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快乐是孔子基本的人生态度,基于此,孔子的教育也是快乐的。学以致用、因材施教、循循善诱、师生和谐是孔子的教育让人快乐的原因。儒家教育原本是快乐的教育,在当前我国教育转型的背景下,学习孔子的快乐教育既有利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又有利于正确认识与重建和谐的师生关系。
关键词:孔子;快乐教育;《论语》
很多人一谈到教育,就认为教育本来就是让人痛苦的,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些人一提到勤奋读书就想到“头悬梁、锥刺股”,他们把教育之“苦”看作儒家教育的传统,却不知道儒家教育原本是快乐的教育。“在孔子时代,学习是快乐的事情。‘乐学的思想和实践,在《论语》中随处可见。”[1]在当前我国面临教育转型艰巨任务的背景下,探寻孔子的快乐教育有利于正本清源,消除“教育本苦”这类误解。
一、快乐是孔子的基本人生态度
纵观《论语》,我们可以发现,快乐是孔子的基本人生态度。这种快乐的态度对于孔子而言,几乎是一种信仰,是一种不讲条件、没有任何理由的存在。他把快乐看作自己的重要人格特征。“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2]无论是《论语》的记载,还是《史记》的描述,孔子在他所生活的时代都非常不成功。除了偶尔受到的一些礼遇,孔子一生饱受挫折,几乎处处碰壁。他生活在春秋乱世,可谓生不逢时;幼年丧父、晚年丧子,可谓家庭不幸;在鲁国官场失利后,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而周游列国,却常常陷入困顿,“在陈绝粮”,连饭都吃不上,至于恢复西周礼制的政治理想,更是从来没有实现过,真正是事业不利。面对生不逢时、家庭不幸、事业不利种种情形,孔子一直保持着一颗快乐的心。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乐以忘忧”,始终保持豁达的心胸。正因为如此,许多研究孔子的人都认为孔子是一个快乐的人。梁漱溟先生这样说:“我初认识孔子就是在他简直没有所谓苦,所谓烦恼。有一点苦恼,在他也完全不留踪迹。”[3]美国汉学家顾立雅这样说:“即使是孔子的对手的攻击也很少与我们得之于《论语》的一种印象相矛盾,这种印象就是,孔子是快乐的人。”[4]
在孔子看来,快乐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或者说三重境界,分别是愉悅、快乐、不生气。“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通过学习获得新知识、新技能,并能经常运用,这是最让人愉悦的事情,是快乐的最高层次或境界。关于这一点,我们很多人应该都有过类似的体会。人们一旦学会了某项新技能,一定迫不及待地想去运用它、实践它;一旦通过运用、实践证明我们的确掌握了这一新技能,那种胜任感、成就感油然而生,必然会产生发自内心的喜悦。所以,孔子才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古代交通、通信都非常不便利,一旦有朋友从远方来看自己,那种快乐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朋友来了固然开心,但他们总归有离开的时候。因此,这种快乐只能保持很短暂的时间,根本无法与掌握知识技能带来的胜任感、愉悦感相比。所以,孔子才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总有很多人非常在乎自己的名气。一旦别人都知道自己,就会非常开心;反之,如果别人不知道自己,就会生气、不开心。在孔子看来,即使别人不知道自己,也能不生气,这样才能有君子之风。不生气,这是从反面的角度来谈快乐。虽然不生气未必快乐,但是生气必定不快乐;一个人如果很少生气自然就容易快乐。对孔子而言,“不愠”“乐”“说(悦)”就是快乐的三重境界。“学而时习之”这一段话之所以能放在整部《论语》的开篇,就是因为这段话最能反映孔子快乐的人生态度。
二、孔子的快乐教育
在快乐人生态度的前提下,孔子的教育时常体现出快乐,给人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孔子在教育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经验和智慧,体验到深切持久的教育幸福感与成就感,使其教育生活充满宁静安乐,极富生命情趣,也使自己的人生得以充实和圆满。”[5]孔子的教育何以让人快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学以致用
从学习的作用来看,孔子非常强调学以致用。孔子特别反对死读书,强调学习的作用就在于运用、实践。学以致用是孔子教育的鲜明特点,它让孔门弟子在学习过程中目标明确,从而提高学习的积极性主动性,为快乐的教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诗经》是六经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孔子教育学生的重要教材。孔子认为,学过《诗经》之后,人们能够增长见识,具备治理国家的能力以及独当一面的外交能力等。因为强调学以致用,所以孔子说,如果学了《诗经》之后,既没有内政才能又没有外交能力,学得再多也是白学。
从学习内容来看,学以致用意味着实践的本身就是学习。“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这里强调认真实践本身就是一种学习。孔子还强调通过观察别人的实践来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孔子还通过自己的例子来教导他的学生。他说,多听听别人的事迹,选择他们当中做得好的来学习;多看看世间的万事万物,从而了解它们,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学习途径。“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孔子特别强调学以致用,所以凡是与自己的教育目标相悖的内容,他一律不教,自己也不学。“子不语怪力乱神。”“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孔子不但不教“鬼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且就算与日常生活相关,若不符合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教育目标,他也不教。“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樊迟想学农业生产方面的内容,孔子坚决拒绝。他明确表示,这些东西与自己培养统治人才的目标格格不入,所以学生不用学这些内容,他也不教这些。
如前所述,学习之后运用于实践,非常容易给人带来快乐,孔子的教育之所以让学生快乐,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学以致用[6]。
(二)因材施教
孔子弟子众多,无论是从年龄、性格,还是从出身、籍贯来看,彼此差异都非常大。如何让数量这么多、差别如此大的弟子都能快乐地学习?非常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孔子特别善于因材施教[7]。
要做到因材施教,就必须熟悉学生、了解学生。我们在《论语》中经常能看到孔子对学生的评价,这充分反映了孔子对学生的熟悉和了解。如:“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又如:“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孔子还经常考查弟子的志向。“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蔽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当孔子与颜回、子路在一起的时候,孔子问起他们各自的志向。子路的回答充分表现出他重义气的特点,颜回的回答则充分体现了他谦虚重德的本色。
每位学生的志向、性格、兴趣、背景不同,教育的内容和方法理应不同,所以当不同的人提同样的问题,孔子的回答从来都不相同。“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同样是“问孝”,孟武伯、子游、子夏各有特点,孔子的回答更具特色。在整部《论语》中,很少看到孔子对同一问题给出同样的回答,原因就在于孔子的回答总是针对特定的提问者,而几乎没有泛泛而谈的情况[8]。
正是因为孔子在日常生活中仔细观察了学生,深入细致地了解了他们,才能够做到如此有针对性地教育每一名学生。学生因而能够遵从自己的志向和爱好,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从而切实体验到教育的快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因材施教是孔子的教育能够使人快乐的重要原因。
(三)循循善诱
在深入了解学生的基础上,孔子能够做到循循善诱。他善于抓住时机,根据不同对象,采用不同的语言、方法,适时启发诱导学生,使学生经常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不仅领悟到新的知识、观念,获得了学有所成的喜悦感,更进一步激发了他们的学习兴趣,从而让其更加努力学习,形成了学习过程的良性循环,使教育成为非常愉悦、非常享受的过程。
循循善誘首先意味着关注学生学习的主动性。孔子招收学生的唯一条件就是看他们是否具有主动向学的愿望。“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学生主动拿着拜师礼,请求孔子接收他们,孔子才会把他们收入门下。这样一方面表示了学生对老师的尊敬,符合了孔子对“礼”的实践,另一方面显示出学生主动向学的态度。学生若一开始抱着积极上进的学习态度,将来在学习中就很容易发挥主动性,这会为教师的教育创造非常好的条件。孔子非常清楚地表达了自己进行教育活动的最基本原则,“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愤”是已经发愤学习、但是却没有想明白的意思;“悱”是已经想明白了却说不出来的意思。对于孔子来说,如果学生没有认真思考,没有达到“愤”或“悱”的地步,那么老师就不要去启发诱导他。也就是说,学生主动努力学习是前提,只有他们学习遇到困难时,老师才可以对他们进行引导。
循循善诱也意味着特别关注学生的学习基础。孔子能够根据学生的学习基础和主动性进行适度的教育。“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孔子看到卫国的人口稠密,不由地感叹了一句“人真多啊”。冉有可能一直在思考治理国家的问题,所以马上接着老师的话就问:“人多了之后,应该怎么办呢?”孔子就告诉他:“应该让他们富裕起来”。冉有接着问下去:“如果富裕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孔子回答说:“好好地教育他们。”在这段对话中,孔子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全部讲给冉有听,而是等他问了之后,再作进一步回答。也就是说,孔子在回答冉有问题的同时,始终在观察他,根据他表现出的学习基础进行更深入的引导。而且,孔子几乎总是围绕学生提问的主题进行解答,根据学生理解的程度把握回答的深度,并不作过多的延伸。
循循善诱,还意味着善于抓住教育时机。抓住适当的时机进行教育,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在学生最需要、最想学习的时候,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就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学生的兴趣,让学生感受到学习的快乐。孔子强烈地渴望恢复西周鼎盛时期的社会秩序,并终生致力培养实现这种政治理想的人才。要培养这样的人才,需要丰富的教育内容。虽然要教的内容非常多,但是孔子从来都没有拼命地给学生讲解。他非常清楚,纯粹靠自己讲解,无论有多少时间,也不可能够用。要在有限的时间,教给学生足够多的东西,就必须找到行之有效的策略。孔子采取的策略就是待时而教,也就是抓住最佳的时机进行教育。“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在教育教学过程中,孔子始终以学生为本,确立了学生在教育过程中的主体地位,充分发挥了他们的主体性。在此基础上,才有了启发诱导的必要和可能。学生的主体性得到发挥,同时学有所成、学有所用,从而在学习过程中获得了快乐。所以颜渊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的感叹:“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四)师生和谐
孔子与弟子之间通过坦诚的交流,构建了和谐的师生关系。这种坦诚首先表现为孔子经常性的自述或表白。“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孔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的知识与技能都是通过学习和实践得来,并非天生就会。这既是一种表白,也是一种激励,希望自己的学生都能够努力学习、认真实践,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这种坦诚也表现在孔子对弟子的评价中。“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这种坦诚还表现为孔子与弟子之间相互开一些玩笑。“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子不自觉失言,学生子游及时指出老师的错误。孔子发现失言后,迅速肯定学生是正确的,并用虚辞来挽回面子。这段记载,为我们还原了真实的孔子,他不仅是一个严肃的老师,更是一个活泼可爱的长者。他与常人一样能开玩笑,也与常人一样偶有失言。然而,他又与常人不一样,他能够虚心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及时改正。正是因为他这种虚怀若谷的品质,学生才更尊重他、信任他。
和谐的师生关系还来自孔子与学生之间的相互关爱。这种相互关爱首先表现为孔子对学生的肯定和表扬。“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孔子对学生的关爱还体现在直言责备与褒贬。“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这种相互关爱还表现为学生对孔子声誉的维护。“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踰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踰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和谐的人际关系,为孔子的教育营造了一种非常快乐的氛围。“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这里,记载者非常明白地指出,因為学生们一个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孔子很开心。其实,学生也很开心。他们都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个性,没有任何压抑的感觉,这样能不开心吗?
综上所述,学以致用、因材施教、循循善诱、师生和谐相辅相成、有机结合,构成了孔子的快乐教育。当前我国教育正处于由规模发展向内涵发展的转型时期,广大教师应该借鉴孔子的快乐教育,通过与学生构建和谐的师生关系,在因材施教的基础上,对学生循循善诱,让其做到学以致用,从而激发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让学生感受到学习的成就感,体检到教育的快乐,最终提高教育质量,为实现从教育大国向教育强国转变的历史使命而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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