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振欣
村庄和孩子的名字
每一个村庄就像人一样,不管村庄大小,贫穷贵贱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每个村庄名字的由头或者渊源,或以原住人的姓氏,或以村庄的地理位置,或以居住时那棵标志性的树木,或以当地标志性的山脉,或以地理、历史的典故而取的。林林总总的村庄的名字并不是很复杂,一个村庄的名字也许很久远,也许会一成不变,也许会在历史的变革或者自然灾害或者人为的迁徙中消亡。但一个村庄的名字会给那些居住过的人们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有一些村庄,或许因为一些人文的景观,或许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或许因为著名的风景名胜,它们的名字很响亮,很久远。它们带着一股浓浓的人文气息或乡土气息飘向很远很远的远方,让很远很远的人们知道它的存在。大多数的村庄是没有这样的尊荣和名望的,它们默默无闻地在一个地方存在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存在了几千年。只有附近的十里八乡的人们才知道那里有一个什么样的村庄,知道那个村庄的人们大多都姓什么,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就像我的家乡,我所居住过的那个小山村,它的名字很好听,叫槐树营,很富有诗意,很有浓浓的乡土气息。但知道它的只有重阳河两岸,重阳河上下十里八村的人们。
槐树营在重阳河存在也许有几百年,也或许有上千年。槐树营最早的人家或许是姓谢,或许是姓魏,也或许是姓刘。他们是槐树营最原始,最古老的原住居民。至于谁是最原始,最原住的第一家,谁也无法考证。不管谁是最先原住的,这些姓氏都与槐树营的名字没有丝毫关系。至于它为啥叫槐树营,很多老人说,是与槐树有关。传说村东头有一棵很大的槐树,这棵大树需要十几二十几个人才能抱住。后来老槐树由于太老太老,老态龙钟,终于津干枝枯而寿终正寝。人们把树放倒,发现老树中间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外表的皮囊,據说空树中间可以过一辆牛车。至于是不是传说中那么大的树,能不能过下一辆牛车,那只是传说,谁也无法去求证。
在一个村庄的周围,那些方方正正一块块的或者是尖尖角角的土地,村庄的前面和后面靠着山坡的一些沟沟岔岔,它们也有自己的名字,这些名字那些十里八乡的人们是无法知道它们叫什么的,只有居住在村庄里的人们知道它们的名字。它们就像村庄里的孩子,村庄是户主,是家长。那些个方方正正的,尖尖角角的土地,那些个靠着山坡的沟沟岔岔,作家长的为了耕作或者是支配其他人劳作方便,所以就依着它们的地形地貌,它们周围的参照物,它们所处的方位——各自取一个名字。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的每一块田地,每一个小山沟,每一道山梁,每一条小溪流都有它们自己的名字,诸如大秧地、大尖角、水蒿苗窝、柿树湾、楸树行、桐树行、石碑楼、黄龙庙前、百合沟、杨家沟、大渠、小渠等等。小时候是听着这些名字长大,这些名字给我的是温馨,是亲切。是这些一块块方方正正,尖尖角角带着泥土的腥香的土地滋养着我,槐树营多少代人长大,变老,最后又掩埋在这些泥土中。他们游弋的灵魂也许会俯瞰着他们曾经生活过的这一方水土,也许他们在祈祷或者保佑着他们的子孙后代。
很多个村庄经过久远年代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变迁,它们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起名字时的参照物或者说引以为傲的、能够称做一个村庄主体的物体。不管年代多么久远,人们一代接一代,一茬接一茬地叫着这个村庄的名字,沿袭着村庄原始的名字。就我居住的山村,它早已没有了那棵大槐树的身影,但人们依然坦诚地,毫不羞怯地对外宣称自己是槐树营人。或许自称自己是槐树营人并没有多么值得炫耀或者值得称道的自豪感,但作为槐树营人,槐树营就是槐树营人根的所在,槐树营人的脉管里流淌着槐树营先辈们的血脉。是槐树营的那一方方土地,一汪汪清泉养育着世世代代的槐树营人。
村庄的名字是如此,那些个方方正正、尖尖角角地块或者沟沟岔岔的名字也是一样,很多个地方早已物是人非,名不副实,但它们依然叫着原先属于它的那个名字。大秧地早已没有人再种水稻,百合沟已经没有了百合,石碑楼的石碑早已成为村民墙根的基石、门前的台阶或者小溪流的石桥。柿树湾的柿树早已进了村庄里村民的灶台,青烟袅袅地化为灰烬。
尽管那些很多个方方正正、尖尖角角、沟沟岔岔的名字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参照物,没有了原始的自然风貌。尽管沧海桑田,以及人为地改变了它们的容颜,但不管隔了多少代、换了多少茬人,人们依然呼唤着它原始的名字。风月、时空甚至是改朝换代都无法改变那些由来已久的记忆,抹不去岁月的印痕。
一个小的地名也像村庄一样有着很多故事,有着很多让人抹不掉的记忆。就像楸树行,它是村庄最西头一块很大的土地,在地的东边长着一行大人们才能抱住的楸树,故名楸树行。楸树,在我的老家这一方土地的人们,把它看得很珍贵,它长得挺拔、标致,木质细腻有韧性,它是做家具和棺材上好的木料。春末夏初是楸树开花的季节,因为楸树高大挺拔,远远就能望见楸花紫白相间,盈盈一树,纷纷攘攘,煞是惹人。楸花落去,秋天楸树的枝枝稍稍上结满一串串比香粗一些、一尺多长的夹,微风吹来,那些夹就像风铃在微风中摇曳着、荡漾着。
楸树行的土地是村里的瓜地,有十几亩二十几亩。楸树行除了地的东边一行高大挺拔的楸树以外,它还有一个主要的标志,那就是地中央的瓜棚,还有爬满一地绿油油的西瓜和香瓜秧子,和那些秧子上结满一地的西瓜和香瓜。还有伺候这些西瓜、香瓜的三爷。三爷不仅仅有给西瓜和香瓜施肥、掐头、打岔、疏果的故事,三爷在我的心中,在槐树营乃至重阳河流域是我最最崇拜的偶像。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说拉弹唱,无所不通,尤其是三爷的字,草书龙飞凤舞,宋体板板正正,隶书惟妙惟肖。如果放在现在一定是国家级的书画名家。可惜那个时候自己太年轻,没能够收藏一两幅三爷的字画,终身遗憾。
如果说楸树行留给我的是甜蜜的记忆,那么大秧地留给我的是一幅画,是一首诗,是江南水乡水墨画卷的风韵,是淙淙流淌在槐树营多少代人脉管里的乳汁。其实大秧地并不是能够栽种水稻最大的地块,整个村庄的前面那几百亩地都是秧田和荷塘。也许大秧地是我们的先辈们最早、最先开垦出来的最大一块稻田吧,也许大秧地是最肥沃的一块稻田,也许大秧地有着现代人不为所知的故事。村前的土地紧靠重阳河,河的岸边一排排柳树和少量的小叶白杨以及油桐树,这些柳树和小叶白杨是呵护这方土地的屏障,更是槐树营的一道风景。整个地势南高北低,几百亩的土地一条条纵横地整齐地排列着。夏天,微风卷着银黄色麦浪,此起彼伏,起伏的是一首首流淌不息的诗,那些诗句里是槐树营人一张张笑脸,是槐树营人丰收的喜悦。秋天沉甸甸、金晃晃的稻田镶嵌着墨绿色荷叶和白色、粉红色荷花,那是槐树营秋天最美的画。我想朱自清老先生的《荷塘月色》如果是在我故乡那一片秋色里抒写,也许会更有诗意,更有画感,也许会是绝美的田园风光韵味的力作。
“少小离家老大回”一个久离故乡的游子,重新回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土地,沧桑的岁月能够使人忘却很多记忆,也能够涂抹以往青春靓丽的容颜,甚至故土上那些以往最熟悉的老屋、山梁、河流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但老家的名字,老家那些方方正正、尖尖角角的土地的名字不会忘记,那些沟沟岔岔,山山梁梁的名字不会忘记,这些名字被永远珍藏,是永远烙在心上刻骨铭心的印痕和心中的记忆。因为这一方带着腥香土地孕育出来的不管是粮食还是野菜,是滋养着我们长大的乳汁,这块土地是每一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永远的母亲。
每个村庄都有独特的鄉俗
世界是由大大小小的都市、城镇和村庄组成。村庄与村庄之间,也许在同一条河流共饮,也许同一个姓氏,或许隔着一座小山,或许隔着一条小河,它们的风俗也许有着很多的差异。在中国的俗语中就有这样一句大家公认的话语,叫做“十里不同俗”。一个村庄里的风俗习惯连接着的是这个村庄里的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祖辈、父辈们的血脉传承。人们不厌其烦地在婚庆、节日、丧葬时的待人接物上,重复着祖辈们那些繁文缛节的礼仪和风俗。这些繁文缛节的风俗尽管显得有些俗不可耐,显得土里土气,甚至有的时候显得有些啼笑皆非,但这些显得有些程式化格调的风俗是一个村庄经过多少年先辈们积淀而成的文化。是这个村庄里的人们乐此不疲地继续传承着,就像血脉,就像河流一直流淌在这个村庄人们心中。
不知何时,在重阳河岸边一个叫槐树营的小山村,过着和周围很多个村庄不一样的春节。在我的记忆中村庄里的人们一直把大年三十中午那顿饭称之为过年。尽管小的时候三十上午的年饭很简陋,很寒酸,很不规范,很不讲究,没有现代年饭的那么丰盛,简单的就是做一锅大米白饭,再烩上一锅大肉、豆腐、萝卜、白菜和粉条的大锅菜。人们吃饭的方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然是三家五家、十家八家的邻里,就近或大树下或山墙头边或者十字路口,人们或站或坐在空旷的室外,每人端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蓝边瓷碗,只不过碗里的内容要比平时饭菜要丰富了许多,都是一样的白米干饭就着大肉、粉条、萝卜白菜。人们边吃着饭边说着一些闲话,有些大人们故意地去逗有些小孩,慢慢躲到小孩的后边,伸出筷子假装着去夹小孩碗里的肉,当小孩子发现,吓得赶忙用手捂着碗口撒丫子跑开,那些大人们边吃着饭边开怀大笑起来。有些会讲笑话的边吃着饭边讲着笑话,讲到让人捧腹大笑精彩之时,使那些在场的人们笑得前仰后合,眼红泪流,有些刚刚吃进嘴里的饭菜被突如其来的笑料忍不住笑喷一地。槐树营人们吃年饭几乎整个村庄的饭菜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一样的蓝边大碗、一样白生生的米饭、一样的大肉炖着萝卜白菜粉条的大锅菜,和平时一样的吃饭方式,一样的三家五家在就近的一片空场,或站立、或蹲、或坐在早已放在那里的那块石头上,只是碗里多了一些平时看不到也吃不到的大肉粉条的菜罢了。槐树营的年饭不隆重也不热烈,更不讲究,平平淡淡的年复一年。而且一直延续着,延续着祖辈们传承已久的年俗。在我没有走出这个山村之前,我一直以为全世界的人们都是在大年三十中午吃年饭,直到有一天我走出我所居住的小山村,走出大山之后,看到外边的世界,看到了外边世界里的人们过着和我居住的山村不一样的年俗,吃着不一样的年饭。后来我问我的长辈们为啥我们是在大年三十上午过年,外边的人们是在三十晚上过年?长辈们给我一个很圆满的答复:之所以是在大年三十中午过年,是因为我们是从山西洪洞县迁徙过来的,从山西洪洞县迁徙过来的人们就是大年三十中午过年。虽然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有些不符合逻辑,但谁也不会去深究和考证。
槐树营不仅仅是年三十的年饭有别于其他村庄。三乡五里的村庄在整个正月里要数槐树营的节日最隆重、最喜庆、最热烈。从年三十的晚上,槐树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开始准备整个正月的社火。这些社火包括舞狮、旱船、花灯。村庄里的人们在很多年的潜移默化中,自然地组合着属于自己的群体,舞狮的人们由教练领着,三十晚上把存放在各组保管室里闲置一年的狮子头、狮子皮和那些锣鼓铜器一一翻找出来。这些已经闲置一年的物件已经落满了尘埃,涂满五彩缤纷油漆的狮子头已经斑驳陆离,用青麻编织的狮子皮被鼠咬虫吃得已经面目全非。不用分工,人们很自觉地除去尘埃,把斑驳陆离的狮子头补上油漆,把面目全非的狮子皮用青麻补齐。当然舞狮的人们清一色男的,有领狮的、舞狮头狮尾的、敲锣鼓响器的,这些人中有一个人负责指导练习舞狮高难度动作。耍旱船的一帮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男有女,有编剧,负责作词,有划船的老板,划船的老板是一个喜剧性的人物,能唱能舞,唱词要带一些调侃性唱词,旱船里面坐着富家小姐,船外有四个帮船的丫鬟。整个耍旱船有点刘三姐对山歌的味道,划船的老板挑战,船里的小姐对唱。一唱一和把耍旱船慢慢推向高潮。
舞狮和旱船离不开花灯,槐树营的花灯是槐树营人不知道从哪朝哪代传下来的老手艺,人们潜移默化地传承着祖辈们的手艺,而且一代一代发扬着,变换着花样。快到春节的时候家家户户不等吩咐,自觉地准备制作花灯的材料,设计花灯样式,年复一年花灯的样式总是在不断地变换着,十二生肖灯、荷花灯、蝴蝶灯、宫灯等等,长方形的、圆形的、多边形的、不规则形的、模仿动植物型的,千姿百态,五彩纷呈,每家一种,各具特色。当然花灯最好看的要数村西头刘七叔家,他家的灯每年创意总是与众不同,别具一格,有会走路的仙鹤灯,惟妙惟肖两只羊能够决斗的灯,利用孔明灯的原理制作出来的十二生肖皮影转灯。每到正月十五的晚上七叔的灯是观众最多、时间最久的。那些精彩纷呈的花灯并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一对其貌不扬的牌灯,它的制作极其简单,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面四角有四根细细的竹签,竹签周围用白纸糊起来,纸的一边用黑墨画上一个虎头,木板正中间的下方固定一根不到两米长鸡蛋粗细的竹竿。这种叫牌灯的灯是整个花灯队伍里的灵魂,是花灯中的头牌,每一次社火表演,两盏牌灯必须走在花灯的最前面,到演出场地,它就像两个门神矗立在锣鼓乐队的两边。牌灯第一次点亮要有一个很隆重的祭拜仪式,等正月过完,农历二月二这天晚上要有一个化灯仪式,所谓化灯就是要把牌灯在火星爷画像面前烧掉,化掉牌灯预示着赋予牌灯的使命已经完成。
曾几何时槐树营开始有了社火,槐树营的老年人说不清楚,年轻人更是不知就里。老年人说:很小的时候听营里的老人讲,很早很早的时候,咱槐树营连年都要失火,每一次失火都要殃及三家五户。俗话说一烧十年穷,每年那些被烧的乡邻日子没法过,靠着左邻右舍和亲戚们接济勉强度日。有一天火星爷给当时的村长托梦,说槐树营要想没有失火的灾难,必须在正月十五耍狮舞、划旱船、玩花灯方能消除槐树营的火灾。于是乎咱槐树营就有了火星会,有了火星会就有了每年的正月十五晚上的耍狮舞、划旱船、玩花灯的社火表演。火星会是一个松散的民间组织,没有谁是具体的组织者或者会长之类的官称。每年的社火活动结束,二月二龙抬头的晚上化完牌灯,当任组织者要组织会员聚会,摆上几桌子宴席,火星会敬的是火星爷。在宴会开始之前,首先要举行一个简短的仪式,把火星爷的画像挂在堂屋的墙上,画像前面放一张供桌,上面放上全猪、全鸡、全鸭之类的供品,然后人们毕恭毕敬地焚香许愿顶礼膜拜。顶礼膜拜之后,当任者把事先准备好的阄放在铜锣里,让每个人去抓,谁抓到“火星会”三个字,谁就是下一任社火的主办人。槐树营的先人们很超前,处理火星会继任者有点像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闭幕会移交下一届主办方。也许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移交下一届主办方的方式是跟着我们先祖学来的吧?呵呵,一句玩笑。
槐树营的社火不仅仅是正月十五晚上在村子里的麦场上举行一场表演而已,而是在表演之前,要到村子里的每家每户家里拜门。拜门是一个很隆重、很虔诚的事情,家家户户早早地准备好点心、水果、烟酒、红包等礼品,等到狮舞的队伍咚咚锵、咚咚锵敲着锣鼓,后边跟着长长的旱船和五光十色花灯的队伍快要来到门前的时候,主人家点上鞭炮迎接舞狮的到来。舞狮的队伍走进院中,狮舞先表演一番,领狮的挥舞着绣球喊一些吉祥的口号,夸赞一番主人家的成就,祝福一番来年的福祉。如果主人家有要求,狮子要进主人家在堂屋里走上一遭,如果主人家有小孩,主人会把小孩交给领狮的,让狮子把小孩从嘴里“吃”进去,再从屁股“拉”出来。预示着孩子经过一次灾难,以后会时来运转,为小孩子消灾避难,保长久平安。旱船是要在院落中划几个来回,船老板要唱一些吉祥如意祝福的唱词。之后,一家的拜门就算结束,狮舞的队伍再走向下一家。
不管是狮舞表演还是走进庭院拜门,都是人们消灾祈福平平安安的美好愿望。自从槐树营有了社火,槐树营真的很少发生火灾,所以槐树营的人们一直传承着正月十五这一社火艺术和手艺,那是槐树营特有的文化盛会,也是槐树营人特有的文化传承。也许是虔诚所至,也许是上天对于槐树营这片土地的偏爱,让人们享受着温暖阳光下这一片祥和。
槐树营不仅仅是年三十的年俗、正月十五的社火有别于那些三乡五里的村庄的民俗,槐树营还有和别的村庄不一样的婚丧嫁娶、生子嫁女等风俗。这些风俗是一个村庄里的风花雪月,尽管它是流于形式的礼仪,但这种流于形式的礼仪有很多繁琐的套路、程式,对于过去槐树营的人来说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成长经历,是一个村庄里的人们几代人、几十代人的礼仪俗成。一代人出生长大,而他的上一代人在慢慢变老,寿终正寝,被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在一片哀嚎声中送到村庄后山的山岭沟岔埋在一片黄土之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又一如既往的继承先辈们的风俗和礼仪。
随着时光的流逝,人们不再拘于一个小小村庄的狭小的土地,很多年輕的一代甩掉粘在脚上的泥土,走向很远的世界,在那些大千世界里看到和家乡不一样的风花雪月,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不一样的礼仪俗成,岁月也在慢慢地改变着他们,他们也在慢慢地融入这个世界。随之而来的年三十上午那一大碗白米干饭就着大肉、萝卜、白菜炖粉条的大锅菜没有了,代替它的是一家人围坐一桌上满海鲜、时令鲜菜的家宴。槐树营的社火销声匿迹了,偶尔还能听到在年三十晚上或者正月十五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声,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寂静,那些狮头、狮子皮和珍藏传承几代人的牌灯没有了踪迹,也许是被历史的尘埃或者岁月的葱笼所掩埋,也许是被哪一些有心人所收藏。时代在发展着,社会在进步着,而那些传承已久的民俗文化在慢慢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