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戈 焦玉平
摘要:19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开始由一个大豆净出口国向大豆净进口国转变。新世纪之后,中国一跃成为世界最大大豆进口国。通过探析中国大豆进出口贸易变迁的原因,可以发现,大豆贸易是大国在粮食外衣下进行的一场政治博弈。美国在世界大豆贸易中居于隐形控制的领导地位,中国过度对大豆国际市场的依赖,有可能影响国内粮食安全和国家安全。中国应尽早主动采取相关措施,加强国内大豆生产和市场稳定,以维护国家战略安全。
关键词:大豆贸易;大国控制;粮食安全
中图分类号:F326.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码:0257-5833(2019)02-0013-16
作者简介:崔戈,大连理工大学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副教授、博士;焦玉平,大连理工大学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中心研究生(辽宁大连116024)
导论
1990年代以来,中国大豆消费历经了由净出口国向高度依赖进口的巨变,一跃成为世界最大大豆进口国。1996年前,中国是大豆出口国,进口量极少。进入21世纪,中国大豆进口量迅速增长。2000年,中国进口大豆1042万吨,占世界总进口量首次超过20%;2009年,中国进口大豆4255万吨,超过世界大豆进口量的一半;2015年,中国大豆进口再创新高,达到8169万吨,全球大豆出口量的60%以上流入中国。回顾中国大豆进口量的变迁,有两个时间点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1996年和2001年。1996年是中国大豆贸易的分界线,中国由一个大豆净出口国开始向大豆净进口国转变;2001年后,中国大豆进口量迅速增长,在世界大豆市场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进口量的快速增长反映出中国大豆行业对国际市场的高度依赖。1992年,中国对进口大豆依赖仅为1%,截止2015年,大豆消费的88%依赖进口。在过去二十年里,中国大豆产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豆需求量供不应求,进口量巨大,但大豆种植规模在近十年里却不断减小。20世纪中期,中国大豆种植面积超过10000千公顷,是世界大豆主要种植国之一;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大豆种植面积仍保持在8000-9000千公顷左右;但在近十年以来,大豆种植面积迅速下降,由2006年的9304千公顷下降到2016年的7202千公顷,下降了近四分之一。20纪90年代初,中国大豆消费量仅占全球大豆总产量的10%,现今,中国消费了世界近30%的大豆。
在需求量如此旺盛的情况下,为何中国大豆种植面积却逐年下降?中国大豆消费从能够自足到高度依赖国际市场,并在进口绝对和相对数量上都保持着高速增长,这种翻转性变化如何得以實现?同时,中国大豆市场高度依赖国际市场意味着什么?学界通常从大豆贸易的角度进行解释,笔者认为,中国大豆进出口贸易的变迁不仅是一场贸易战,更反映出大国之间在经济外衣下的政治博弈。本文即试图厘清中国大豆进出口贸易变迁的原因,论证美国在中国大豆进口中的隐形控制,探索未来中国大豆可能存在的发展空间,为增强中国粮食安全提供政策建议。
一、中国大豆种植和进出口变迁的原因
一般而言,大宗农产品需求量飞速增长,那么国内种植规模也会相应有所增长,或是至少保持稳定。黄宗智等人认为,基于中国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和新农业兴起之间的矛盾,大豆种植面积难以增长。同时,中国大豆播种面积在近二十年内变化不大,保持15%左右的浮动。但是,国家补贴政策的完善(尤其是2014年“目标价格补贴政策”的实施)将可能进一步起到稳定大豆生产的作用黄宗智、高原:《大豆生产和进口的经济逻辑》,《开放时代》2014年第1期。。事实上,如果我们把时间点缩小至最近十年,会发现大豆种植面积绝不是保持稳定,而是呈逐年下降的趋势。新的补贴政策确实有所成效,但缺陷依然明显,大豆种植面积并没有在下降后回到原位。两个因素导致了大豆种植规模减小:低利润和物美价廉的进口大豆冲击。
(一)低利润
大豆利润有两个来源:种植利润和政府补贴。在中国,大豆种植利润不高,政府补贴体系也不够完善,致使豆农种植积极性低下,种植规模下滑。
1.种植利润低下
对比中国四大粮食利润发现,种植大豆所得利润最低,且呈逐年下降的趋势。对比主要粮食作物实际利润,2000-2016年,稻谷平均为539元/亩,玉米次之,为433元/亩,小麦随后,为335元/亩,而种植大豆实际所得利润最低,平均仅为280元/亩。尤其是在近几年,大豆实际所得利润下降迅速。2012年大豆种植实际利润为435元/亩,2016年下降到164元/亩,仅为2000年收益水平(2000年和2001年大豆实际收益分别为157元/亩和139元/亩)(见表1)。这也解释了为何玉米净利润在近年来下滑甚至超过大豆,但是种植面积不降反增。在忽略家庭用工折价和自营地折租的情况下,农户更愿意种植玉米而不是大豆,这在玉米和大豆广泛种植的东北地区尤其明显。
第一,净利润指产品产值减去生产过程中投入的现金、实物、劳动力和土地等全部生产要素成本后的余额,反映了生产中消耗的全部资源的净回报。其计算公式为:净利润=产值合计-总成本。
第二,实际利润指生产过程中忽略家庭用工折价和自营地折租所得利润。其中家庭用工折价是指生产中耗费的家庭劳动用工按一定的方法和标准折算的成本,反映了家庭劳动用工投入生产的机会成本。其计算公式为:家庭用工折价=劳动日工价*家庭用工天数。自营地折租指生产者自己拥有经营权的土地投入生产后所耗费的土地资源按一定的方法和标准折算的成本,反映了自营地投入生产时的机会成本。自营地折租应主要参照当地土地转包费或承包费净额计算。
第三,家庭用工折价和自营地折租反映的机会成本并无现金投入。在实际生产中,农户所关心的收入往往是不计自家劳动投入和自营地折租的。这里所说的实际利润是影响农户种植积极性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
以黑龙江为例,玉米播种面积的绝对数值以及占全国玉米播种面积的比例都呈现上升趋势;大豆播种面积占全国播种面积虽保持在30%-40%之间,但是绝对数值却下降迅速:2006-2009年间大豆播种面积高达4000千公顷,到2016年已不到3000千公顷(见表2)。这说明全国大豆播种面积的下降主要是以黑龙江为主的东北地区种植面积下降。很明显,在整体耕地面积变化不大的情况下,黑龙江大豆播种面积下降,玉米播种面积上升。东北地区是中国大豆主产区,近年来却不断减少种植,直接导致全国大豆种植面积减少。
大豆种植利润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种植成本的增长。以中美大豆成本收益对比为例,2000-2006年,中国大豆平均总成本为245元/亩,远远低于同时期美国的343元/亩,相应地,中国大豆种植利润也较高。2006年后,中国大豆成本增长迅速。2011年,中国大豆成本首次超过美国,2011-2016年间,中国大豆年平均成本为619元/亩,同时期,美国仅为469元/亩。大豆成本的迅速增长直接致使种植利润减少。高成本往往导致高单价,否则“谷贱伤农”,但在优质、低价进口大豆的冲击下,中国大豆因“滞销”而不得不降低价格的情况屡见不鲜(这个问题还会在下文中进行详细讨论),从而发生高成本、低利润的恶性循环。
具体来看,美国大豆总成本分为两部分:运营成本和间接费用。运营成本包括种子费、肥料费、农药费、作业费、燃料、修理费、排灌费和利息,间接费用包括雇工费用、家庭劳动机会成本、固定资产折旧、土地机会成本、税金保险和管理费。运营成本约占总成本的30%左右,近年来有上升趋势,但未达到40%。在运营成本中,比例最大的三项是种子费、农药費和肥料费,分别约占总成本的10%、6%和5%。间接费用约占总成本的60%-70%,其中所占比例最大的是土地机会成本(占总成本约30%)和固定资产折旧(约占总成本的20%)。中国大豆总成本分为两部分:生产成本和土地成本。其中,生产成本包括物质与服务费用和人工成本。物质与服务费用包括种子费、农药费、化肥费以及租赁作业费等,占总成本的30%-40%,其中间接费用下降明显(主要是2006年农业税的全面取消),但租赁作业费增长明显,占总成本比率超过10%;人工成本包括雇工费用和家庭用工折价,占总成本的30%左右,其中90%左右为家庭用工折价费用。土地成本包括流转地租金和自营地折租,约占总成本的30%,其中自营地折租下降明显,但仍占土地成本的70%左右统计数据来源:2000-2004年中国大豆成本收益及费用和用工情况,参见赵小平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05》,中国统计出版社2005年版,第61、64页;2005-2010年中国大豆成本收益及费用和用工情况,参见曹长庆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11》,中国统计出版社2011年版,第27、28页;2011-2016年中国大豆成本收益,参见施子海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17》,中国统计出版社2017年版,第27、28页;2000-2003年美国大豆成本收益详细,参见赵小平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05》,中国统计出版社2005年版,第707页;2004年美国大豆成本收益,参见赵小平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06》,中国统计出版社2006年版,第698页;2005-2010年美国大豆成本收益,参见曹长庆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11》,中国统计出版社2011年版,第476页;2011-2016年美国大豆成本收益,参见施子海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17》,中国统计出版2017年版,第626页。。
对比中美大豆种植成本发现,中国大豆种植中的人工成本要远远高于美国,主要是家庭用工折价的增长,但租赁作业费也同时高出美国。这说明中国大豆种植仍然主要为小规模种植,依赖家庭劳动高于美国。并且,小规模种植使得机械主要来源于租赁而不是豆农自家拥有,导致机械化相对不高但机械作业费却不断增长。另外,对比中美大豆种植成本中的固定资产折旧,发现美国固定资产折旧占总成本20%左右,而中国不到1%,这也证明了美国豆农自家拥有机械量要远远高于中国固定资产是指单位价值在一百元以上,使用年限在1年以上的生产用房屋、建筑物、机器、机械、运输工具、役畜、经济林木、防护林、堤坝、水渠、机井、晒场、大棚骨架和墙体以及其他与生产有关的设备、器具、工具等。参见施子海等编《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17》,中国统计出版社2017版,第613页。。这启示中国大豆种植的规模化。
在种植成本不断上涨的情况下,中国大豆单价在近几年内却不升反降,致使豆农种植利润进一步下降。目前,与世界主要大豆生产国对比,中国大豆单价仍然较高,在大豆贸易中处于劣势。以中美大豆单价为例,2000-2016年,美国大豆平均单价为2.12元/千克,同时期中国大豆单价为3.42元/千克,中国大豆平均单价是美国的1.6倍(见表3)。中国大豆单价在成本增长的情况下依然呈现下降的趋势,豆农已无利可图;但在国际市场中却又因价高而处于劣势,豆农处境更为艰难。
美国等其他大豆生产大国大豆在价格上处于低位,却仍然有利可图的一个原因是单产高。受土壤、气候、种植技术的限制,中国大豆单产相较于世界其他主要大豆种植国要低,以1980年为起点,中国大豆单产为1098.8千克/公顷,美国、巴西、阿根廷分别为1782.7千克/公顷、1727.3千克/公斤和1724.1千克/公顷。中国大豆单产仅为世界大豆主产国的60%。2014年,美国、巴西、阿根廷单产分别增长至3197.7千克/公顷、2865.9千克/公顷、2773.5千克/公顷,而中国大豆单产仅为1787.3千克/公顷。1980-2014年,中国大豆单产每公顷提高688.5公斤,同时期美国、巴西、阿根廷每公顷单产分别增长了1415公斤、1138.6公斤和1049.4公斤(见图1)。中国大豆单产在起点上就处于劣势,后期发展更是不足,与主要大豆生产国差距越来越大。
中国大豆种植成本不断增长、单产增长不明显,而单价又逐年下降,直接导致了中国大豆种植利润低下。
2.政府补贴
与世界其他大豆种植大国相比,中国政府对大豆种植的补贴体制不完善、力度不够,是导致大豆种植利润低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以美国为例,美国大豆补贴系统完备、力度大。美国政府向美国豆农提供的补贴方式主要有商品贷款项目、直接补贴、以价格或收入为基础的反周期补贴和平均作物收入补贴。通过商品贷款项目,豆农可以享受政府支持价格贷款,从高贷款率中获取利润,是美国大豆最重要的补贴政策。同时,美国政府不断着手研究新的补贴方案,2002年农业法案将大豆纳入直接补贴范围,进一步完善大豆补贴机制;并出台了以价格或收入为基础的反周期补贴和平均作物收入补贴,以确保在市场亏损的情况下,豆农依然有利可图王玉飞:《美国大豆补贴政策对中国的借鉴和启示》,《农业经济问题》2011年第1期。。
2007年开始,中国对大豆实施临时收储政策临时收储政策是指当主产区市场价格低于临时收储价格时,由国家指定企业直接入市收购,引导市场价格回升。参见《探索创新稳中求进实施棉花、大豆目标价格改革试点——党的十八大以来农产品目标价格改革试点纪实》,http://www.ndrc.gov.cn/fzgggz/jggl/zhdt/201711/t20171103_866244.htm,2018-05-12。。但临时收储政策对国际大豆价格高度依赖,导致了中国大豆价格远远高于进口大豆价格,产销矛盾激化。2014年,试行“目标价格补贴政策”以代替政策性收购。
“完善粮食等重要农产品价格形成机制。继续坚持市场定价原则,探索推进农产品价格形成机制与政府补贴脱钩的改革,逐步建立农产品目标价格制度,在市场价格过高时补贴低收入消费者,在市场价格低于目标价格时按差价补贴生产者,切实保证农民收益。2014年,启动东北和内蒙古大豆、新疆棉花目标价格补贴试点,探索粮食、生猪等农产品目标价格保险试点,开展粮食生产规模经营主体营销贷款试点。继续执行稻谷、小麦最低收购价政策和玉米、油菜籽、食糖临时收储政策。”《关于全面深化农村改革加快推进农业现代化的若干意见》,http://www.gov.cn/jrzg/2014-01/19/content_2570454.htm,2018-05-12。
“目标价格补贴政策”增加了豆农种植补贴,2014年,黑龙江省大豆补贴标准为60.5元/亩,2015年为130.87元/亩,增长了一倍。但是,“目标价格直补”体系实行一年一定,在高度依赖国际市场的情况下,中国大豆市场价格充满了不确定性。并且,政府承诺补贴款在次年5月末前发放到农户手中,过程繁复拖沓,导致部分豆农因担心拿不到补贴款而采取观望的态度,影响了农户种植大豆的积极性。2014年黑龙江大豆种植面积为2576.7千公顷,而2015年为2400.6千公顷,大豆种植规模不增反减。
“目标价格补贴”政策实施第一年收效甚微。黑龙江省于2015年12月4日出台的《黑龙江省大豆目标价格改革试点工作实施方案》,改革内容如下:第一,目标价格制定。目标价格由国家统一制定。大豆目标价格实行一年一定,于播种前公布。试点地区执行统一的大豆目标价格。第二,市场价格确定。我省大豆市场价格为采价期内全省大豆平均收购价格,由国家统一监测确定。采价期为当年10月至次年3月。第三,补贴发放。当市场价格高于目标价格时,不启动补贴;当市场价格低于目标价格时,启动目标价格补贴《黑龙江省大豆目标价格改革试点工作实施方案》http://www.hlj.gov.cn/wjfg/system/2016/01/11/010755897.shtml,2018-05-15。。
2014-2015年,许多农户对补贴政策持观望态度,种植积极性不高。随着豆农从补贴中获益,大豆种植规模保持了稳定。2016年,全国大豆面积较上一年增长了近700千公顷,仅黑龙江大豆种植面积就增长了480千公顷。
“目标价格补贴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大豆种植,但相较预期不足。2016年4月,农业部发布《关于促进大豆生产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要调整优化区域布局,东北春大豆和黄渤海夏大豆优势明显,应因地制宜减玉米而扩大豆,并提出到2020年大豆面积力争达到1.4亿亩,比2015年增加4000万亩,大豆平均亩产达到135公斤,比2015年提高15公斤,2020年食用大豆蛋白质含量提高2个百分点,榨油大豆含油率提高1个百分点《农业部关于促进大豆生产发展的指導意见》http://www.moa.gov.cn/govpublic/ZZYGLS/201604/t20160412_5091357.htm,2018-05-20。。
显然,国家政策是影响大豆种植规模的一个重要因素。2007-2014年,国家对大豆施行临时收储政策,加之受进口大豆冲击,大豆种植面积一路下滑。2014-2017年,大豆补贴政策初见成效,大豆种植规模保持了稳定。但国家并没有形成长期、稳定的大豆补贴政策,仍然会影响豆农种植的积极性。为期三年的“目标价格直补”政策已经结束,政府能否继续支持大豆种植、并完善现有补贴政策将成为影响大豆种植规模的关键因素之一。
种植利润的下降和补贴力度的不足,直接导致大豆种植利润低下,严重影响了豆农种植积极性,大豆种植规模减小。
(二)低价、优质进口大豆冲击
与进口大豆相比,中国大豆在价格上优势不足。近十年的本土大豆价格与进口大豆价格对比显示,2012以前,进口大豆价格在整体上要高于本土大豆价格(2006年除外)。从2013年开始,中国大豆价格开始连续走高。2013年,本土大豆价格比进口大豆每吨平均高出约331元,2014年本土大豆平均每吨价格高出进口大豆约766元,2015年创新高,平均每吨高出进口大豆约1000元(见表4)。中国大豆价格持续走高,进口大豆却价格低廉,在大豆贸易市场中毫无优势可言,在供需差距巨大的情况下仍会出现滞销的情况国际大豆定价权为美国所有,美国大豆产量约占世界大豆产量的一半,直接导致国际大豆价格低,中国大豆毫无价格优势。。以2015年为例,2014年,政府取消实施多年的大豆收储政策,改为目标价格补贴,价格大不如往年(但事实上中国大豆仍旧比进口大豆高出500-1000元/吨),豆农却产生了严重的惜售心理,到2015年7-8月仍有大量陈豆囤积,而黄淮地区大豆和国外大豆大丰收,迅速占领了华南地区市场,导致了东北地区大豆滞销《销售节奏改变,东北大豆滞销》,http://www.hljagri.gov.cn/ddxx/201511/t20151104_648107.htm,2018-05-20。。中国大豆在价格上处于劣势,在质量上也没有独特优势。《中国饲料工业年鉴2012》指出,中国大豆出油率为16.5%,约低于进口大豆1-2个百分点王智才、李希荣主编:《中国饲料工业年鉴2012》,中国商业出版社2012年版,第83页。。低价和高出油率使得进口大豆迅速垄断了国内大豆市场,中国大豆出路难寻。
一方面,中国大豆种植利润逐年下降,政府补贴制度有待完善;另一方面,进口优质、低价大豆严重冲击中国大豆市场,导致了中国大豆“高需求”和“种植规模减小”的矛盾,中国大豆贸易愈发依赖国际市场。
二、大豆的政治:美国对世界大豆贸易的隐形控制
1995年前,中国大豆进口量不到世界总出口量的1%,2000年首次超过20%,随后迅速增长。到2013年,中国大豆进口量占世界大豆总出口量已超过60%,成为世界最大进口国中国大豆进口数据,参见张淑英主编《中国农村统计年鉴2016》,中国统计出版社2016年版,第266页。全球大豆总出口量来源于联合国粮农组织。。中国大豆进口数额巨大,目前,中国大豆进口量的90%以上集中在美国、巴西、阿根廷三国。美国通过转基因技术控制了巴西、阿根廷90%以上的大豆生产,又通过控制中国大豆定价和跨国公司的贸易,几乎隐形控制了中国整个大豆产业。
(一)隐形控制一:大豆种植中的转基因技术
2014年,巴西大豆产量占世界总产量29%,几乎与世界第一大豆产量国比肩(美国为33%);阿根廷紧跟其后,保持快速增长,2000-2014年间皆稳定在15%-20%。2013年,巴西大豆出口量占世界总出口量40%,首次成为世界第一大豆出口国;阿根廷紧随其后,成为继美国、巴西外的世界第三大大豆生产国。然而,巴西和阿根廷大豆种植的兴起,并未改变美国对世界大豆生产的主导,美国通过转基因技术实现了对全球大豆生产的隐形控制。
与美国相比,巴西大豆种植起步较晚,但发展迅速。1961年收获面积仅为24万公顷,1974年第一次超过500万公顷,1985年首次超过1000万公顷,2004年,巴西大豆收获面积才超过2000万公顷,但2014年就超过3000万公顷,仅用10年时间就完成了美国三十年才扩大的收获面积(美国大豆收获面积在1973年就超过了2000万公顷,2006年才首次超过3000万公顷)(见图2)。
巴西大豆的发展经历三个阶段:
20世纪60-80年代:由缓慢到快速增长。二战前后,巴西实行了“进口代替计划”,以期望减少对工业资本主义国家的依附,这间接减缓了巴西大豆产业的发展。但是,“进口替代战略在一段时间内促进了经济发展,但是当政府需要大规模贷款来支持重工业企业时它就不能发挥效力了。重工业企业在有限的国内市场中难以产生规模经济的效益,它们受到太多的保护和公众的支持,结果成长为缺乏竞争力的垄断组织”[美] 詹姆斯·多尔蒂、小罗伯特·普法尔茨格拉夫:《争论中的国际关系理论》,阎学通、陈寒溪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2013年版,第485页。。到20世纪60年代,巴西经济衰退,社会矛盾激化,1964年,军人政府推翻古拉特政府,实行高度集中的政府控制经济手段,实现了1968-1973年的经济增长奇迹。为缓解国内的通货膨胀,巴西军政府发展本国农业,并采取鼓励出口的政策,促进了巴西大豆种植。1965-1975年,大豆种植面积从43万公顷增长到583万公顷,增长了近14倍;1973年,大豆出口量占大豆总产量36%,成为除咖啡外的第二大宗农产品。
20世纪80年代-2000年:1980年代发展缓慢,90年代后迅速发展。“70年代中期,在世界经济危机和石油危机的冲击下,巴西经济发展速度减慢。至80年代初期,巴西继墨西哥之后爆发了债务危机,从此陷入20世纪以来最为严重的经济危机。”郑皓瑜:《经济发展理论与国家经济角色的转变——以90年代巴西为例浅析结构主义与新结构主义》,《拉丁美洲研究》2006年第6期。大豆产业也为此受到影响,发展十分缓慢。90年代后,巴西政府高度重视农业科技的投入,通过良种培育和病虫害防御,大大提高了大豆单产。2000年,巴西大豆单产高达2400千克/公顷,同时期,美国大豆单产为2560千克/公顷。
21世纪至今:快速发展阶段。2000年,巴西收获面积为1366万公顷,到2014年,巴西大豆收获面积高达3027万公顷,仅次于美国的3340万公顷。2000-2014年十五年间,巴西大豆收获面積增长了近1700万公顷,单产也增长了将近一倍。2003年前,转基因大豆在巴西的种植是不被法律认可的,但是南部边界地区豆农走私购买阿根廷转基因大豆种子的现象屡见不鲜。巴西政府虽严令禁止转基因大豆的种植,但是因为监管不到位,导致转基因大豆种植面积越来越大。2003年,巴西政府颁发“113号临时措施”,正式认可转基因大豆的种植事实,并允许转基因大豆的销售。此后,转基因大豆正式进驻巴西陈智文:《巴西转基因大豆的变化和对中国的启示》,《拉丁美洲研究》2006年第2期。。巴西转基因大豆种植的合法化,也就意味着巴西主要大豆制种市场被孟山都公司控制。转基因种子种植成本低,且单产不低于巴西本土大豆,这使得豆农愈发依赖。随着种植规模的扩大,孟山都公司在向豆农兜售种子时对每包种子都收取一定的专利费用,这既获取了更大利润,也几乎控制了整个巴西的大豆制种市场。
相比于美国和巴西,阿根廷大豆种植起步较晚。从收获面积的角度考虑,20世纪90年代初期以前,阿根廷大豆发展缓慢。1962年,阿根廷收获面积仅为9649公顷,1993年,大豆收获面积第一次超过500万公顷。90年代中期到2005年经历了一个快速增长时期,2005年阿根廷收获面积达到1400万公顷,在15年内收获面积增长了两倍。2006-2016年是稳步增长阶段。到2016年,阿根廷大豆收获面积高达1950万公顷,仅次于美国和巴西。
孟山都公司对阿根廷大豆种业的控制要早得多。孟山都公司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研究农达除草剂,70年代将除草剂推广到世界各个地区,80年代初,孟山都开始研究将农达除草剂导入作物种子,企图进行捆绑销售,并与阿根廷著名种业公司Asgrow达成协议,允许抗农达植入大豆种内。1996年,孟山都的抗农达转基因大豆在美国开始种植。此时,阿根廷正因为石油危机欠下巨大债务,为应对危机,阿根廷政府极力推广转基因大豆种植,以期望扩大产量和出口量,攫取更大利益陈瑞剑、陈加齐等:《孟山都开拓阿根廷转基因大豆种子市场策略及启示》,《世界农业》2016年第9期。。到90年代末期,阿根廷70%以上的大豆种子都来源于孟山都转基因大豆。进入20世纪,孟山都公司进一步控制阿根廷大豆市场,目前,阿根廷种植的90%以上大豆都来自于孟山都公司。
也就是說,所属美国的孟山都公司在20世纪90年代末就几乎控制了阿根廷90%以上的大豆种植,在2004年前后,又控制了巴西大部分的大豆制种。控制着全球大豆贸易80%以上的三个大豆生产国的种子都被孟山都公司控制。很明显,虽然美国大豆产量和出口量在世界大豆市场中的比例相对有所下降,但是美国通过孟山都种业间接控制着巴西和阿根廷大豆种植。此外,美国、巴西和阿根廷三国大豆总产量占世界总产量一直低于三国大豆总出口量占世界总出口量,这说明80%左右的全球大豆生产量控制了全球90%左右的大豆出口量。美国从未丧失过国际大豆贸易的主动权,甚至可以说,美国通过转基因技术,进一步稳固了在大豆市场中的地位。
中国大豆进口国主要是美国、巴西和阿根廷,近年来,从美国进口大豆量占总进口量有下降的趋势,2005年占总进口量的42%,2013年占总进口量下降为35%;从巴西进口量占总进口量有上升的趋势,2005年占总进口量的30%,2013年上升到50%。表面上看来,中国大豆进口主要来源国有从美国向巴西转移的趋势,但事实上,巴西大豆种业却几乎被美国孟山都公司控制,也就是说,中国依然严重依赖、甚至是比2003年前更依赖于美国大豆。
(二)隐形控制二:控制中国大豆价格
对比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价格和大连商品交易所进口大豆价格发现,大连商品交易所进口大豆价格要远远高于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价格。以2013-2015年为例,2013年,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月平均价格为502.5美元/吨,折合人民币为3114.3元/吨,大连商品交易所进口大豆月平均价格为4276.1元/吨,每吨高出芝加哥商品交易所1161.8元;2014年,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月平均价格为430.3美元/吨,折合人民币为2643.4元/吨,大连商品交易所进口大豆月平均价格为3715.7元/吨,每吨高出芝加哥商品交易所1072.3元;2015年,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月平均价格为346.2美元/吨,折合人民币为2153.6元/吨,大连商品交易所进口大豆月平均价格为3096.8元/吨,每吨高出芝加哥商品交易所943.2元(见表6)平均汇率指一美元折合人民币平均数。根据中国人民银行,2013-2015年美元兑人民币平均汇率分别为6.2、6.1、6.2。兑换成人民币价格=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价格*平均汇率。。大连商品交易所大豆平均每吨高出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1059元。无论美国本土大豆价格是否跌损,到中国仍然保持高出1000元左右的价格。显然,除去运输成本,美国大豆在中国获取巨大利润。美国大豆价格虽在本国内波动,但在出口中国获利上却变化不大,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美国拥有国际大豆市场的定价权。
从数量的角度来看,中国进口大豆份额已超过世界总出口量的60%,在国际大豆贸易中扮演重要角色。虽然份额巨大,中国仍然没有大豆定价权。而中国大豆价格与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价格相差巨大,如果中国拥有大豆定价权,对美国这样的大豆种植大国来说,将是一场巨大冲击。中国在国际大豆市场中没有定价权的直接后果是中国大豆价格被国际市场操控。尤其是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大豆与国际大豆价格涨幅保持了高度一致性,对中国大豆价格的控制成为大国获利的关键。
(三)隐形控制三:通过跨国公司控制中国大豆贸易
全球五大跨国公司孟山都(Monsanto)、ADM(Archer Daniels Midland)、邦吉(Bunge)、嘉吉(Cargill)、路易·达孚(Louis Dreyfus)。通过控制全球大豆种子、种植、贸易往来和加工业,并通过相互联盟控制了全球的大豆产供销链王绍光:《大豆的故事——资本如何危及人类安全》,《开放时代》2013年第3期。。值得关注的是,除了路易·达孚(Louis Dreyfus)为法国公司外,其余四家都为美国公司。跨国公司控制着全球大豆贸易链,是否意味着美国政府的间接控制?
作为全球最大的大豆加工商,ADM(Archer Daniels Midland)公司坚持认为参与政治活动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ADM不仅大力支持私人候选人,也支持如民主党政府协会和共和党州长协会这样的政府组织。ADM以公司和政治行动委员会的名义为美国政府候选人提供竞选经费。候选人一旦竞选成功,势必会通过政策倾斜反馈给跨国公司。跨国公司通过资金支持候选人进入政府部门,与美国政府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007年,内资大豆油脂加工企业产能为4920万吨,占全国的63.9%,比2000年的90.3%下降了26.4个百分点;实际大豆压榨量1768万吨,占全国的52.0%,比2000年的91.0%下降39.0个百分点。同期,外资企业压榨量从9.0%快速提高到48.0%《促进大豆加工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bh/200809/20080905789913.html,2018-06-12。。随着大豆进口量的不断增大,外资控制日益拓展。2017年,中国压榨企业排名前十中,有三家是外资企业。产能排名第一的是新加坡的丰益国际。值得注意的是,美国ADM公司是丰益国际的重要股东之一。美国邦吉集团已超越中储粮,成为继丰益国际、中粮、九三之后的中国第四大压榨企业。美国嘉吉也紧随其后。这仅是在不考虑国内企业外资入股的情况下,实际上,外资在诸多国内企业仍有很大股份。例如,东海粮油工业(张家港)有限公司作为畅销食用油“福临门”的主要生产基地之一,即美国ADM、丰益国际和中粮集团于1993年合建。所以说,外资在中国大豆压榨行业的控制要远大于眼前所见,尤其是以美国粮商为主的跨国公司。
美国通过转基因技术控制几乎整个南美的大豆种植,从来源上对中国大豆隐性控制;通过控制全球大豆贸易的定价权从中渔利,致使中国大豆高度依赖国际定价;同时通过跨国粮商影响了国内大豆产业的发展。以此看来,美国几乎隐形控制着中国整个大豆产业。
三、粮食安全与外交:中国大豆的出路
与国际上将大豆列为油脂类作物不同,中国将其归为粮食作物,足见中国普通消费者对大豆的依赖和政府对大豆的重视。国内大豆生产、消费、贸易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要求我们将大豆供给上升到国家粮食安全的战略高度来考量。
粮食是一种关系国计民生、具有战略意义的特殊商品,是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因素。因而,粮食安全不仅具有保障国家经济安全的战略特性,更有稳定国家政治安全的战略特性。联合国粮农组织对粮食安全的定义是,“确保所有人在任何时候既买得到又买得起所需要的基本食品”。粮食安全包括三个具体目标:确保生产足够数量的粮食、最大限度地稳定粮食供应、确保所有需要粮食的人都能获得粮食。
目前中国三大主粮稻谷、玉米和小麦基本实现自给,但大豆的产量却迅速下降,对外依赖度大幅提升,是国家粮食安全战略中最为脆弱的一环。
中国大豆生产和供给的现状已无法保证粮食安全第一个具体目标的实现,目前中国大豆消费近90%依赖进口。第二目标的实现也高度依赖于良好稳定的国际关系,特别是中美关系,因为今天大豆的育种、生产、贸易和榨油等都主要掌控在美国及其跨国企业手中。这就意味着一旦中美关系出现大的波动,美国重拾其粮食外交的战略武器,中国将很难实现大豆供给的第三个目标。
“所謂‘粮食外交,是指一个国家政府运用粮食(含产品)或粮食生产要素,通过贸易、援助、禁运等行政干预手段,实现对象国政府顺应粮食来源国政府的公开或不公开的意图行事的外交行为。”刘宇、查道炯:《粮食外交的中国认知1979-2009》,《国际政治研究》2010年第2期。粮食外交曾是美国对外战略和援助的一大利器,一战后为阻止苏俄十月革命后社会主义思潮的蔓延,建立中东欧“防疫带”,美国对德国和东欧新兴国家的粮食外交,一定程度上稳定和扶植该地区的所谓“民主力量”,实现了阻止布尔什维克主义向西进一步扩展的战略目的。20世纪60年代初期,处于困难时期的中国试图从加拿大获得粮食供应,而这一努力受到了美国粮食外交的掣肘,两次几近成功的谈判,都因为美国方面从中作梗而功亏一篑Greg Donaghy and Michael D. Stevenson,“The Limits of Alliance: Cold War Solidarity and Canadian Wheat Exports to China, 1950-1963”, Agricultural History, Vol. 29, 2009.。冷战初期,中美两国之间的全面对抗关系限定了双边政治的外交选择。中国当时粮食政策也有失误,使其在面对国际“粮食力量”外交博弈时处于几乎没有回旋余地的劣势地位。这些历史经验教训为中国目前大豆的安全敲响了警钟。
当前中国大豆高度依赖国际市场,而中国又毫无定价权,在大国的隐形操控下,中国大豆问题可能会带来粮食危机。鉴于中美关系的新特点以及未来可预见时间内中美竞合关系的长期性,中国有必要认真审视大豆可能给国家粮食安全带来的冲击,提早作出预案,应对可能出现的大豆危机。
第一,增加技术和育种方面的投入,提升大豆单产。大豆单产的高低与是否种植转基因品种之间并不存在必然联系。美国自1996年开始大规模种植转基因大豆,但大豆单产在1994年就已高达2781千克/公顷。阿根廷在20世纪60年代开始种植大豆,到80年代单产就已经赶上美国,单产超过2000千克/公顷。巴西与阿根廷相邻,自然和社会经济条件都相似,且发展大豆要早于阿根廷,但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单产才达到2000千克/公顷。这与阿根廷70年代末就开始重视大豆良种培育和巴西90年代对大豆的技术性投入相吻合。值得注意的是,巴拉圭大豆单产在20世纪80年代还未超过2000千克/公顷,但1993年已高达2800千克/公顷,1995年就已超过3000千克/公顷美国、巴西、阿根廷、印度和巴拉圭1980-1996年单产数据,参见联合国粮农组织,http://www.fao.org/faostat/en/#compare,2018-06-12;中国1980-1996年单产数据,参见颜波等编《中国粮食年鉴2016》,中国社会出版社2016年版,第471页。。但巴拉圭政府于2004年才正式批准转基因大豆种植合法化。这从侧面说明转基因大豆与单产之间不存在确定的正相关。既然大豆单产与转基因种植并无必然联系,那么影响大豆单产的主要因素还是技术投入,比如,良种培育和除草技术的发展。只要加强技术投入,中国的非转基因大豆单产仍可以得到较大提高。
第二,完善大豆规模化种植,降低大豆种植成本。中国大豆种植成本高于世界其他主要大豆生产国,一方面使得中国大豆在国际大豆市场中处于劣势;另一方面也极大挫伤了豆农种植大豆的积极性。降低大豆种植成本成为提高大豆国际竞争力和扩大种植面积的重要前提之一。前文通过对比中美大豆种植成本发现,中国大豆机械化程度虽不及美国,但机械费用却高于美国,主要原因在于中国的小规模种植需要大量租赁机械。同时,小规模种植需要大量家庭劳动力的投入,影响了豆农种植积极性。所以,完善大豆种植的规模化有利于降低种植成本、提高种植积极性。
第三,增强大豆补贴力度,逐步建立稳定、完善的大豆补贴机制,以增加大豆种植面积。2014-2017年,在黑龙江和内蒙古地区对大豆试行的“目标价格补贴政策”一定程度上增长了种植面积,说明了增强大豆补贴力度的必要性。鉴于目前玉米收储已爆仓的现状,国家应在补贴方面进行适度调整,增大对大豆种植的补贴,适度减少对玉米的补贴。但阶段性的补贴政策仍会影响豆农种植积极性,长期稳定的大豆补贴制度必不可少。
第四,以国家资本支持国内企业进入国际大豆市场,通过提升国内企业核心竞争力、增持或控股从事大豆贸易的跨国公司,来逐步增大中国企业在国际大豆市场贸易的话语权。目前,跨国公司以巨大影响力不断侵蚀国内大豆企业,外资控股居高不下。大豆油作为中国食用油的主要来源,占据了中国油脂消费的一半左右,目前中国的大豆压榨油产业大部为美国资本控制(2004年美国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价格大涨大跌,导致大豆危机,中国榨油企业几乎全军覆没)。而国家资本对关乎国计民生产业的资本注入和支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所在,保障企业在这些涉及国计民生产业的核心竞争力,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经济发展和政治稳定的需要。未来几年,国家需要制定相应政策,更多注入国家资本,提高国内大豆产业的内资控股比,引导国内企业走向国际市场。
总体而言,大豆已成国家粮食安全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当前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豆问题的涉及,也使得我们更为清醒地认识到实现大豆供给安全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清晰把握美国对世界大豆生产、贸易的隐形控制,有助于我们拨云见日,认清大豆背后的国际政治博弈,尽早出台和完善政策,逐步实现大豆供给安全。
(责任编辑:潇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