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草美好(外二篇)

2019-04-26 03:05刘学刚
天涯 2019年2期
关键词:茜草马兰头植物

洪沟河南岸,一个植物的共和国。各种绿,嫩绿、翠绿、碧绿、蓝绿、油绿、深绿、苍绿、墨绿,这些绿染绿了大地,碧蓝了天空。各种植物,红高粱、黄玉米、白棉花、青萝卜、紫葡萄、香薄荷、臭蓖麻、酸石榴、甜草莓、苦莴苣,这些春天的小美女,秋天的美少妇,它们把大地难以捕捉的美和阳光的所有深情全都着了色,调了味,你对着空气咬一口,细嚼慢咽,舌床上就满是绿叶叶酸菜菜香馍馍了。洪沟河南岸的植物,创造了天空的湛蓝和大地的碧绿,又滋养着人们的生命。

从最初的藻类植物给荒芜的大地穿上绿色的衣服开始,亿万年以来,植物始终在创新,在变化,无限可能地改观着人们的生活。“缟衣茹藘,聊可与娱”(《诗经·郑风·出其东门》),在城市飞彩流丹的夜晚打开线装的《诗经》,我的眼睛被一件红红的蔽膝(古人遮盖大腿至膝部的服饰)所吸引,那种色泽有一种古朴亲切的美。茹藘晕染着贫贱的缟衣,犹如一簇梅花开在素净的雪野上,朴素而又高贵,单纯而又明快,让看了美女如云的诗人,独爱那缟衣茹藘的心上人。印染红蔽膝,用的就是《诗经》里的“茹藘”,这种植物是一味中药,有通经活络镇咳祛痰之功效,它的大名写进《黄帝内经》,被尊为“藘茹丸”,这样的植物染料染就的衣物,有一种清淡而持久的芳香,穿在身上,护体养颜,宝衣一件。

茹藘的茎四棱形,数寸一节,每节轮生四叶,向四面伸展,药房染坊,健康美丽,它的体贴全面而周到。茹藘,不止一个名字,地苏木、活血丹、染绛草、红根藤、土茜苗,这些名字包含着大地的缤纷色彩和太阳的奇妙光辉。我最喜爱的是我的故乡洪沟河南岸的叫法:茜草。在《尔雅》里,它被称为蒨。倩,从人,从青,倩俊倩巧,都是青春美丽的模样,戴上一顶绿草帽,就是青青的草、美好的草。蒨茜相通,怎么听,都是一个倩女的芳名。在我的故乡,你喊一声茜茜(倩倩),一个少女回过头,三个少女回过头,田边沟沿林缘河滩,全是青嫩嫩、鲜亮亮的笑容。

茜草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在古代,只有茜草能够表达太阳的深情,并伴随人们的脚步登上梦中的月亮船,“染园出卮茜,供染御服”,《汉官仪》用文字记载了茜草染红这一人间盛事。美好的植物像一面镜子,照见人类生活的单调和乏味,也启蒙了人类的审美理想,“千亩卮茜,其人与千户侯等”(《史记·货殖列传》)“茜袖捧琼姿,皎日丹霞起”(李商隐《和郑愚赠汝阳王孙家筝妓》),茜草绘制了人间美色,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植物时代。

时过境迁,故乡的茜草不复往日的荣耀。它们生长得极为零散,在庄稼地的边边角角生出一些老实本分的绿叶,田边沟沿,茜草在那里承领天光,沐浴雨露,在那里观赏小麦的飘香和野兔的匆忙。河滩上也有茜草的芳踪丽影。城市的水泥狼群在很远的地方,茜草们生活在凉爽而湿润的河滩上,犹如在遥远的汉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茜草是一种很有个性的植物,根茎花叶显现出互相对立的趋向,却创造着植物世界特有的和谐共生。它的茎长可达数尺,茎节之间相隔数寸,颇像旧时的驿站,但是停驻之处生发出迷人的风景,让人忽略行程的漫长。节间是轮生的叶,四片一组,很像一架绿色的风车,茎株横着走綠,风车转着圈儿发绿,彼此交错着,叠加着,就构成一种密实的绿,深刻的绿。它的叶子更让人惊奇,四片皆卵形,但是有的叶端细尖,有的叶端浑圆,细尖与浑圆相悖,又复与浑圆共生,一如视线和眼睛。一蓬一蓬的绿,望之清雅清秀,“黄陵女儿蒨裙新”(李群玉《黄陵庙》),细端详,茎叶皆生细刺,乡间少女美丽亦有刺儿,轻浮之心要不得也。

是大自然的疏忽吧,茜草的花也绿绿的,聚伞花序,样子就像一个小辣椒。大自然似乎意识到了这种缺憾,随即它让茜草结出一些红色的浆果,很像龙葵的果实紫端端,但比紫端端要小一些,就是一些活蹦乱跳的小雨点,落在层层绿上,让所有的绿更丰盈繁盛——是那种一望无际的绿,从茎株绿到花叶,从黑夜绿到白昼。若是我们的认识仅仅停留在事物的表象,若是我们只是看见“茜草叶交萱草叶,桃花枝映李花枝”的物象之美,就无法领悟大自然的美好意愿。茜是什么,它用一轮落日标识着茜草之美在看不见的根部。作为多年生攀援草本植物,茜草的根要在地下蛰伏两三年,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变粗变长,且保持根条的均匀和颜色的橙红,一旦破土而出,它就像太阳一样把大地染红,人间遍是暖色。

茜草的根含有茜素,易溶于热水,用茜草根熬制红色的染液,印染棉麻真丝,自西周以来,就是一场跨时空的红装走秀赛,狂野的吐蕃人喜欢以此染兽毛,那大兽奔跑着,但见滚滚黄沙之中,一轮灼灼红日腾空而起,蔚为大观。传统的手工印染濒临绝迹,故乡的染缸已荡然无存,一件薄露透的时尚丝衫真的比古典的茜罗裙更富有审美情趣吗?

霜秋时节,天寒地冻,故乡的手艺人用一把锄头,很小心地把茜草的根从泥土里请出来,鼻孔凑上去一嗅,恍惚间,微苦的气息即可在口腔里蔓延,犹如一杯酽茶,越回味越香醇,也越清醒。洗净,晒干,研磨成粉,投入热水锅中,煮沸,红水滔滔,泡沫翻卷,倒入白醋,滤杂质,取染液,如是三次,茜草的根浴火重生,化为深红的溶液。把明矾水浸泡过的白棉布投入染缸之中,热煮,沸水是火辣辣的情话,木棍是恰到好处的撩拨,纯棉的布被滚滚热潮所裹挟,决心灵魂深处闹革命,染红自己,让单调沉闷的乡村从此红云飘飘,喜气洋洋。

茜草、棉花几经磨合,演变为红色的布匹,这是植物的奇迹,是草木的魂魄化为人间的美色。这红,这来自泥土深处的红,绿色植物孕育的红,是一种热烈持久的光芒,照耀着吾乡吾民,激活了黄土地的表情,红色涌动,血液沸腾,大地之上充盈着植物生命永恒的呼吸。

一粒草芽儿往出拱,先是露出两片娇嫩嫩水灵灵的子叶,深深地吸一口掺和着阳光味道的空气,然后,一根细嫩的茎秆直愣愣地立了起来,抖一抖尘土,都能听见它咔吧咔吧的拔节声。这就是立春。

二十四节气的每一个名称,都有各自特定的声响和色彩,天地因之敏感细腻感性,并经由草木、气候和天况做出响亮的回应。立春东风回暖早。立春,亦称报春、邀春、打春、迎春、咬春。“暖律潜催腊底春,登筵生菜记芳辰;灵根属土含冰脆,细缕堆盘切玉匀。”(叶国观《咬春诗》)立着的春天是要用牙齿去咬的,清人叶国观用诗歌保存着“咬春”这一古老的行为艺术。野菜有灵根,糅合着泥土的腥味和阳光的芳香,“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这个“咬”有着做百事之前的从容和坚定。春盘上一堆白根绿叶,外嫩里鲜,咬上一口,啧啧,真的连舌床也爽爽地淌着鲜味儿,鼻息哧溜哧溜地喷着,全身的经脉被几棵仙草打通了,整个人鲜气得很。

春天,野菜到处都有。荠菜、苦菜、萋萋菜、灰灰菜、云星菜、马齿菜,春天的大地就是一个偌大的春盘,盛得满满的,让你一次咬个够。“妇女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蹲在地上搜寻,是一种有趣味的游戏的工作”,洁白的纸闪着春盘的光芒,周作人不是在苦吟雕琢,而是把一个个新鲜活泼有趣的汉字请到他的春盘里,把玩品味。挖野菜,也叫打野菜、采野菜、拔野菜。带着剪刀寻野菜,在我们那里,就是采马兰头了。采马兰头,又叫挑马兰头,百里挑一的挑,只挑马兰头的嫩梢梢嫩叶叶,留下它的绿紫茎继续生碧叶,开紫花。春挑马兰头,依然保留着古代的生活方式,人们就像对待休耕地那样,不去扯断马兰头的根茎,让采撷鲜叶嫩梢成为整个春天的日常生活,“咬春”不再是一个节气,而是人们的一种日常行为,和说话、走路一样的行为。贯穿一个春天的鲜叶嫩梢,让人感到生活的日日新,感到春天之神的持续眷爱,由此坚定在土地上过一生的信心。

马兰头,菊科马兰属,多年生草本植物,一般生长在地边、路旁、沟畔,野地里也有,小麦返青的时候,它们开始吐绿。新吐的绿应和着回返的青,这场景,就叫一个春色无边。马兰头高者可达一米,原名马拦头,明人王磐《野菜谱》有句“马拦头,拦路生”,好个“拦路生”,道出了马兰头不择地而生的迅猛长势。

民间有谚语云:“立春一日,百草回芽。”立春了,新芽在地下的呼吸声依稀可闻,被遥望近看的草在大地上铺陈着,在向阳背风的洪沟河南岸,已有植物竖起了它绿色的旗帜,无遮无拦的阳光落下来的时候,变成一只只温情的手,把那些碧绿的叶抚摸得更鲜润更光彩。它直立的绿茎带些许紫红,显得很有深度。叶子是一色的碧绿,却在形状上生出一些姿态来。它的叶儿很薄,叶脉清晰,一条小河一般的主脉从茎株分离出去,径直流向叶端。基部叶尚未脱落,它的茎株就冒出一些长条形的叶子,交互向上攀升,有些迫不及待了,叶缘有羽状的浅裂,那是料峭的风给咬的吧。后发的叶子窄一些,也更长一些,有些柳叶的姿容,无缺刻。这种植物三四月间最为繁茂,春雨足,叶肥嫩。夏五月,淡紫色的花单生枝顶,头状花序,整朵花就像儿童画笔下的大太阳,中间是金黄的一团,放射的紫色光线用波浪线条简洁明快地勾勒出来,很有童话情趣。

这早春就站立的植物,其花似菊而色紫,我们叫它野菊花,也有人叫它路边菊,其茎叶可摘食,“俗以摘取茎叶故谓之头”(清·顾张思《土风录》),南国北疆皆呼之为马兰头。《本草纲目》载:“泽卑湿处甚多。二月生苗,赤茎白根,长叶有刻齿,状似泽兰,但不香尔。南人多采汋晒干,为蔬及馒馅。”很久以前,南方人自制的马兰头干菜让春天的气息和味道蔓延到了秋冬,这是一种向后看的目光。马兰头吃法很多,可以凉拌,苏南地区有一道小吃,叫“马兰头拌花生米”,清爽又脆香,单听这菜名就让人喉结大动。马兰头可以熟食,爆炒、炖食、煮粥均可;还可以制作马兰茶,马兰叶填以白糖,开水一冲,爽爽的香、微微的苦、美美的甜都跑到你的舌尖尖上了。

马兰头味辛,性凉,凉拌最为爽口。新挑的嫩叶叶细茎茎犹如害羞的雪,落入滚烫的情怀岂不化为热泪一滴?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建议:“马兰头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油腻后食之,可以醒脾。”生吃好,鲜凉滑爽甘香,正是马兰头的本味。洗净的嫩叶嫩梢,沸水里先滚一趟,把涩味赶跑,然后清水养一下,养出一盆绿翡翠,沥干,切碎。备配料,胡萝卜的黄丝丝、嫩黄瓜的青条条、豆腐干的白片片。三者拌入马兰头的嫩叶叶细梢梢,撒几粒精盐、白糖、味精之类的亮晶晶,淋几滴陈醋、麻油、酱油之类的浓浓情,拌匀,就是一道凉拌马兰头。吃吧,吃吧,就在筷子探向青菜的一刹那,突然怔住了,这哪里是一道凉拌菜,分明是大地的无边春色,人间的绝美风景。

立春,是一年的初始。早春的马兰头,直立着它的茎,碧绿着它的叶,任你挑,任你咬,让你的身体也发芽,让你整个人一年四季都春天。

立夏有三候:初候,蝼蝈鸣;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三候,前两候均是动物,第三候是植物王瓜。这立夏看上去像是一出大戏,天作幕布,地为台。立夏日,声声蛙鼓开场。万千蚯蚓衔枚疾走,不闻行军之声,但见土地上涌现许多卷曲的小城堡。万众翘首以待。夏天的王终于出现,他长长的手臂一伸,绿色便占领了整个夏天。

一候是五日,三候为一节气。立夏之后,等候一种植物的出场是那么漫长。这候,是时间的刻度,千年不更,保持着古老的速度,春天是桃花灼灼之容,冬季有白雪飘飘之姿。这候,是等候,是人们的眼睛里蓄满憧憬,等候土地上从不爽约的客人,年年如是。花木管时令。樱花盛开的春季,日本人叫“樱时”,这时节,很多感官为樱花而生,人们守在春夜的樱树下,或饮酒唱歌,或默然静坐,等候花开黎明。

立夏时节,绿色植物漫山遍野,掌管时令的只有王瓜。立夏王瓜生,“王瓜不生,困于百姓”(《逸周书·时训》),王瓜确立夏的帝位,它的生坚定着人在大地上生活的信心。这种植物配得上王瓜这名字。李时珍给王瓜开了一份户籍证明,言其祖籍鲁地平泽田野垣墙篱院,根作土气,果实像瓜,曾用名土瓜。鲁地的土瓜多得去啦,西瓜南瓜苦瓜甜瓜面瓜香瓜都是土生土长的瓜。对于王瓜,李时珍很是咬文嚼字:“王字不知何义?”(《本草纲目·草七》)东汉经学大师郑玄特别指出:“四月王瓜生,以为菝,殊谬矣。”菝的茎高达两米,地下根作土气,入药,其果橘红色,像豆。我想,我的这位同乡弦外有音:鲁地千里沃野万里平畴,我们一眼就能看见它,它有它的特异之处,是殊于众生的一种植物,它是王瓜。王,是植物在大地上的地位;瓜,是人类的象征,人不过是植物的茎株结出的果,离开了植物,人类就是无根之果。

瓜田李下,自古就是人类的文明之所和教化之地,生王瓜的北方大野是厚实而博大的,这厚土成就着大地。立夏时节,阳气渐长,遍及大地的沟沟坎坎,万物感阳气而出,若是有瓜果順时而生,熟时为夏之色热的赤,盛夏大地发光体之一种,此物当为王瓜。犹如受难的耶稣,王瓜生长在故乡的灌丛林缘路边,“王瓜未赤方牵蔓”(宋·梅尧臣《醉中和王平甫》)。作为葫芦科多年生攀援草本植物,它细弱的藤蔓或匍匐在地,或攀住它物,一节一节地牵出一些阔卵形的叶,互生,叶基深心形,叶端有尖,状若马蹄,藤蔓执着地向前挺进,大叶做了留守部队,且叶下生出一根细细的卷须,可别小看这弯曲的细丝,它上墙爬树,攀岩走壁,无所不能。大叶小须,王瓜预见到前路的艰难坎坷,它的行进方式由此非常独特。藤蔓摸索前行,遭遇未知的命运,就在叶下生出一些抓手,抓紧干硬的枯枝,枯枝即为它前进的推手;攀住僵硬的石块,石块就助力它的攀援。王瓜善假于物,全赖这卷须,如此藤藤蔓蔓地向四围拓绿,往高处挂果,最终形成一个葱绿繁茂的群落,一个源远流长的夏天。

王瓜五月开花,整朵花犹如一支长号,为盛大的夏天排演着新的节庆。它有一个长长的绿色花萼筒,喇叭形,托举着黄色花冠,花冠有长圆状的裂片,裂片还饰有极长的丝状流苏。花是果美妙的序曲。王瓜的果很小,李时珍说它像雹子,色赤,故俗名赤雹。天啦,王瓜的瓜是世界上最小的瓜,和大红枣倒有一比,和我们常见的瓜相去甚远,在我们那儿,都叫它马瓟瓜。但是,小瓜果里有大气象。王瓜的惊人之处在于其色赤纯,为阳盛之精华,横切,两半球颇似小帽,内有赤雹子累累相连,其子味苦性寒,入药,有清热生津消瘀通乳之功效。其根更为奇妙,纺锤形,极肥大,可作蔬食,煮汁饮汤,味同山药。如果想对王瓜好一点,可与红枣配搭,煮粥,红枣健脾养颜,王瓜有补益之功,可谓绝配。东晋葛洪对富有创造性的王瓜推崇备至,他的《肘后方》卷帙不多,可悬于肘后携带,书中录有土瓜根捣末治面上生痱一方例,浆水和匀,入夜洗面,涂药,旦日清洗,如此,“百日光彩射人,夫妻不相识也”。植物秀面,古来有之。如今,爱美的现代女性煞费苦心美容养颜,面涂之厚厚脂粉,稀里哗啦往下掉,却不知王瓜为何物。

王瓜好,风景旧曾谙,藤蔓生瓜红胜火。今日之鲁地,王瓜的领地只剩下残砖片瓦,如同一个王朝的衰落,而西瓜黄瓜甜瓜同时上市,季节的版图一片混乱。催熟剂、助壮素的使用,源于人类的虚荣心和贪欲,反季节出场的瓜果自是蔬果之贵族,没了天然本味,却有天价。如果你说王瓜,说它忠于节气,对方会认为你口齿不清:不就是黄瓜嘛。黄瓜一名胡瓜,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的,“胡”字打头,强调的是原籍。不知是某些文人植物学知识匮乏,还是强拉硬扯,把夷狄之瓜往《礼记》里的王瓜上贴,胡瓜后来又名王瓜,有攀龙附凤之嫌。“荐新菜果,王瓜樱桃,瓠丝煎饼”,清人潘荣陛在他的《帝京岁时纪胜·时品》里大品的王瓜即黄瓜。“弱藤牵碧蒂,曲项恋黄花”,吴伟业的《咏王瓜》歌颂的貌似王瓜,实为黄瓜,结句居然是“齐民编月令,瓜路重王家”,让人狂晕。吴氏亦是清人。市场上到处都是瓜,苦的甜的圆的方的齐刷刷亮相,唯独没有了王瓜。背离节气的瓜果很是光鲜夺目,看上去更像是一堆一堆的幻象。

忠于节气和土地,守候王瓜生,就是顺应自然的节律,在漫长的静夜里等待一次美丽的日出。

刘学刚,作家,现居山东安丘。主要著作有散文集《草木记》《舌尖上的节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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