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澄
摘要:鲁迅于1925年创作的小说《伤逝》一直以来被大众定义为爱情主题小说,但周作人曾在与友人的信件中表示对这种主题的否认——实则是兄弟二人的写照,本文将从多个角度分析《伤逝》的细节部分和周氏兄弟现实生活存在的隐喻关系,探索小说与周氏兄弟关系之间的深层联系。
关键词:《伤逝》;鲁迅;周作人
鲁迅唯一一部描写青年男女爱情的作品《伤逝》写于1925年10月21日,此时距离周氏兄弟失和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而《伤逝》,是从涓生的角度出发写对子君的悼亡,写涓生与子君的悲剧故事。这篇小说写女性独立意识、写理想与现实、写启蒙与被启蒙,还写涓生的自私与虚伪。
对于周氏兄弟的失和众说纷纭,随之也有各种猜想。1923年7月19日的上午,周作人急匆匆地从八道湾的后院赶到了前院,一句话也不说,只掏出一封信递给鲁迅,结尾是“愿你安心,自重。”此时,一句“鲁迅先生”也代表了周作人的态度。尽管往日兄弟情分已不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有过一段兄弟怡怡的美好时代。因此,对于周作人的这段话,我们仍可以保持一种较为乐观的态度:“《伤逝》不是普通恋爱小说,乃是借假了男女的死亡来哀悼兄弟恩情的断绝。我这样说,或者世人都要以我为妄吧,但我有我的感觉,深信这是不大会错的。”[1]周作人的话给这部描写爱情的小说加上了兄弟情的色彩,也为大家研究这部小说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
从这个角度出发探寻《伤逝》埋藏在爱情之下的兄弟感情。
一、周作人的《伤逝》
周作人在鲁迅的《伤逝》之前翻译了一首希腊小诗,也叫做《伤逝》,发表在1925年10月12日的《京报副刊》上,译者署名丙丁。周作人这篇《伤逝》发表之前,鲁迅曾在1925年7月20日,《语丝》第36期发表了散文诗《死后》。似乎周作人的《伤逝》在回应鲁迅的《死后》。
这首诗附有一幅原书插图:一位男子伸出右臂,挥手道别,画面上写着“致声珍重”。[2]这或许就是周作人心中兄弟二人分道扬镳的场景吧,从情深义重的兄弟到失和挥手道别,劝兄弟好自珍重,二人之间的种种过往尽包含在这挥手与“珍重”中了。不可忽视的是《伤逝》这个题目并不是诗画中原有的,而是周作人加上的。
我们也总不会单纯地认为兄弟二人发表的两篇《伤逝》同名只是巧合,周作人的这篇《伤逝》里也非常明显地抒发了自己对兄弟二人情感失和的感慨,结尾的“珍重”不由得让人想到绝交信结尾的“自重”。
所以我们有理由将鲁迅先生的《伤逝》看做是对周作人《伤逝》的某种回应。
二、寻找出所
“寻住所实在不是容易事,大半是被托词拒绝,小半是我们以为不相宜。起先我们选择得很苛酷,——也非苛酷,因为看去大抵不像是我们的安身之所;后来,便只要他们能相容了。”[3]寻住所的艰难与困苦是鲁迅先生自己经历过的,他从1919年2月11日开始为自己一大家子的人寻找住所,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1919年7月10日才看中新街口八道湾的房子,最终,在1919年11月4日买成了房子。从寻房到买房持续了有10个月,为房子花费了有4705.1元[4],不算向他人借款的利息,但许多细节到底有没有另外花钱不得而知,不过对鲁迅先生笔下的这笔数字我倒是觉得相差微乎其微,因为他这个人记账最仔细不过了。
“去年的暮春是最为幸福,也是最为忙碌的时光。我的心平静下去了,但又有别一部分和身体一同忙碌起来。我们这时才在路上同行,也到过几回公园,最多的是寻住所。我觉得在路上时时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一不小心,便使我的全身有些瑟缩,只得即刻提起我的骄傲和反抗来支持。她却是大无畏的,对于这些全不关心,只是镇静地缓缓前行,坦然如入无人之境。”鲁迅笔下的涓生是在寻找住所的路上探索着,而在鲁迅为房子忙前忙后时,周作人此时在做什么呢?他在此间去了两次日本。周作人第一次去日本,是1919年4月,也就是鲁迅正忙于四处看房子的时候,他送妻儿回国省親。他们不会不知道,在年底之前就要搬家去
北京。
搬家是个费时费力的大工程,总应该提前做些准备,帮助鲁迅做些搬家的工作,可是他们却去日本探亲了,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与自私,不过,想来鲁迅先生或许是不在意这些的,我们也不敢妄加揣测鲁迅先生是怎么看待周作人的行为的,也不知周作人去探亲是否是因为在日本发生了什么。在我们旁人看来周作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但也许鲁迅先生他作为长子或许只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应该为这个大家庭忙前忙后,只要能够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三、“空虚”与“虚幻”
“子君有怨色,在早晨,极冷的早晨,这是从未见过的,但也许是从我看来的怨色。我那时冷冷地气愤和暗笑了;她所磨练的思想和豁达无畏的言论,到底也还是一个空虚,而对于这空虚却并未自觉。”我不知道周作人给鲁迅那封绝交信时是怎样的神色,但我看到《伤逝》中的这段描写时,竟有些将他们的样子重叠了。
文中也不止提过一次“空虚”这个词,仅由涓生叙述出来的就有二十多处。对比于《伤逝》中的空虚,周作人是怎样叙述的呢?“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5]是的,“虚幻”。周作人说他“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鲁迅先生陛下的“空虚”与周作人所说的“虚幻”也许是指他们兄弟三人曾经许下的诺言:“不分彼此,永不分家”不分彼此的表现是一人挣钱大家花,两人挣钱也大家花,三人挣钱还是大家花;永不分家的表现是不管成家与否,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而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导致这一誓言“空虚”与“虚幻”的,那么从前他和鲁迅的兄弟情谊也是“空虚”、“虚幻”的吗?涓生与子娟之间的纯真热烈也是“空虚”、“虚幻”的吗?我们认为不是这样,过去并不能被抹杀,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回头再看曾经的种种,与残酷的现实形成对比产生了“幻灭”感,鲁迅先生是有读佛老的,所以当兄弟失和时,难免会产生“空虚”之感。生活不是一帆风顺的,它会消逝于平常,消逝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