瞪眼表达了愤怒；皱眉蹙眼，愁眉苦脸表现了不悦之情；而挤眉弄眼，眉来眼去则是指人们通过眉眼动作来达到交流的目的，如：

趁教师转身在黑板上演算数学题的机会，他俩挤眉弄眼，暗示下课后赶紧抢占乒乓球台，一决胜负。

此外，成语中还有丰富的描绘眼神的词语，充分展示出眼睛在非言语交际中的重要作用。如：

太后怒目而视，别了三思回宫。

第二天早上，我在洗手间碰到小虫，他正对着镜子发呆，他说我可以在这里刷牙吗?他温情脉脉的眼神让我抽筋。

这类词语还包括左右顾盼，侧目而视，目指气使，高视阔步，瞠目而视等。

3.鼻，耳，口

五官中，相较于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在交际中所能传达的信息较少，这一特点也反应在成语中，关于这几种器官表情达意的成语数相对而言有所减少。成语嗤之以鼻指用鼻子哼气讥笑某一人事物，以表示不屑、鄙视。如：

这样可笑的说法，连旁听的大水、小梅都忍不住嗤之以鼻了。（孔厥《新儿女英雄续传》第一章）

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指瞪大的眼睛，张口的嘴巴表现了惊讶之情；合不拢嘴指一个人由于高兴笑的合不上嘴巴；龇牙咧嘴指张嘴露牙，表现凶狠；而哑口无言，缄口如瓶是用非言语交际中的沉默来传达一定的信息。

（二）成语中体现的非言语交际的特点

非言语交际一般分为体距语，身势语和沉默，面部表情与五官是表达身势语和沉默的重要途径，有关面部表情和五官的成语既肯定了其在交际中所起的作用，也生动展示了它们蕴含的信息。同时，从这些成语中我们也可窥探出非言语交际在面部途径所呈现出的特点。第一，眉毛和眼睛能传递更多的信息。如前所示，大量含有眉毛眼睛的成语表现了人们可通过眉眼来表达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第二，表情在交际过程中有时可代替言语做出反应或回答，如在前面提到的例子中，“本想请他送我一程，可是看他面有难色，也就作罢了。”，有时则是对言语表达起到辅助作用，如“申子平急上前，和颜悦色的把原委说了一遍。”第三，五官在传情达意时并非单独发挥作用，而是多个感官同时做出反应，如眉开眼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等。

三、结语

成语作为我国文化宝库中的一块璀璨瑰宝，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集体智慧的结晶，涵盖了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也反映了人文生活领域的种种现象。非言语交际虽为西方文明定义并最先开展科学研究，但应看到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早已有所体现，也呈现出一定的研究总结。本文只给出了不胜枚举的成语库中一小部分例子，并且只考察了有关面部表情的成语，如果作进一步研究可以发现成语中对非言语交际的各种方式，包括肢体动作，姿势等都有所描绘，希望在之后的研究中对这一部分内容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