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对等视域下动物词翻译研究

2019-03-21 22:16:07饶小飞沈悦沁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译论源语译文

饶小飞, 双 颖, 庄 悦, 沈悦沁

(华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 上海 200237)

动物以其特有形象或行为特点,赋予语言以生动形象的喻义;动物词的使用也使语言趋于感性并富含表现力。外来语与动物词词性的转变拓宽了语言表达的能力范围,其张力和弹性丰富了文化底蕴及语言趣味。鉴于人类对动物认知的情感差异,其翻译往往因源语与目的语文化内涵的迥异而遭受阻碍;由此,对动物词翻译的深入研究有利于人们感知语言喻义和中西方文化差异。本研究基于功能对等译论,从常见动物词的翻译入手,探究动物词由源语转化为目的语时在形式与含义上的改变,推动跨文化语境下交流的有效性。

一、文献回顾:功能对等译论

奈达[1]在《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一书中提出了“功能对等”的概念。他指出,译文不仅应在信息上与原文保持一致,交际功能或语用功能也应与原文一致,即真实反映原文的意义和意图。[2]功能对等即语言功能与读者心理反应的对等;其理论核心是“目的语接受者对目的语信息的反应和源语接受者对原文信息的反应基本相同”[3]。奈达强调形式对等和功能对等的关系,认为“倘若所指意义与关联意义都能与原文达到功能对等的话,可以在形式上做对应翻译,即形式对应,否则,就须依据一定的原则做出调整,从而达到功能对等”[4]。最高程度的对等即完全对等在翻译中几乎无法实现,讨论译文的对等问题时,应从翻译的充分性幅度入手;而功能对等也是由最小到最大幅度的对等,即由现实到理想的距离。[5]在译文质量的判断方面,功能对等译论注重“读者反应”,即通过阅读译文,目的语读者是否产生与源语读者类似的情感和认知。鉴于对等是翻译过程的目标而非方法[6],功能对等并不囿于某一种翻译策略或方法的使用,而是依据每个意象的表层形象与其联想意义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具体表现形式,考量其可能带来的目的语读者的反应,继而采取适当的翻译策略来实现交际目的。

功能对等译论在动物词翻译实践的具体应用表现为:指导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跳出狭隘的形式对等,明确动物词在特定语境或文化背景下长期固定化的联想、引申意义,以提高读者反应的相似程度为导向,减少译者因动物词存在“文化重合”“文化冲突”“文化缺失”等现象而望文“译”义,造成漏译或误译的后果。如,动物词“dog-eat-dog”与“狗咬狗”是一对伪翻译,两者形式对等,但在其深层文化内涵上,“dog-eat-dog”指残酷竞争,而“狗咬狗”指坏人争斗、两败俱伤,两者并未实现功能对等,译文读者也会在理解上出现偏差。深入研究奈达的功能对等译论,有助于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实现动物词表层和深层文化内涵的有效转化,促进动物词的跨文化传播与发展。

二、文化现象下的动物词翻译

(一)文化重合

尽管不同国家在地域上存在较大跨度,然而从宏观角度看,人类文明的发展仍存在不少相似性。这种相似性源于不同部落、种族的人群在谋求生存发展时往往会碰到不少相似的问题,其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或多或少获得相似的经历,久而久之形成了文化上的相似性,并对后代产生了深远影响。如“狐狸(fox)”一词在东西方文化中表达的含义极为相似。在西方文化语境下,“fox”常给人以狡猾多疑的联想,如“a sly old fox(老奸巨猾)”,“A fox may grow grey, but never good(本性难移)”及“play the fox(使计谋、玩花样)”。汉文化也常以狐狸比喻奸诈狡猾之人,如以“老狐狸”喻狡猾之人,“狐疑不决”“满腹狐疑”等成语表达内心的不信任。文化重合在动物词翻译中较为普遍,如“parrot what others say(鹦鹉学舌)”“as grace as a swan(天鹅般优雅)”“as busy as a bee(蜜蜂般忙碌)”“greedy as a wolf(如狼一般贪得无厌)”等。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语言体系中,动物词的文化内涵既有特性又有共性,其共性恰为跨语言的文化交流开启了方便之门。

(二)文化冲突

历史背景及文化语境的截然不同造就了东西方大相径庭的思维方式;而思维方式的迥异则形成了不同的思维和语言习惯,使人们看待动物的角度也有所差异,并赋予其不同的文化内涵。动物词文化意义产生的基础涉及思维方式和审美情趣。[7]思维方式作用于语言,使东西方的文化冲突得以清晰地呈现。以“喜鹊(magpie)”为例,汉文化中“喜鹊”的到来意味着好运当头、喜讯临门,国人常把其与喜事、祥瑞、吉祥和幸福关联,故有“门前喜鹊来相报”及“今日喜时闻喜鹊”等诗句。西方文化则更多地关注喜鹊吱喳啼叫的特点,对其叫声反感厌恶,故常以“magpie”比喻唠叨啰唆之人,如“She is a magpie(她啰唆无比)”。因此,若源语和目的语出现文化冲突,则要尽量避免跨文化交际中译文的异化所带来的认知层面的误解,可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力求动物词信息在目的语中准确地传达。

(三)文化空缺

东西方在地域及社会文化上存在的不同也影响到人们思维方式的差异,即对动物词的理解存在各自文化和语境下的独特性。一些动物词只在一种文化下拥有特定的文化联想含义,美国语言学家 L. B. Salomon将其称之为“vocabulary blanks(词汇空缺)”或“semantic infarct(语义梗塞)”。[8]一些动物词在汉文化中具有丰富的文化联想和喻义,在西方文化中却缺乏对应的文化内涵,如,汉文化将“鸳鸯(mandarin duck)”喻为恩爱夫妻,“鹤(crane)”象征长寿,“雁(wild goose)”指代怀乡思人,“蝉(cicada)”则被赋予高洁和悲伤的意象。另一些动物词在西方文化下为惯用表达且蕴含深意,而在汉文化中却并无此含义,如“eager beaver(海狸)”指工作勤奋、干活卖力的人;“ostrich(鸵鸟)”在英语文化中有“愚蠢、逃避”之意,故“to bury the head in the sand like an ostrich(如鸵鸟般把头埋进沙里)”比喻某人不敢面对现实,而“an ostrich policy(鸵鸟政策)”则指藏头露尾的自欺政策。[9]在文化空缺的情况下,若在译文中保留目的语文化空缺的动物意象,如把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中“蚕”的意象仅译为“silkworm”,那么目的语读者则会缺失对“奉献精神”的理解,而感受不到原诗中对“蚕”无私奉献的赞颂。根据奈达的功能对等译论,为了尽可能使译文接近功能上的对等,诸如此类的动物词翻译可以通过增加注释或者替换动物意象的方法,实现目的语读者与源语读者产生相似的阅读体验及美感。

(四)文化移植

以巴斯奈特(Bassnett)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学派认为,翻译的本质是解决文化制约的问题,故在翻译过程中打破文化交际障碍、实现有效的文化信息传递,在两种文化的理解和交流中就显得尤为重要。文化移植旨在消除跨文化交际中巨大的文化差异,较为常见的是译者运用归化的翻译策略以实现译文与原文的对等。归化即源语“归顺”目的语,采取目标语读者所习惯的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在翻译过程中,丰富的英汉语文化现象阐释与词汇表达,能对跨文化交际产生积极、正面的影响。如,汉文化常常赋予“虎”以勇敢、威武和凶猛的意象,故有关虎的联想或体现其威严及胆识(如“英雄虎胆”),或体现其凶猛而使人生畏(如“谈虎色变”)。而西方文化中“lion(狮)”则被视为威严勇猛的象征,如“regal as a lion(正襟危坐)”“lion-hearted(勇猛的)”等。由于狮与虎在英汉文化中的喻体不一致,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需充分考虑文化移植现象,采取归化的策略进行翻译。如“拦路虎”可译为“a lion in the way”,“虎口拔牙”可译为“beard the lion in his den”。文化移植虽使源语所负载的文化信息因喻体的不同而丢失了部分信息,但其语义信息却得以保留,便于双方更好地相互理解和跨文化交际。

三、动物词翻译原则及策略

(一)动物词翻译原则

1.语义等值原则

语义等值分为表层意义等值和深层意义等值。表层意义等值指译文和原文的表层结构所表达的含义一致,类似于传统译论中注重字面含义对等的直译。如“Anger is only one letter short of danger”一句,利用“anger”和“danger”两个单词在拼写上的相似,巧妙传达出“生气可能会导致危险”的含义。若译为“生气距危险只是一步之遥”,虽能传达出该句的深层含义,表明生气和危险间的因果关系,但并未实现表层含义的对等。依照奈达的功能对等译论,若在汉字字形上做文章,以异化策略译为“忍乃心字头上一把刀”,则源语读者和目的语读者均能感受到各自的文化语境下文字表达的独特魅力。翻译中所谓的异曲同工之妙,正是恰当地同时实现了译文形式和功能上的对等。

深层意义等值注重在翻译过程中译出源语所蕴含的文化内涵,让读者在欣赏译文作品时,其思想情感达到相同或近似源语读者的程度。如“Mathew eats no fish and plays the game”一句,若按照表层含义直译为“马修既不吃鱼又玩游戏”,则难以理解;这实则是缺乏对“fish”和“game”在深层文化含义上的理解。英国旧教规定斋戒日只准吃鱼,而新教徒特意在斋戒日不吃鱼以表对新教的忠诚,“吃鱼”便被赋予了特殊的文化内涵,故“eat no fish”喻“为人忠诚”;“play the game”本指玩游戏,此处转义为光明正大。由此,该句应译为“马修为人忠诚且光明磊落”以实现在译文中深层文化含义的等值。

2.尽可能保留原文化原则

尽可能保留原文化原则指在不影响目的语读者理解和语言表达习惯的前提下,尽量以异化的视角解读源语以促进文化的交流和传播。这也是作为一种交际翻译理论的功能对等译论,注重“原文文化元素或意象的移植”[4]的重要特征之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例,若译为“no venture, no gain”,则只是笼统地概述其含义,流失了“虎”的意象;若译为“How can you get tiger cubs without entering the tiger’s lairs”,则既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文化特色,使目的语读者一目了然,又译出了“no venture, no gain”之理。再如《红楼梦》中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句,杨宪益、戴乃迭译为“marry a cock and follow the cock, marry a dog and follow the dog”。这恰是遵循了尽可能保留原文化的异化翻译策略,使目的语读者通过合理的联想,理解“妻从夫”的中国封建文化内涵,并从中获得与已有文化截然不同的阅读期待和体验。

需注意的是,尽可能保留原文化原则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原文化的保留,应注意度的把握,在具体的翻译过程中须有所取舍和决断。例如,成语“一箭双雕”有三种译文:(1) To 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2) To kill two birds with one arrow;(3) One arrow, two hawks。其中(1)句在文化层面改写了“箭”和“雕”,在语言形式上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2)句保留“箭”改写了“雕”,在文化层面上部分保留、部分舍弃,在语言层面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使译文更符合源语的语言表达习惯;(3)句则从文化和语言形式上均采取了异化的翻译策略,语言略显生硬。因此,译文(2)优于译文(1)和(3)。在使用尽可能保留原文化原则时,应将文化层面和语言层面结合起来考量,在通顺传达源语信息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给予目的语读者对异域文化的认知和体验。

3.美学原则

美学原则融合了翻译的科学性和艺术性。满足目的语读者的认知需求是翻译的基本需求,而满足美学需求则是翻译的精神需求。如,“Birds of a feather flock together”一句,若译为“相同羽毛的鸟才会聚集一起”,则只遵循了表层意义上的等值;若译为“只有同类的人才会聚集一起”,则虽遵循了深层意义的等值,译文却平淡无奇,未把原文中“feather”和“together”两词的押韵译出。从美学角度出发,若译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则在目的语的表现形式上既对仗工整、朗朗上口,又传达出由鸟引申到人的比喻内涵,与原文有异曲同工之妙。由此,动物词翻译既要内容保真又要形式美感,在遵循目的语表达规范的前提下,译者应发挥联想和语言功底以忠实表达原文的形象美、意境美和对称美,给读者以美的感知和体验。

(二)动物词翻译策略

1.保留动物意象

英汉习语中的动物名词常用来突出人或物的某种特质,以使其表达更为形象生动。因一些动物本身的特性,其动物属性即使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也存在共性认识。如,中文“狐狸”和对应的英文“fox”都用以突出人的狡猾,故有英语“He is a sly old fox”和汉语“他是个狡猾的老狐狸”的表述;“狼”在不同文化下有着相似的暴虐形象,中文的“狼”与对应的英文“wolf”都能引起“残忍凶暴、贪婪成性”的联想,故“wolf down”直译为“狼吞”,“a wolf in sheep’s clothing”即“披着羊皮的狼”等。在翻译此类动物词时,保留动物意象能使目的语读者领会其文化信息,在传播源语文化的同时实现跨文化交流和传播。

2.改变动物意象

中国与多数英语国家因地理位置、经济形态、文化宗教等不同,同一词汇在各自的历史发展中呈现出不同的表意,表现在:当表达同一概念时,中英双语在翻译中所使用的形象不一致;若按字面翻译,或是不符合目的语行文习惯,或是与目的语文化发生某种冲突,不利于翻译过程中所期望实现的文化交流目的。[10]这时,译者须尊重目的语习惯、舍弃源语形象,采用目的语中表示同一内涵的形象进行替换性表述。如狮与虎两种动物在东西文化中具有相似的意象内涵与联想意义,翻译时常将“虎”和“lion”对译,如“twist the lion’s tail”译为“摸老虎屁股”,“in like a lion, out like a lamb”译为“虎头蛇尾”。类似的改变动物意象进行翻译以保留原意的例子还有“like a cat on hot bricks(如热锅上的蚂蚁)”“sheep without a shepherd(群龙无首)”“to make a pig of oneself(狼吞虎咽)”等。

3.增加释义

一些动物词若在翻译中保留其源语中的动物意象,则不能很好地体现其在目的语译文中的形象性,故可采用增加释义的翻译策略。如习语“盲人瞎马”译为“A blind man on a blind horse — rushing headlong to disaster”。“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译为“The weasel goes to pay his respects to the hen — not with the best of intentions”。相应地,英汉翻译中也可采用同样的增义策略,如“It is a good horse that never stumbles”译为“马有失蹄,人有失误”,“A black hen will lay a white egg”译为“黑鸡生白蛋,丑妇生俊儿”。对目的语读者而言,只看前半句恐怕会不解其意。故翻译时在保留源语中的动物意象后增加释义,不但阐明了原意,保留了源语的形象性,而且能帮助目的语读者通过阅读增加的释义熟悉源语文化的表达方式,促进文化间的交流。

4.舍弃动物意象

还有一类具有深厚文化内涵、源自神话传说、文学作品或民间传说的动物词,在翻译中可舍弃其意象而直接译出深层的文化内涵[10];也有一些动物词,因其本身意象冷僻,在翻译过程中须做出取舍。如“Fish or cut bait”一句,倘若保留源语中“鱼”这一意象,则译文很难传达出源语的深层文化内涵,故只能舍弃“鱼”的意象,意译为“要么全力以赴,要么索性放弃”。又如,习语“Let the cat out of the bag”若直译为“让猫从袋子里露出来”,则目的语读者很可能不知所云。该习语指旧时农民将猫充作猪放在袋子里售卖,若不打开查看就会受蒙骗,故其真正含义是“泄密”。在动物词翻译中遇到文化空缺的现象时,若直接保留源语中的动物意象,会使目的语读者难以理解;若改变动物意象,目的语文化中又缺乏与之相关的文化因素,这时译者应舍弃原动物意象,遵从“意义第一、形式次之”的原则进行翻译,确保目的语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获得与源语读者相同或相似的阅读情感和体验。

四、结语

本文基于奈达的功能对等译论,结合异化与归化的翻译策略,探究全球化语境下的动物词翻译。我们将动物词翻译问题在文化层面上分为文化重合、文化冲突、文化移植和文化空缺四个方面,并遵循语义等值、尽可能保留原文化及美学三大原则,将功能对等引入动物词翻译,并针对动物词汉英双译的特点归纳出保留动物意象、改变动物意象、增加释义和舍弃动物意象的翻译策略。动物词翻译须紧密结合译论,厘清复杂多样的特定历史和文化语境,准确巧妙地选取恰当的翻译策略,从而传神地在目的语中传达出动物词的文化内涵,以满足目的语读者的认知和美学需求,实现有效的跨文化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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