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艺术家口述史(梅花奖得主卷)之黄荣华篇*

2019-04-24 02:46叶俊莉李启后
关键词:川剧剧团老师

万 平 叶俊莉 李启后

(1.成都大学, 四川 成都 610106; 2.西昌学院, 四川 西昌 615013; 3.重庆市川剧院, 重庆 400108)

黄荣华,女,1959年2月20日生,四川苍溪人,国家一级演员,第二十二届戏剧“梅花奖"获得者,重庆市第二届政协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重庆剧协理事,民盟重庆市委委员。1972年进入四川省苍溪县川剧团,1987年至1990年就读于四川省川剧学校成人中专班,毕业后调入重庆市川剧院任演员。师承许倩云,刘世玉等川剧名家,工青衣、花旦兼正旦。在三十余年的艺术生涯中,尊师重道,勤学苦练,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她嗓音甜润,唱腔优美,流畅、细腻、自然,善于以声腔把握和刻画人物,擅演剧目《书馆悲逢》(饰赵五娘)、《出北塞》(饰王昭君)、《乔子口》(饰王春艾)、《李慧娘》(饰李慧娘)、《打猎汲水》(饰李三娘)、《三娘教子》(饰王春娥)、《秦香莲》(饰秦香莲)、《八郎回营》(饰查氏)、《别窑从军》(饰王宝钏)、《包公赔情》(饰嫂娘)、《戏仪》(饰黄菊金精)、《别宫出征》(饰郗氏)、《阖宫欢庆》(饰郗氏)、《评雪辩踪》(饰刘翠屏)等,多次担任川剧重要曲目(如《金子》《李亚仙》)领唱、领腔工作,深受广大观众喜爱。

1990年获四川省“德宝杯"川剧广播大选赛青年组“最佳演员奖";1996年以《杨汉秀》《出北塞》获四川省首届川剧旦角演员比赛“一等奖";1997年以《打猎汲水》获重庆市专业艺术表演团体舞台艺术之星汇演“一等奖",曾由中央电视台《名家名段》及《梨园群英》专题播出;在2003年“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的川剧《金子》中担任女声领腔,获“优秀音乐奖";2004年赴北京演出新编历史剧《长乐悲歌》和折子戏《阖宫欢庆》《评雪辩踪》,获中国戏剧二十二届“梅花奖";随团赴新加坡、韩国、法国、瑞士等国家访问、演出;2007年获重庆市渝中区首届文艺贡献“金奖";1996年至2006年,6次获重庆市人事局颁发的优秀证书。

采访时间:2018年7月6日

采访地点:重庆市渝北区天邻风景小区黄荣华老师家

采写:万平叶俊莉李启后

摄录:陈天宇江小敏

万平教授(以下简称“万”):黄老师,你好!今天是2018年7月6日,我们在重庆采访黄老师。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个四川省社科规划项目——川剧艺术家口述史(梅花奖得主卷)。顾名思义,入选这个项目的艺术家只有一个唯一的标准,那就是获得过中国戏剧表演的最高奖项——梅花奖的得主。黄老师,现在请你简单地把你的从艺的经过,也就是说你怎样走向川剧这个行当做一个介绍,包括授业、教学的老师、在一起很有影响的同学等等。

黄荣华老师(以下简称“黄”):好的。我是1972年,那个时候还是文化大革命中,我是第一批招新生的时候,被四川省苍溪县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当时不叫川剧团)招进来的。还不到十三岁就跟着练功、学习。到了恢复传统戏的时候,就是1978年了,在《十五贯》中第一次跑龙套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地笑,因为以前演的现代戏、样板戏,或者红色主题的快板,或者小川剧,所以对传统的东西一概不知。从那个时候,我们剧团才改成苍溪县川剧团。

万:那你当时是怎么想到去报考川剧团的呢?

黄:当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听样板戏,一天到晚都在唱。那时我还在读小学,小学有一个宣传队,要演《红灯记》,当时我就演的李奶奶。反正那个时候听的都是样板戏,唱的都是京剧。另外唱歌跳舞,当考我的时候,我就记得,我唱了一首《国际歌》,我又唱了一段(《红灯记》里)李奶奶的《闹工潮》。一下子就选上了,接着就把我们弄去培训了一个多月,培训之后再从里面选一些就进入团中了。当时,我们进去的时候,把我们当成干部的待遇,第一个月的工资都是26.5,我们的老师都不到20块,才十九块多一年。因为从我们开始,就改成干部编制,所以就不一样。后来随着改革开放演传统戏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戏,主角还不是给我安排的,是给我一个老师安排的。那时在农村“三下乡”演出,给她排《点将责夫》,我们就在下面看,那个时候年轻记性好,当时她的爱人在成都那边,她去探亲,属于二婚,就不回来了,她走了戏就没人演了。当时就安排我来带着排练,结果就排练对了,第一次就叫我上去演。那个时候抬着头,痛得不得了,身上又扎靠子,恼火得很。当时团队的老师非常地好,从我们什么都不懂,到慢慢教会我们。

万:角色行当那个时候就确立了吧?

黄:也没有,这也是第一次演这个戏。1979年,当时苍溪属于南充地区,要搞青少年比赛演出,我们团队那个老师,就马上教了我一个《杀狗》,结果一去演出就得了一等奖的第一名。包括那个时候胡瑜斌,他们还比我们小一点,他们是刚进来的学生,我们已经工作几年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在苍溪这样一个小县城飞出了一个“金凤凰”。当时,苍溪这个县城还有好一点的青年演员,我们团里面的张建平这些都得了一等奖。我们团当时还是非常重视的,因为我们1972年的那一批学生都是非常的齐心、认真。所以取得这个成绩,我们县里面领导也非常的重视。

万:这个班可能也是全国各剧种加在一起,也没有过的一个创举,所以人们把这个班戏称为“明星班”。它有一个入学的基本标准,就是获得过省级演出比赛一等奖、二等奖。所以在里面学习,也就是你们一个班,摘了七朵梅花。

黄:田蔓莎第一个,第二个是何伶,第三个肖德美,第四个是孙勇波,完了之后是崔光丽,过后就是我,我过了就是胡瑜斌,应该是这样的顺序的。

万:那请你给我们说一说这三年的学习情况。因为我们知道,你们是先有剧团的演出经验,然后有了较多的艺术经验和艺术表演的经历、体验、体会,现在集中起来脱产学三年。你能否把这三年的学习中主要的课程,对你的影响最大的老师,当时的一些同学的基本情况给我们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黄:我们这三年时间,学习得非常系统,从基本功开始,压腿都是伴着音乐的,这真的是一种享受,弹起钢琴、压腿、走圆场,做身段,教唱腔,当时教女生的老师有:刘世玉老师、杜老师、余琛老师、林老师等。还把重庆那边的涂卿芳老师也请过去,教我们的身段。在当时学校里面,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

万:对对对,因为当时学习有文化课。

黄:我们语文老师很爱我们,又劝我们好好学,他一直就对我们说让我们好好学,对我们都有好处。可是当时年龄相对也比较大了,很多年没有静下心来学习了,文化底子就跟不上了,也就理解不到老师教过的东西了。古老师很仔细,耐心地教我们,一个演员,文化底蕴差了,迟早就会被淘汰。另外还有一个老师,给我们讲艺术概论的杨老师,这两个老师从文化上面,让我们得到了最大的提高。让我们系统地学习了文化,提高了理解剧本、理解人物的能力。实际上,我们当时去的都是尖子,形象、嗓子条件都很好。但是作为我自己来说,我们是1972年,不像后面1978年招进来的学生,他们是直接学传统戏,我们就是半途开始,不是很正统地进去,之后又重新学习,从程式、天地日月夜、整理水袖,从这些地方又踏踏实实地开始学习。

当时还有一个事情,我们剧团要被撤销了,让我们剧团的所有人全部回去,给我们安排工作,我们就觉得正学在劲头上面,怎么能就这样回去了呢?我们就给学校领导反映。学校领导很喜欢我们,就对我们说:“这么好的条件,回去干什么?不回去,团里面不给你们发工资,我给你们发!”学校当时就让我们团开证明,团里面给我们发多少,学校就给我们发多少的工资。后来,县里面的剧团都在撤了,学校承担不起了,发不了工资了。接着就让我们自己去找剧团,当时我们就去找的省川剧院。那时候我记得有左清飞等几个老师,我就唱了一段《别宫出征》的唱段,他们就说可以。当时,只要管业务的说了,书记团长都有点外行,这些老师一说可以,他们就同意了,就给我们代发工资,就让我们在学校继续学习,毕业了就去他们团。就是这样子,我们才度过难关,要不然我们工资也没有,可能就这样退出舞台,半途而废了。所以说我们大家都很珍惜这段时间的学习时间,大家都很努力,在学校期间排这个大幕戏,我们还去了北京,我当时演的那个“王母娘娘”,胡瑜斌也在里面演的,我们这一批比较好一点的都在里面胜任了主角,这场戏在北京也对外公演了好几场。

我们毕业以后,进省川剧院特别困难,因为我那个时候小孩就五岁多了。省川剧院就说:你可以来,但是我们这边只招收你一个人,而且还不能马上解决,还要等进城指标。那个时候年龄又大了,我也觉得自己等不起了,孩子大了又要上学,就特别地着急。我又到处去找剧团,去过自贡考试,广元川剧团也十分希望我能过去,但是我又想到广元川剧团的基础要弱一些,我就没有去。在我们即将毕业的时候,许倩云老师来成都了,正好我爱人也来成都探亲,我们就住在招待所里面,许老师就住在我们隔壁。我的一个女儿给许老师送了一个番茄过去,说:“许婆婆,给你”。许老师一向喜欢小孩,她就紧接着问我:“你现在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到哪儿去呢?”我说:“可能要去自贡,我们团已经被撤了,省团又暂时进不去,孩子要上学了,这样子不行!”许老师说:“如果你想到重庆来,我现在当院长了,毕业以后你可以到重庆来,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只要你的爱人不到剧团来唱戏就可以。”我说:“他现在已经离开剧团了,他也不打算当演员了。”就这样,许老师就让我来重庆,我就和我们团的张建平到重庆来了。

1990年到了重庆,我们还是经过了考试,我唱了一段《乔子口》,文化局的领导看了觉得还可以,但是这一切都很不容易。后来又把我们分到沈铁梅她们那个集训队,就叫一团,我们团叫做二团。二团那边困难的就是,许多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人,我们团也正好是两个团合并而来,团里面的人有分歧有意见,团里面的人就有一点不爽我,觉得我年轻,有一点刁难我。我当时觉得也没什么,那时团里很少演出,刚好有一个茶楼叫做“巴渝茶楼”,这茶楼是重庆剧场搞的,装修得漂漂亮亮、古色古香的。每周一、三、五的下午一点半就在那个地方坐茶会,不化妆,我有些时候就去那个地方唱一会段段。那会刚来重庆,也没怎么演过戏,真正的那种折子戏很少,我就在那儿唱点,主持点节目,慢慢地,观众就很喜欢我,十分地热情。我记得有一个退了休的观众,每听我唱一段戏他就写一首诗,像打油诗那种送给我,我就觉得很感动,觉得那些老观众关心我、鼓励我,我就觉得很开心。

万:这些是刚到重庆这段时间,然后1996年你应该是参加了四川首届川剧旦角演员比赛,那么你把这次的比赛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

①Puschmann T.,Alt R.,“Sharing Economy”,Business& Information Systems Engineering,2016,58(1).

黄:第一场他们(评委)觉得很一般,印象不是很深,第二场演出的,是唱功戏,从头到尾都很好,所以就得了一等奖。回来之后,第二年重庆又举办了一个“舞台艺术之星”比赛,我排了一个《打猎汲水》,我们没有按照原来的剧本排,他们用古诗作曲改编了一下,也得了一等奖。所以这连续两年我们还是有很大的提高。我就问她们我到底适合演什么角色,最后我就演了《长乐悲歌》。里面的人物,我们进行了改编,是我自己去买书自己看,我就把剧本给作者曾祥明,他是业余的,我和他关系很好,当时我们两个就自己改编。当时窦瑞华在政协里面当副主席,他很喜欢川剧,就大概商量了一下,就选了这个剧目。看了剧本以后我们又讨论这个人物,这个人物很复杂,大概写的关于他哪一节的戏,就是这个样子,底稿出来之后,我就把它给沈院长,我给她说我想拿梅花奖,那个时候还是一年一度的。院长给我说:“你这个不行,时间太晚了。”第二年,团里面也觉得应该重视了,就对我说要排戏可以,但必须要拉到赞助,那时候团里面也比较困难,方方面面包括服装、舞美、作曲都需要赞助。文化局也要给钱,但是肯定是不够的,当时起码要五万。我就去找的爱立信公司,后面我就给我们书记说了,书记说可能要七万左右,我又去给公司说,公司同意了。但是后来又变了要十万,公司也同意了,但必须要签一个合同,合同内容要求一定要用在《长乐悲歌》这个大幕戏上。当时我们团队就让宋天伟老师当导演,宋天伟老师在集体场面这一方面做的还可以,但是在抠戏抠人物这一方面还是要弱一些,最后到了要拿奖的时候,胡明克老师来给沈院长说,我不要钱了,免费给你们修正不足的地方,我再来给你们看一下戏。他给我们说我们的剧本比较苍白,在文学方面有点浅陋,但是作曲很好。当时我就很感动,从七月份开始排练,后来又说除了这个大幕戏外还要出三个折子戏,三个折子戏要把它区分开,一个青衣、一个花旦、一个摇旦,最后特别是摇旦没练过,排起来还是有些不恰当。我们沈院长还是比较重视,就请了北京的专家专门来给我们提意见。专家告诉我们,可以不演折子戏,两个也可以,只要你大幕戏好,也可以不演折子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选了《评雪辩踪》和《阖宫欢庆》,这两部戏分别又请许倩云老师和刘世玉老师给我指导的,整个层次就上去了。当时我们上下非常齐心,因为我们上一年没有拿到奖,如果今年再拿不到就有点惋惜,重庆市剧协的很多老师都很关注我们,协会的主席都来给我们指导,包括从音乐上都做了很大的改进。就这样,礼拜六和礼拜天天天都不能停止演出,这半年我瘦了很多斤。开初她们从重庆和北京来看的人都觉得很一般,结果我们一到北京去演出的时候,她们也没想到这一下进步很大,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所以到最后我们的排名还是很靠前。演出之前,每天晚上睡不着,很早就醒了。那两场演完之后,我躺在床上全身都疼痛难忍。

万:人都是在最紧张的时候,神经绷得特别紧,突然一松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黄:所以说那一半年,从七月份到十二月份,全团上上下下的人我都是非常感激的。到了北京之后,还没演出的时候,我就请大家吃饭,特别感谢这半年来大家的辛苦付出。我得了奖之后又请大家吃了饭。以前得了一个奖就有什么十万二十万的奖金呀或者一套房子,我那个时候心里想,至少也应该有个十来万吧,结果那一年政策改变啦,只有一万块钱,颁发奖金的时候领导都觉得奖金太少了,给我发了两万。最后这两万块钱我也分给了导演、作曲等等,包括指导我的那几个老师。

万:物质上比较拮据,但是实践上却是人生艺术表演的突破,因为梅花奖确实是中国戏剧表演的最高奖项。

黄:以前表演的戏剧人物就是大概是那个样子就行了,但是这一次经历,我从眼神、举手投足等小细节一个一个环节去突破,这一次拿梅花奖把我演人物这一块儿从头至尾地改变了一遍,包括唱功也提高了很多。

万:实际上舞台艺术就是一个集体艺术,就要有主角、配角,除了这两个角色以外,我还知道马老师在重庆市川剧院的精品舞台剧目中也获得过奖,包括后来这些晚辈像吴熙,你给她配戏、帮腔,对她支持很大。你在后来担任领唱、领腔的过程中,你的一些感受是什么?因为川剧这一块它除了一般的唱功以外,它还有一个和其他所有剧种都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有帮腔。

黄:说到帮腔,我以前在苍溪剧团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专门的帮腔,都是演员代的。我那个时候刚刚转入传统戏的时候突然就需要帮腔了,所以我们团里需要帮腔的时候,就是我们团里的另外一个演员来扮演,后来他结婚走了,以后团里面就让我来当帮腔。那个时候我的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有另外一个黄老师就来帮我,一句一句地唱、一句一句地教,在帮腔和唱腔这里面给我的帮助特别大。所以我每一次回到苍溪的时候我都会去看望一下他。像《御河桥》大幕、《绣襦记》大幕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戏,就连那年十九岁的时候在南充参加青少年比赛获得一等奖,他们在我前面演出我就要去给他们帮腔,然后我再去完成我自己的戏。因为没有人做帮腔,所以就是这样过来的,一个人又要帮腔又要演出。到了重庆以后就有另外一个专门帮腔的人领唱,他们这种专门的帮腔对谱了曲的戏,特别是那种有点带歌味儿的把握得不是特别好,所以那一段帮腔就让我来领唱。慢慢地,后来所有的帮腔都让我来领唱。首先,我有帮腔的基础,另外我觉得我在帮腔这一块学到了很多东西,因为平时在排练的时候,导演在给他们排戏,他们的表演、演技、眼神我们都看得见。其实,看才是最好的一种学习方式,另外我们听他们唱戏,很多像韵味儿这种小细节都可以学到东西。我喜欢帮腔,我觉得参与到集体创作中实际上对我从艺术上有很大的提升。

万:而且,我一直也认为帮腔对渲染剧中的环境、剧目的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情感的宣泄都有很大的突破作用,像你这种情况还不止一个。像成都市川剧院的《尘埃落定》的领唱、帮腔都是王玉梅,所以你们俩还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你们俩都喜欢唱歌,所以唱功好。所以我还是觉得一部剧不仅要有主角、配角还要有红花绿叶来衬托。

黄: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的。舞台艺术肯定不是你一个主角儿能够扮演好的,如果金子没有其他配角儿以及整个乐队的配合,她也不可能这样好。另外舞台上无论一个人角色的大小,你只要把角色演好了,观众照样很喜欢你。比如说那个刘树德演的一个傻子,词也只有几句,但是大家都非常喜欢他,每一次他表演完都是掌声不断。所以说,每一次演出金子,特别是到外地,当地人都不认识刘树德、陈雪等老师,但是他们演出的时候,都是掌声不断,观众都叫好。所以舞台上没有大角色小角色,只要演好了,同样受观众的欢迎。

万:一个精品剧的方方面面,包括从剧本、导演、演员、配角以及音乐,川剧锣鼓都是一个整体。像马老师退休了,然后也不完全放弃对川剧的喜好,很多老师都在从事传承川剧,我们也知道,黄老师也长期在进行这方面的工作,所以请你说说在传承、教学这方面的一些活动。

黄:是的,在我还没退休的时候,来了很多的学生,我就教他们唱腔,教了他们这个之后我就教他们唱戏。退休之后,我们团又招了一批学生,我也在那儿教唱腔和戏。除了团里的学生,一些万州、永川的学生也在我这儿学习。去年我教了一个万州的学生,开初她什么都不会。她是三月份找我学的,我就把要学的内容录音给录下来,慢慢地教她。她会唱了之后,就跟着调一个一个地纠正,她还对我说:“黄老师你好严格啊。”我说:“川剧就是这样子的,要唱就必须唱好。”之后我就在她们团排练,去年年底,她参加了重庆的“艺术之星”比赛,得了奖,她也很开心,整个万州也很开心。

万:你教的学生基本都是川剧专业的吗?

黄:业余的我也教,重庆大学有一个音乐剧社团,我也去教了他们的,教过他们一个川剧《长生殿》片段,还有其他的剧,然后他们还出国到美国的孔子学院进行表演。

万:重庆大学的川剧乐团是不是在彩排大戏?

黄:重庆大学的艺术节排了一个《白蛇传》,效果很好,排练这个剧的导演也刚好是我的老乡,刚刚考上重大,我们团里的一个人和他有点亲戚,也还教了他一点东西。他在我们团里实习了一年左右,作曲整理剧本全是他一个人,最后实习要结束的时候,他就对我说:“黄老师,请你来辅导一下我们的唱腔吧!”我答应了,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他们所有的唱腔改进了一下,把他们的谱子也稍稍地纠正了一下,结果效果非常好,获得了优秀奖,还在重庆大剧院展演了一番。

万:其实像川剧传承发展有很多的措施,比如说像你这种直接传承。

黄:今年一月份重庆市教委举办了一个艺术老师的培训班,一共三天,第一天是理论,第二天那就是川剧,第三天就是京剧,从川剧的程式表演、唱说练,我就教她们唱了一下,让他们了解戏剧,完了之后让他们去给那些孩子们传播。

万:像现在这种戏剧进校园,在西南片区川剧进校园比较多一些,这里面就包括专业院团到学校的演出。从1990年代以后,随着文化体制的改革,川剧的发展不如人意。川剧院团大量裁撤。现在整个川剧,省级的只有三个:包括成都市川剧院、四川省川剧院、重庆市川剧院。成都市川剧院为了怕被改掉,就加了一个“研究”,叫做“成都市川剧研究院”。下面的谭继琼的万州也算是一个,其他的也包括四川的内江、自贡、南充川剧团,整个还是比较少的。原来有三百多个川剧团,现在大大小小算上也就五六个、六七个。然后还有一些“火把”集团。

黄:在绵阳纪念“5·12地震”十周年,请了“火把”剧团(民营剧团)的一些人,以她们为底板,那一个专场叫做“民讲民戏”,也请了我、杨坤昊,我的同学李乔松、苏明德,我们四个演了这场戏。我认为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一个民间川剧团,叫做“天青苑”,是最正规的,那些演员年龄在40岁左右,他们的嗓子好、表演好,她们搭戏也很好,而且坚持每天演出,她们下了乡回来也演出。

万:虽然说现在有所谓的国营院团,也有民营专业剧团,我们现在是以所有制性质来区分。相对来说,四川绵阳的“天青苑”,德阳的“金桥”,西充的“民中”,都是比较大一点的民营剧团。经过这段时间裁员,演员编制得不到保障,所以说县级的剧团都已经撤完了。地级市(区县)保留的有的叫做传承中心、非遗中心等。从国务院颁布了“52号”文件之后,尤其是十八大以来,中央、国务院比较重视传统文化中的戏曲的发展。这个形势逐步有些好转,因为国家艺术基金加大了对川剧项目的扶持,省院,成都院前前后后都被国家艺术基金资助。万州三峡那边也有被资助的剧目。

黄:我今年也有一项国家艺术基金传承剧目,两个学生,但是我教的两个学生学起来比较困难,到现在都没毕业。以前她们教的那些学生都有几年的表演基础和经验。但是这两个学生她们的戏是《出北塞》,不是特别好唱。所以教这两个学生比较费劲。

万:所以它好歹算是国家层面也有支持扶持,说得难听一点,以前它不给你这些东西,你都还是在继续坚持。所以说你看这些具体政策的落实,也还是预示着川剧的传承、保护、振兴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黄:我现在有一个很大的体会,就是我现在教学生不像原来只教学生唱腔,不会管你的发声,就是靠你自己去感悟。我现在教孩子们,就要先教她们发声,声音必须要好,找到科学的发声方法,所以教出来的学生比较专业。首先从声音上解决问题,再从人物上去解决,所以这也是我和其他老师教学不一样的地方。

万:黄老师,你为川剧事业奋斗了大半辈子,为川剧艺术做了四十多年的贡献,梅花奖也是一个证明。你退休以后也在进行这方面的传承,退休以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退而不休,也还从事着传承的工作。希望黄老师保持身心健康,在有余力的情况下量体裁衣,从事一些点拨指导川剧后进的工作。谢谢黄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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