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左传》长于叙事、善于写人、工于记言,它在中国古代文学叙事艺术上的成就主要表现在:多样化的叙述手法;精彩的细节描写;虚实相间的叙事艺术。这些特点使《左传》叙事具有小说化特点,曲折多变,摇曳多姿。
关键词:《左传》 叙事艺术 细节描写
《左传》是我国第一部叙事完备的编年体通史,也是一部伟大的文学巨著,代表了先秦叙事散文的最高成就。《左传》长于叙事、善于写人、工于记言,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左传》的叙事历来被奉为叙事文学之典范,杜预在《春秋序》里称赞道:“其文缓,其旨远,将令学者原始要终,寻其枝叶,究其所穷。”
《左传》在叙事上的成就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一、多样化的叙述手法
清人刘熙载说:“左氏叙事,纷者整之,孤者辅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运化之方,斯为大备。”《左传》虽沿用了《春秋》“以事系日, 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的编年记事方式,但叙事方法有很多创新,清人章学诚将《左传》的叙事手法分为顺叙、逆叙、类叙、次叙、牵连叙、断续叙等23种,清代李骅更分为30多种。多样化的叙述手法使《左传》的行文平实中见生动,收到摇曳多姿的艺术效果。限于篇幅,这里仅以倒叙与预叙为例。
全书倒叙之处约有一二百处,如襄公七年传:“郑僖公之为太子也,于成之十六年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诉诸晋而废之,子罕止之。及将会于鄢,子驷相,又不礼焉。侍者谏,不听,又谏,杀之。及鄵,子驷使贼夜弑僖公。”寥寥几句倒叙把郑僖公内外都不得人心的情况交代清楚,读者自会得出他难以久居君位的结论。倒叙这种打破常规的叙述不仅弥补了顺时叙述的不足,也体现出作者叙述历史的主体性:对历史素材的不同剪裁、布局、谋篇,都会使读者得出不一样的结论,作者的褒贬、臧否、好恶也存在于其中。
再如预叙。预叙的基本特征是时间上的前置。作者每述一事,必究其事之所由,深于情伪,熟于事故。预叙对事件的发展起了铺垫作用。例如僖公三十三年王孙满观师,看到秦军“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后,判断道:“秦师轻而无礼,必败。轻则寡谋。无礼则脱。人险而脱,又不能谋,能无败乎?”果然殽之战中秦军全军覆没。预叙作为一种打破时序的叙事模式,起到了调剂文章结构,使之灵活而不呆板的作用。
二、精彩的细节描写
《左传》特别注重细节描写,用详细生动的情节来记叙史实与人物活动,通过有血有肉的人物来反映历史,使《左传》具有小说化的特点。
《左传》中细节描写的作用首先是以小见大,预示事情发展方向,揭示决定成败的根本原因。如僖公十五年传写韩原之战前,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孙。”接着占卜车右,庆郑吉利而不用;驾车之马不用本地的而用郑国的。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乘其产。……今乘异产以从戎者,及惧而变,将与人易。……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听。庆郑的激愤言辞表现出晋惠公的个性特点:忘恩负义使晋国失去道义优势,导致大臣不满,君臣失和;刚愎自用,不听忠言。第二天在战场上惠公的马果然陷入泥沼,庆郑拒绝营救,惠公被俘。这些细节暗示了战争胜负的原因,为战争的发生或发展埋下了伏笔。
《左传》细节描写的第二个作用是表现人物的性格。作者善于捕捉瞬间、具体、富有个性的细节,使人物栩栩如生。如僖公三十三年:先轸朝,问秦囚。公曰:“夫人请之,吾舍之矣。”先轸怒,曰:“武夫力而拘诸原,妇人暂而免诸国,堕军实而长寇仇,亡无日矣!”不顾而唾。“不顾而唾”充分表现了先轸刚烈耿直的性格。再如襄公二十六年写流亡的卫献公回国复位:“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道逆者,自车揖之;逆于门者,颔之而已。”从到达国境到进入都城卫献公前恭后倨的神态变化,生动刻画了卫献公小人得志的嘴脸。
《左传》细节描写的第三个作用是含蓄地传达作者的感情倾向。如昭公十五年楚灵王在州来打猎,楚王的穿着为:“王披冠,秦复陶,翠被,豹舃,执鞭以出,仆析父从。”通过从头到脚的华贵服饰的描写,楚王志得意满、骄横奢华的神态历历在目,不难体会出作者的讥讽揶揄之意。再如桓公元年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表现华父督好色丑态的同时也反映了作者的厌恶之情。
三、虚实相间的叙事艺术
《左传》是一部严肃的史书,然而其中有许多天道鬼神、灾异预兆、巫史卜筮、梦境的虚幻描写。历史上有研究者对此有所批评,认为《左传》“其失也诬”“好语神怪,易致失实”。然而从文学角度看,这些描写“不过借诞幻之笔,写诡奇之事,使文传而事传而已”,客观上收到虚实相间、增添色彩的叙事效果。
以梦为例,全书共出现了29个梦,其中大部分具有预言色彩,前文记梦,后面必述其验。从内容上而言,它们涉及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譬如兆国家灾祥、征氏族兴衰、警朝纲治乱、测人我祸福、见爵禄予夺、明行为进退、辨才性之优劣等。例如哀公七年宋国进攻曹国:初,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而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强,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之。”曹伯阳即位后果然有鄙人公孙彊通过射猎取得曹伯欢心后掌权。哀公八年,宋国灭亡曹国,俘杀曹伯阳和公孙彊。
这些梦象大体是按现实背景铺垫、梦象描绘、卜梦、梦的应验四步叙述,占卜的吉凶判断预示了事件的发展趋势,预言中暗含了因果模式,这种叙事模式使情节连贯且跌宕起伏,增强了文字的故事性。
《左传》中的梦还被用来揭示人物性格和深层心理。人在白昼清醒时内心深处的种种欲望与恐惧受到理智与社会规范的抑制,在睡梦中则得到释放。比如城濮之战前晋文公梦见“与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脑,是以惧。”晋文公在流亡时经过楚国,楚王待之甚厚;战争具有高度不确定性,文公感到焦虑。梦境就是文公内心内疚与焦虑两种感情的体现。再如哀公十七年:“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被发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虚,绵绵生之瓜。余为浑良夫,叫天无辜。”浑良夫为卫庄公夺取君位立下汗马功劳,庄公曾许诺免其三次死罪,最后找借口誣杀浑良夫。这个梦表现了庄公内心的负罪感。
《左传》中的灾异预兆则既包括天象异常,又包括其他一些自然异象。如成公十六年 “有蛇自泉宫出,入于国,如先君之数。秋八月辛未,声姜薨,毁泉台。”通过蛇出泉宫预兆声姜之死。昭公十年 “有星出于婺女。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
这种借助梦象、占卜和异象,以预言开篇设伏,然后围绕预言多层次、多角度地展开情节,而人物的命运皆在预先设定的轨道中前行,首尾呼应,虚实相间的叙事风格,直接影响了后代文学作品的表现空间和结构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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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馨尹,女,陕西省定边县定边中学2019届1班学生)(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