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竹溪
提起ICU,也就是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你的第一反应是怎样?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病人,惊心动魄的大抢救,还是各种冷冰冰的医疗器械和维持生命体征的大小管道?在此,我想告诉你,我所经历的ICU里的人生百态。
一碗饺子
她是一个肿瘤性质未定来做包块穿刺的老太太。我第一次给她做穿刺时,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忐忑,温柔地说:“你别紧张,随便穿。”很不幸,她的病理结果不好,又进行了一系列化疗。出院的那天,她叫住我:“我生这个病要花很多钱,也没什么东西送你,我女儿包的饺子很好吃,你不嫌弃就吃一碗吧。”许多日子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碗白菜肉饺子的味道。
数月之后,我在门诊又看见她,带了假发,但脸色很好,精神也不错。
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他只有17岁,脑肿瘤合并脑积水入院,急诊手术后持续昏迷。后来又陆续经历了三四次手术,他始终沉睡,没有一丝反应。父母伤心欲绝,几乎崩溃。
有一天夜班,我在他的房间门口竟然听见了很小声的周杰伦的歌曲。后来才知道,他是周杰伦的铁杆粉丝。有一次探视,爸爸在他耳边说:“儿子,赶紧醒过来。这都是你最爱的歌,爸爸以前都没仔细听过,现在为了你一首一首去搜的。”
想来,没有生病的时候,他应该也是个把耳机藏在袖子里上课偷偷听歌,用周杰伦的歌词当作情书给女生传小纸条的大男孩吧。后来直到出院,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120天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他是我所见过肝移植患者里性格最好的一个。术后第一天刚拔管就和我大谈他家的资产分配和各种趣事,然后很快便从ICU转回普通病房了。再见到是4个月后因为肺部感染进入ICU,我却没有认出他,因为已经瘦得脱了相。他竟一眼认出了我,即使我戴着口罩而且胖了不少。于是我们又开始大聊特聊,甚至分享了彼此孩子的照片。
眉飞色舞的畅聊之后是片刻的冷场和沉默,他突然问我:“我这次是不是出不去了?”我惊讶于他的悲观。他在医院足足住了4个月,我不知道病魔究竟怎样改变了他的想法,又是如何打击了他的希望。
后来的他,在家人面前还是努力佯装坚强,只是话越来越少,情绪越来越消沉。我真希望他能好起来,变回我初見时的那个“话痨”。
一开始,我以为他活不久
那是记忆里最忙碌的一个春天,我们科收治了6例H7N9禽流感患者。每天的治疗调整、数据统计和标本采集,以及频繁的专家会诊与领导视察,令我忙得晕头转向。
他才20多岁,来的时候病情很重,我甚至觉得他可能没救了,可他竟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他很少说话,但拔管的那一刻,他却像孩子一样地哭了。后来我每天带杂志给他看,主动和他说说笑笑。在康复过程中,我才发现他原来也是一个爱玩爱笑的小伙子。再后来他病愈出院,随访时再见到,他胖了许多,而我们至今还保持着联系。
但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一开始,我以为他可能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