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明
冬末初春的太阳越升越高,天然热水的蒸气遇冷而凝结成的白雾也越来越稀薄。我们的采风团乘着汽车,沿着洱乔公路往城南方向挺进,到达一个名叫上村的老采石场后,朝右急转弯向西,顺着青灰螺旋上升的水泥硬化盘山公路向上攀爬,约半个小时后,公路两旁正在严寒里次第绽放的一树树梅花把我们迎进了仰慕已久的“唢呐之乡”“ 梅果之乡”,又是洱宝果品公司的原料基地,坐落于罗坪山上的茈碧湖镇彝族聚居村——松鹤。
“松鹤”,诗意般的地名,但即使我们奋力地爬到村头山顶也不见一片像样的松林,更没有见到一只白鹤在飞舞,只见满山满谷,远远近近的坡地上密密匝匝地分布着一片片梅林,正沐浴着罗坪山顶刮来的凛冽寒风,虽然气温不高,但梅花正在热闹地开放着,我们数十人的采风团早已陶醉在这无边无际的梅林花海之中,在深深的花海中漫步遨游。有的竖着耳朵去倾听花开花落的声音,扭动鼻子去品味梅花的馨香,有的睁大眼睛去观赏花枝的素雅,转动脑子去感悟梅花的纯洁和傲骨,还有人索性咏起了关于梅花的诗句。看来,大家才刚到这里都激活全身活力投入到这趟采风之旅中。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曾听说爱穿雪白绵羊皮褂,好吹热烈高亢金唢呐来娱乐的彝族松鹤人,把种植梅树的活计当做像在耪田种菜一样认真细致,生产出青里透黄的梅果,个大味正并被列入高原绿色产品,其制品深受省内外“食梅”消费者的喜爱。的确,现在展现在眼前的一坡坡、一块块长成的梅林就像经高级园艺师规划过,整理过的一畦畦菜园,很有规则的株行距使一山山梅林成排成行,使一座座梅山庞大而不杂乱,给观者有规整的美感。梅林花海下肥沃而松散的土块早在梅树含苞吐蕊前就被钢锄或微耕机深翻过,还或多或少地施撒了一些牛屎羊粪等有机农家肥,这里的果农绝不轻易施用影响梅果品质而价格较高的无机化肥。我发现,还有勤劳的果农在梅林下套种了蚕豆、大麦等小春作物,播撒一些黑麦草来饲喂家里的牛羊或猪鸡,给雪白的花海增添不少生机和绿意。梅林花海中几乎不见一丝与梅树争抢阳光和肥分的杂草,可见这里的果农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辛勤经营着这里。
采风团刚到松鹤村口,我们还来不及下车,就有一股股酸香味随着一阵阵呼啸的山风扑面而来。大家下车后直接到松鹤村委会隔壁的梅果初加工晾晒场参观,只见穿着当地彝族服装的几个中年妇女正在整理晾晒那一排排竹席上腌制好的“梅胚”,大约有数吨之多,在静静地享受着高原阳光下的温暖,还不时地散发出一股股特有的梅香。这不就是欢迎我们到来的那股股酸香味,不就是新鲜的青梅经腌制成“梅胚”的香味儿嘛。
一行人鱼贯地进入到梅林花海中时,面对争奇斗艳、灿烂芬芳、纯白、细碎而漂亮的一树树梅花,让我情不自禁地伸长了脖颈,让鼻孔凑近那一枝枝素雅而泛着清香的花蕊,我做了个深呼吸,虽然惊飞了一群忽上忽下,在花枝间忙碌的蜜蜂,但夹杂着酸香味的一股梅花香,立即穿过鼻腔,再进入肺腑,随后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那一股股飘荡在梅林花海上空的梅香味毫不吝啬地吸引着来自莽莽群山间的一群群辛勤地“为人酿蜜为人甜”的蜜蜂前来采集梅花蜜,也像磁铁一样,接连不断地吸引着来自四乡八村,五湖四海的赏花游客。
那天,接待我们的那个热情好客的彝族主人家不仅给我们品尝了满脑智慧的彝族人家用青松毛保鲜下来的“松鹤梨”,以特有的秘方腌制出酸酸甜甜的“松鹤梅”“松鹤李”“松鹤木瓜”等高原纯绿色果品的美味,而且还给我们烤制出一锅又一锅的苦荞粑粑,大方地将珍藏了很久的一罐梅花蜜端出来,让大家在一树雪白梅花掩映下秀丽的农家小院里一起分享着洱源特有的美食之一的“苦荞粑粑粘蜂蜜”。在细嚼慢咽的品尝中,我还在醇甜的蜂蜜中品出了丝丝的酸香味。这的确如主人家所說的那样,是正宗本村产的野生梅花蜜,因为这里除了春天里少量的酸梨花、酸李花、酸桃花和木瓜花外,就只是漫山遍野的梅花了,这些无边无际的梅花花海就成了这里野生蜜蜂群唯一而丰富的蜜源花泉。因此,即使大山里的天气怎样的寒冷,刺骨的山风如何的疯狂肆虐,只要这里的梅林花海如期绽放,散发出那淡淡的酸香味就会催促着还在冬眠酣睡的蜜蜂群落们。蜜蜂一旦被花香催醒,就立即抖开薄薄的羽翼,离巢腾飞,开始在花间忙碌着,每天从早到晚,一趟又一趟地采运着那泛着丝丝酸香的花蜜,不辞劳苦地为松鹤人酿造着最甜最美的新生活。
好不容易才爬到山的最高处,向四周极目瞭望。这周围哪里是广袤的林山,那简直是撒落在罗坪山上的巨型梅花园。没来过的人,可能还以为这是昨晚刚下过而来不及融化的冰雪呢!这让我不禁联想到三十多年前,这里的彝族同胞们像眼前在花海里飞舞忙碌的蜂群一样不畏严寒,不畏酷暑,不畏劳苦,在这水瘦山寒的莽莽荒山野岭里一锄一锄地垦荒挖塘,种植着梅树,将一箩箩优质羊粪背运到梅山林地,将一担担沟底的山泉水挑到坡岭上,浇灌着刚移栽下的幼小梅苗。数年后,又在梅雨时节,将一树树梅果采摘下来装袋盛箩,吆喝着骡马驮运到洱源温泉城里的果品市场出售,来滋润着每一天的生活。看着这满山的景色,为这些勤劳的身影致敬!
粘染着满身梅花香味的我们在万亩梅林花海里钻出到大路边时,遇到一个头包彩色围巾的彝族妇女赶着一匹梅花般雪白的高头大马,驮着一驮晾干了的农家肥向梅林深处赶去……带着满满的梅花影像和深思感悟而依依不舍地往万亩梅山下赶时,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又碰见一个背着一捆比自己瘦弱的身体大好几倍,垫厩用的干松毛的老奶奶,前面还带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孙子,汗流浃背地背着一蛇皮袋鼓鼓的,刚采集到的山货。到了村子中央,水泥早已硬化了的乡间大道上,有几辆倒映着梅花靓影的各色轿车、面包车在村内村外,忙出又忙进。车轮上沾满新鲜泥土的三轮摩托车也在村旁的梅林间来回穿梭着……
从松鹤的梅林花海那里回来的当晚,我在酣睡中做了一个梦,梦见栖居在罗坪山上的松鹤彝族同胞们都变成了一树树不畏贫瘠,不畏严寒,尽力为群蜂提供蜜源的梅花,在每时每刻地芬芳着磨练出他们坚强品格的高山,在每日每夜地装扮着供他们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