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最神奇的高参

陈毓婧 王文彩

动荡的民国，军阀打打杀杀、政客上上下下，几乎任何一件大事背后，都有幕僚策划之功。此群体，若人格高尚、目光远大，则为国家之大幸;若卑劣、鼠目寸光，则为中华之祸根。

“小扇子”徐树铮，谋划段祺瑞的一举一措，推动历史的发展;重情重义的张其锽，能以300士兵抵挡数万精锐，在吴佩孚危难之际不离不弃;“小诸葛”杨宇霆，驱逐段芝贵、赶走冯德麟，策划“秦皇岛劫械”，为张作霖入关立下汗马功劳;被袁世凯誉为“旷代奇才”的杨度，曾公开促成洪宪帝制，落得一身骂名，幸而晚年知错就改，为革命毁家纾难;“厨子”幕僚张群，虽宦海浮沉，几经波折，却创造出做蒋介石60余年终身幕僚的罕见历史。

这一时期的幕僚，天赋异禀，所学五花八门，是中国历史上最神奇的高参。他们在坚守传统学术与借鉴洋夷理念之间开辟出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道路。

徐树铮：“小扇子”扇乱大中华

小小计策推动历史走向

徐树铮，字又铮，人称“小徐”（区别于同时期的另一政治人物徐世昌，徐世昌为大徐），清光绪六年（1880年）出生于江苏萧县（现属安徽），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他从小天资聪颖，有神童之称，6岁读诗，13岁中秀才，“年十六，经史子集一经寓目，历久不忘。尤好兵家之言、纵横之术，凡六韬三略，莫不研究。而又益以机变智巧，故其一言一动，大有战国策士之遗风焉”。1901年冬，22岁的徐树铮在家酝酿了许久，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数万言的《国事条陈》，然后千里迢迢到济南，去投靠山东巡抚袁世凯。

袁世凱看到此文后赞不绝口，只是逢母亲新丧，不便见客，便派一个师爷前去接见。没想到师爷目空一切，徐树铮也异常骄傲，两人话不投机，就此散了。

徐树铮遭到袁世凯师爷的打击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下榻的小旅馆，嗟叹时运不济。恰巧时任山东武备学堂总办（军校校长）的段祺瑞正好也在该旅馆休息，据段祺瑞回忆：

至旅店拜客，过厅堂，见一少年正写楹联，字颇苍劲有力。时已冬寒，尚御夹袍，而气宇轩昂，毫无寒酸气象。因询之，谓投友不遇，正候家款。问以愿就事否？则答以“值得就则可就”。用心奇之，约与长谈，深相契，遂延揽焉。

段祺瑞有心招贤纳士，徐树铮将平生所学尽情展示，介绍《国事条陈》时总结：“国事之败，败于兵将之庸蹇。欲整顿济时，舍经武无急务。”段祺瑞正想着整顿军队，武力扫平全国，对徐树铮深为欣赏。于是，徐树铮就跟随段祺瑞来到军营，做了他的幕僚。为了好好栽培徐树铮，段祺瑞不久便将其保送到日本东京士官学校学习。

1910年，在日本呆了5年的徐树铮回国，为报知遇之恩，他拒绝了一系列的邀请，屈身到段祺瑞的军营中当了一个小小的秘书长。之后30多年来，徐树铮悉心追随段祺瑞。

徐树铮精明强干，对各种文件过目不忘，处理事情有条不紊。段祺瑞随时询问，徐树铮均能对答如流，因此宾主相处十分融洽。

武昌起义爆发时，清廷启用袁世凯全面指挥北洋军队。袁世凯便命冯国璋统率北洋第1军、段祺瑞统率第2军南下开战。冯国璋直率粗鲁，到了湖北就和革命军死拼，先后打下汉阳、汉口，又架起大炮轰武昌，致使无数平民丧生，南方革命党恨不得生啖其肉。段祺瑞却按兵没动，因徐树铮献计：“目前西南各省纷纷独立，如若南方获胜，我们没与他们开战，共和成立之后，我们就是元勋;若冯国璋获胜，我们就主动询问袁大帅该怎么办。如此一来，两方皆可兼顾，何乐而不为。”

袁世凯本想和湖北谈判，谁知后来形势急转，同盟会打下浙江、江苏，并请回孙中山在南京成立临时政府，孙中山任民国临时总统。

湖北前线的冯国璋深受朝廷恩惠，既忠于袁世凯又忠于清政府，二话不说继续打。段祺瑞不知如何是好，徐树铮便奉劝：“乘时而起，联络北军将士致电清廷，赞成共和，拥戴袁世凯为总统，此举一能逼清廷退位，提高袁世凯身价，二来可以向孙中山示威。”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段祺瑞听后欣然同意。

1912年1月26日，段祺瑞联合北洋42名将领电请清帝退位，北洋中人回忆：“段军统42人通电，为徐树铮拟稿……内幕如此，而其效努力乃至于不可思议也。”北洋通电支持共和，要是孙中山不肯和谈，那么同盟会就失去了大义。袁世凯料到段祺瑞身后有高人在指导，只是没想到是年纪轻轻的徐树铮。

徐树铮小小计策便推动了历史走向：孙中山以天下为重，同意让出临时总统之位。接着，孙中山辞职，袁世凯由前清内阁总理大臣变为民国临时总统，段祺瑞以“力造共和”之功被任命为陆军总长，徐树铮也因此获得陆军次长之位。

献计反对袁世凯称帝

1915年，袁世凯想要恢复帝制，一系列攀龙附凤之徒都忙着“劝进”。打国民党、打西南军阀，陆军部都不遗余力，但袁世凯要称帝，总长段祺瑞、次长徐树铮均不同意了。

此后，段祺瑞时常称病不见袁世凯，袁世凯得知是徐树铮在背后捣鬼，便对旁人说：“徐树铮是有点小才，如低调些，也许能成气候。但他现在成了段祺瑞的‘小扇子，四处扇风，到时候一定吃亏！”袁世凯想把徐树铮调出陆军部，段祺瑞不同意，当面顶撞，袁世凯束手无策。

陆军部不听指挥，袁世凯不免焦躁，便在总统府设海陆军统率办事处，将王士珍（字聘卿，北洋三杰之首，与段祺瑞、冯国璋并称为“北洋三杰”）请出来训练模范团，又找来蔡锷、蒋百里等一些军事人才，到各军挑选优秀将校，意图架空段祺瑞。

到了这年秋天，各地劝袁世凯称帝的声音甚嚣尘上，段祺瑞已孤掌难鸣，问计徐树铮，徐树铮建议道：“无论怎样，您都要反对帝制！袁世凯称帝必然会遭到国民党、西南军阀们的集体反抗，到时候您再出面善后。”

1915年12月，袁世凯如愿当了皇帝。蔡锷很快在云南兴兵，组建“护国军政府”，西南各省纷纷独立。

护国战争的主要战场在四川和湖南，但陕西省也有过不小动荡。当时的陕西将军陆建章是袁世凯的死党，有“屠夫”之称，他曾担任特务机构“军政执法处”处长，心狠手辣，杀革命党人无数。袁世凯称帝前为了稳固西南、西北，特意让陈宧坐镇四川、陆建章镇守陕西。

段祺瑞、徐树铮积极反对袁世凯，密电驻防陕西的安徽人陈树藩逐陆建章。陈树藩果然赶走陆建章，自任陕西都督，宣布独立。

四川陈宧、湖南汤芗铭几天内也相继独立。西南军阀北伐，北洋内部反水，袁世凯不得不宣布请段祺瑞收拾残局，徐树铮乘机建议袁世凯取消帝制：“唯有速下罪己之令，去奸谀之徒，收已去之人心，复共和之旧制，国势可定。若再迟疑瞻望，多延时日，是直授人以柄，自召天下之兵，非策之得也！”

冯国璋等封疆大吏也劝袁世凯去帝号，袁世凯无奈，只得宣布自己仍当大总统，并请段祺瑞担任内阁总理兼陆军总长，与西南洽谈。段祺瑞上任后，提拔徐树铮当国务秘书长。

1916年6月袁世凯死后，段祺瑞本想推徐世昌任总统，徐树铮却劝道：“为今之计，宜请黎元洪继任总统，以安民心。黎元洪为人忠厚有余威严不足，我们正好利用他，扩大皖系势力！”

据说段祺瑞对徐树铮言听计从，不仅仅是因为徐树铮眼光独到，更是由于徐树铮很给他留面子。徐树铮博学多才，文能谱曲作词，武能上马带兵，唯独对围棋不感兴趣。段祺瑞喜欢下围棋，曾教过徐树铮，“徐聪颖绝伦，不数月，技在段之上”。段祺瑞跟徐树铮对弈，发现其“思路颇高，突为弈中能手”，但是徐树铮从来都是输段祺瑞一点点，既显段祺瑞教导有方，又能而顾全其体面，段祺瑞称“谓其深知进退，益加宠爱”。

妙计拉拢张作霖，设计杀害陆建章

黎元洪继任总统，段祺瑞瞧不起黎元洪，徐树铮亦是。黎元洪身边的幕僚们觉得蒙受耻辱，就鼓励总统跟总理内斗，他们先是启动国会选冯国璋为副总统，接着联合冯国璋排挤段祺瑞。冯国璋是直隶人（河北），早就拉拢一干故旧形成了直系，与段祺瑞的皖系并驾齐驱。黎元洪便想利用直皖相争谋点儿好处。

1917年6月，段祺瑞向总统府提出《对德参战案》，意图联合日本。

英美在欧洲打仗，要是日本乘机独霸中国，必然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于是西洋人就唆使黎元洪拒绝通过此提案。

段祺瑞本想找日本借一笔军费荡平西南，未能如愿，便扬言换掉总统。黎元洪有西洋人撑腰，于是下令免去段祺瑞所有职务，段祺瑞一气之下索性通电下野退隐天津。这时候，徐树铮四处活动，煽动北洋各省督军宣布独立，并成立督军团逼黎元洪下台。

黎元洪无奈，只好请盘踞徐州的张勋入京调停。张勋相当愚忠，总想复辟帝制。北洋冯国璋、段祺瑞以直隶、安徽两省结成团队，他就召集其他省份的杂牌结盟，被推举为盟主，俨然第三势力。

徐树铮知道张勋可以利用，就赶到徐州极力游说，表示愿意支持他复辟。张勋信以为真。

哄好了张勋之后，徐树铮又劝段祺瑞：“先纵容张勋复辟，等他一闹腾，必遭天下反对，我们再出师讨伐，必将成功，您就是三造共和了。”当年武昌起义段祺瑞领衔北洋逼清廷退位“一造共和”，袁世凯称帝他出面善后“二造共和”，现在有第三次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张勋果真上当，率兵进京后把逊帝溥仪请出来登基，并解散国会，宣布废除民国一切。复辟闹剧引起全国反对，黎元洪躲在总统府下令恢复段祺瑞一切职务，请段祺瑞起兵。段祺瑞以徐树铮为参谋长，在天津组织“讨逆军”打张勋的“辫子军”。不到十天，张勋便一败涂地，残部尽被徐树铮差人收编。

段祺瑞因“三造共和”而名声飙涨，以极大的荣耀再任内阁总理和陆军总长，徐树铮也官复原职。

徐树铮轻易之间弄垮第三势力张勋，接着威逼黎元洪辞职。黎元洪通电下野，临走时请副总统冯国璋代理大总统。

逼走了黎元洪，但国会依旧不听话，徐树铮又劝段祺瑞：“民元（1912年）以来，政府办事，国会捣乱，往往事情办不成，還闹得天翻地覆。不如我们另起一个国会，可收指臂之功。”段祺瑞闻之恍然大悟，觉得是个好主意。

在徐树铮的操作下，第一届国会被解散。梁启超、林长民等社会贤达被请出来组成了临时参议院。段祺瑞拨出80万元作为筹备费，徐树铮仍觉不够，从陆军部再提150万元军费，委托前国会议员王揖唐（后来的华北大汉奸）、曾毓隽在北京西城安福胡同成立“安福俱乐部”，以卖鱼为名发密电收买各省议员。在这群人的筹划下，“安福俱乐部”势力渐增，其成员遍布各省。

皖系闭门造车，引起西南军阀极大不满，孙中山率领原国会议员南下，在广州召开“非常国会”，组成“护法军政府”，与北洋对抗。

南方再立中央，段祺瑞十分憎恨，便推行武力统一政策。徐树铮提出暂时不理会四川，重点进攻湖南，打下湖南后再打两广：“欲定大局，非谋统一不可;欲谋统一，非川粤同受政府节制不可。以川较粤，而粤宜急，粤定川或随之而定。我之争湘者，为图粤计耳。”段祺瑞觉得很有道理，以国务总理兼任陆军总长的名义下令北洋各系南征。

段祺瑞做事风风火火，却深深刺激了代理总统冯国璋，冯国璋不愿意当冤大头，提出和平统一的口号：只要南方承认中央，一切都能谈判。

皖系叫战，直系和西南叫和，段祺瑞顿时遭到南北夹攻。徐树铮建议以退为进：辞职！

下台后的徐树铮时刻都想着如何算计冯国璋，再将恩师段祺瑞送到台前，很快机会就来了。1918年2月，冯国璋买了2.7万支新式步枪及弹药，由一艘大船从日本运抵秦皇岛，打算用以扩充直系部队。徐树铮得知后，立马联系奉军首领张作霖。张作霖一直想入关，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皖系主动送上橄榄枝，他当然大喜过望，立马派了5个旅强行进驻平津地区，扬言“协助中央，平定南方”。

接着，徐树铮、张作霖上下其手，将直系的枪械分个干净。徐树铮不花一分钱，就给段祺瑞带来了盟军。张作霖积极向段祺瑞靠拢，在天津设立奉军司令部，自任司令，请徐树铮为副司令，皖奉联合倒直的格局形成。

皖奉联合，冯国璋无奈只好再请段祺瑞“以北洋团体为重，接受组阁大命”。3月，段祺瑞再次任内阁总理。

徐树铮再度为皖系立功，越加张狂，这年6月，他又干了一件大事：杀了北洋将领陆建章。

陆建章也是从天津小站做上来的，颇受袁世凯信任。袁世凯称帝时，徐树铮将陆建章从陕西都督的宝座上拉了下来，陆建章很恼火，此后致力倒皖。6月11日，直系后起之秀曹锟主持召开天津会议，商量如何解决北洋内部矛盾。陆建章受冯国璋之托前来。徐树铮认为陆建章会给皖系带来威胁，等陆建章一到，就把他接到奉军司令部。

6月14日，徐树铮殷勤地请陆建章到后花园密室中谈“合作事宜”，当陆建章走进花园时，徐树铮的卫士突然从后面开枪将陆建章打死。接着，徐树铮拟了一封电报发给冯国璋：“陆建章在山东、安徽、陕西等地勾结土匪，煽惑军队，在天津煽惑时被奉军副司令徐树铮拿获枪决，陆建章着褫夺军职、勋位、勋章。”

段祺瑞闻之大为震惊，冯国璋无能为力，只好让段祺瑞来处理。

小幕僚徐树铮居然杀了北洋骁将，激起了北洋将领的群起攻之，张作霖担心自己撞到枪口上，下令撤销徐树铮奉军副司令的职务;段祺瑞到处说好话，给陆建章的家属赠送5000元，提拔陆建章的外甥冯玉祥出任湘西镇守使，以示安抚。

拉拢张作霖、杀害陆建章这两步棋，徐树铮可谓招招凶悍，接着他又授意“安福俱乐部”成员各自返回本省开展议员选举，以便彻底掌控国会。因西南各省拒绝参加，北洋控制的14个省召开选举大会，皖系公开收买选票，到8月产生的新国会400多名议员中，“安福系”竟占380名。

国会议员任期是5年，第一届国会于1913年8月正式产生，到这年夏已经期满。安福国会随即宣布解散临时参议院，成立第二届国会，众议院议长王揖唐，参议院议长梁士诒，国会彻底被皖系控制。

接着在总统大选上，直、皖再次交锋，段祺瑞、冯国璋两人为了避免冲突，同时宣布下野，敦请安福国会选举北洋元老徐世昌。

10月10日，徐世昌毫无意外地就任大总统。为了安抚段祺瑞，他建议设立一个“对德参战军”，由段祺瑞任参战督办，徐树铮为副督办。

收复外蒙，出访欧美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段祺瑞下令将“对德参战军”改名“边防军”，由徐树铮统率移驻蒙古。从中枢到边疆后，徐树铮又做了一件大事——收复外蒙。

外蒙于民国初年在俄国煽动下独立，俄国爆发十月革命后，对外蒙失去控制。1919年春夏之交，日本想插手建立一个“大蒙古国”。徐树铮闻讯，亲自带兵8000赶到乌兰巴托，一路大张旗鼓，像是要调集几十万大军远征漠北，日本、俄国均被吓到，摸不清中国政府的心思。外蒙王公更是提心吊胆，同意归附中华民国。

11月17日，外蒙古正式上书徐世昌，呈请废除俄蒙一切条约，愿意回归。

徐树铮回京后，除向政府报告外，还将此事电告正在上海的孙中山。孙中山复电说：“比得来电，谂知外蒙迴心内向。吾国久无班超傅介子其人，执事（指徐树铮）于旬日间建此奇功，以方古人，未知孰愈？外蒙纠纷，亦既七年，一旦归复，重见五族共和之盛，此宜举国欢欣鼓舞者也！”

为了巩固外蒙，徐树铮建议政府修建公路、开办银行、创办日报、加强中华文化教育等。皖系因徐树铮收复边疆一事，大大重塑了形象，安福国会乘机推荐靳云鹏当总理。靳云鹏是段祺瑞一手提拔起来的，与奉系张作霖是儿女亲家，与直系曹锟也是拜把兄弟，容易被各方接受。

徐树铮煽动段祺瑞，以国会逼靳云鹏组成皖系内阁。待名单公布出来，张作霖、曹锟又通电反对，扬言要“独立”，“清除安福国会”，“解散边防军，赶走徐树铮”。

徐世昌为了协调北洋各方面的关系，于1920年7月批准靳云鹏辞职，同时宣布夺去徐树铮的统兵权。段祺瑞大为恼火，让徐树铮把边防军撤回北京，接着围住总统府，要徐世昌解除直系曹锟、吴佩孚的所有官职。

曹锟、吴佩孚不满，通电倒皖，張作霖见直皖即将开打，赶紧溜回奉天，宣布中立。7月14日，曹锟、吴佩孚与段祺瑞、徐树铮正式交火。不料张作霖落井下石帮助直系，皖系一败涂地。此后，段祺瑞隐居津门，徐树铮也躲进租界。

待曹锟贿选总统的时候，孙中山、张作霖、段祺瑞纷纷通电抵制。徐树铮劝段祺瑞与孙中山、张作霖缔结“反直同盟”，段祺瑞便委托他到广州去找孙中山。徐树铮未到，孙中山便给蒋介石写信道：“徐君此来，慰我多年渴望。”

孙中山与徐树铮见面后针对时局谈了许久，孙中山对徐树铮非常赏识，希望他能留下来做自己的参谋长。徐树铮委婉表示：“我在北方帮助孙先生，会比在孙先生身边帮助更大。”

1924年10月，张作霖与曹锟、吴佩孚翻脸，直奉战争爆发，直系大将冯玉祥阵前倒戈发动北京政变，囚禁总统曹锟，并让部下鹿仲麟把溥仪赶出紫禁城。直系大败，吴佩孚流落四川。冯玉祥、张作霖共同控制北京，拥护段祺瑞为“中华民国临时总执政”，并电请广州的孙中山北上洽谈和平解决南北问题。

段祺瑞再次出山，任徐树铮为考察专使，出访欧美日本等国，以寻求列强的支持。

在英国的时候，徐树铮应邀在皇家学院演讲，选的课题是《中国古今音乐沿革》，让英国绅士们大跌眼镜：“真没想到中国军人如此风雅。”英国汉学家甚至以“中华民国的周公瑾”赞誉他。

到德国时，德方以接待外国元首的规格迎接，不仅警车开道，甚至安排了陆军部举行野操，以供徐树铮检阅。其他各国均不知所以然，多年后历史学家们才找到答案：徐树铮曾给德国人送了一火车的枪支弹药，德国人虽然输了战争，却记得人情。

到意大利的时候，徐树铮与墨索里尼谈了两次，对于国际问题，两人居然有高度一致的认识，墨索里尼甚至同意“为徐将军提供军火，以整顿中国”。

接着，徐树铮到俄国访问斯大林;又沿着比利时、荷兰、美国一路行来，最后到日本。

1925年3月，孙中山不幸在北京病逝，正在国外考察的徐树铮发回一副挽联：“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曷居乎一言而兴，一言而丧;十稔以还，使无公在，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此联用典精准，仅仅三十余字便概括了孙中山的历史功绩，当时“全民哀悼，举国偃旗，挽词之多，莫可纪极，而竟共推徐氏此联为第一……徐之才气，横揽一世，远不可及”。

锋芒毕露，命丧廊坊

1925年11月中旬，徐树铮结束了考察，乘船回到上海。

此行让徐树铮很满意，他很高兴地致电北京的段祺瑞，告知自已要回京了。徐树铮曾杀了冯玉祥的舅舅陆建章，段祺瑞担心他的安全，让他不要来北京。徐树铮却认为自己“奉命考察”，考察完毕理应回京复命，执意北上。

26日，徐树铮到京，拜见段祺瑞。北京风传徐树铮从国外拉到援助，要联合北洋杀掉冯玉祥。冯玉祥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准备先下手为强。段祺瑞觉得气氛不对，劝徐树铮赶紧离开。29日下午6时，徐树铮准备车出发。

徐树铮去车站后，段祺瑞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张神秘的纸条：“徐树铮不可行，行必死！”段祺瑞大惊，让人拿着纸条去追。徐树铮却一笑置之：“恩师多虑了。北京四周到处都是仇家爪牙，随时随地都可致我死命。我之所以犹能安然无恙，徒以鬼蜮伎俩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露其真面目。我若藏藏躲躲，岂非正中其计！”

北京卫戍司令鹿钟麟得知徐树铮离开北京，立刻向驻在张家口的冯玉祥报告。冯玉祥道：“徐树铮一走，从此多事！”鹿钟麟说：“徐树铮的车已经出了丰台，如决心干掉他，可令张之江执行，在河北廊坊拦住。”半夜12时，驻守廊坊的张之江接到鹿钟麟的电话，准备动手。

徐树铮刚到廊坊，就被张之江派人拉下了火车，不到一个小时便被杀了。鹿钟麟早已安排了善后事宜，他把陆建章的儿子陆承武送到廊坊，对外宣传“为父报仇，天公地道”。其实陆承武赶到廊坊时，徐树铮已经被杀。

段祺瑞得知徐树铮死讯后放声大哭，明知是冯玉祥做的手脚，偏偏被“为父报仇”弄得抓不住把柄。当天，段祺瑞在私宅为徐树铮设置灵堂，并率子女吊唁。随后又购置一口上好棺木，将徐树铮的遗体迎回北京安葬。

徐树铮才华横溢，但锋芒毕露张狂太甚，他曾赋诗曰：“购我頭颅十万金，真能忌我亦知音。”他的死让皖系一蹶不振，皖系中人无不感伤“皖系没有小徐不足以成事，亦不足以败事”，“年来党派之纷扰，南北之乖戾，外债之丛脞，强邻之压迫，而陷祺瑞于漩涡者，皆树铮为之阶也。树铮以文武兼资自诩，欲以纵横捭阖之术，执长鞭而控宇内，然文不能促内政之进行，武不能制西南之反动，徒赖日本为饮鸩止渴之计”。

一代大儒康有为很惋惜徐树铮之死，他认为徐树铮是周公瑾一类，“其雄略足以横一世，其霸气足以横九州。其才兼乎文武，其识通乎新旧……假生百年之前，为人龙而寡俦。哀世乱而内争兮，碎明月于九幽”。

对幕僚而言，诈术、心机，固然可能愈用愈巧，但陷阱或失算，往往也就在运用自如而得意忘形的疏忽之中。象有齿以焚其身，有才无德者，更百般依附枭雄当作靠山，以求一逞。如徐树铮者，他的际遇像韩信，而他的智略则较张良有所不如。所以，他也就“象有齿以焚其身了”。

（参考资料：《民国往事：一本书讲透民国幕僚真相》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2年7月第1版、《军阀幕僚：大时代乱局中的配角》《看历史》2018年第8期;作者：宁公子、贾登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