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莹莹
(新疆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7)
乔尔·科威尔(Joel Kovel)生于1936年,是美国著名学者、作家、政治家、革命型生态社会主义者,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发展到生态社会主义阶段的重要代表。科威尔的绿色经典著作《自然的敌人:资本主义的终结还是世界的毁灭?》被称为是“政治生态学的宣言”,对红绿哲学有着重要贡献。科威尔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时代的产物,有其深刻的现实背景和理论背景。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无节制地开发和利用资源,使全球生态环境遭到空前的破坏。我们的地球,包括所有的国家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生态危机。在生态危机日益加剧的背景下,科威尔试图提出一种可以削弱生态危机影响的思想。
资本积累的不停扩张导致了生态危机的恶化,在科威尔看来,生态危机是指伴随全球资本积累的扩张而出现的。“资本积累的存在使得克服生态危机和恢复具有生命特征的地球生态系统的愿望无法实现。”[1]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家无止境地追求剩余价值,想尽一切办法扩大资本积累。随着资本积累的增长,生产范围的扩展,生态危机也从一个国家扩展到全球。所以,对资本、资本积累以及资本主义的批判是科威尔生态社会主义思想的前提。
科威尔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想是对马克思生态思想的继承与发展。马克思非常重视自然环境对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影响和作用,他指出:“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2]科威尔继承了马克思对自然的关怀,同样重视自然界与人类的联系。马克思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削本质,对资本主义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批判,科威尔继承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态度,阐述了资本逐利的本性,揭示了生态危机的元凶就是资本主义制度。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观点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主张资本主义最主要的危机已经从经济危机转变成生态危机,强调技术异化和消费异化导致了生态危机。科威尔在继承了马克思及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态度的基础上,不但对资本、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批判,也对生态改良主义、绿色经济进行了强烈的抨击,而且提出了以生态社会主义代替行将就木的资本主义,建立一个生态的政党和一个超越资本的生态健全的社会。
科威尔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想内容丰富,可归纳为三个部分:阐释生态危机,批判资本及资本主义制度;寻求解决生态危机的方案,提出建设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预想;探索通向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道路及方法。
科威尔从批判资本的本性入手,认清资本与自然的矛盾,鲜明地指出资本是自然的敌人,是生态危机的元凶。采用一切方式尽可能多的获得剩余价值,是资本主义生产的直接目的和决定性动机,这一客观必然性决定了资本的反生态性。关于资本的反生态特性,科威尔总结了三点:“资本具有降低自身生产条件的趋势;为了生存,资本必须无止境扩展;资本使贫富的两极分化日益扩大,导致世界的混乱。”[3]资本的本性就在于增殖,资本通过对工人劳动和自然界的双重盘剥以降低成本来获得更多剩余价值,“资本通过存在、时间和体制三个维度不断侵蚀和吞噬着人类社会,以保证资本的积累和资本主义的不断扩大,并使之与生态体系敌对。”[4]资本增殖像癌症一样,破坏时间和空间的生态。
生态社会主义应该重视使用价值,资本主义反生态的表现和原因之一就是使用价值服从于交换价值。在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商品的使用价值将得到恢复,生产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产品的使用价值,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不是为了获取产品带来的价值,生产将会更加纯粹。
自然并不生产任何东西,人类为了生存、繁衍而必须进行生产活动,但是可以选择生产的方式,生态社会主义应该采取以生态为中心的生产方式。科威尔认为,生态化生产应具有以下两个方面的特质:一方面,满足与娱乐既应该是生产的目的,也应该体现在生产过程中;另一方面,承认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尽可能使用保护措施和可再生资源,使生产与自然进化保持熵的关联,使得人类对自然不再是侵略、索取而是平等和关爱。
民主是生态社会主义的应有之义。科威尔提出了实现真正民主的方法:组建一个临时大会来处理分配社会的角色和资产,每一级别领导轮换,投票任职;建立生产社群,所有人都能参与建设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各尽其能,按需分配;建立更为中心的集会,集会具有两个职责,一是监督生产社群对生态系统完整性的贡献程度;二是总体调整各项活动和社会服务的各方面。
在应对生态危机共同的目标下,联合一切力量,组建生态社会主义政党,是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必要条件。科威尔预想的真正的生态社会主义政党应具有以下特征:首先,生态社会主义政党必须实现完全的内部民主,向所有人开放。其积极骨干分子由社群中的代表充当,定期轮换,可重复任职;其次,政党的所有活动都是公开透明的,使所有人看到生态社会主义政党的历程,以吸引更多的参与者;最后,坚持生态为中心的思想,政党的各项主张、政策、纲领都要为维护生态系统服务。
科威尔认为只有进行生态社会主义革命,消灭不合理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才能构建人与自然的合理和谐的关系,人类才能永续发展。科威尔认为,生态社会主义革命涉及四类人群:需要从事革命实践的人、生产活动与生态生产直接相关的人(护士、老师、农民等)、资本家和公众人物以及工人阶级。
科威尔论述了走向生态社会主义的一般运作模式,当社会产生裂痕、开始分裂时,自由联合劳动力对残缺的集合灌输生态意识。但是,科威尔认为“集合”这个词不够具体,需要用“共同体”来代替,并要赋予共同体生态社会主义的内涵,即一个有着自由联合劳动力和生态中心目标的组织形式。“人类共同体是自然共同体的产物,是处于自然共同体中的共同体。”[5]共同体代表着为生态系统的完整性而斗争,共同体越完整、越成形,我们离生态社会主义也就越近。
科威尔生态社会主义思想为解决生态危机提供了思路,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对批判资本主义、坚持社会主义有一定的贡献。但其思想构建在可行性上有一定的局限性。对此,我们应该辩证地看待,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中国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服务。
科威尔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挖掘马克思的生态思想资源以求解决当代生态问题,扩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态视域。科威尔认为资本的本性是反生态的,资本是生态危机的元凶,从生态角度批判资本主义,提出了批判资本主义的新维度。马克思恩格斯科学预示了共产主义社会,科威尔提出建立“生态社会主义”,探索了构建社会主义的新模式。
科威尔在批判资本主义和重构生态社会主义时过于强调生态要素,忽视了其他要素。科威尔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危机已经演变成生态危机,人与自然的矛盾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然而,当今生态问题虽然突出,但是并没有改变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论述,生态问题只是当今社会问题的某一方面表现。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路径也缺乏可行性。科威尔提出建立生态社会主义政党,提出要实现政党内部的完全民主,但并没有提出怎样实现完全民主,也没有提出政党的具体的纲领、指导思想、组织结构、阶级基础等内容。所以,科威尔虽然提出了生态社会主义的蓝图,但似乎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既缺乏坚实根基,也缺乏通向生态社会主义的现实的道路。尽管科威尔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构想具有一定的空想性,但其探索了一种社会主义的新模式,这对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一定的启示。
虽然科威尔预想的生态社会主义具有空想性,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的路径也不切实际,但是其中的某些闪光点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仍然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可以为新时代建设生态文明做出新的部署和规划及建设美丽中国的现实路径提供借鉴与参考。
首先,经济上坚持绿色化生产方式。长久以来,中国为实现解放发展生产力,过度追求经济发展高速度、高增长,造成的生态和环境的损失很是严重。而科威尔提出应重视生态化生产。他认为生态化生产最为重要的就是如何创造整体性,强调形成生态思维,增强人与自然之前的认同感。由此,我们应该吸取之前的教训,经济发展中更加重视生态环境的保护,树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观念,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理念。但是,对于科威尔所强调的一切服务于生态的思想要理智看待,使之适应中国的生产力水平,如今中国寻求的应该是一种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双赢的生产模式。习近平主席一直强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发展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是内在统一、相互促进的,把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经济社会发展优势,绿水青山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带来金山银山。我们应该实现高耗能高污染产业的“绿色化”,大力发展有利于生态的新产业,发展绿色技术,建立起绿色发展的经济体系。
其次,政治上推进社会主义民主的生态化。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必须重视民主建设,在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的基础上,完善社会主义民主,赋予其新的内容,更加关注生态环境,推进社会主义民主的生态化。科威尔非常重视生态社会主义政党的内部民主,虽然科威尔强调的生态社会主义民主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有所不同,但科威尔对民主的重视值得我们学习。生态建设需要民主政治作为保障。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中国人民的幸福包括享有优美良好的生态环境,中华民族的复兴包括建设高度生态文明;增强全党贯彻绿色发展理念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发挥党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带领作用;保证生态利益相关者占有人大代表一定比例,发挥政协的在生态执行上的监督作用;完善健全环保法律法规,保证法律的执行、监督;建立健全相关生态问题的民主决策、民主监督机制,对于民众反映的生态问题及时解决。
再次,文化上构建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理念是行动的先导,树立生态意识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至关重要。科威尔强调,在建设生态社会主义时需要把自身的意识与自然的意识一体化,增强人对自然的认同感,要对在生态方面愚钝的因素进行改造,灌输新的意识,形成生态观念。构建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贯彻十九大精神,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下,树立全民族的生态文明观。一方面,加强生态宣传教育,培育全民生态文明理念。利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协同发力,采取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进行全覆盖的宣传,形成生态文明的社会氛围。另一方面,使生态文明观念内化,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党和国家应该强化顶层设计,成立专门部门,对生态文明建设做出系统的规划安排;充分发挥社会组织、团体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积极作用;增强企业生态责任感,自觉维护生态环境;维护公民的环境权益,调动公民的积极性,使大众都能参与到生态文明建设中来。
最后,外交上积极参与全球生态治理。任何生态灾难的发生不可能只危机某一个地区或国家,生态危机越来越成为全球性问题,“资本主义现代化和资本的全球化都是生态危机的根源”[6]。所以,所有人必须联合起来、团结起来共同应对生态危机。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没有理由占有地球的全部资源;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没有借口逃避保护地球的责任和义务。自十八大以来,“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越来越深入人心,中国也不断践行这一理念,充分展现了负责任的大国形象。一方面,承担大国的责任和义务,积极参与全球生态问题治理,加强交流与合作,吸取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避免重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引进西方先进的治理生态环境的技术和人才,也为贫困国家治理生态问题提供资金技术上的支援。另一方面,维护本国的生态利益,坚决抵制生态殖民主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不仅凭借其在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绝对优势来掠夺和侵占不发达国家的自然资源并转移污染,而且还通过气候、石油等生态环境问题的讨论取得话语霸权,形成对发展中国家的文化控制。”[7]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曾经把许多高污染的企业和工厂转移到中国,严重损害了中国的生态利益,必须严格引进技术审批,限制污染转移;中国应该积极参加国际环境公约的协商与制定,提升话语权,坚决抵制生态殖民主义,绝不承诺本国无力承担的义务,也绝不放弃本国正当的生态权益。
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发展,但同时,土地流失、水源污染、空气污染等尖锐问题我们无法回避。生态良好是中国梦的主要内容,片面强调经济增长而忽视生态建设,就不可能实现完全意义上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要充分认识到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性、紧迫性和艰巨性,将国内生态建设与全球生态建设联系起来,博采众长,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借鉴一切有利于中国生态建设的理论和经验。尽管科威尔的构建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思想也还有缺陷,但其合理成分对中国建设生态文明国家具有一定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