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 年秋针对刘文彩的武装减租斗争

2019-03-22 05:17焦敬超
关键词:大邑县武装农民

焦敬超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 上海 徐汇区200234)

凡是了解大型泥塑《收租院》的人,对四川大地主刘文彩都不会感到陌生。 该泥塑位于四川省大邑县地主庄园陈列馆,这座地主庄园坐落在成都平原近郊的安仁镇附近。 在封建势力统治下的旧中国,它是大地主刘文彩的宅院,新中国成立以后,它作为历史文物被保存下来,成为党和政府对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对青少年进行新旧社会对比教育的场所。 因而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有对刘氏庄园的研究,如明红《刘文彩庄园的历史变迁》[1]45-47和《刘文彩“庄园”的风风雨雨》[4]17-51、碧红《“刘文彩庄园”七十年》[2]42-47、建平摘《刘文彩庄园风貌犹存》[3]11、韦祎《大邑安仁镇公馆建筑群的文化意义:以刘文彩公馆为代表》[5]等文;还有人为地主刘文彩翻案,如刘小飞《我的爷爷刘文彩》[6]38-41、徐春梅《再议“刘文彩”》[7]232、李良旭《刘文彩是个好地主》[8]12、齐先予《刘文彩的真实人生》[9]10-12、马成广《刘文彩水牢真相》[10]63等文。史学界对此研究多集中于刘文彩作为地主对农民的剥削、 作为袍哥扰乱社会治安及以刘文彩为例剖析地主与农民的关系等,如邵雍《近代中国乡村社会权势关系演变——以刘文彩与袍哥为个案》[11]86-92。 但关于中共四川地下党利用“二五减租”法领导农民群众武装展开斗争之事,涉及较少,就笔者目力所见,仅丁群《川西地下党与恶霸刘文彩》[12]13-19一文。有鉴于此,笔者利用《川康边游击纵队资料续编》《大邑县文史资料选辑》《中国国民党土地政策研究》《解放前夕中共川康地下组织斗争纪实》《第二条战线在四川》等史料,通过描述中共四川地下党领导大邑县农民群众利用“二五减租”法展开斗争之事,梳理新中国成立前夕川西南人民武装工作队打黑除恶的特点及意义,为当代中国治理黑恶势力犯罪提供历史借鉴。

一、 武装斗争前夕刘文彩对农民的压迫

大邑县位于成都平原西部,在新中国成立以前是川西土地较集中、封建剥削较严重的地区。占总人口3%~4%的地主,却占有70%~80%耕地[13]16,加上国民党反动政府的苛捐杂税、横征暴敛,人民生活极端困苦。 大邑县安仁镇的地主刘文彩,就是四川地主阶级的一个典型人物。

刘文彩(1887—1949),字星廷,是四川权势最大、对农民剥削最严重的大地主之一。 其早年是一个仅有三四十亩土地的小地主。1922 年,在四川军阀混战中,刘氏家族趁机登上了军事政治舞台。 刘文彩借助其弟刘文辉②在四川的军事势力,于1927 年从大邑到叙府县(今宜宾市),并先后担任叙府的“船招局局长”“护商处处长”“统捐局局长”“禁烟查明总处处长”和“川江航运管理局局长”。随后又升任“川南税捐总局总办”“叙南清乡司令”。在这期间刘文彩凭借手中权势,拥兵自重,大肆横征暴敛,走私贩烟,人称“川南王”“刘五皇帝”[14]721-722。

1.1935 年,刘文辉在四川军阀混战中失势,刘文彩也逐渐失去了在川南的势力,随后便带上搜刮的民脂民膏退居大邑县老宅,企图实现“四方土地都姓刘”的愿望。 为实现这一愿望,刘文彩首先网罗川西、川南及西康省(现属四川省、西藏自治区)等地十余县市的土匪、恶霸、地痞、流氓等,组成四川省较大的袍哥组织——“公益协进社”,大肆兼并土地;为了保卫他的庄园,刘文彩还组建了手枪连;为巩固自己在当地的势力,刘文彩把他的大儿子刘无力,拜继给杜月笙、黄金荣当徒弟,又通过联姻等方式同省政府及南京国民政府的大批要人广泛结交。 重要的是利用这些人向国民政府传达他在叙南(现四川省宜宾市)“剿共”的“战绩”并借此“邀功”,从而获得蒋氏家族的保护,致使刘文彩在较短的时间内,田产猛增到12 530 余亩,遍及大邑和川西平原十一个县。 加上他的弟兄六户地主,共占田地将近三十万亩[15]45。

2.“土皇帝”刘文彩,利用其豢养的家丁,从农民手中把土地夺过去,实现了他“四方土地都姓刘”的愿望,再把攫取的土地分成小块租给农民耕种。 贫苦农民为了生计,就必须向他租种土地,刘文彩借机向农民收取高额的地租,且规定:“租田之前需先交纳一笔无息押金,退佃时如数退还。 ”但是由于当时通货膨胀较严重,退佃时高额的押金往往已成为一堆废纸。 这无疑给无财不贪的刘文彩提供了剥夺农民钱财的机会。 刘还经常以退佃夺田的方式,要挟农民换订新约,重新交押。 这一佃一夺之间,无不包含着农民的血汗。 贫苦农民符曹康租种刘家三亩四分田,为了交足押金,卖了一头水牛。 不几年,刘文彩夺佃,退回的那笔押金,却只能给小孩买碗口大的一堆花生[15]41-42。

然而,佃户们所遭受的地租剥削,远比押金剥削残酷得多。 刘文彩制定的高额“铁板租”(又名“死租”“定额租”)让农民不堪重负。 他规定:“上、中、下三等田,要分别交租一石一斗、一石、八斗。”而这些租额却占了当时年产量的80%以上。而且,不管收成好坏,不问天灾人祸,租谷“均不得迟交亏欠”。如佃户们欠缴,则会遭到刘文彩家丁的殴打。刘文彩不仅给佃户们规定了高额的“铁板租”,还在佃户们交租的时候,设置了验租、风谷、过斗、算账四道关。 佃户要闯过这四道关,堪比上刀山[15]42。

(1)验租关。 佃户们送来的稻谷,刘文彩命人先用锤子扎—扎,接着就是抓一大把丢进水缸,若有浮起的稻谷,就算“不合格”;合格的还需用簸箕再筛,筛掉的稻谷和水缸里的稻谷都是刘文彩的,佃户不得带回[15]43。

(2)风谷关。 经过验租关的稻谷,自然是晒干风净,但刘文彩规定还要再用风谷机“风”一次,命专门豢养的身强力壮的家丁用力摇动风力超过普通风谷机几倍的“飞轮风谷机”,把佃户们的租谷又吹走了许多。 这些被当作“秕壳”的好稻谷,佃户们不准带回,佃户一走,却照样同租谷一起装进刘文彩的粮仓[13]18-19。

(3)过斗关。 佃户的租谷被“飞轮风谷机”“吃”掉一大截以后,刘文彩又用特制的收租斗装稻谷,这种收租斗比—般市斗要大三升左右,每年要额外吞掉佃户们3 500 余石粮食(民国时期的一石粮食大概是120 斤,3 500×120=420 000 斤)。 当时,佃户们悲愤地说:“刘家的斗,豺狼的口。 装不完刘家的罪,量不尽佃户的仇。 ”[13]18-19

(4)算账关。 经过层层的验收关卡后,除了收成较好、准备充足的稻谷外,其余经过千拼万凑才勉强够数的租谷,始终差“铁板租”额一大截。 按刘文彩的“王法”,交不起“铁板租”的佃户,等待着他们的是阴森森的水牢,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凳……经过惨无人道的百般折磨后,有的佃户惨死在酷刑之下,有的佃户卖儿鬻女,付出倾家荡产的代价,暂时满足了刘文彩“干竹篙也要榨出油来”的贪欲[13]18。

3.刘文彩除了进行残酷的正租剥削,还大搞副租剥削。如佃户每年必须把最早成熟或最先收割的杂粮五谷送给刘文彩—家尝新,这叫“送青”或“送新”。 逢年过节,或刘文彩一家婚丧娶嫁和生日,佃户必须送礼。 此外刘文彩庞大的催租队伍下乡催租的时候,佃户还得杀鸡买肉款待,稍不遂意,则会遭到催租队伍的报复[15]44。

使佃户们更加难以忍受的,还有那层出不穷的无偿劳役。 刘文彩的“铁板租”已经吞噬了佃户们的大部分劳动成果,生活要求极低的佃户们,本想交租后留点秕壳杂粮,再利用农闲时间出去推车、抬轿或在家纺纱织布挣点零钱,维持一家的生计。 但是,刘文彩把他们这条生路也给堵住了,他规定:“佃户每月要定期为他无偿地搬运东西五天。 ”除了定期的无偿劳役之外,刘文彩凭借他“土皇帝”的权势,经常指使乡长或管事者增派农民自带工具和伙食进行无偿劳役。 1933 年刘文彩为灌溉他在安仁干江坝的一片土地,需引入崇庆县长达四里(约2 000米)的济民堰中的水,并要求佃户自带伙食和工具去修筑,食不果腹的佃户因无法忍受繁重的劳役,贫苦农民万吉山联络穷苦兄弟起来反抗,刘家的打手竟然用乱石把他活活砸死。 万吉山的惨死点燃了农民们心头的怒火,大家举起锄头、扁担,找刘家地主算账,但是很快被刘家调来的军阀队伍镇压下去。 这条命名为“万成堰”的堰渠,最终在佃户们无偿的血和汗中筑成了。水引到了田里,而刘文彩追加的租、押以及“水利费”也摊派到农民的身上。 而且刘文彩还厚着脸皮给自己树了一个“功德碑”,上面刻着“泽及万民,功同李冰”等字样[15]44,真是既作强盗,又立牌坊。

每年秋后,佃户们用血汗浇灌出来的稻谷,像潮水般涌进刘文彩家的粮仓。 但是,这个“土皇帝”并不满足,因为在他眼里,无论多么大的数目,也填不满他内心的沟壑。 于是,他除收税之外,又开辟了许多控制民财的途径。 农民为了向刘文彩交足押租,不得不向刘文彩借高利贷。刘文彩通过在省内外开设的银行、钱庄、当铺进行高利盘剥。农民借粮借钱,先扣回全部利息,名为“砍头利”;债款拿到手后,利息三天加一次,名为“场场利”;每月本利加一番,名为“滚滚利”。 农民借他的钱,本来只需十万元,但实际需向他借12 万甚至更多,因为先要扣除“砍头利”,再经过“场场利”“滚滚利”[13]16,等到农民最后还款时,其金额让人瞠目结舌。

4.刘文彩正是利用高租、高押、高利贷这三把“刀子”轮番对佃户进行利盘剥。 新中国成立前,这一带农民,除少数附带经营小手工业的以外,大部分农民的生计全靠田中所出。 农民添犁置耙、购布买盐、娶妻嫁女等,往往都靠卖口粮来支付。 无财不贪的刘文彩正好利用这一点来对他们进行剥削。 他在每年大小春收成后,以低价大量收购大米和小麦等,等到青黄不接时再以高价出售。 这样,广大贫苦农民,总是在收成后以低价把口粮卖给他,等到无米下锅时,又借债以加倍的价格把口粮从刘文彩的粮仓买回来[15]46。 刘文彩逼迫农民采取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使农民身上的债务越滚越多。

5.刘文彩仍不满足,他充分依靠乡官吏,同时发挥他手里兵、匪的特殊功能又干了许多巧取豪夺的勾当。 如国民政府已征收了“军粮”,可是在大邑地区,以省政府军队和地主武装的名义征收的捐税,如军服费、机场费、治安费、冬防费、碉堡费、民团费、联保费、自卫费、壮丁费等,有时昨天刚征收“枪弹费”,今天又征收“机枪费”,前一批官吏收完“牙祭费”(供乡丁喝酒吃肉的费用),后—批又来收“牙祭米”。 此外,还有更荒唐的税捐,刘文彩的干儿子李鹏举每年春天发给每户农民两个鸡蛋,半年后要每户交出两只肥母鸡,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掠夺行为,被称为“鸡捐”[13]21-22。 这些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的税捐,不过是刘文彩根据自己的需要随心所欲地巧立名目、搜刮民财的—种借口而已。

二、 中共地下党组织领导武装减租迎解放

尽管刘文彩利用他的兵、匪、权互相配合,把高租、高押、高利贷这三把苛捐重税的“刀子”刺向农民群众,但具有反抗斗争传统的广大农民仍英勇顽强、前赴后继地用各种办法与地主刘文彩做斗争。 长工谷伦山暗地里取走了刘文彩特制的风谷机中的滚珠,宋木匠巧妙地改小了比市斗大三升的收租斗的容量[15]67。 农民斗争由小到大,由单门独户的抗交租谷到九龙镇成百户的佃户罢耕抗租,从分散、细微、隐蔽的反抗到比较集中、公开的反抗从未停止过。

1947 年,中共四川地下组织利用这种有利形势,派遣化名为刘丹的共产党员吕英(雅乐工委委员兼川西南武工委党支部书记) 来到大邑唐场地区, 和肖汝霖一起扎根到群众中去,宣传、组织群众,决心用武装斗争领导安仁、唐场、三岔、元兴、王泗等地的贫苦农民起来抗租,迎接黎明的到来[16]314。

(一) 在大邑地区的工作部署

20 世纪30 年代,大邑地区就受到川南抗捐斗争和红军长征过境的革命影响。抗日战争后期,党员孟鹤松③、进步青年肖汝霖④、周鼎文⑤等在农民和知识青年中进行了抗日救亡、争取民主的工作,深入了解大邑县的特点:一是阶级对立十分尖锐,以刘文彩为首的地主对农民的剥削十分残酷,农民恨之入骨;二是1933 年共产党领导的邛崃抗捐斗争和1935 年红军长征过境在人民群众中有—定的影响;三是当地枪支泛滥,有地主民团武装、袍哥武装、土匪武装、烟帮武装,当地百姓没有参加过袍哥组织的很少。 针对上述特点,1946 年解放战争开始时,肖汝霖、周鼎文等在党的领导下组织了一支地下革命武装,与地主刘文彩展开了武装斗争。1947 年冬,川康特委为加强大邑地区的工作,派陈俊卿⑥、吕英前来领导,发展党员,建立党支部。 后又派李维实(邛崃地下武装负责人)、朱英汉(八路军排长,从延安派回搞武装)、李维嘉(原重庆市委常委) 等人充实领导队伍,1948 年经川康特委批准成立了川西南人民武装工作委员会和川西南武工委党支部,负责开展大邑周围地区的农民运动和武装斗争[19]1-2。

1.在组织建设方面。 大邑地区的党组织依靠外面调来的十多个党员进行党的组织理论建设。1949 年秋收后,从外来的进步学生(主要是从川大来的“民协”⑦成员)中发展党员30 多人,在本地农民骨干和农村知识青年中发展党员40 多人,并在安仁、唐场、三岔、元兴、王泗等地建立了党支部或党小组。 同时,在党员和党的积极分子中进行了党的基础知识、党的任务(当时当地的中心任务是农民运动和武装斗争)、党的纪律和革命气节教育,并在崇庆县安顺乡举办了培训班培训部分积极分子。 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大邑地区迅速建成了拥有200 多人的革命队伍[19]2-3。

2.在发动和组织农民方面。党员干部和青年知识分子都下到农村,以打月工、搞结拜、认亲友等方式扎根农村,与当地农民积极分子相配合。 在工作方法上,采取发动群众的三部曲,即扎根串联,谈心交友;诉大苦、挖穷根,讲形势(以解放战争胜利发展形势为主),讲分田(主要宣传中共颁布的《中国土地法大纲》);组织农民闹翻身。 在组织形式上,从搞结拜弟兄、打姐妹会,进而组织农民同心会、翻身会、农民协会、农民先锋队等秘密外围组织。 至1949 年秋,以安仁、唐场、三岔、元兴、王泗等地为中心的十多个乡村,用各种形式组织起来的农民已有上万人[19]2-3。

3.在建立地下武装方面。 从三个方面组织地下武装力量。 1948 春,在川西南武工委领导下,把大邑在解放战争初期组织的武装和李维实组建的武装合并建立为川西南人民武工队的直属队,成为当时地下武装的骨干力量。 其次,发动农民利用猎枪会、守夜等方式,从地主、乡保长手中“枪换肩”⑧。 最后,支持、帮助大邑县民盟负责人王安懋任大邑县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县长为总队长),掌握自卫总队的一、二中队(三中队由刘文彩指挥)的实权,并派党员作王的参谋、秘书及负责交通事宜。 进而又经县政府批准,在大邑上南区、西北区的二十多个乡成立大邑县民众自卫总队一、二、三巡回检查组和肃奸队。 通过安插内线的方式,川西南武工委成功地将大邑县民众自卫总队、巡回检查组和肃奸队纳入革命武装队伍,打着“维持社会秩序,除匪缉私的号令”,必要时集中数百人执行党的武装任务。 到1949 年秋,以上武装力量控制了以安仁、唐场、三岔、元兴、王泗等地为中心的十多个乡村[6]4。

4.在统一战线工作方面。 大邑地区党组织对上层进步人士和地方势力进行了大量的统战工作,与许多党外朋友建立了关系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如唐场原乡大队长陈玉堂与刘文彩有矛盾,川西南武工委利用此矛盾,于1946 年下半年和陈建立了关系,在陈的掩护下地下组织长期在刘文彩势力范围下的唐场、 安仁一带活动;1947 年与邛崃县石坡乡的青年袍哥王用材建立了关系, 便于利用处于山区回旋地段的石坡乡作掩护;1947 年与双流县擦耳乡的年轻袍哥徐茂森建立了关系后,徐掩护了四川地下党设在大邑县至成都路中的交通转运站,及地下小报《火炬报》的出刊;与大邑西北部颇有势力的陈拙修建立了关系后,陈掩护了地下党在大邑山区的扩展工作;随后四川地下党组织又与王泗乡曾任二十四军副师长肖绍成、二十四军代理军长刘元煊、参谋长杨家祯及团长毛目懋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后,扩大了川西南地下武装在成都至雅安一带的活动范围[6]7。

(二) “二五减租”斗争

大邑县中共地下党在组织建设、群众工作、武装力量和统一战线都有了一定的基础。 1949年6 月,雅乐工委委员邹玉林和川西南武工委党组织的主要成员李维实、李维嘉、李安澜、周鼎文等人在成都西门外朱召南⑨家集会,会议决定:“首先,在‘川西南人民武装委员会’和‘中共雅乐工委’的基础上,建立‘中共川西边临时工作委员会’;第二,将‘川西南人民武装工作队’改名为‘川康边人民游击队’;最后,武装游击队在大邑等地深入发动群众,利用国民政府颁布的《二五减租办法》,开展以刘文彩为主要对象的减租斗争,打击了地主的威风,特别是严重打击大地主刘文彩的威风。 ”[20]309

1945 年10 月23 日国民政府颁布《二五减租办法》,该办法第一条规定:“凡本年免田赋省份,佃农应缴地租一律照租约或本年约定之应缴额减四分之一。 ”[21]307经济学家狄超白曾说:“抗战胜利后第一年,政府曾通令‘二五减租’,但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各地方的地主自然是置若罔闻,照旧向农民收租,甚至还有借此增加租额的。”[18]19蒋介石也承认:“有若干省份自公布实施‘二五减租’办法后,一般地主豪绅群谋抵制,更令佃农更换佃约,实行增加租额或押金及规定其他苛例,如有不从,即借口撤佃,而地方调解租佃纠纷之机构,又多为地主乡绅所把持,农民痛苦无法申诉,故农民对此减租措施多未获实惠,且反先蒙其害。 ”[21]307上述资料足以表明:豁免田赋是一场骗局,减租四分之一在全国基本没有做到。

四川省在1946 年被纳入豁免田赋的范围,但以刘文彩为代表的大地主,串通县长、参谋长等阴谋策划先收租后贴告示。 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抓住时机,迅速在大邑县的三岔、元兴、王泗、唐场等乡展开“二五减祖”斗争。 李维嘉转移党员至大邑龙泉乡领导斗争全局,李安澜负责指挥,党员裴英负责联络,王泗、三岔、元兴由宋元芳、陈启弟、谢德民、蔡曦、王汉卿等负责组织群众斗争[19]137。

王泗减租第一仗选定从外乡地主杨玉轩开刀。 农历八月初正值秋收季节,石坡地主杨玉轩到王泗积合庙万兴顺收租,农民积极分子陈书容等上前,按照早已熟悉的依法减租理由,理直气壮地与之讲理,说:“今年政府出了告示,要‘二五减租’,我们当然要照办。 ”杨玉轩自然不听这一套,最后理屈词穷竟拔出手枪威胁,农民武装也亮出枪。 许多农民群众纷纷上前大喊:“政府有告示,非减不可,不减不行。 ”人多势众,喊声更是震耳欲聋。 杨玉轩被轰得来连租谷也不敢要就跑了[17]4。

三岔白衣庵的女地主“杨母老虎”到七里村邓元章家收租,邓元章的母亲对她说:“今年收成不好,租要减点! ”杨母老虎腿一跷说:“只怪你们懒! ”邓母好言说理:“政府告示要减租! ”“减‘猪’ ? 怕减‘牛’哦! 盘古王开天地,没有这本皇历卖! ”母老虎脸一变,怪声怪气地说。 无论怎样给她讲理,母老虎都傲气不减。 这时农民围上来,气愤已极的刘盛廷挺胸上前,警告她说:“今天不减,就叫你有来无回。 ”这时,门外“叭”的一声枪响,群众一拥而进。 母老虎把算盘朝地下一甩,威胁说:“不收啰(四川方言,意为不收了)! 报告魏区长(魏俊三,是三岔乡乡长,曾当过区长)去! ”这时有农民挡住她,劈脸就给她一耳光。 这下,母老虎焉了,顿时威风扫地,不敢抬头望众人,任凭农民指责她,最后连租谷也没收成就灰溜溜地走了[17]4-5。

初战告捷的消息迅速传开,斗争很快就与田租最多的刘文彩反动地主集团对阵了。 唐场刘元瑭(曾作二十四军师长)派管事到元兴乡王林盘王徳成、王木匠家收租,一向仗势欺人的管事,不但不听群众讲理减租,反而趾高气扬地进行威胁。 农民武装气极了便拿出枪来对着他的胸口,吼道:“你减不减?”管事只好答应两家地租完全照减。对刘家地主减租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农民群众的斗志,斗争全面拉开了。

刘文彩的侄子,唐场大队长、外号人称“八老虎”的刘元珽,派管家杨信孚带着五名打手和二十多辆鸡公车,到三岔乡与王泗乡交界的静林寺收租。 当他们刚把农民白绍清、李绍轩家的租谷收到一半时,农民就围上来了。 积极分子陈银洲、陈宇贤拿着捞草耙挤到杨信孚面前,劈头就问:“杨先生,我是甲长,佃户托我问问,政府出布告要‘二五减租’,刘家实不实行? ”杨信孚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呆了,他白白眼说:“减啥? 没见过啥布告,八爷也没打过招呼! ”于是,群众就列举布告内容,指着杨信孚,痛斥刘老八高租、高押等罪行。 考虑到这场斗争的重要性,党员和地下工作人员蔡曦、谢徳民和黄文褀、唐曦、董文舒等也随着群众挤上第一线,有的指挥给杨信孚讲理,有的向脚夫和打手们讲解“二五减租”的内容。 一时杨信孚威风顿减,但还是抵赖仍不减租。 “砰! ”这时门外有农民群众放了一枪,杨信孚身边的随从竟讽刺地说:“烂炮火算个球啊! ” 这一下,更加激怒了农民群众,他们像一把盐撒进了油锅里,顿时屋内屋外人声鼎沸。农民陈居安提起锄头向前一步,骂道:“你这个杂种是对的,敢把枪亮一下。”周围群众愤怒地吼着:“不减就砸风谷机! 不减就开枪。 ”农民陈永顺挤到杨信孚面前,扬起拳头在他鼻子尖前晃动,逼问道:“减不减? ”杨信孚被逼得没法,无可奈何地说:“减嘛,减嘛! ”于是,静林寺的十多家佃户齐心协力地减了租,而打手们见势不妙早已跑了一半,收了的租谷也有十多石没运走。 “八老虎”刘元珽的租谷也减了的胜利消息,更加鼓舞了农民的斗志。 他们编出顺口溜:“佃户们, 听我给你说,狗杂种,刘老八,太恶毒,支来狗腿子,拿枪吓唬人,硬不减租谷。 静林寺的弟兄们,一齐出来讲道理,不减叫他走不脱(四川方言,意为走不掉),只好乖乖照减啰! 咿呀嗨! 咿呀嗨! 咿呀嗨嗨! 咿呀嗨! ”[22]262

这时,刘文彩的侄子刘世荣亲自出马了。 他十分狡猾,率领十多个打手到元兴党林村放了警戒,强迫收租。群众一面拖延应付,一面通风报信。党员陈威仪、农民积极分子王旭明等带着武装赶往党林村,竟遭到刘世荣放警戒的打手开枪射击。 后来,农民武装越聚越多,四面八方层层包围了党林村。刘世荣见跑不掉了,赶忙藏进廖海丰家的牛槽里。打手们也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躲,被农民们一个个缴了械。 农民王乐之从牛槽里把刘世荣揪了出来,打了他几个耳光,把他的博士帽也打飞了。“叭!”这时恰好有名武装队员的枪走火了,子弹呼啸着穿过刘世荣的长衫下幅打了一个洞,吓得他魂不附体,打抖求饶,最后枪被缴了,租谷也被扣做赔偿[22]263。

接着刘文彩地主集团又派出几百武装开向元兴、三岔乡实行武装收租,地下党接到在安仁工作的同志传来的情报后,立即布置堵截。 地主武装一过斜江河,就被比他们多几倍的农民武装层层围住,一时间进退两难。 农民队伍吼声传来: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不拿言语,不准走” ! 刘家队伍在一阵骚乱以后,只好派刘从周(曾任国民党团长)、王丕昭(安仁副乡长)过来谈判,中共由陈士英、陈威仪同志作代表与之接谈,他们向刘、王严正指出:“你们武装反抗政府二五减租,是非法的反政府行为。”对方连说“误会,误会!” 并一一接受条件:一是租谷照减,二是保证不夺佃,三是赔偿弹药、损失费折合一百五十个大洋[16]435,[22]263。

斗争形势向前发展,连刘文彩地主集团的田租纷纷被减了下来。 一些中小地主也一经谈判即如数照减。 如苏家乡的洪子湘到刘盛廷家收租,刘向洪讲理谈判,洪开始还是迟疑不决,见农民积极分子周步云掉头往外走,洪以为是叫人去,便马上答应照减[17]7。可是,另一方面,地主们却开始采取行动,武装收租。

(三) 清剿与反清剿

当斗争发展到十月上旬时, 大邑县国民党党政当局开始加紧策划对减租农民的血腥镇压。县参议会紧急召开,由副参议长肖福阶主持。会上一片叫嚷声,纷纷诉说被减租的“苦情”,大骂“土共翻天”,指责“县政无能”,纷纷要求派兵清剿,县参议员魏勤用更是当即表示愿意出“征剿费”八百大洋,亲自带队打前站。 最后,参议会议决三条:一是先派王安懋率县自卫队前往清剿;二是宣布大邑只减租12.5%(按规定减25%);三是急报省府派兵“清剿”。参议会后,戴民船等还与县长徐元勋密谋, 由肖福阶、杨涵端、余如海、杨文彬、牟信孚等人连夜赶往成都,与大邑在成都的国民党川康监察委员冷曝东等人密谋, 再由冷向省主席王陵基转交他们的呈文。徐元勋另在向王陵基的报告中称:“大邑匪盗林立,共产党活动猖獗,要坚决清剿! ”[16]435一场对减租农民进行的血腥“清剿”即将开始。

收到张旭中(党员,派作王安懋秘书)和党外人士李泽书等送来关于县参议会和县特委会策划“清剿”的情报后,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当即决定控制减租地区不再扩大,并迅速将已在行动中暴露的李德方、 杨仲篪等人先行撤走。接着李德方又带一群人在三岔街上转一圈,公开称外出,并鸣枪示众表示撤走,以迷惑敌人。不久,王安懋果然奉命带县自卫总队一、二中队经苏家乡到三岔、王泗乡“清剿”。 潜伏在王宅打杂工的陈海涛(党员)送来自卫总队即将前来佯装“清剿”的情报, 为防事态变化,地下党组织仍派李安澜、裴瑛埋伏在苏家乡来路的斜江河边草堆中观察自卫队的动静,以便及时决定对策。 县自卫总队在三岔、王泗乡例行公事般巡逻搜索了两昼夜,打了几枪,营救了几个被土匪绑票的地主,就带队回城报告李德方等人早已逃走的情况。 接着,肖绍成、陈拙修等送来消息:“省长王陵基已下令派省保安团彻底‘清剿’的准确情报。 ”党组织决定暂时不搞武装对抗,迅速分散转移。 部署后两天内,连夜撤出了二三百人,大部分撤至邛崃石坡乡和名山、雅安等处待命。 10 月23 日,第四行政督察区(即眉山专区)专员王刚毅奉命在邛崃县城主持成立川省第四区邛大联防“清剿”指挥部,简称“邛大清剿指挥部”, 由曾作过国民党一四七师师长的大邑县长徐元勋任指挥官, 邛崃县长薛奉先任副指挥官,调派省保安三团、五团和十二团的邱营、眉山专署保警大队的三个中队、邛崃和大邑两县自卫总队、郭保之的山防大队,以及在守刘文彩公馆的杨徳春指挥的手枪连等大邑县十多个乡的地主武装,组成上千人的“清剿”大军,扬言要“彻底摧毀邛大的地下军区! ”[17]8-9

24 日,徐元勋在大邑县府秘密召开“清剿”会议,下令25 日凌晨全面开始“清剿”。 其兵力部署和行动计划为:“警察局长李伯纯率警察中队与敦义乡乡长张及塘的便衣队绕道新场围王泗,搜捕肖国珂等人;专署保警大队四中队搜捕王泗飞羊浦的朱子祯(朱控制保队武装,实系地下武装)等人;省保安十二团邱营从崇庆出发,担负苏家一线的堵截任务;杨德春连直插元兴王林盘,围攻王汉卿;省保安三团、五团由徐元勋指挥,从邛崃、蒲江出发向王泗、三岔进攻,三岔乡长魏俊三配合围攻李德方、杨仲篪所在地区;郭保之任城防大队长,负责清查城区异党;唐场、安仁、上安等乡团队负责外围的堵截任务。”[17]9-1024当夜,安仁乡长刘钦明集中了三百多个人编为三个中队,刘从周任总指挥,由王丕昭、张德全、唐廷轩分别带队防堵安仁与三岔、元兴交界的曹大石桥、武显庙和新石桥,唐场的刘元珽带了八十多人安扎陈河湾,上安乡长李鹏举聚集了四百人,沿上安与元兴交界一条长线设防;苏家乡长解敬安带领了乡团队防守苏家与元兴、三岔交界的斜江河沿岸。 地主武装也于24 日对王泗、三岔、元兴实施大包围,凌晨开始穿梭搜索。可是,这天除有两处接火外,敌军都扑了空。这两处是:杨德春连夜包围王林盘王汉卿家时,被农民李金安的母亲发觉,并通知何兴颐、曾海山、叶志清等,他们认为王汉卿没有撤走,乃分头通知农民武装反将杨包围。 天刚微亮,王汉卿的妻子出门观察动静,发现敌情准备跑时,被敌人开枪打断右手。 陈志彬(后在征粮工作中牺牲)及王汉卿的父亲王合林从后门转移,遭到敌军追捕,王合林不幸被抓。 这时,农民武装开枪阻击,杨连抵抗不住,撤到孔堰沱顽抗。 听到枪声,省保安邱营赶来增援,保安三团又从三岔方向合围过来,农民武装不再恋战,迅即向二郎庙方向转移分散。 另一处是:省保安三团一个连从三岔向静林寺方向穿插,行至高水碾时被少数农民武装伏击。 这一天有几位同志因撤退不及时而被捕,肖国珂与进步教师李竹华、王希贤在王泗被捕;田载重(三岔小学校长、党员)撤至彭水碾时被发现,追到齐天庙时被捕;裴瑛最后撤走,被上安团队扣留;刘鸣皋(县自卫总队第二巡回组长,民盟成员)和组员刘汝祥向高山镇方向撤走途中遭追捕。 敌军找不到“土共”主力交火,许多黑名单上的重点对象又抓不到,就乱抓乱捕两百多操外地口音、形迹可疑的人。 徐元勋在三岔亲自圈名杀人,在三岔两天中两次集体杀害16 人,此外,还在元兴、王泗、苏场、涌泉寺等地杀害十多人,先杀害了三十多人,其中有党员田载重、肖国珂,武装骨干刘呜皋、农民积极分子解德伍等,以及武装队员刘汝样,农民王合林等,还有几个外地来的牛贩子。 徐元勋把对人民的这种血腥屠杀吹嘘为“土共军区被破获”! 一些反动地主、乡保长趁敌军清剿之机,也大肆向农民反攻倒算[16]436。

敌人的暴行令人发指,但是农民群众并没有畏缩胆怯,反而更加同仇敌忾,千方百计和敌人作斗争。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未来得及撤离的同志,不为敌军提供情报、带路,并为此遭到敌人的拷打和杀害。 外来的谢德民说一口广东腔,杨忠等一批积极分子和群众把他夹在人群中去听“训话”,要他用装哑巴混过敌人的盘查,然后送到邛崃脱险。 外地女同志蔡曦,群众把她打扮成小媳妇回娘家,一个村接一个村转移,最后用船护送到苏家场。 此时,王刚毅和徐元勋认为几次“清剿”扑空,疑为内部有人“通共”,于是密商进行“内部整顿”。10 月30 日凌晨,王刚毅以开会的名义诱捕了王安懋,同时把县自卫总队集中在公园缴械,这时自卫总队士兵抢先开枪击毙了徐元勋,顿时全场枪弹横飞,一片混乱。 事后,王刚毅找替罪羊,以“通共”的罪名逮捕了国民党县党部书记汪人歧,枪毙了县特委会秘书谭荣福。 至此,敌人内部乱作一团,解放军又逼近四川,“清缴”只得草草收场[16]436。

三、刘氏庄园土崩瓦解

11 月上旬,中共川西边临工委最后决定,川康边人民游击纵队在川康边境的游击武装于12 月上旬向邛崃、大邑边境集结,公开打出旗号,在川康边境一带展开游击活动,打击“清剿”的敌军,并准备配合解放军解放川西。 在隐蔽结集队伍时,减租地区就地组织了有三千多人、枪的斜江支队,由减租农民领袖王汉卿任支队司令员。 有部分人参加了邛大边支队和崇大新支队。 12 月20 日,刘邓大军逼近成都,24 日夜,国民党胡宗南部第五兵团弃成都南逃,被人民解放军歼灭于新津地区。 “川康边人民游击队”配合人民解放军阻击残敌,把敌人包围在大邑、王泗、三岔、元兴等地,经过六昼夜战斗,在桑园机场附近肃清全部残敌。 此次大邑县的游击武装经历了曲折的斗争,并取得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首先,依据战斗需要,在有条件的地区建立农村游击武装,为发动游击战争创造条件。 抗战胜利后,中共中央南方局和西南地区省级组织为应对蒋介石的全面反攻,将工作重点由一般的民族号召与上层联络转变为与下层群众工作,并以农村为主要阵地,派遣一批中共党员、青年学生和进步人士深入农村,布置据点。 中共四川省委组织先后从成都等腹心地区派遣李维实、朱英汉、李维嘉等人领导武装队伍,又成立了川西南人民武装工作委员会和川西南武工委党支部,为发动和发展武装斗争创造了一定的组织条件。

其次,从关心农民的切身利益入手,发动广大农民群众投入武装斗争。 川西南工作委员会充分利用国民党政府的“二五减租法”进行说理斗争,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打击以刘文彩为首的反动地主威风。 在减租斗争中,对反动的大地主坚决实行减租乃至采取武装减租,对中小地主谈判减租,动员开明地主、士绅主动减租;同时,先选择政治顽固但势力单薄的石坡地主杨玉轩、三岔白衣庵的女地主“杨母老虎”开刀,以期首战告捷,鼓舞斗志。 以三岔、元兴、王泗三乡为中心逐步推开,与附近地区相互紧密支持配合,视情况发展适可而止。 面对敌人的大镇压,避实就虚、分散转移、保护群众、保存力量,伺机反击。彻底解放刘文彩统治下的大邑县。刘文彩也在新中国成立前气病身亡,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16]451-455。

四、结语

“黑”和“恶”通常指在一定的区域或者行业内存在的行霸、村霸、区霸等。 他们除了本身的凶悍、残暴之外,常通过权钱交易,使当地的官员蜕变为他们的保护伞而逐渐有恃无恐,发展为让当地民众恐惧的“黑恶势力”。

民国时期的刘文彩是集官僚、军阀、恶霸、地主于一身的反动人物,更是长期盘踞在农村的典型的黑恶势力代表。 虽然现有很多文章为刘文彩翻案,但那些文章中的论述都并不足以替刘文彩翻案。 原因如下:刘文彩有8 000 多亩土地,他是一个地主,而且他的背后是黑白两道,是军阀的枪杆子和黑社会的烟杆子,刘文彩虽长期居住在安仁镇,但利用“公益协进社”(袍哥组织)控制川西,常常以“幕后首脑”的身份凌驾于地方合法行政首长之上,地方合法行政首长没有谁敢不默认。 大邑县和附近各县的新县长上任,必须先去安仁镇向刘文彩“报到”,每逢安仁刘氏家族有重大庆典,必须送礼致贺。 《刘文彩罪恶的一生》称:“公益协进社总社所在的同庆茶楼,简直像个小朝廷,一年四季,这里都是车水马龙,各路码头的袍哥大爷,四面八方的恶霸地主,三山五岳的流氓土匪,还有国民政府的大小官员,军阀政客,都云集‘小朝廷’里,向‘土皇帝’刘文彩请安上寿,察报请示。”这是中国绝大多数的普通地主所望尘莫及的。拿刘文彩来为地主翻案,本身就选错了对象。

有些人发文把刘文彩打扮成一个温厚的开明乡绅,如刘小飞《我的爷爷刘文彩》一文等,则是屏蔽真实的史实,将他那些“善举”的背景统统省略,如《大邑县志》第二章《陆路、桥梁》篇没有找到任何“刘文彩修筑大邑到成都的公路”的记载,据县志记载:“1930 年大邑县借了四川省政府修筑‘成温邛简易公路’的东风县境内有了一段20 公里的公路。 这条路属于省道,记录翔实,其修路款项筹集的办法是随粮附征经费。 ”也就是说,“大邑到成都的公路”是四川省政府出面修筑的,与刘文彩没有关系。

刘文彩横征暴敛、制毒贩毒,可谓祸国殃民。 他绝大部分的财富积累,都是非法所得,与那些勤俭持家精打细算的普通地主迥异。 刘文彩凭借刘家在政治上的权势,持有盖着“四川省财政厅”大印的“官契”,实现了“四方土地都姓刘”的愿望;又用高租、高押、高利贷等非法手段,逼得广大农民走投无路向他借贷,使成千上万的农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因而,川西南工作委员会决定利用“二五减租法”开展武装斗争,解放了大邑县,使长期被刘文彩剥削、压迫的大邑县农民,有了自己的政权,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注释:

① 刘文辉(1895 年1 月10 日—1976 年6 月24 日),字自乾,刘文彩的弟弟。 第二十四军军长,陆军上将。 曾主政西康省十年之久,人称“西康王”。1949 年12 月9 日率部起义,1955 年被授予一级解放勋章。 历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四川省政协副主席,国家林业部部长。 1976 年病故。

② 孟鹤松,原名孟步亨,字鹤松,大邑县王泗乡伍家村人。 1932 年5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和宋其康、朱叔盈、张继良(烈士)等人在王泗乡建立了大邑第一个中共党支部。1933 年,他在邛崃参加党领导的抗捐军(后改名为中国工农红军川康游击大队)。

③ 肖汝霖,原名肖洪泉,1920 年生,大邑县人,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1936 年初考入成都联中,第二年抗日战争爆发,他受抗日救亡运动的影响,阅读《大声》《星芒》等进步书刊,思想倾向革命。 毕业后,来到新津县张场小学任教。 该校当时是中共地下党的一个据点,受党的影响,肖汝霖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6 年秋,中共川康特委决定,在邛崃、大邑山区开展武装斗争,配合解放战争,派肖汝霖等在大邑县一带组织党的地下武装,建立游击据点。 肖汝霖成立了一支五六十人的武工队,为购买武器,他多次变卖家中的田产,还利用地主武装集团之间的矛盾, 以建立共同抗御为借口, 诱使刘文彩为武工队提供了一批枪支弹药。1947 年冬,肖汝霖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担任川西南人民武装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继续领导武工队进行革命活动。当刘文彩得知肖汝霖与共产党有联系时,随即对武工队进行围剿。1948 年冬,肖汝霖不幸被捕杀害。

④ 周鼎文,化名周蜀西,1923 年出生于四川省大邑县王泗乡伍家村,周鼎文在县城读初中时,受到抗日救亡运动的熏陶。 因反对学校和地方反动势力压制宣传抗日,而于1940 年春考入华阳中兴场大中中学读高中。 后因不满国民党制造“皖南事变、掀起反共高潮”而投身革命,期间认识同乡的共产党员刘家言,于1942 年两人在成都祠堂街创办“莽原出版社”,1943 年被国民党特务查封后,与肖汝霖在大邑县秘密从事武装斗争。⑤ 陈俊卿,原名程杰,字尚选,化名张子厚、秦家齐、陈仕林等。 1911 年生于峨眉冠峨乡(今峨山镇)吴云岗。

1931 年加入中共组织,历任中共峨眉县特支委员、县委书记、中共西昌特支书记、中共雅乐工委书记等

职。 他1948 年11 月4 日于乐山牛华溪被捕,1949 年11 月27 日牺牲于重庆“中美合作所”时年38 岁。⑥ “民协”是抗日战争时期活跃在成都以新三民主义为宗旨的青年革命地下组织,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和成都学生运动与青年运动的核心力量。 1942 年秋,由六个人组织成立后不断吸收新成员,联系其他进步社团进行活动。 至1944 年秋,正式成立“民协”。 从1944 年到1946 年间,多次在成都领导学生运动和青年运动。 随着形势的变化,该组织先后拥有“成都民主青年协会”“中国青年民主抗日协会”和“中国青年民主协会”等名称,后来又恢复“成都民主青年协会”的原名,简称为“民协”。 中国共产党和这个外围组织的关系,由最初通过个别骨干分子保持联系,最后由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

⑦ 枪换肩,即利用特殊身份把敌人的枪换到共产党领导下的武装部队肩上。或又指武装翻身农民打击地主、豪强气焰的决策。

⑧ 朱召南,在军阀混战时期曾任刘湘部师长,后被刘湘解除兵权,改任自流井盐运使。 1926 年3 月,朱理君随其兄在自流井盐场富荣西场任知事,后来还担任过荣县盐务缉私营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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