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叙事角度对《琵琶行》的审美解读

2019-04-10 23:58彭英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19年3期
关键词:琵琶行曲调演奏者

彭英

叙事诗是以叙述者的口吻来刻画人物、叙述事件的诗体。与抒情诗相比,它有较完整的事件情节,能采用各种手法来描写人物;而与小说、戏剧、影视相比,它的情节比较单纯并跳跃较大,人物性格比较单一,使用的细节较少,叙述语言比较概括并充满激情。叙事诗的审美解读,也是遵从着从文学形象的还原,到审美情感的共鸣、到审美价值的判断、到审美意蕴的发掘的过程。

(一)审美价值的共鸣

整体观照: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命运与情感契合

《琵琶行》是一篇歌行体的长篇叙事诗。全篇主题鲜明,脉络清晰,人物形象生动,抒情真切细腻。它先着力描写琵琶女精湛卓绝的演奏技艺,又叙出她那令人心酸的悲凉身世,进而联想到作者自己凄苦冷落的贬谪生活,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这种沦落感,既表现了诗人对歌女的深切同情,也表现了诗人对自己被贬、抑郁不得志的感慨。

这首诗记叙诗人谪居江州时,月夜送客江边,巧遇琵琶女一事。诗中塑造了两个人物形象:一个是琵琶女的形象,另一个是诗人自己的形象。前者为宾,后者为主。

琵琶女年轻时色艺双绝,名噪教坊,富贵子弟争着向她献宠,生活中充满了欢乐;然而这样的欢乐是以色取悦于人换来的,其中未尝不含着悲苦。待到年长色衰,又值社会发生动乱,“门前冷落鞍马稀”,不得已而“嫁作商人妇”,“转徙于江湖间”,过着凄清的生活。这个形象具有高度的典型性,深刻地揭示了封建社会中被侮辱、被损害的乐伎们的悲惨命运。

写诗人的自我形象,着重表现的是他的“天涯沦落”之恨。诗的开头写秋夜浔阳江头的萧瑟景象和饯别宴上“醉不成欢”的气氛,都暗示了诗人的这种心情。琵琶女的演奏不仅道尽了她本人心中的“无限事”,其实也勾起了诗人对往事的回忆。听了琵琶女的自叙身世,他的“恨”终于奔涌而出,唱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个主题。然后尽情地倾诉他“谪居卧病”中凄凉、郁闷的心情,尽管直至诗的最后他没有说出遭贬的原因──这是无须说明的。在封建社会中,直言敢谏的人,其结果只能如此。

诗的结句“江州司马青衫湿”,是对全诗主旨即“同是”二句的形象说明。江州司马之泪,是同情琵琶女沦落之泪,也是伤感自己遭贬之泪。

(二)审美形象还原

缘景生情:“江”“月”贯穿全诗,奠定抒情意境

全诗以秋江月夜为背景展开故事情节,创造出一种苍凉凄清的气氛。清人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评论这首诗是“以江月为文澜”,确实很有见地。如“别时茫茫江浸月”“唯见江心秋月白”“绕船明月江水寒”都是以静衬动:前者接住水面上飘忽而来的琵琶声,次者凝固了琵琶曲的强大感染力,后者映射出琵琶女“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无限感慨。

诗首段六句交代了时间,一个枫叶红、荻花黄、瑟瑟秋风的夜晚。交代了地点,浔阳江头,也就是序中所说的湓浦口。交代了人物和事件,诗人给朋友送别。离别本身就叫人伤感,何况又是在“枫叶荻花秋瑟瑟”的秋夜?酒宴前再没有个歌女侍应,当然就更加显得寂寞难耐了。“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给人一种空旷、寂寥、怅惘的感觉,和主人与客人的失意、伤别融合一体,构成一种强烈的压抑感,为下文琵琶女的突然出现创设了恰当的氛围。

除了第一段中对“江”与“月”的描写,第二段用“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写琵琶女弹完名曲后的外景;第三段以“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明月江水寒”写琵琶女目下的孤单、凄凉处境。这些描写从侧面烘托了琵琶女的形象,使读者能具体地想象出她“漂沦憔悴,转徙于江湖间”的悲惨生活。

(三)审美情感的共鸣

因情绘乐:对音乐的描绘统一于全文的情感之中

绝大多数解读和教学参考都把本诗的教学重点落在了对音乐的描绘上。大量的拟声词、贴切的比喻和通感的手法,是对音乐描写鉴赏的重点。但是,音乐的内容却很少成为关注的对象。

诗歌是抒情的,诗歌里的形象、叙事都是诗人主观情感的产物。本诗中对音乐的描绘,实際上是通过了作者的感情的过滤和选择的,诗人对音乐的描写紧紧扣住一个“情”字。在正式演奏之前,“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这个情,既是琵琶女弹奏的技艺,也是作者听演奏时的情感的触发——谪居浔阳,举酒无乐,醉不成欢,而今听到音乐,自然触发内心深处的情感。“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这是琵琶女的琴声,还是作者内心的情感,已经完全融合为一体。可以参看孙绍振在《音乐的连续之美和中断之美——白居易〈琵琶行〉解读》。

白居易主要把故事的连续性和人物内在情感的曲折变动结合起来,以内心的动作性来调和叙事和抒情之间的矛盾。一旦进入乐曲本身的描述,故事的过程性就暂停了,白居易面临的任务,就是把曲调和演奏者本人的情感结合起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诗人写调弦,但又不能停留在曲调上。未成旋律已经有动情之处,什么情?是弹奏者的情感,这是全诗的主线,要注意,相对于这条主线,曲调本身居于次要地位。

居于主导地位的是演奏者的内心,这是一种简单化的说法。诗人听到的,是不是完全是琵琶女的感情呢?好像又不完全是。诗人从曲调中领悟到的演奏者情感是一种悲抑的情感,这种情感不仅是演奏者的,而且是诗人的,至少是被诗人自己的“不得志”所同化了的。这就使得情感双重化了。但如果仅限于此,还是有所不足,毕竟没有把曲调、旋律之美写透。诗歌当然要以情感人,但如果没有足够的曲调意象,在写曲调旋律时没有超越前人的表现力,动人的情感就可能缺乏载体。

对音乐的正式演奏,是“初为《霓裳》后《六幺》”,这两首句子都是比较欢乐的,是作者着力描绘音乐的地方,也是历来为读者和评论家所推崇的地方。但从全文的整体意脉来看,即使是琵琶女在演奏欢乐的音乐时,也有“别有幽愁暗恨生”,作者把外部的音乐化为了自己的内心体验,这就把对音乐的描绘统一于全文的情感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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