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瑜
(吉首大学旅游与管理工程学院,湖南 吉首 416106)
世界遗产地作为全人类的珍贵财富,理应受到人类的格外保护与利用,而对遗产地进行保护性的旅游开发是一条非常好的路径。不过,在不少发展中国家,因追求经济利益而进行的过度旅游开发、世居户的生产、生活活动,却给遗产地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如遗产地“原真性”的破坏、遗产地环境的污染等问题。为此,学者Weaver 提出,实施生态移民是解决遗产旅游地旅游开发、可持续发展与遗产保护两者之间存在的人地矛盾的有效措施之一。[1]
1998年9月,武陵源自然遗产地就因在旅游开发过程中出现过环境污染和过度开发的问题而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黄牌”警告。为此,在1999年至2002年间,武陵源核心景区先后实施了一期、二期拆迁工程,陆续开展了拆除工作。[2]2013年,为加快生态移民工程进展,张家界市委市政府积极开展“提质张家界,打造升级版”1656 行动计划,[3]但由于受到资金等方面的限制,世居户并没有完全搬出景区。2017年,中央环保督察组对核心景区环境污染问题提出了整改要求,景区内天子山景区、袁家界景区成为整改的重点,为实现此目标,对遗产地世居户进行生态移民刻不容缓,而在移民过程中,世居户的主观心理意愿是影响生态移民工程顺利进行的关键因素。[4]为此,本文以武陵源自然遗产地世居户作为研究对象,对其生态移民意愿影响因素进行研究。
在生态移民研究方面,国外学者的成果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其一,关于生态移民的合法性研究;[5]其二,生态移民后续发展研究,如生态移民后居民的后续生计难以保障,会导致失业和居民生活水平下降等问题;[6]其三,生态移民影响研究;其四,移民公民权利研究。而国内对生态移民的研究相对较晚,主要涉及生态环境建设和扶贫开发等经济学和社会学领域。[7]进入新世纪后,面对生态环境恶化或自然资源枯竭,生态移民理论开始得到了学术界的关注,现阶段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态移民目的、生态移民安置与后续产业研究、生态移民后风险研究、生态移民文化变迁与文化冲突研究等方面。[8]在景区生态移民方面,其研究成果主要有移民的模式、移民途径、移民政策以及移民过程中产业配置等,[9]景区居民“整体搬迁”模式对生态旅游景区管理的影响,[10]对生态移民安置与后续产业发展进行了调查研究;[11]但却忽视了对移民主体的利益及移民意愿的研究。而事实上,景区世居户作为旅游地景区社区的一个重要利益主体,他们的移民意愿及对移民的认可与支持直接影响到生态移民工程的顺利进行。[12]
(一)问卷量表设计 本文调查问卷主要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被调查居民的社会人口学特征统计,共7 个题项,主要包括居民基本信息、居民收入来源及构成等内容;第二部分是核心景区内世居户对武陵源景区认知意义的调查,共7 个指标;第三部分列出影响居民生态移民意愿的因素,共25 个指标,主要包括对移民政策的了解程度与满意程度、对安置地的生活水平及社会适应性的评价、可持续发展等影响因素。生态移民动力机制采用5 级尺度度量法进行测度,即根据被调查者对各测量指标的认同程度从弱到强依次为非常不同意、不同意、一般、同意、非常同意五个等级。
(二)研究方法 本文选取武陵源景区世居户居住地索溪林场、杨家界、天子山待搬迁居民和中湖乡、宋家边已搬迁居民作为调查研究对象,对问卷调查获得的原始数据采用SPSS21.0 统计软件进行描述性统计、信度与效度、均值与标准差、方差等分析,根据分析结果提出相对应的搬迁建议。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次调查采用入户访问的形式进行,共完成有效问卷200 份。经过数据录入和分析,得到收集样本的社会人口特征,即调查者的男女比例为109:91,有53%的调查者年龄为25-44岁,35.5%的受访者的职业与旅游业相关联,受教育程度主要为初中及其以下;有44%和37%的调查者的家庭总人口数分别为4人和5人,家庭上学人员1人的比例达到81%,外出务工人员为2人的达到59%;在家庭收入来源构成中,旅游业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为25%,而外出务工收入为主要来源的有55%。
(二)信度与效度分析
1.地方感量表检验
(1)信度检验
对地方感量表进行可靠性检验,其Alpha 值的变化如表1所示。
表1 地方感量表·可靠性统计量
由上表可知,在删除量表某些项目前,地方感变量的 Alpha 值为 0.680,小于 0.7,即表明该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及稳定性偏低。但从表2可以看出,地方感量表中的“景区具备社会保障和保险的功能”、“可享受政府补贴”的项目相关系数值小于0.3,故删除。删除这两个项目后,地方感变量的Alpha 值为 0.747,大于 0.7,即表明该分量表的可靠程度较高。
表2 地方感量表·项总计统计量
(2)效度检验
将数据进行KMO检验和Bartlett球形度检验,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从表3中可以看出,KMO值为0.715,超过0.7;同时,Bartlett球形度检验的显著性概率为0.000,小于0.001,表明数据因子之间具有相关性,即该变量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表3 地方感量表·KMO和Bartlett的检验
2.可持续发展量表检验
对“可持续发展”进行信度检验和效度检验,结果见表4、表5:
因“工作技能不依赖于旅游业”、“增加就业机会”、“增加外出务工机会”三个题项的项目相关系数值小于0.3,将其删除后,可持续发展量表的Alpha 值为0.785,较之前有显著提高,表明删除某些题项对提高量表的可靠性有显著作用,量表的内部一致性和稳定性较好。
表4 可持续发展量表·项总计统计量
表5 可持续发展量表·KMO和Bartlett的检验
进行KMO检验和Bartlett球形度检验,KMO值为0.786,Bartlett球形度检验sig值为0.000,说明该分量表的数据可以进行因子分析。
3.生态移民社会适应性量表检验
对生态移民社会适应性变量进行信度分析和效度检验,结果见表6、表7:
该变量的最初的Alpha 值仅为0.607,经过对题项相关性系数进行检验,如表8所示,删除相关系数小于0.3 的题项,量表的内部一致性和稳定性得到显著提高,Alpha 值也提高到0.751,表明该量表具有一定程度的可靠性。
表6 社会适应性量表·项总计统计量
表7 社会适应性量表·KMO和Bartlett的检验
对数据进行KMO 检验和Bartlett 球形度检验,虽然 KMO 值仅为 0.656,小于 0.7 的标准,但在“相关矩阵”中,该变量的相关系数皆大于0.3,且Bartlett 球形度检验sig 值为0.000,表明该变量可以做因子分析。具体见表8。
4.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检验
对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进行信度检验和效度检验,结果如表9。
从表9看,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的题项对总项的相关性皆较弱,相关系数较低,故而删除相关系数小于0.3 的题项,包括“可以获得补偿”、“移民的补偿对生活改善有帮助”、“服从政府的安排”、“赞成当前的移民机制”、“移民后期扶持政策较为完善”。之后再次进行可靠性分析,Alpha 值反而从0.601 降为0.562,而“移民成本较低”的相关系数小于0.3,将其删除后,该量表的Alpha 值为0.725,达到0.7 的标准,量表可靠性得到保障。
剔除六个题项后,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仅剩下“移民实施过程有较好的监督”、“满意政府出台的移民安置政策”两个题项,故而不需要进行因子分析。
表8 社会适应性量表·相关矩阵
表9 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项总计统计量
(三)均值、标准差分析
1.地方感量表均值与标准差分析
世居户对武陵源核心景区认知意义的不同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居民的生态移民意愿。对“地方感”量表分析结果为:“景区有重大意义,是一个特别的地方”题项均值为4.01,介于“同意”和“非常同意”之间,赞成率为81.5%,即世居户对该题项的认同度极高;而其他四个题项的均值也都接近于4,赞成率介于67%与81%之间,这不但意味着受访者对该量表的高度认同,同时也表明世居户对武陵源核心景区的地方认同和地方依恋极为强烈。
2.可持续发展量表均值和标准差分析
可持续发展维度既包括武陵源核心景区的可持续发展,也意味着移民群体的可持续发展。对“可持续发展”量表分析结果为:“生态移民是改善景区环境卫生的最根本途径”题项均值为4.02,受访者的赞成率为80%;关于景区可持续发展的两个题项“生态环境破坏,需有所牺牲以促进发展”和“积极参与社区的旅游发展”,其均值分别为3.52 和3.67,赞成率为59.5%和67.0%;关于移民自身可持续发展的“增加经济收入”和“促进生活水平的改善”的均值分别为3.64 和3.42,赞成率为61.5%和50.5%,表明受访者对可持续发展量表的认同度较高。另外,“促进生活水平改善”、“生态环境破坏,需有所牺牲以促进发展”、“积极参与社区的可持续发展”标准差较大,表明被调查者它们的认同的差距较大。
3.社会适应性量表均值与标准差分析
居民对社会适应性的担忧会影响其移民决定和移民行为,主要是对安置地的生活环境、基础设施、后续就业等社会适应性问题进行考量。对“社会适应性”量表分析结果为:“景区游憩机会减少”均值为4.06,赞成率为83%,即受访者对该量表的认同度非常高,但也说明世居户对景区提供的生活环境较为满意,对移民所带来的生活环境改变的不满以及对安置地生活环境的适应性的担忧;“景区收入低于务工收入”和“安置区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条件较好”的均值分别为3.67 和3.57,赞成率分别为62.5%和52.5%,受访者对它们有一定的认同度,但其标准差分别为0.758 和0.760,说明受访者对其认知有所差异。
4.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均值与标准差分析
生态移民政策,包括生态移民运行政策、保障政策、补偿政策等,这些政策都直接或间接地关系到世居户的直接利益和生产生活保障。对“生态移民政策感知”量表分析结果为:“移民实施过程有较好的监督”、“满意政府出台的移民安置政策”的均值分别为2.76 和2.67,介于“不同意”和“一般”之间,赞成率仅有11.5%和8.5%,表明受访者对它们的认同度较低。同时,它们的极大值和极小值的差距较大,说明受访者对题项的认同度的差异较大。
(四)居民对移民意愿影响因素认同度差异
1.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与移民意愿影响因素
为了研究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是否会对移民意愿影响因素的认同度存在差异,本研究采用了独立样本T 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分析样本在移民意愿影响因素方面是否存在差异。在该分析中,由于其sig 值皆大于0.05,因此认为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不同受教育程度的世居户对移民意愿影响因素的认同度并无显著差异。
2.职业与移民意愿影响因素
运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检验不同职业的世居户对移民意愿影响因素的认同度,结果显示,不同职业的世居户有且只对生态移民政策感知这一影响因素的认同度存在显著差异。再将数据进行多重比较,发现旅游服务人员、销售商贸人员对生态移民政策感知因素的认同度与其他职业者存在显著差异。
3.婚姻状况与移民意愿影响因素
不同婚姻状况的居民仅有对地方感这一影响因素的认同度存在显著差异。由于已婚、未婚居民对地方感的认同度的标准差分别为0.963 和1.051,因此认为未婚居民对地方感这一影响因素的认同度的差距较已婚居民大。
4.家庭人口构成与移民意愿影响因素
对不同家庭人口构成的受访者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家庭不同总人口总数、不同外出务工人数、不同上学人员数对移民意愿影响因素的认同度并无显著差异。
5.家庭收入与移民意愿影响因素
分别将家庭主要收入来源、旅游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例、外出务工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例、农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例等与移民意愿影响因素进行单因素分析检验,结果表明:外出务工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例大于90%的世居户对社会适应性因素的认同度与其他不同家庭收入的世居户存在显著差异。
(一)结论 本文对武陵源自然遗产地世居户生态移民意愿进行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影响武陵源核心景区世居户生态移民意愿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主要涉及到移民政策、移民地方感、移民和景区的可持续发展、移民社会适应性等方面。
2.世居户对移民意愿影响因素的认同度皆较高:①受访者对地方感因素的认同度较高,表明世居户对居住地武陵源核心景区的地方依恋和地方情感极为强烈。②世居户认同景区和移民群体的可持续发展会影响其移民意愿。但同时,世居户对景区可持续发展因素的认同度高于移民群体可持续发展。③受访者对社会适应性因素的认同度最高,且主要表现为对生活环境、收入来源、基础设施等安置地适应性的担忧。④世居户对政府制定的移民运行机制、保障机制、补偿机制等有较大程度的不满,且主要是对移民安置政策、移民监督政策的不认可。
3.不同群体对影响移民意愿因素的认同度存在着显著性差异:①世居户中从事旅游服务人员、销售商贸人员这两类职业者对生态移民政策因素的认同度与其他职业者存在显著差异。②不同婚姻状况的居民对地方感这一影响因素的认同度存在显著差异,且已婚群体对地方感因素的认同度较未婚居民更为集中,未婚居民的认同度的差距较大。③不同家庭收入比例构成的居民群体对社会适应性因素的认同度存在显著差异,且外出务工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例大于90%的世居户对社会适应性因素的认同度与其他不同家庭收入比例构成的居民存在显著差异。
(二)建议 为促进武陵源区生态移民的顺利进行,提出以下建议:
1.针对世居户的地方依恋和地方情感,在生态移民的实施过程中,政府有必要加强宣传引导,让居民真正了解生态移民对武陵源景区环境和旅游可持续发展的作用,帮助居民树立正确的生态移民观念。
2.针对世居户对安置地社会适应性的担忧,政府应加大对居民移民后的生产生活的扶持力度,降低居民对移民后续生计的消极认知;加强对移民的教育与培训,提高移民从事和参与旅游业的能力与意识,保证社区居民利益的可持续。同时居民应积极转变对安置地的认知,努力适应安置地新的生产生活方式,树立自力更生的观念。
3.针对世居户对生态移民政策的不赞同问题,政府在制定移民政策时,在参考国家相关移民政策的同时,要因地制宜,多方了解世居户诉求,充分考虑居民的长远利益,制定积极合理的生态移民政策,加大对生态移民运行机制、保障机制、监督机制的关注,积极采取措施扶持移民的后期生产生活。
4.为解决补偿资金问题,从政府层面而言,加大财政转移支付力度,将生态移民与旅游扶贫项目相结合,列入专项资金给予补助,以此加快移民安置;同时建立优惠的信贷补助,促进移民在安置地的稳定发展。从企业层面而言,旅游企业应当积极帮助配合移民安置就业,并且按照旅游经营收入的一定比例缴纳景区资源环境有偿使用费,专门用于支持移民安置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