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藤月
摘 要:从生命和存在之光;思想和时间之光;飞行的光和大海的光;世界的血和世界的光;哀伤和美丽之光;使命和自我之光;故乡和原乡之光七个方面论述骆一禾的诗集《世界的血》。并将其升华为“大地的光泽”。充分肯定了骆一禾诗集《世界的血》在当代诗歌史上的独特地位。突显了诗人将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融入大地,并用诗歌拥抱光明的情怀。
关键词:大地;折射;灵魂;光亮
骆一禾的诗集《世界的血》,历经岁月磨砺而愈显璀璨。诗歌评论家西渡在其诗评专著《壮烈风景》中说:“博大生命是骆一禾的生命理想。长诗《世界的血》是骆一禾向博大生命发起的集中冲击”。诗人陈东东在其专论中更是给予《世界的血》群山之高峰的评价,认为“是中国自有新诗运动以来的第一部真正的抒情史诗”。
《世界的血》是大地光泽的深层映射。其中许多诗行让生命、让存在、让思想、让时间都具有光泽。
一、生命和存在之光
请看《世界的血》里面的一些诗行:
“在古城上空/青天巨蓝/丰硕/像是一种神明/一种切开的肉体/一种平静的门/蕴含着我眺望它时/所寄寓的痛苦/我所敬爱的人在劳作/在婚娶/在溺水/在创作/埋入温热的灰烬/只需一场暴雨/他们遥远的路程就消失了”(见灵魂)
诗人用一幅幅立体的画面展现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欢怡与痛苦。
大海、人民、天堂、麦地滚动,这看似孤立但又相连的意象组合透出了诗人的大爱情愫。
“我的血浆在热烈的丝帕上向外喷射/我的心房在河面上激流滚滚/在天上的光芒四射/在地上的热烈可亲”(久唱)。
这里的我既是诗人也是大地河流,也是所有生命。大地、河流、生命和诗人自己都已溶解于光芒中。
二、思想和时间之光
请看诗章《黑豹》:风中/我看到一副爪子/是/黑豹长在土中/站在土里/一副爪子/摁着飞走的泥土/是树根是/黑豹/泥土湿润/是最后一种触觉/是潜在乌木上的黑豹/是/一路平安的玄子/捆绑在暴力身上/是它的眼睛谛视着晶莹的武器/邪恶的反光/将它暴露在中心地带/无数装备的目的在于黑豹/我们无辜的平安/没有根据/是/黑豹/是泥土埋在黑豹的影子/然后/影饶着影子/天空是一座苦役场/四个方向/里我撞入雷霆/咽下真空/吞噬着真空/是真空里的煤矿/是凛冽/是背上插满寒光/是晒干的阳光/是晒透的阳光/是大地的复仇/像野兽一样动人/是黑豹/是我堆满粮食血泊的豹子内部/是我寂静的/肺腑。
黑色是宗教和思想的颜色,西方传教士服饰的颜色,东方哲学中的“玄之又玄”与“天地玄黄”,史蒂文斯的“观察黑鸟的十三种方式”,都赋予了黑色极高的地位。黑色闪耀着思想之光。而骆一禾捕捉的黑色是一匹灵动的豹子。是空中的一副爪子。是晒干的阳光。是撞入雷霆和咽下真空。而时间显示的力量却像一场雨,冲刷着庄稼和钢。却是大队的猛兽踏遍水两岸的平原和五千年明亮的文字。
三、飞行的光和大海的光
骆一禾的诗集《世界的血》主要由“飞行”“大海”和“屋宇”三个部分组成。它们是骆一禾诗歌的精华。“飞行”隐含自由。“大海”隐含辽阔。“屋宇”隐含苍凉。
我们在诗句中能感受到诗人思想的深邃,情感的挚热,心灵的敏感以及对生命、对大地、对光明的深爱。
“水在大块地潮湿/永动者坐在世界的心里/而陆地这陆地/这岸/这庄严的黑暗与光明”。
這些由心灵深处和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的语词让人升发无限遐想。
四、世界的血和世界的光
世界的血即是世界的光,这是我与骆一禾诗歌对话时最深的感受。当然,骆一禾诗歌所呈现的让人如醉如痴的壮丽之美,让人手舞足蹈的玄幻之美和让人情感激越的音韵之美,也在我的内心掀起狂风巨浪。
“你要在大自然中飞行/飞行是加上命运的速度/你要飞行于灵魂/飞向黑暗的斧子”。(大海)
“河流在光闪闪地奔跑/大地在光闪闪地奔跑/……它的门窗对开/……生活穿过/和平神祗璇舞而过/……谎言之王杀死了天下之王/高高的山顶布满灰烬”。(屋宇)
我在这些鲜活的诗句中沐浴大地的光泽!骆一禾和他的《世界的血》,以生命为美!以光明为美!以力量为美!
五、哀伤和美丽之光
哀伤和美丽天衣无缝的交集是骆一禾诗集《世界的血》以及骆一禾自身的生命轨迹的重要特质。生命对于人的告诫与指引是无声的,它仅在人行走在无关紧要的路上而生发的空虚中显露些许的端倪。而我在此不得不高声赞美诗人们的敏感:他们在为生命的由来而疑惑,在为生命的使命而颤抖,在为生命的故乡而永怀哀伤。
骆一禾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于河南农村的淮河平原上度过的他的童年。在改革开放的后一年即1979年考入了中国文学学习的圣地——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在那样的背景下,骆一禾更加珍视敬畏生命,更加强调追求和平,追求明亮。因而他向自己,向华夏大地乃至全体人类投射了生命更为宏大的目标。
而在中国文学的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就读,知遇恩师、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与海子等诗人惺惺相惜,以及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思想解放的大潮涌动等,也使骆一禾更快地脱离时代矇昧的阻隔与地域狭窄的目光。
他的诗歌注重具象、意象、意境的构筑,每个意境间看似分离却又表达着相合的情绪,东方和西方交融,古代与现代交融,现实与梦幻交融,理性和非理性交触,力量与深刻并存,美丽与哀伤
并存。
六、使命和自我之光
骆一禾是一个一生都活在他的诗中的人,因而他一生都在忧郁——他有着对生命使命的永恒追寻;因而他一生都在欢喜——他有着对生命占有者的美现世的欣赏。
骆一禾通过他的诗论《美神》,表达了他作为生命的占有者对生命的无上尊重。
他说:“在这篇题为‘美神的诗论里,我所要说的并不是我自己或我自己的诗,而是情感本体论的生命哲学。因为我清明地意识到:当我写诗的创造活动淹没了我的时候,我是个艺术家,一旦这个动作停止,我便完全地不是。也就是说,生命是一个大于‘我的存在,或者说,生命就是这样的生成。”
他认为人的一生是生来就有使命有待完成的,而“人”是践行这个使命的主体,只有行走在各不相同的、通向这一使命的路上的时候,我才成为了“我”。而这也透出诗人面对世界的恭谦与面对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尊重。他说:“我鄙弃那种诗人的自大意识和大师的自命不凡,在这两者之中——含有双重的毒素,它戕害了生命的滋长、壮大和完美。”
纵观世界诗坛,每一首优秀的诗作,都有着鲜明的作者风格,突出的时代特色,与深厚的民族底蕴。而每一首优秀诗作的背后,都潜伏着一种博大的乡愁——“我们这些大地上的人们都曾经衷心地感觉到这样的痛苦,眼望着家乡”。
駱一禾作为生命使命最伟大的追求者之一,有着急切地想承载使命的兴奋,有着对生命前路与生命故乡的幻想,和对完成使命后仅余留下寂寞与空虚的至深恐惧。
何为生命的使命?寻找生命的原乡。
如何去寻?我们能够,也只能够通过生命来达到生命的原乡。
如何让自己的“生命”流露?人的一切在参与诗与美神的熔铸之前,都只属于栅栏中的自我。
七、故乡和原乡之光
《世界的血》,许多诗篇仿佛具有生命,具有灵魂。诗篇的身体流动鲜活的血液。它让人想到屈原的《离骚》,想到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神曲》。屈原在《离骚》中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尤未悔。”但丁在《神曲》中说:“地狱的飓风吹刮不已/用狂暴的威力鞭戳灵魂。”
他的许多词语会让人想到辛疾疾“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的悲凉;想到陆游“一千五百年间事,惟有滩声似旧时”的寂寥;想到博尔赫斯的“死亡是活过的生命,生命是在路上的
死亡。”
但其中的一个透彻灵魂的基调,却是在表达对生命原乡的追求止步于彼的遗憾。长诗《飞行》中他将自己幻化为生命本身,使一人与他并肩飞行,看承载他的占有者的无尽而无尽美的起落。他将所有的个体都看作泥土,而又对每一捧泥土都一往情深。他因离自己的故乡愈来愈近而欣喜若狂,又因那仿佛无尽的距离而扼腕无言。对于在追寻原乡路上离去的占有者,他会奖励他们一个梦——他们将梦到自己对原乡的幻想,以遮盖自己的抱憾永恒。
在这寻乡的路上,生不是归程的终点,死更不是——它是每一个寻找原乡的人最后的赞叹,是每一个生命的占有者迸发出的卑微的火,是披满金银枷锁的行者落入嶙峋轮回的笑,是生命对生命最真切的膜拜与臣服,是穿越有质量的时间轻启的呢喃:“何处是故乡?”
而他诗中的一切意象的善恶又如此鲜明。对于那些生命所象征的与追求生命的,他毫不吝惜他的赞美,对于那些有悖于生命的,他也决不掩饰他的憎恶。他不畏惧人的轮回反复,他不畏惧死亡,不畏惧华夏大地和人类历史上的至暗时刻,也不畏惧和生命原乡几欲不可及的距离。
参考文献:
[1]西渡.壮烈风景[M].中国社会出版社,2012-12.
[2]陈东东.我们时代的诗人[M].东方出版社中心,2017-07.
[3]博尔赫斯.博尔赫斯文集[M].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6-11.
[4]史蒂文斯.史蒂文斯诗选[M].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
编辑 李烨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