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晗
唐诗是中国诗歌创作的巅峰,那么宋诗则是在唐诗基础上再造的新的辉煌。数量上,宋诗约20万首,是唐诗的5倍。诗人约11000人,称得上名家辈出,诗派林立,宋诗也因此成为中国诗史上唯一能与唐诗相提并论的一代诗歌。从诗史角度看,宋诗是唐诗的继续与发展,没有唐诗也就没有宋诗的辉煌成就。但宋诗绝不是唐诗的翻版,而是宋人挑战唐诗典范,融传承与开拓为一体,处穷必变,自成一家。
唐宋诗之争的起源于南宋吕本中的《江西诗社宗派图》,但追其本源,可究到宋初以来诗歌的流变。宋朝初期,诗歌的风格仍旧沿袭唐风,尤其是中晚唐的诗歌风格,宋朝的文人对此不满并进行改革创新,经过梅尧臣、苏舜钦、欧阳修等人的努力,开创了宋诗风气:诗歌的内容包括谈笑、谐谑、人情、物态等;在形式上“以文入诗”,“以议入诗”。苏东坡、黄庭坚在宋诗上更是各成风格,尤其是黄庭坚写诗遵循法度,自创理论,易于被后世学习。他的诗擅长炼字、用体,引经据典,被称为“夺胎换骨”、“点铁成金”。江西派便是苏黄的拥护者,自北宋末60余年,江西派影响极大并发展至极端,这引起了许多文人的不满,南宋人对江西派评论,从而引发了唐宋诗之争。出现了永嘉、江西两派的对垒,永嘉派工为唐律,专以晚唐贾岛、姚合为法。而严羽则从另一个角度反驳江西诗派,他以盛唐为法,说江西诗病。王若虚、元好问也极力贬斥宋诗、苏黄与江西派。但从总个时期来讲,宗宋的思想占主流。元明时期总体上由宗唐的潮流站主导。先有元朝四大家以唐诗为准,如白朴的《墙头马上》,此剧的素材,便源于白居易的《井底引银瓶》一诗。清代的唐宋诗之争简而言之就是有开始的宗唐之风的流布发展到宗宋之风的兴起――及由唐入宋,到最后的唐宋诗融合的发展历程,到晚清宋诗更受尊崇,清诗的唐宋之争以宋诗胜出为结局。从清初到康熙初期,宗唐占优势,大约康熙十年左右,宋诗开始蓬勃发展,到康熙中叶唐音回归直至乾隆初年。乾嘉时期沈德潜的格调说宗唐,袁枚的性灵说力主无分唐宋,融合唐宋,翁方纲的肌理说主宋,这三派三足鼎立,这之后融合唐宋的思潮不断高涨,是乾嘉时期的主导潮流,宗宋派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壮大。
钱钟书《谈艺录》“诗分唐宋”说:“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严仪卿首倡断代言诗,《沧浪诗话》即谓‘本朝人尚理,唐人尚意兴云云。曰唐曰宋,特举大概而言,为称谓之便。非曰唐诗必出唐人,宋诗必出宋人也。”又云:“夫人禀性,各有偏至。发为声诗,高明者近唐,沉潜者近宋,有不期而然者。”又云:“且又一集之内,一生之中,少年才气发扬,遂为唐体,晚节思虑深沉,乃染宋调。
提到宋诗,就必定要谈到唐诗。唐诗与宋诗的比较问题、关系问题,由来已久。从南宋至今,唐诗与宋诗就孰优孰劣一直众说纷纭。重唐抑宋者,如宋代的严羽, 明代的“前七子”,清代的顾炎武等;重宋抑唐者,又如明代的公安派、清代的吕留良等。对于唐宋诗歌之别,钱锺书创造性地提出了:“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诗形成于特定的历史时期,这一历史时期的特殊性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宋诗上承盛唐,由于唐代诗歌达到空前繁荣,宋代诗人为了他们的诗作能与唐人媲美,甚至超过唐代,一方面他们继承唐人的特点,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另僻蹊径,以期宋代的诗歌足与唐代抗衡。其次,宋王朝为武人兵变所建,建国后,历代统治者都不信任武将,多方限制将帅的权力,这种做法在防范武人跋扈方面确实收到了成效,然而同时也大大地削弱了军队的作战能力,致使宋王朝在对外边事中屡屡失败,不得不屈膝求和,称臣进贡。在这种忍辱苟安的政治形势下,宋代诗歌一直没有形成唐诗的开阔恢弘的气象。
唐代的诗歌一般被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时期,并且这四个时期诗歌的风格差异较大。自古至今都有唐诗宋词的说法,这证明唐诗受到的大多数人的支持,是诗歌的顶峰甚至可以用唐诗来代表整个诗歌,但在这里更多的是对盛唐(初唐)时期的赞美。中晚唐时期,尤其是贾岛、姚合等为代表的诗人创造出了苦吟体,而恰恰是宋初诗风沿袭中晚唐,导致的唐宋诗之争的发生。宋诗异于唐诗者主要有下列两点:其一,在创作的运思方式上,唐诗“惟在妙悟”,宋诗则“自出己法以為诗”。即唐人作诗靠的是感觉与体验,即艺术直觉,诗歌应该有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韵味,应该有神韵。而宋人作诗靠“法”,即某种技巧与规则。其二,在诗歌本体上,唐诗“惟在兴趣”,“吟咏情性”,“尚意兴而理在其中”;宋诗则“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即是说,唐诗之本体乃是某种非理性的情绪情感与兴趣意味,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整体性心理状态;宋诗的本体则是理性的思考与精心的设计,是一种清清楚楚的意识状态。
不同风格的诗作难以在同一层面上讨论其高低优劣,正如词中的婉约与豪放,花中的牡丹与秋菊,只有气格性分不同,而难分优劣美丑。从诗歌艺术史来看,宋诗的确有议论过直,书卷气过重,生硬晦涩等多种弊病,有的如“语录之押韵者”,有的缺乏诗味,“味同嚼蜡”。但它在中国诗歌重情韵、重兴象的唐诗美学标准之外,确立了重气格、重理趣的崭新的美学标准,这无疑具有积极正面的意义,应给予充分的肯定。因为艺术标准的多元化,正是艺术繁荣与丰富的必要前提与自然结果,对宋诗也要用历史的、美学的观点去分析、诠释、评价。
(作者单位:盖州市职业教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