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桂花,王林萍>
(1.福建商学院 工商管理系,福建 福州,350012;2. 福建农林大学 a.管理学院;b.经济学院,福建 福州,350002)
新生代农民工已成为我国农民工大军的主力,引导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对于农村人力资源的发展和乡村振兴具有重要意义。当前,政府不断优化创业环境,但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人数较少,总体仍处于较低水平,不利于农村的发展。创业意向是指引创业者追求特定目标并投入大量注意力、精力和行动的一种心理状态。个体创业首先应有创业意向,后续才有创业决策和创业行为,要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就必须激发他们的创业意向。学者们普遍认为创业环境会对个体创业意向产生重要影响,但是对在外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宏观环境和亲朋等社会网络支持这两个不同层面的环境究竟哪一个会对其产生影响,以及其具体的影响路径方面的研究却仍然缺乏,因而无法真正解释创业环境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产生作用的原因和过程。创业活动由创业个体实施,而创业认知是创业者对自己开展创业活动所需资源和能力的评估,从认知视角来研究能够更好地了解创业的产生和发展。
班杜拉[1]的“三元交互决定论”认为:“行为、个体和环境三者之间相互联结,相互作用。”个体是指人的思维、认知、情感和自我评价等方面因素,行为因素分为潜在行为和实际行为,环境则是指个体之外的所有因素总和。环境、个体与其行为三者之间互为因果,互动影响。这一理论真实再现了人与环境的关系,突出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被广泛运用于各个领域人的行为研究。已有文献主要从环境视角和特质视角分析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影响因素。事实上,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是一个复杂的潜在行为,不仅受家乡创业环境所影响,也与新生代农民工自身对返乡创业的认知、评价等内驱力有关。运用三元交互决定论,分析返乡创业意向、环境和认知之间的关系,可以全面而合理地体现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的影响因素和作用机理。
创业环境是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会造成影响的所有外部因素的组合。蔡莉等[2]认为政府与市场是中国情境下创业不可或缺的因素。政府提供相关项目的引导,可以帮助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商机,调动他们返乡创业的积极性;调节税收的相关政策,可以降低农村新创企业的税率,有利于新创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对于有创业意向的农民工有很大的吸引力;政府金融方面的支持有利于提升农民创业意愿。农民工对政府总体支持力度的满意度越大,其返乡创业的倾向就越强烈。张宏如等[3]的研究也证明家乡创业资源、创业产业基础和创业区位的基础设施水平越高,返乡农民工选择机会型创业的动机越强。对文化环境的研究发现,良好的文化与社会规范,可以影响创业者对创业的感知和态度。如果社会对创业失败比较宽容和理解,会给予创业者心理支持,打消他们开展创业活动的顾虑。先前返乡创业者的生存状态、培训服务能够减少新生代农民工对于自身能力不足的担忧,增强他们的信心,提高他们开展创业的意向。综合以上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1:宏观环境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具有正向影响。
家人和亲戚朋友的支持也会对返乡创业意向造成影响。张秀娥等[4]研究发现,新生代农民工外出务工,社交圈子多以亲缘和地缘为基础,对亲人、老乡和朋友的依赖极为强烈。他们会利用从亲朋好友等微观网络获取的信息,对返乡创业作出一个较为理性的评价。家人和亲朋对于返乡创业的态度直接影响新生代农民工的返乡创业。有亲戚或朋友创业的个体,受创业文化熏陶较多,潜移默化中对创业有更多了解,创业知识与技能也往往更多,创业意愿可能更强。除了情感支持,家人和亲戚朋友还能为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提供资金、人力资源、关系网等创业不可或缺的资源支持,使得创业更有保障,这些都有利于新生带农民工创业意向提升。提出如下假设:
H2:社会网络支持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具有正向影响。
张秀娥等[5]将个体创业认知分为准备认知和能力认知。准备认知是个体对信息、技术、社会资本等各种资源利用的思考和判断;能力认知是创业者对自身技能、知识、态度、机会把握等的思考和判断。环境作为资源的蓄水池,能够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创业准备;政府政策会影响创业者的机会感知和收益感知;经济条件、基础设施会正向影响创业者对创业准备和创业能力的认知;文化价值观通过影响文化环境从而影响创业认知。对于年轻的创业者而言,创业教育对于个体创业态度和创业能力的影响极大。社会网络的资源、规范和社会认同机制能够促进经济发展。在新生代农民工看来,身边亲戚、朋友、同学、同事提供的信息会比社会信息更可靠、更有操作性,他们会更加严肃地依据这些信息对返乡创业做出评价和认知。此外,创业者还可以从亲朋网络获得助力、资源和情感支持,从而为返乡创业提供更好的准备。提出如下假设:
H3a:宏观环境对创业准备认知具有正向影响;
H3b:宏观环境对创业能力认知具有正向影响。
H4a:社会网络支持对创业准备认知具有正向影响;
H4b:社会网络支持对创业能力认知具有正向影响。
创业认知可以帮助个体判断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创业活动。韩力争[6]的实证分析表明个体的创业资源准备认知、能力认知对创业动机有显著影响,个体一旦判断自己能够把握创业机会,其自我效能感就会增强,创业意向也会加强。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返乡创业是一个重大决策,他们在决策之前会充分考虑自己是否具备了创业所需的物质、资金、资源等,是否拥有创业的能力。提出如下假设:
H5:创业准备认知对创业意向具有正向影响;
H6:创业能力认知对创业意向具有正向影响。
新生代农民工的生活受到环境的影响,他们通过自己的观察、体验和与亲朋网络的互动,获取了返乡创业的相关信息,可以对返乡创业的条件和机会作出一个评价。宏观环境和中观家庭的支持还会让新生代农民工对自己的创业总体能力进行合理认知,这些评价和认知最终影响新生代农民工是否准备创业以及什么时候创业。从因果逻辑关系上看,新生代农民工对创业的准备认知和能力认知源于创业环境,而创业认知又是创业意向的重要影响因素。因此,创业环境对创业意向的影响很可能是通过创业认知这个变量实现的,即新生代农民工通过创业环境得到信息、资源和其他支持因素,这些因素有助于他们衡量自己拥有的资源和能力,有利于提升创业意向。提出如下假设:
H7:创业认知在创业环境对创业意向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7a:创业准备认知在创业环境对创业意向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7b:创业能力认知在创业环境对创业意向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新生代农民工,即1980年及之后出生、进城从事非农业生产6个月及以上、常住地在城市、户籍地在乡村的劳动力。2018年5月课题组先在厦门新生代农民工中进行预调研,根据预调研情况对问卷进行完善。2018年7-8月,课题组选取来自福建不同地市的调查员,由他们向本地的新生代农民工发放网络问卷422份,剔除非新生代农民工和户口已经在城市的样本,符合要求的有效问卷319份,网络问卷的全部题项为必答题,回收问卷没有遗漏题项。从样本数据可以看到,80后和90后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主力军,人数占比达到90%。86.8%的新生代农民工目前在福建的福州、泉州、厦门等经济发达的城市或是漳州、龙岩等地区级城市务工,13.2%在外省城市务工,主要从事零售、餐饮、物流等服务行业。47.3%的新生代农民工户口在福州、厦门、泉州、漳州、莆田和宁德等沿海地区的农村,52.7%的户口在龙岩、南平和三明等内陆地区的农村。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普遍比较高,80%以上具有高中或中专以上学历,且有相当一部分具有技术特长,80%以上新生代农民工的收入高于2 000元,接近30%的高于5 000元。具体样本特征见表1。
表1 样本特征分布情况
本文量表采用李克特7分量表进行测量,其中,“1”表示“完全不符合”,“2”表示“不符合”,“3”表示“有些不符合”,“4”表示“不确定”,“5”表示“有些符合”,“6”表示“符合”,“7”表示“完全符合”。各变量具体测量题项如下:1.创业宏观环境。分为政策支持环境、经济市场环境、社会文化环境3个维度,参考王勇[7]所用的量表,确定每个维度题项。其中政策支持环境有3个题项,包括“家乡政府为返乡创业提供优惠”“家乡政府出台法规文件支持和保障返乡创业”“返乡创业可以获得资金支持”;经济市场环境有2个题项,包括“家乡有创业的市场机会”“家乡有创业的产业基础”;社会文化环境有3个题项,包括“家乡文化鼓励创新创业”“家乡开展返乡创业教育和培训活动”“家乡返乡创业氛围浓厚”。2.社会网络支持环境。参考胡宜挺[8]的研究,测量题项有3个,包括“家人支持我返乡创业”“朋友支持我返乡创业”“身边有返乡创业成功的效仿对象”。3.创业认知。借鉴方卓[9]的研究,将创业认知划分为创业准备认知和创业能力认知两个维度,准备认知有3个题项,包括“我具有创业所需物质资源”“我具有创业所需关系网络”“我具有创业所需资金”。能力认知的题项有3个,包括“我能够准确识别潜在机会”“我能够快速对事情进行判断并作出决策”“我能够对企业开展经营管理”。4.创业意向。参考Chen等[10]的创业意愿及创业可行性量表,包括“我对返乡创业非常感兴趣”“我有考虑过返乡创业”“我积极准备返乡创业”和“我会尽快开启返乡创业”4个题项。
采用SPSS24.0软件对量表进行检验。对量表进行KMO值分析和 Bartlett球形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整体 KMO 值为 0.934,Bartlett球形检验卡方值为 7 175.897(显著性水平为 0.000),适合进行因子分析,采用提取主成分和最大方差法,因子载荷绝对值设置为大于0.45,旋转得出七个因子,对总方差的解释能力为88.103%,各量表题项因子载荷都在0.85以上,选取Cronbach’s α系数对量表进行信度检验,各构面量表的信度值均在 0.9 以上,说明量表具有较高信度。
由表2可知,各潜变量的AVE值均>0.6,表明量表具有较高收敛效度。通过比较各潜变量 AVE 值的平方根和该潜变量与其他潜变量的相关系数来进行区别效度检验。由表3可知,各个潜变量 AVE值的平方根均大于该潜变量与其他潜变量的相关系数,说明各个潜变量之间有较好的区别效度。
1.模型适配度
将政策支持环境、经济市场环境和社会文化环境整合成创业宏观环境二阶模型,研究创业宏观环境、社会网络支持环境、创业认知和创业意向之间的关系。使用 AMOS24.0 软件对模型进行验证,得出的模型整体适配度较好,拟合指标各项值如表4。
2.假设检验结果
模型最终结果如表5所示。宏观环境与创业意向之间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0.049,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假设1未得到证实;社会网络支持与创业意向之间标准化路径系数为0.200,在0.0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社会网络支持水平越高,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越强,假设2得到了证实;宏观环境对准备认知和能力认知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标准化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340和0.406,在0.00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创业宏观环境越好,新生代农民工对返乡创业的准备认知和能力认知水平就越强,假设3a和3b得到了证实;社会网络支持对准备认知和能力认知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标准化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535和0.267,在0.00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创业社会网络支持水平越高,新生代农民工对返乡创业的准备认知和能力认知水平就越强,假设4a和4b得到了证实;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准备认知对返乡创业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标准化的路径系数为0.244,在0.00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新生代农民工创业准备越充分,创业意向越强,假设5得到了证实;能力认知对创业意向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标准化的路径系数为0.426,在0.00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新生代农民工对自己创业能力认知水平越高,返乡创业的意向越强,假设6得到了证实。
表2 量表信度和效度分析
Tab.2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表3 AVE区别效度分析
潜变量AVE宏观环境创业意向能力认知准备认知社会网络支持宏观环境0.7310.855创业意向0.8380.6180.915能力认知0.6910.5840.7160.831准备认知0.8100.7230.6990.6610.900社会网络支持0.8770.7400.6590.5570.7840.936
注:对角线粗体字为AVE之开根号值,下三角为构面之pearson相关。
表4 模型拟合指标
表5 模型路径系数及假设检验结果
注: ***表示在1%的水平上显著。
3.基于 Bootstrap 的中介效应分析
运用AMOS24.0对模型进行中介效应分析,选择95%的置信区间,Bootstrap 运行1 000次,表6是形成的中介效应分析表。准备认知中介效应、能力认知中介效应、总中介效应的点估计值分别为0.236、0.359和0.595,Z值分别为 1.605、3.626和2.888,均达到了显著性水平,非参数百分位和偏差校正的置信区间也均不包含0,表明创业准备认知、创业能力认知的中介作用和总中介作用显著,总中介效应大小在0.319~1.181之间,假设7、7a、7b得到了证实。总直接效应的点估计值为0.263,Z值为1.448,非参数百分位和偏差校正的置信区间都包含0,说明总直接效应作用不显著。总效应的点估计值为0.857,Z值为6.035,非参数百分位和偏差校正后的的置信区间不包含0,说明创业环境对创业意向影响的总体效应显著,总效应大小在0.611~1.1865之间。
表6 中介、直接和总效应图
Tab.6 Intermediate, direct and total effect diagrams
本文以三元交互决定论为基础,着重分析创业认知视角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的影响因素及其作用路径,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实证研究对不同层面创业环境、不同类型创业认知和新生代农民工的返乡创业意向之间的假设关系做出了验证。
不同层面创业环境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所产生的直接影响显著程度不同。正式制度环境对创业意愿的影响不显著,非正式制度环境显著影响创业意向。政策支持、经济市场和社会文化等宏观环境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没有产生显著直接影响,这可能是因为新生代农民工大都在城市务工,每年返回家乡的时间有限,对家乡的创业宏观环境情况了解有限,不会轻易产生创业意向;社会网络支持则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产生显著影响,可能一方面是因为亲朋好友与新生代农民工长期保持紧密联系,他们传递的家乡创业信息会引起新生代农民工的重视,社会网络还往往会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创业的资源保障、情感支持,从而有利于他们创业意向萌发,另一方面在家乡有亲人需要照顾也会推动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
创业环境对返乡创业意向有显著影响,离不开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认知的中介作用。实证研究表明创业环境对返乡创业意向的直接作用不显著,但是由于创业认知的中介作用显著,最终环境也显著影响了创业意向。这可能是因为创业是一种高风险的行为,环境虽然会起到感染作用,却不足以让新生代农民工做出返乡创业的决策。由于返乡创业对于新生代农民工本人及其家庭都将带来巨大的生活改变,他们在考虑返乡创业时会特别谨慎。良好的宏观创业环境和社会网络支持环境,一方面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更好的机会、资源方面的创业准备,另一方面也为他们创造条件,提高创业能力,增强创业信心。新生代农民工在综合衡量现有环境下自己对创业的准备情况和创业能力之后,会对返乡创业和留城务工进行比较,如果觉得前者对自己比较有利,就可能考虑返乡创业。由此可见,对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创业非冲动之举,是一种对现有环境做出认知的理性思考决策。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以下建议。
深入基层开展基于社会网络的创业宣传。由于社会网络支持对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和创业认知有重要影响,政府针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返乡创业宣传和教育要深入农村基层,让每一个家庭都了解返乡创业的政策,充分发挥当地创业榜样的示范作用,通过同乡网、微信群等社会网络传播返乡创业信息,一方面提高在外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对返乡创业的认知,另一方面提高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对返乡创业的认知,从而增加对自己亲人朋友返乡创业的支持,最终提高新生代农民工的返乡创业意向。
优化宏观创业环境,增强创业认知,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意向提升。继续优化创业政策环境、经济市场环境和社会文化环境,为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提供项目、资金、产业、技术和网络的支持,做好创业的前期准备,这些可以为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提供准备,从而激发他们的创业意向。帮助解决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机会识别、管理方法、团队等关键制约性难题,增强他们的信心,打消他们的顾虑,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
开展创业教育和培训,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能力。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能力的认知影响到创业的意向,开展创业教育和培训有利于提高创业能力。创业教育的内容可以按照学生的认知发展规律分阶段嵌入到不同年龄段学生的课程体系中,从小培养学生的创业意识。为有创业意向的新生代农民工开设电子商务、休闲农业开发等适合返乡创业的培训课程,定期举办各类创业企业运营管理提高班,满足不同创业阶段创业者需求,从而最终提高新生代农民工整体创业能力,促进更多的返乡创业实践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