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与前景

周帅

随着苏联解体，前苏联空间经济联系中断，俄罗斯为谋取世界大国地位，推动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并将其视为重要战略依托，重整前苏联空间，推动独联体地区一体化发展，这是继建立欧亚经济共同体后的又一尝试。不过当前欧亚经济联盟发展面临着俄罗斯主导性过强、成员国主权意识过强和外部强国吸引力大的挑战，未来伴随俄罗斯经济的持续性疲弱，欧亚经济联盟将可能慢慢融入“泛欧亚一体化”之中。

一、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

欧亚经济联盟的建立是俄罗斯重整前苏联空间的重要举措。苏联的解体使得前苏联空间的经济联系中断，而俄罗斯对于前苏联空间的重整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第一，在苏联解体初期，继承了苏联衣钵的俄罗斯为了迎合西方，放弃了对独联体国家的整合，并将这些新成立的国家视为“战略包袱”，减少对独联体国家的支持，但是这种完全倒向西方的外交战略，并没有换来西方的接纳。第二，1995年9月，面对西方世界的排挤，俄罗斯开始试图整合独联体国家，希望能够推动独联体国家政治、经济一体化，以此巩固俄罗斯在后苏联空间的领导地位，但是由于俄罗斯自身经济的疲弱以及初期对其他国家求助的冷漠态度，使得这种一体化的想法难以付诸实施。第三，直到普京执政后，随着俄罗斯经济的好轉，俄再次尝试整合独联体。2000年10月，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签署条约，成立了欧亚经济共同体，亚美尼亚、摩尔多瓦和乌克兰三国为观察员国。乌兹别克斯坦于2006年加入后又于2008年退出。欧亚经济共同体的发展并不顺利，所有机构已经于2015年1月1日停止了活动。第四，由于欧亚经济共同体发展差强人意，俄罗斯试图对其进行升级和改进，于是就出现了当前的欧亚经济联盟。2010年1月，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共同建立了关税同盟，成员国数量的减少，使得集体行动更容易达成一致，该关税同盟成了俄罗斯推动独联体国家经济一体化的杠杆。2012年1月，三国开启统一经济空间，随后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超国家机构——欧亚经济委员会于同年开始运作。2014年5月29日，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三国在哈首都阿斯塔纳签署了《欧亚经济联盟条约》，欧亚经济联盟于2015年1月1日正式建立。同年1月2日和8月12日，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分别加入欧亚经济联盟。

欧亚经济联盟的主要机制组成为：第一，欧亚经济联盟的主要决策机构是欧亚经济联盟最高理事会，由各国总统组成，负责顶层设计、规划联盟发展方向并及时解决重大分歧。欧亚经济联盟政府间委员会，由各国总理组成，负责规划具体领域的发展方向。第二，欧亚经济联盟常设的超国家执行机构是欧亚经济委员会，2012年2月2日开始运行，总部设在莫斯科，该委员会仿照欧盟委员会设立。委员会的主要机构是执委会，执委会委员均为部长级，原则上每个国家三名委员。委员会的决定由集体投票做出，具有强制性。其下设欧亚经济委员会执委会协商机构，目前有19个，涉及信息技术、统计、宏观经济、移民、税收和行政管理、知识产权、企业、金融市场、工业、农业、贸易、卫生标准、海关、边检、石油天然气、电力、交通、垄断资源、竞争与反垄断及政府采购等。第三，欧亚经济联盟的常设司法机关是欧亚经济联盟法院，每个成员国可指派两名法官作为代表，旨在不断完善联盟的法律，解决落实联盟条约过程中产生的争议，以及联盟框架内的国际条约、联盟机关决定产生的争议等。

欧亚经济联盟旨在2025年实现联盟内部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等要素的自由流动并形成统一的市场。不过虽然欧亚经济联盟已成立近四年的时间，但条约内容很多并未落实。

二、欧亚经济联盟面临的挑战

欧亚经济联盟未来进一步发展主要面临三个方面的挑战。

首先，俄罗斯在欧亚经济联盟中主导性的政治经济地位。一方面，区域一体化的进程需要像俄罗斯这样的主要国家来积极推动；另一方面，俄罗斯在欧亚经济联盟中的绝对主导地位也为联盟未来发展带来政治和经济上的挑战。在政治方面，俄罗斯将欧亚经济联盟视为重整前苏联空间的重要战略举措，希望以此复兴成为多极世界中的一极，这就使欧亚经济联盟出现了政治化倾向，使成员国易被俄罗斯外交政策所绑架，而当成员国有不同于俄罗斯的政治诉求时，联盟的稳固就会受到分歧的影响。如哈萨克斯坦等国入盟的政治考虑是谋求“自保”，与俄罗斯争取世界一极有着本质的区别，哈方一再表示，联盟条约只涉及成员国的经济合作问题，其并非政治组织，要防止欧亚经济联盟的政治化。在经济方面，俄罗斯经济疲弱给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蒙上阴影。欧亚经济联盟以俄罗斯为主导，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对俄经济依赖度较大，尤其是油气领域，未来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俄罗斯的经济发展状况。俄为推动欧亚经济联盟的建立和扩员做出了较大的牺牲，如在吉尔吉斯斯坦入盟时，俄为其提供了2亿美元的无偿援助和与吉建立总资本为10亿美元的发展基金等，此外在关税分成和对成员国的“能源补贴”也给俄罗斯经济带来负担。如果未来俄罗斯经济不能持续良好发展，则欧亚经济联盟发展前景堪忧。

其次，欧亚经济联盟成员主权意识较强，为欧亚经济联盟进一步一体化发展带来阻力。区域一体化发展需要域内国家让渡更多主权，但是独联体国家则刚刚独立，对于自身主权的独立自主格外重视，无论是让渡政治主权还是经济主权都怀着戒备心理，这也就对联盟一体化深入发展带来阻力。如俄罗斯提出推动区域统一货币，就受到了各成员国的一致反对。一些成员国甚至以“去俄罗斯化”来保障民族独立性，如哈萨克斯坦曾提出以拉丁字母替换当前哈文中的基里尔字母，塔吉克斯坦总统提议去掉姓名的尾缀等。可见，未来欧亚经济联盟一体化的深入发展面对着巨大的阻力。

最后，外部强国对联盟成员有着巨大吸引力，离散欧亚经济联盟一体化深入发展动力。由于欧亚经济联盟国家所处位置具有重要的地缘政治战略地位，以及丰富的能源资源，一直受到外部强国的重视，美国和中国对于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再加上哈萨克斯坦等秉承多元外交，这也离散了区域一体化发展的动力。如美中分别提出了“新丝绸之路战略”和“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对成员国有着巨大吸引力，如哈萨克斯坦提出“光明之路”计划，在一定程度上与两者对接。此外，与俄欧、俄美关系冰冷相反，联盟成员国推行多元外交，谋求与西方维持良好关系，积极推动与欧盟、美国的贸易合作，哈还与欧盟签署了新的“关于深化伙伴关系协议”。大国对于该区域的重视与支持以及成员国推行的多元外交，离散了欧亚经济联盟一体化发展的动力。

三、欧亚经济联盟的前景

根据欧亚开发银行估计，2019—2020年欧亚经济联盟的经济发展将继续保持积极态势，不过俄罗斯经济增速较低。2019年俄罗斯GDP预计增长1.8%，亚美尼亚GDP预计增长4.7%，白俄罗斯预期增长1.7%，哈萨克斯坦预期增长3.2%，吉尔吉斯斯坦预期增长3%，2020年增速预计相同。虽然欧亚经济联盟国家总体上有着较快的经济增长速度，但俄罗斯因西方制裁致经济增速最低，这与其政治、经济、人口和资源大国地位不符。鉴于俄罗斯的主导性地位，若中期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将会对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带来负面影响。

在俄罗斯经济增长乏力的情况下，与外部加强合作的成员国经济增长发展较好，这种对比可能使得欧亚经济联盟慢慢融入“泛欧亚一体化”之中。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亚美尼亚GDP有着较快的增长，背后是这些成员国加强与中国和西方的经贸往来。欧亚经济联盟和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对接使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和中国的贸易额稳步增长，投资也在增加。2017年，双边贸易额达到1030亿美元，增长率超过30%，其中联盟出口增长40%，进口增长26%。具体来看，2018年中国是哈萨克斯坦第三大贸易伙伴，根据中国海关数据，2018年1—9月，哈萨克斯坦商品进出口总额为542亿美元，较上年同期增长25.9%。美国和中国分别是哈萨克斯坦第一大和第五大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根据CEIC数据库数据，2018年1—6月中国对哈萨克斯坦直接投资总额约为7.8亿美元，同比上年增长37.7%，高于哈外国直接投资总额增长率。中国也是吉尔吉斯斯坦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亚美尼亚也早在2015年就与美国签订贸易与投资框架协议，而此前欧盟已向亚美尼亚提供了超普惠制待遇。在巨大的经济利益吸引下，欧亚经济联盟作为俄罗斯整合前苏联空间的重要机制不会消失，但其很可能将慢慢融入“泛欧亚一体化”之中。

〔本文系辽宁大学校立“十三五”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新时期独联体国家深化经济政治转型的挑战与出路”（LNUJD201704）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辽宁大学转型国家经济政治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