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二元对立结构探析

吴聪敏

[摘要]《了不起的盖茨比》是美国著名作家菲茨杰拉德的不朽名作，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一直被学者和读者公认为美国现代小说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着重从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这一角度分析小说中主题以及人物中存在的二元对立结构，从而让读者对作品有更深层次的理解，也表现出作者对于“爵士时代”表面的繁华心存忧患。

[关  鍵  词]二元对立;美国梦;爵士时代

二元对立（binary oppositions）是人类的一种基本思维，比如好/坏，对/错等。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在其著作《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将语言视为一个符号系统，提出了一系列的二元对立概念：能指（Signifier）与所指（Signified）;历时（Diachronic）与共时（Synchronic）;语言（Langue）与言语（Parole）;句段（Syntagmatic）与联想（Associative）等。此后，二元对立开始进入语言学领域，成为其基本理论之一。著名语言学家、诗学家、布拉格学派的代表人物罗曼·雅各布逊提出了用二元对立理论作为诗歌分析的方法，创立了语言学领域之一部分的诗学 （poetics）。此后，许多文学批评家运用二元对立理论分析和阐释文本分析，为读者提供了新的阅读视角，深化了读者对作品的理解。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菲茨杰拉德以20 世纪20年代一战后的美国“爵士时代”为背景创作的一部中长篇小说，分析小说中主题以及人物中存在的二元对立结构，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作品的深层意义。

一、作品主题中的二元对立

（一） 美国梦自身存在的二元对立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最重要也最广受讨论的主题便是美国梦。美国自建国以来，世世代代的美国人都深信不疑，不论你的出身如何，只要坚持不懈的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的生活，而非依赖于特定的社会阶级和他人的援助。杰弗逊在《独立宣言》中提到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每个人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包括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然而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我们却看到了美国梦的另一面。表面上看，出身贫寒的盖茨比通过自身努力变身富豪，似乎是实现了他的美国梦。然而，事实上，尽管盖茨比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但他仍然不被传统意义上的上层社会所接受。来参加盖茨比豪华派对的人中不乏来自东埃格村的传统贵族阶层，但他们对盖茨比非但不存任何感激之心，反而对他极尽鄙夷，轻者妄加揣测他的身世，重者对他傲慢无比。黛西的丈夫汤姆对他极尽戏谑，称他为“来历不明的无名小卒”，并嘲笑盖茨比“想不通你怎么能沾到她的边，除非你是杂货店送货的，送食品到她家后门” 。说到底，这些传统的贵族阶级害怕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担心自己的特权被他人夺走，他们是永远无法接受盖茨比之类的人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盖茨比的成功致富体现了平等，而他永远无法被上层阶级接受则体现了不平等，美国梦存在着平等与不平等的二元对立。同时，由于财富与特权掌握在少数的贵族阶级手中，像盖茨比这样出身贫寒的人想单纯通过富兰克林式的努力获得成功已不可能，他只能转而通过一些非法的手段才能获得财富。他的成功中既有他个人坚持的富兰克林式的努力，也夹杂着欺诈与犯罪，既有美德也有邪恶。因而，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美国梦存在着美德与邪恶的对立。作者通过美国梦自身存在的二元对立，批判了作为传统贵族的自私和狭隘，也体现了作者对广大下层阶级人民难以真正实现美国梦的同情。

（二）梦想与现实的对立

盖茨比自小便心存梦想，他认为自己是“上帝之子”，并按照富兰克林式的自律来要求自己，这从他在《牛仔卡西迪》这本书的封底前页上写下的决心书和作息时间表中可见一斑。但当时的盖兹（盖茨比的原名）对梦想与成功只有梦里那模糊的幻象，直到遇到了丹·科迪，他才有了具体的奋斗目标，他把自己改名为杰伊·盖茨比并开始追求他的梦想。丹·科迪死后给他留下了25000美元的遗赠，“但他并没有拿到一分钱，他始终没有弄明白人家是用什么法律手段来对付他的，但是留下来的千百万财产通通归了埃拉·凯”。几年的努力后，本该属于他的财富不翼而飞，盖茨比再次成为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这是盖茨比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现实与梦想的对立。

后来盖茨比参军成为一名军官，他所在的泰勒营就驻扎在戴茜家所在的路易斯维尔，黛西家是当地的富人，他第一次接触黛西以后，他那模糊而尚未定型的梦想与她的生命气息结合在一起，她成为他理想的化身。后来盖茨比被派到欧洲战场，回来时黛西已经和来自贵族阶级的汤姆结婚。他始终知道“财富是怎样使黛西像白银一样熠熠发光”，因此他认为，只要他能获取足够的金钱就能赢回黛西。他拼命地积累财富，甚至不惜利用走私等非法手段，在他积累了大量财富后在黛西家对面的西埃格村购买豪宅，每周举办奢华派对就为了吸引黛西前来。后来在尼克的帮助下两人再续前缘，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盖茨比以为他的梦想就要实现了，他极力劝说黛西离开汤姆，黛西却总是犹豫不决，就在盖茨比要跟汤姆摊牌之际，汤姆揭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和他非法致富的事，黛西再也接受不了他了，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出身下层阶级的盖茨比，盖茨比的梦想破灭了。不仅如此，他最后还做了汤姆和黛西的替罪羔羊，被马特尔的丈夫误杀。盖茨比梦想与黛西重新开始，死前都还在等着黛西的电话，而黛西的冷漠无情却间接促成了盖茨比的死亡，这种强烈的反差增强了其悲剧结局的感染力。通过梦想与现实的二元对立，体现了作者对于下层阶级人民难以通过正当手段实现美国梦的忧虑，也批判了美国社会的阶层固化。

（三）物质繁华与精神荒芜的对立

一战后，美国作为战胜国之一获得了巨额钱财，经济飞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空前繁荣。工业和科技的发展催生了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如汽车、电话、照相机的普及。娱乐产业，如音乐、电影等也得到空前发展。与物质繁华相对立的则是人们精神的空虚和道德的堕落。战争带来的心灵创伤使得很多人迷失了自我，转向了浮华奢侈的生活方式，享乐主义开始大行其道。小说中对盖茨比奢华派对的描述便是这个时代享乐主义真实的写照。此外，道德腐败在社会中蔓延。婚外情很常见。汤姆和黛西都有婚外情，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对此感到内疚。金钱崇拜很普遍。像马特尔一样来自中下层阶级的女孩们幻想着进入上流社会，像闲散的富人一样生活。人们痴迷于快速地获取财富，这导致许多非法交易的产生。物质上的繁华与精神上的荒芜形成的强烈反差，体现了作者的对当时社会的批判并充满忧患。

二、作品人物的二元对立

（一）盖茨比与汤姆

表面上看，盖茨比与汤姆的对立似乎在于对黛西的争夺，但实际上，他们两人的对立更是新兴资产阶级和传统贵族阶级之间二元对立的典型表现。

新兴资产阶级与传统贵族阶级之间的二元对立首先体现在他们获得财富的方式不同。传统贵族阶层的巨额财富是继承而来的，他们的阶级站在社会金字塔之上。他们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金钱用于娱乐和消费。汤姆和黛西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正如尼克所说，他们“来回游荡，居无定所，只要哪里有玩马球的，有富人，他们就往哪儿去”。与此相对的，盖茨比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取的。然而，与世袭财富相比，盖茨比等新贵获得财富的方式并不体面甚至是非法的，而这也成为汤姆之流鄙视和侮辱盖茨比的原因之一。尽管盖茨比在西埃格村的豪宅与东埃格村的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举办的派对更是奢靡，但是在东埃格村的传统贵族看来，他只是个暴发户，再怎么有钱也是无名小卒。其次，这两个阶级的对立还体现在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上。汤姆等传统贵族阶级过的是一种休闲低效的生活，他们无须担忧金钱从何而来，只是财富的消耗者;而盖茨比们必须以一种高效的方式来赚取金钱，他们是金钱的创造者。通过盖茨比与汤姆的对立，作者既批判了上层阶级的腐朽与堕落，这种对立也体现了作者对崛起中的新兴资产阶级的同情以及作者对社会未来的忧虑。

（二）盖茨比与尼克

盖茨比和尼克分别代表了梦想的两极： 盖茨比沉迷于自欺欺人式的梦想不可自拔， 尼克则以旁观者的冷静清醒地看待一切。当盖茨比遇到黛西时，他觉得黛西代表了他所爱慕的一切，他爱上了她并将她视为梦想的化身。 在得知黛西与汤姆结婚后，盖茨比天真地以为只要赚到足够的钱就能赢回黛西。他甚至幻想“等她恢复了自由，他俩就回路易斯维尔去，重新从她家里出嫁——就仿佛是五年前一样”。甚至在他的身份和生意被曝光后，他仍然“抓着最后一线希望不放”。与盖茨比自欺欺人式的沉迷幻想相对立的是尼克的冷静与客观，他看透了黛西等人自私冷漠的本性，他告诉盖茨比“你不能重温旧梦”，沉迷于虚幻梦想的盖茨比最终走向了毁灭，而看穿了上流社会虚伪与堕落的尼克避免了毁灭。盖茨比与尼克的对立其实体现作者内心矛盾的纠结，菲茨杰拉德也存在盲目的幻想和冷静的思考两个对立的层面。一方面，他和妻子珊尔达的生活就像他小说中描述的人物一样，放荡不羁，狂欢纵乐;另一方面，对于上流社会的奢侈与堕落，作者表现出批判和忧患的意识。

三、结语

我们用结构主义二元对立的理论剖析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主题和人物对立的二元项，从美国梦自身存在的二元对立、梦想与现实的对立、物质繁华与精神荒芜的对立、盖茨比与汤姆的对立、盖茨比与尼克的对立探讨了小说本身蕴含的深层含义，揭示了爵士时代腐朽的阶级意识以及扭曲的价值观，体现了作者的社会忧患意识;同时也反映了作者自身的矛盾纠结，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作者和作品之间的联系。

参考文獻：

[1]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 高名凯，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2]菲茨杰拉德. 了不起的盖茨比[M]. 姚乃强，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作者单位：闽南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