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出版的“助产士”

2019-03-13 10:30石娟
当代文坛 2019年2期
关键词:助产士

石娟

摘要:在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发展史上,世界书局和大东书局的地位举足轻重,沈知方和沈骏声尤其贡献斐然。他们是现代通俗文学事实上的理性建构者和设计师,从而参与建构了现代作家的文学面貌和文学身份,在20世纪风起云涌大变动时代的中国文化及文学建构中具有独特的地位和价值。

关键词:中国现代通俗文学;文学出版;沈知方;沈骏声;世界书局;大东书局

在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中,几乎每一部优秀通俗文学作品的出现,出版人都或多或少参与其中,他们对于通俗文学的参与和运作,在近现代通俗文学发展史上不可小觑。“出版商”这一角色,伴随着印刷资本的出现而诞生,近代以来,随着印刷技术的分工日益细化,出版商逐渐成为作为生产者的作者与作为消费者的读者之间的“桥梁”,更多地介入文学/文化的生产与消费。对这一角色,法国文学社会学的知名学者埃斯卡皮将其形象描述为:“……同助产医生的作用相似:并不是他赋予作品以生命,也不是他把自己的一部分血肉给作品并养育它。但是,如果没有他,被构想出来并且已经临近创造的临界点的作品就不会脱颖而出。”①准确道出了出版商足以决定作品胎死腹中还是成为经典的事实。在现代生产与消费机制中运行的现代文学,出版商的地位十分微妙——在作者的或实现文学理想或养家糊口的创作目的和读者的阅读之间,出版商具有“主体间性”②——他们是沟通作者创作意愿和读者阅读意愿的桥梁,他们不仅推动了文学作品的诞生,也决定了文学作品的价值如何实现,能否实现,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以往的小说创作一般出于作家个人的意愿,无论是为了卖文还是为了实现个人的文化理想。但在现代的传播和生产机制下,这些个人的行为只有借助书局这个文化机构,以文化生产的方式,才能传递到读者手中。在这一活动过程中,出版商为了书局的经营,不得不调查市场需求,沟通读者与作者,并在出版、经营的大框架之中,结合作家的自身特点,在作家的感性创作中加入理性干预,并由此影响到最终产品——文学作品及其载体——以何种面目示人,并在多大程度上产生影响。从这个意义上看,尽管书局“出版商”这一身份更多脱胎于印刷资本出现以后的书商,但他们在文学机构中的身份,特别是他们在文学生产及消费中的功能,却是一个新生事物,这就使得现代文学具有了鲜明的现代意味。

在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的发展史上,世界书局和大东书局的地位举足轻重。包天笑在《钏影楼回忆录》中称:“如果那时候以商务印书馆与中华书局为上海第一号书业的,那末,世界书局与大东书局便是上海第二号书业了。”③而在世界书局与大东书局的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出版中,沈知方和沈骏声可谓举足轻重。

据不完全统计,就世界书局而言,在沈知方任总经理时期,即世界书局的初创期和发展兴盛期(1921—1933)的十三年内,初版书种数达到了3193种,平均每年240种以上,而资本由创立时的2.5万元增长至1931年的68.6万元,成为世界书局成长最为快速的一段时期。这也是世界书局通俗小说出版最为旺盛、精品最多的一段时期,其时几乎所有知名的通俗文学作家,如严独鹤、向恺然、江红蕉、王西神、程小青、程瞻庐、李涵秋、姚民哀、朱瘦菊、张恨水、赵苕狂等,几乎都被招致麾下,他们的作品“很受当时小市民读者欢迎,畅销多年,使世界书局获得巨利”④。

沈知方,原名芝芳,出生于1882年11月28日(清光绪八年十月十八日),浙江绍兴人。先后在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任职,后因涉讼离开中华书局逃到苏州避难。此时正值通俗小说供不应求,沈在苏州约人编写书稿,后又偷偷回到沪上,在宝山路义品里和福州路其昌旅馆租下房间,作为出版营业的根据地,并把要出版的书委托给大东书局代为发行。内容比较正规的书,用广文书局名义出版;带有投机性质的,用中国第一书局或世界书局的名义。结果,世界书局的书销路较好,资本逐渐积累,至1921年夏季,沈知方将书局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共集资本2.5万元。于当年农历七月初七日,位于福州路、山东路西首怀远里的门市部开张,按沈氏意愿,店面全部漆成红色,人称“红屋”。⑤沈知方头脑灵活,对通俗小说的市场需求把握得非常准。对于与作者的交往,沈知方也有其高人一筹之处,有如下几方面特点:

(一)“建立契约”:提供创作保障

据王震回忆,“同业中不少人都觉得沈知方有股傲气,其实他对书局的编辑非常客气,对外面的作家也是执礼甚恭,很能联络的。”⑥众所周知,张恨水凭借《啼笑因缘》蜚声沪上之时,曾于1930年12月来沪,其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与世界书局签订合约。张恨水事后回忆,对于已经发表的《春明外史》和《金粉世家》,“愿意卖的话,可以出四元千字……沈君愿意一次把《春明外史》的稿费付清。条件是我把北京的纸型交给他销毁。《金粉世家》的稿费分四次付,每接到我全部四分之一的稿子,就交我一千元。”(《金粉世家》彼時尚未连载完)“同时,他又约我给世界书局专写四部小说,每三月交出一部。字数约是十万以上,二十万以下。稿费是每千字八元。出书不再付版税。”谈妥之后第二天,赵苕狂就带了合同“交出四千元支票一张”。⑦这一条件非常优厚,以当时的市面价,通俗小说稿酬普遍约为每千字三元左右。张恨水已经发表的作品都要高出三元,未出版的小说稿酬更高,是当时普通标准的两倍还多。独家出版单行本作品的方式,是沈知方与作者之间建立的一种契约关系,或者可以视为一种雇佣关系。这一契约使作者受雇于书局,作者在规定的条件下要履行版权协议中的义务,同时它也对作者的创作给予了一定程度的保障。相比于蔡东藩创作《历朝通俗演义》之时每月为糊口,由邮局寄出部分书稿换回几十元稿费,因而“不得不将一部书稿零碎着‘卖”⑧,世界书局此举对于张恨水的创作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张恨水自己就说:“这笔钱对我的帮助,还是很大的。我把弟妹们婚嫁教育问题,解决了一部分,寒家连年所差的衣服家倶(具),也都解决了。这在精神上,对我的写作是有益的……这时,我可以说是心宽体胖,可以专门写作了……我坐在一间特别的工作室里,两面全是花木扶疏的小院包围着。大概自上午九点多钟起,我开始写,直到下午六、七点钟,才放下笔去。吃过晚饭,有时看场电影,否则又继续地写,直写到晚上十二点钟。我又不能光写而不加油,因之在登床以后,我又必拥被看一两点钟书……我所以不被时代抛得太远,就是这点加油的工作不错,否则我永远落在民十以前的文艺思想圈子里……”⑨这不仅保障了张恨水的写作,还保障了他能够“加油”而“不被时代抛得太远”。不仅张恨水如此,在同业中,世界书局对待作者的稿酬几乎也是最高的,而且从不拖欠,在通俗文学作家中的口碑很好,信誉极佳。

(二)“包身工”:为作家办刊

对于可以高酬罗致麾下的作家,沈知方不惜重金,而彼时的通俗文学作家多由旧派文人过渡而来,尚有一些深受读者喜爱的作家不愿为金钱“卖身”,对此沈知方另有办法。程小青因霍桑而成名,《红杂志》的编者约其为刊物写稿。直到《红玫瑰》,稿酬都非常优厚。其间,沈知方曾要求程小青将创作和翻译的侦探小说完全交给世界书局,不再在其他书局和刊物上发表。而程小青“觉得这有些像引鸟入笼,没有答应”⑩。时隔不久,沈知方专门创办了以侦探小说为主体的《侦探世界》(半月刊),邀请程小青任主编,亲自为《侦探世界》撰写发刊词,以示重视。其实创刊伊始,沈知方就非常清楚《侦探世界》必不会像《红杂志》《快活》等刊物那样大卖,他在发刊词中称:“……考其侦探之作,仅十之一二而已。此固由于国人心性之和易,不尚机智。故阅侦探小说之兴味,远不若社会言情之浓郁,需要弗亟仅备一格而已。”11

明知侦探小说的读者没有社会言情者多,以当时世界书局的资本状况,沈知方还不至于首先考虑将办刊的社会效益优于经济效益,“仅备一格”,而且正是由于稿源不足才考虑“舍侦探小说之外,更丽以武侠冒险之作,以三者本于一源合之,可以相为发明也。”12所以《侦探世界》的出现与《红杂志》等刊物的出版目的明显不同,沈知方的首要目的是将程小青罗致麾下。这一办法投其所好,《侦探世界》的第一期上就刊登了程小青的四篇文章:两部创作即《古塔上》《怨海波》(两章),两篇关于侦探小说的理论文章即《侦探小说作法之管见》(二则)。由于是半月刊,加之侦探小说自身的特殊要求,稿源常常不足,为了满足刊物容量需要,主编程小青经常亲自操觚,每半个月就至少要写一部侦探小说用以支撑刊物,令其自顾不暇,一年内完全没有余力为其他刊物写稿。事后回忆起来,程小青称“我终于做了一年的‘包身工”13。

(三)“生意眼”:策划助产作品与刊物

在笼络作家上,沈知方不仅有一套精明的生意经,对于作家的创作,他也可以凭借市场眼光对作家施加影响。若没有沈知方,当时红遍文坛的《江湖奇侠传》恐怕很难问世。一般作家进行创作,多是先有作品或创作意图,再与出版商沟通,双方谈妥,方才写作出版。当年向恺然之所以能够创作《江湖奇侠传》,则完全是沈知方的意见:彼时向恺然的《留东外史》刚卖给民权出版部不久,协议千字一元伍角,实际上向氏仅得一半,出版后却畅销不已,出版人赚了一大笔,向恺然所得却非常微薄,彼时居留上海,加之有烟霞癖,生活非常困窘。沈知方通过包天笑找到向恺然,请他为世界书局写小说,“稿资特别丰厚”,但要求“写剑仙侠士之类的一流传奇小说”。包天笑称此举“不能不说是一种生意眼”,14因为彼时上海的言情小说泛滥成灾,读者对于各种情爱类小说已经食之无味,现代武侠小说开山之作《江湖奇侠传》凭空出世,一改《七剑十三侠》之类小说中侠客的为“江山”而为“江湖”,顿时为上海通俗小说以及武侠小说的出版注入了新鲜空气,在《红杂志》连载后,一时洛阳纸贵。世界书局不失时机地在沪上各大报纸展开宣传,开始在《红杂志》的篇末连载,后又在《红杂志》《红玫瑰》的开篇连载,并在连载过程中就将未连载完的部分先行出版单行本,有效预防盗版的同时也为书局大赚了一笔。一系列举措使得这部《江湖奇侠传》连续多年余热未消,后又经明星公司改拍成电影《火烧红莲寺》,一把火持续烧了四年,又反过来促成了《江湖奇侠传》的再次热卖。上海武侠小说滥觞,《江湖奇侠传》是始作俑者,而若没有沈知方的“生意眼”和不遗余力的推介运作,恐怕也只能胎死腹中。

在创办杂志的时候,沈知方还会根据对市场脉动的掌握,决定刊物的形式和内容。酝酿《小说大观》的时候,沈知方正受聘于中华书局,包天笑起初并不同意用“大观”二字,“嫌它太庸俗,不驯雅”15,况且当时坊间所出“大观”很多而且多数质量不佳。但沈知方非常坚持:“我们一出版就要使人家轰动。我们决定以后,我就要预先登广告,如果用《小说大观》这个名字,我在推销上,大有把握,若用别的名字,我就不敢说了。”16作为资深的媒体从业者,包天笑深知发行之重要,只好依从沈知方。在封面上,包天笑坚持用朴素的封面,不要封面画。“以厚纸作封面,以朴实古雅为宜”,沈知方这方面并没有怎样坚持,“也以为然”,但要求每期封面上的“小说大观”四字“要请一名人书写”,17同时仍要求在图画页登“许多时装仕女作为号召”18。期刊出版后果然大卖。这固然有中华书局各处的分销处和各埠的分店作为保证,但沈知方对于通俗文学的市场需求、对于刊物如何赢得市场欢迎,早在世界书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之前就了然于胸,这也决定了他日后在通俗小说出版方面必然会有所作为。

(四)“作伪”:文化运作之一种

当然,作为一位有头脑、有眼光、精明的文化商人,沈氏从市场需求出发的种种运作行为,除去文化层面的考虑,更多呈现商人本色。所以,只要能够赚钱,便会想尽各种办法,即使造假也在所不惜,于是,“伪书”成为世界书局在通俗文学出版方面的一大“战绩”。对此,郑逸梅了解得比较清楚。他回忆中曾明确记载:“一是《当代名人轶事大观》……署吴趼人著。这里面的记述,都是向壁虚构,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而且时间先后,也有问题。甚至有些事情的发生,揆诸时日,吴趼人已经逝世,决不可能有所见闻……二是《石达开日记》……这四册日记,后来不知下落。世界书局却登着广告,托言‘四川藩库中,觅得石氏真迹日记数卷,特托友人,借以录抄,间有残蚀不全者,则参酌各家记载,略为润色,详加第次,汇辑成书。……实则伪作《石达开日记》的,是常州人许指严。三是《足本浮生六记》……惟世界书局于民国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年)所印行的《美化文学名著丛刊》中收入了《足本浮生六记》,四记外增加了《中山记历》、《养生记逍》二记……究竟谁的笔墨,始终成为疑窦。……总之,这二记是伪作的,不是均卿自己撰写,便是请人捉刀。”19

据郑逸梅回忆,《石達开日记》是许指严经济拮据之时,读到金山高天梅伪作后触动的灵感,于是马上与沈知方相商,双方一拍即合,许保证两个月交稿,先领稿费两百元。而沈凭借市场经验,认定此书一定有销路,于是慨然付稿费。至于《足本浮生六记》郑逸梅之所以确认为伪作,是因为时为世界书局股东的王均卿曾找到郑逸梅,让他帮助作伪,出于谨慎考虑,郑婉言谢绝。而后人台湾吴幅员先生考证出,恰如当年王均卿对郑逸梅所言,《中山记历》《养生记逍》二记,分别出自“嘉庆五年赵正楷(介山)所著《使琉球记》(即《奉使日记》)中部分文字)大同小异。至于另一记《养生记逍》,与曾国藩的《曾文正公全集》中颐养方面的日记,很是相似。一经对照,可以看出《养生记逍》中的一部分文字,凡与曾国藩己未到辛未间的十余条日记,一字不差。”20今天看来,《石达开日记》从历史笔记的角度来看当然是伪作,但是,许指严本就是“‘掌故野闻创制的集大成者……在创制《石达开日记》时,许并不是漫无边际地胡编乱造,而是有所‘节制,即以清代的《石达开传》为蓝本,把‘正史中所述的简略事迹演化为日记中具体的添枝加叶的‘流水帐。作者想象虚构的‘历史当然融进了‘日记中,而更多的是荟萃了作者所搜集、整理、记录的有关太平天国的‘掌故野闻。”21其实,这就是一部许指严通过史料融会整理过的历史小说。“日记”是历史,要求真实,而当我们将其当成小说去接受的时候,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边界便不再清晰,读者消费的,恰是经过作家的“兰心绣口”演绎而成的带有温度的历史想象,于是,事实在此止步,“何为真相”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以赢利为目的的沈知方,制造的恰恰是历史事实与小说想象之间温暖的不断“生发出新气象”的多元共存的“边缘地带”22,生产出一部在历史与文学之间的“间性”文本。结果这部伪作在沈氏的“生意经”指点下“一编行世,购者纷纷,曾再版数次”23。至于《足本浮生六记》的后二记,按时间推算,应非沈氏手笔,若真要算这笔帐也应记在世界书局股东王均卿头上,后者延循的虽仍是沈氏之法,但是技巧上却是为了赢利而直接抄袭,未免太等而下之,甚至无甚留存的意义和价值。相较而言,即便是伪作,沈氏在选人方面也是独具只眼的,至于虚构的一段寻访日记的过程,以今日眼光看来,完全是一种市场运作的商业包装。

相比于世界书局的沈知方,同样作为通俗文学出版重要角色的大东书局的经理沈骏声,人们似乎关注不多,这与沈骏声身后寥寥无几的回忆资料关系密切,也为相关研究增加了难度。据考证,沈骏声出生于1894年24,卒于1943年25,浙江绍兴人,是世界书局总经理沈知方的侄儿,老南社社员26。早年曾在文明书局工作,任出版部主任等职,彼时即与后来大东书局董事吕子泉共事27。后与沈知方合办进步书局,任出版主任一职。沈骏声在大东书局的地位,后人多有评说。孔繁枬称:在大东书局的四位创办人中,“沈骏声最年轻,精力充沛,因此他肩负的责任也最繁重,他为大东书局的逐渐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28中华书局员工孙荦人也评价,时任文明书局出版部主任的沈骏声“精通出版业务”,自己就是在沈骏声领导下“开始学习书刊的印制工作”。29而曾任大东书局重庆分局经理的江春声也称:沈骏声因罹患胃癌去世,这“是大东的严重损失”30。由此不难看出沈氏之于大东书局的分量。而沈骏声在大东书局通俗文学出版方面,功莫大焉,主要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一)情感投入:与通俗文学作家交好

中华书局的老编辑赵俊在回忆录中曾称,他一生在印刷界见到三位“了不起的业务人才”,其中之一便是大东书局的沈骏声,尽管两家书局为竞争对手,他却不吝称赞沈骏声为“一流业务好手”。31这里的“业务”,包含了多个方面内容,不仅包括印刷、出版、发行,还包括与作家的关系、图书期刊的选题策划以及执行力。从有限的一些资料得知,沈骏声对于各项出版业务十分精通,印刷方面,赵俊和孙荦人的回忆可证;发行方面,在进步书局期间,沈骏声就受沈知方委托,主持印行了100多种稀有版本的笔记小说,“颇为畅销”。32而后《半月》第五期由大东书局发行后发生的变化,也可为沈骏声发行能力之佐证,因为他在大东书局的职责就是“专与上海的作家接洽”。33其中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在大东书局成立之前,他在文明书局、进步书局工作时就与诸多作家交谊甚笃;二是他作为沈知方的侄儿,跟随沈氏在出版界打拼多年,耳濡目染沈知方强大的宣传推广经验尤其是通俗文学方面的宣传推广策略;三是沈骏声是南社成员,通俗文学诸多作家如包天笑、陈去病、胡寄尘、王西神、叶楚伧、刘铁冷、王钝根、朱鸳雏、许指严、赵苕狂、姚鹓雏、周瘦鹃、徐枕亚等同为社员,沈骏声的这一身份自然使其与通俗文学作家的交往多了一条商业利益之外的情感纽带,而南社数次雅集,更不难为沈骏声与通俗文学作家之间的关系创造条件和机会。这一点也不难从沈骏声与通俗文学作家的私人交往中看出来。1923年10月,袁寒云准备北上回天津为儿子娶亲,上海友人设宴饯行,同席人有严独鹤、周瘦鹃、步林屋、毕倚虹、戈公振、余大雄、张舍我、张光宇、谢介子诸人,沈骏声也名列其中。341926年秋仲,百星大戏院《党人魂》试片,并设宴相款,周瘦鹃应邀参加,包天笑、沈骏声为了听周瘦鹃“口译片中说明,因相与骈坐”35。而且沈骏声乐于“召宴”,荀慧生就在其日记中记载过沈骏声、刘豁公(大东书局《戏剧月刊》主编)曾在杏花楼召宴他的经历36,想来也是为《戏剧月刊》之故。黄炎培在其日记中也多次记载被沈骏声招待宴请的经历。37

在诸多交往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沈骏声与周瘦鹃的交往。1925年10月1日,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一天,过度劳累的周瘦鹃突发急症,沈骏声不仅茶药伺候,还将家中的枕头、绒毯、“大红绉纱的被头”悉数搬到编辑部,为周瘦鹃搭起一个临时床铺,供其休息。而且周瘦鹃还将当日要致贺黄秀峰喜宴之事委托沈骏声代为办理。在其生病期间,沈骏声“几乎天天驾临一次”,对周瘦鹃关心有加,让周瘦鹃感慨“朋友骨肉之爱,便是我病中所得的报酬,这是何等的值得啊”。38而大东从周瘦鹃个人办杂志《半月》第五期资金周转困难时“慷慨出手”,到为周瘦鹃办“个人小杂志”《紫兰花片》以及后来的《紫罗兰》,在赢利目的之外,也多了一份对周氏文学理想的成全。39

与沈知方相比,沈骏声与通俗文学作家的交往更多了一份情感投入,少了些许金钱味道。沈骏声与通俗文学作家私人交往甚多,而沈知方与通俗文学作家的交往则多呈现商业目的,这些不难从通俗文学作家对二人的评价和回忆中看出——沈骏声多是他们出游、集会的参与者和朋友,而沈知方多以老板身份出现。然而,若谈到出版商之于通俗文学作品的功能及价值,则不能不关注沈駿声在通俗文学出版及小说创作中的贡献。从这一角度而言,作为一个出版商,沈骏声在通俗文学出版中的诸多干预,呈现出积极的意义。

(二)市场眼光:“助产”《星期》和《半月》

在编辑《小说大观》《小说世界》之后,沈骏声看中了包天笑,请他为大东书局编一份周刊,包天笑感觉周刊似乎紧迫了些,有些犹豫。沈骏声“极力怂恿之”,印刷方面他担负全责,不用包天笑操心40,努力免除包的后顾之忧,因此定名《星期》。除此之外,大东书局在发行方面也大动脑筋。创刊号广告是在包提前编好四期之后才登报发布,印刷也提前,在第二期印好之后,第一期才出版,从而可以保证不脱期。版式方面的选择,也与沈骏声“出版家之理想”有很大关系——小型本易于出手,“或可销一万本,就可以赚钱了”。而包天笑从《小说大观》《小说世界》再到《星期》,“张公养鸟,越养越小”,此时对于编辑小说杂志已经有了“厌倦”之心,斗志与一年后周瘦鹃出版的《半月》不可同日而语。当然,这种“厌倦”的情绪由很多复杂的原因导致,但更为根本的原因应该是他与出版人沈骏声文艺理想的不一致——包此时对于通俗文学期刊的境遇比较悲观,沈骏声却十分乐观41。事实证明,作为文人和主编的包天笑对于通俗文学期刊悲观的判断的确不十分准确——《星期》仍是保持了不俗的成绩,“销数在水准线以上”(所谓水准线即三千份以上,低于三千份则基本亏本),而周瘦鹃的《半月》一出场更是有一万份以上的销数。尽管《星期》一年中销数至多不过五六千,与出版家理想之“或可销一万本,则可以多赚钱”的愿望相差甚远,但也并非包所判断的“落伍”。但因个人的文艺追求不同,包天笑却借没达到“一万本”之由顺势而下,称续办下去销数必将减少至三千份以下,书局亏本,不如不办。因此,《星期》满一年50期之后,包天笑坚持停办,沈骏声则希望将《星期》续办,理由是此时《星期》光订户就有两千多,“续定的甚多,宜若可为”。但此时,包通过自己的编辑实践和阅读经验,如在“星期谈话会”中诸多关于新和旧的讨论和他对诸多新文学杂志的涉猎和亲近,都使他不能不对通俗文学的未来产生质疑,加之周刊的辛苦,“想休息几天也不能,又没有一个助手……实在有点倦意”,42于是借口“或者得出点新花样,如上海人所谓噱头者,而我又无此技能也”,43借口非常牵强,但请辞却十分坚决——“倘继续办下去,请另换一人编辑”,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沈骏声再如何坚持,但巧妇不为、何以成炊?不难发现,与彼时诸多杂志由于订户减少、资金周转不灵而不得不停刊不同,《星期》的停刊是由于主编包天笑的执意为之,并不是以需求为前提、被市场所淘汰。由此便不难理解为何《半月》继起之后购者仍会蜂拥而至,并非如包所预见的从读者到作者再到出版商都是“渐趋落伍”。而据包自己所述,此时周瘦鹃正在为大东书局“筹备一种小说杂志”《半月》44,由于沈骏声的再三要求“编务工作尽管可以不管,但写稿支持却是绝对不能少的”45,包难以拒绝,只好同意“写稿我仍担任”46。于是《星期》停刊之后,包天笑继而在《半月》上又发表了相当数量的作品,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朋友之情难拒。包天笑后来以立志从良的“名妓”来形容自己此时的状况:由于“不能忘情于从前的手帕交,花前月下,时相过从”,今天给某小说杂志写一个短篇,明天给某副刊写点散文、笔记,这样“牵绊下来”,虽然“立志从良”、脱离文字生涯的“野心”终告失败,却也由此成就了他“通俗文学之王”47的文学地位。

(三)文化理想:不止于通俗文学

期刊之外,沈骏声还促成了诸多文学作品的生成与流布。应该注意的是,这里的“生成”和“流布”是两个概念。“生成”是从无到有,而“流布”则是找到可能失存的作品使之保存并流传下去。这几乎是所有出版商共同的功能,沈知方这些功能的发挥,尤其是通俗小说方面的贡献,以目下所掌握的资料,甚至要远远超越沈骏声。但是,二者的不同在于,沈骏声的成绩不仅在通俗小说方面,还与诸多新文学作家以及知识分子交谊甚好,这就使他对于文学的贡献大大逸出了通俗小说的范畴,并且在1930年代之后得以成功转型。

据现有资料,沈骏声在通俗文学生成与流布方面贡献良多,又常常比沈知方商人的精明多了份慷慨。早在文明书局时期,因孙玉声《海上繁华梦》一纸风行,销远在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之上,颇受欢迎,故受出版商之托量写了《续海上繁华梦》。手稿完成后,由文明书局排印。不巧的是由于附近起火累及印刷所,《续海上繁华梦》部分原稿被抢救出来,但制成纸版的五回全部变成灰烬。由于手稿没有底本,这五回只能依靠作者重著。当时文明书局的主持者正是沈骏声,他“立奉笔资百元”,请孙玉声补写。孙玉声“索回全书,审阅一过,然后下笔,融会前后意思,贯通起讫线索,很费一番周折,尽半个月之力,终于补成,尚喜没有斧凿痕”。48彼时为民国初年,以包天笑这样的名家,他的教育“三记”稿酬才每千字三元,“千字三元,在当时也很算优待了,平常不过是千字两元”。按每月登载一万字算,只不过三十元左右。更要注意的是,这是原创的价格。而《续海上繁华梦》的前五回,据笔者粗略统计,也不过三万五千字左右,孙玉声的补写,也并非原创。按这个价格计算,沈骏声给他的百元酬资,当约在每千字三元左右,比包天笑“平常”的原创待遇还要高出一元,不可谓不丰厚。所以孙玉声也异常卖力,半个月即完成了三万余字,一九一六年二月即刊行,五月即再版。不难看出,为保证作品的完整与流布,沈骏声对于作家是相当慷慨的。这一方面是缘于沈骏声的眼光和气魄,缘于他对作品市场价值的准确判断,另一方面更缘于他对于作家的尊重和礼遇。而这恰是沈骏声作为出版商高妙于沈知方之处。

如前所述,沈知方无论对于通俗文学的关注,还是对于刊物及作品的推广,甚至对于作家的选择,都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以经营为核心的商业之道。在此方面,同时期诸多同行少有人可与其匹敌。这是他相较于在市场中求生存的民营出版机构的优势所在。这也就是为什么世界书局在发展早中期,可以扶摇直上的核心原因所在。但是文化事业与一般的商业行为不同的是,商业利益不是文化事业追求的根本,若一味陷入对经济利益的追求,势必会给文化事业带来不可避免的局限——这一点,从世界书局1930年代的衰落便不难发现。尽管此时诸多因素也在同时影响世界书局,比如股份运作、资金周转、权力介入、人事问题等,但这些都是外部因素。最为根本的原因在于,对于文学出版和文化事业的追求,沈知方有其不可避免的局限——对利益的无限追求和对于资本的过分精明,使得他失去了对于那些叫好不叫座的作家、作品的关注,失去了接触并接受优秀作品的可能与机遇,也使得他在未知领域的探索显得裹足不前,而对于即得利益如通俗文学成熟的市场运作经验又不忍割舍,导致其固步自封,缺少一种文化人的使命感。这种局限,使得出版商的角色与受雇写作的作家之间成为单向的上下关系,缺少一种双向的交流与互动。这也决定了受雇于世界书局的作家,在被“包身”之后,丰沛的创作活力因经济压力而日渐萎缩。这就是为何1930年代新文学在“五四”之后成长起来的一批读者的热烈拥护以及新文学干将的积极努力下成为时代主潮,世界书局也难以像先前那样,预见市场需求并引领文学风尚,哪怕是既有的市场需求摆在面前,也难以在仓促间掉转文学出版船头,迎合新的文化潮流的一个重要原因。

相较之下,沈骏声的选择和经营之道在这里就显露了优势。作为出版商,与沈知方相比,沈骏声不是专项冠军而是综合素质高出一筹。他早年跟随沈知方见识了诸多的市场运作策略,使其对于市场之于书局的价值和意义从不小觑,因此,在图书期刊的出版运作领域,二人有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新书的推广及发布方面,比如关注广告版面大小、广告插画形式、推广手段等等。但沈骏声与沈知方在文化出版方面的不同之处在于,或许是出生时代使然,前者对于出版人的文化使命有相对清楚的认知,有非常明确的文化理想和追求,这尤其体现在他的作家交往与选题策划中。对于周瘦鹃和包天笑的选择与敬重,对于“紫色系列”和“彩色系列”的坚持与游说,恐怕都不仅仅是追求差异化生存那样简单。这不仅表现在大东书局对于其所选择的通俗文学的类型和作家方面,还鲜明地呈现在对作家作品进行推广的广告策略和言语方式上。更为重要的是,沈骏声与作家的交往并不仅仅局限于通俗文学作家,由于与诸多新文学作家和知名学者交谊甚好,这也使得他在文学出版方面较沈知方视野更为广阔。比如王伯祥日记中就有关于沈骏声亲自为叶圣陶送去校点《世说新语》费用的记载。49而郭沫若的《甲骨文字研究》和《殷周青铜器铭文研究》两部书,在遭受了商务印书馆以及日本“东洋文库”的拒绝后,却受到大东书局的器重。郭在回忆文中称是李幼椿顾念同乡之情,但这仅止于猜测50。事实上,郭沫若这两本书受到了大东的高度重视,不仅“肯承印这两部书,并且是同时承印”,而且“在报纸上大登广告,征求预约……那广告之大在当时曾突破记录”。这让郭沫若非常兴奋,“实在很高兴”,认为那是替他在“作吼”:“本国的市侩和日本帝国主义者的文化前卫们,你们请看,你们所不要的东西,依然是有人要的!”而且,书局还特别各送了郭沫若二十本作为留存,看到书的时候,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安娜还“特别煮了红豆饭来庆祝”。51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是否有李幼椿的帮助,有一点都不能否认——这两本书都经历了一整套运作过程,从开始的同时承印到在报纸上“征求预约”以及“突破记录”的“大”广告,作为经理的沈骏声不可能不参与其中。其实,以李幼椿当时在大东的身份和地位,恐怕很难对能否出版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根本还是要经理沈骏声的认可。广告将这两部书称为“考古学界的两大贡献”,盛赞郭沫若两部书是“孙昭让、罗振玉、王国维之后”“精湛明晰”的“系统专集”。这完全是一部学术专著,而且所涉范疇小且偏,受众范围非常小应该也是商务印书馆和日本“东洋文库”的拒绝理由之一。因此,一个以赢利为全部目的的出版者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这样两部书进行出版,更不会花大价钱在《申报》《新闻报》这样的大报上大肆推广——这本书的读者面之窄决定了它不可能成为畅销书,而是否能够成为长销书,还有待时间检验。书局和沈骏声为此承担的风险和付出的成本,可以说更多是出于文化责任而非单纯的赢利目的。由此不难见到沈骏声文化出版的魄力和眼光,这也奠定了他可以称之为出版家的文化理由。

据有限的资料,沈骏声与诸多名家都有密切的交往,如黄炎培、蔡元培、董康等人。由于杜月笙和钱新之的关系,沈骏声与黄炎培相交甚多。黄炎培在其日记中,尤其是在1938年到1944年之间,更是多次记载与沈骏声的交往,如关于《黄自不死》曲谱往来诸事。此外,沈骏声与蔡元培也相交甚好。陶百川52在回忆录中曾提及,他“五十多年的著作生涯中,最得意的是大东书局出版的《初中党义教本》”,其中原因之一是这套党义教本的校订者是蔡元培,使该书“身价十倍,洛阳纸贵”。之所以能请到蔡元培,是因为他与沈骏声是“多年老友”的缘故。53也因此,在大东书局十五周纪念时,蔡元培不仅为其题字,还专门为大东书局做了关于《国化教科书问题》的专题演讲。至于董康,则更是与沈骏生熟稔有加,因其本就是大东书局的董事,二人私交甚好,董康曾在日记中直接称其为“亲友至者”54。除董事身份和法学专家之外,董康在近现代文化史上更重要的身份是著名的访书家。他一生曾七次东渡日本访书,而成就最大的一次便是1926年,他将此行经历与访求古书特别是古本小说的情况都逐日记录在日记中,并出版了四卷本的《董康东游日记》,被胡适赞为“有重要的贡献”,因为“日记属于传记文学,最重在能描写作者的性情人格,故日记愈详细琐屑,愈有史料的价值”。55就在这部四卷本的《日记》中,他多次提及与沈骏声的通信往来,比如送行、稿费以及访书诸事。而最后决定将《董康东游日记》印行于世,也由沈骏声多次约请才最后促成,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史料。由此不难看出沈骏声与名家交往之密切,更可以从诸多交往与促成选题出版的过程中清晰看到沈骏声的文化意识以及文化眼光。

出版商的“助产士”功能,是近现代出版机构以及现代传媒出现之后,文学创作过程中发生的一个重大变化。若没有沈骏声,周瘦鹃的“紫兰”情结或许只会成为他个人的一段情感经历而很难成为上海的城市想象56,《星期》可能中途夭折甚至根本不会存在,包天笑更不可能在《半月》上发表如此数量的创作。出版商在推动作家以生产方式不断创作之时,也出于利益考虑有意识地遮蔽、限制或者彰显他们的某些特质。如同约翰·默里之于拜伦,沈知方之于严独鹤作家身份的建构、沈骏声之于周瘦鹃“紫兰情结”的彰显,都是不可或缺的。由此可见印刷资本之于文学现代性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一时一地,而是席卷整个世界的现代性议题。同世界上许多国家一样,中国近现代文学史,实际上是出版商、作家和读者共同建构的文学史,作家在文学史中呈现的面目,或许与他们本人的文学理想、文学追求乃至文人气质并不完全一致甚至有所偏离。从这一点说,出版商事实上建构了近现代作家的文学面目,也以市场的名义部分地遮蔽了他们的个人意愿。从更广阔的层面上看,近现代文学的诸多景观,出版商是事实上的理性建构者和设计师,他们隐于文学生成的幕后,以他们的文化理想和文化追求,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培育、引领、推动、协调、彰显、遮蔽……他们在20世纪风起云涌大变动时代的中国文化及文学建构中的地位和价值不容小觑。

注释:

①[法]罗贝尔·埃斯卡皮著,于沛选编《文学社会学》,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7页。

②“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概念最早由胡塞尔提出。这个概念经历了几次流变,后被莱西在《哲学辞典》中定义为:“一个事物是主体间的,如果对于它有达于一致的途径,纵使这途径不可能独立于人类意识。……主体间性通常是与主观性而不是客观性相对比,它可以包括在客观性的范围中。”

③1415161718334246包天笑:《钏影楼回忆录》,大华出版社1971年版,第382页,第384页,第376页,第376页,第377页,第378页,第382页,第459页,第459页。

④⑥32王震:《记世界书局创办人沈知方》,载《出版史料》1992年第2期。

⑤19郑逸梅:《书报话旧》,学林出版社1983年版,第55页,第61-66页。

⑦⑨ 张恨水:《写作生涯回忆》,张占国、魏守忠编《张恨水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6页,第48页。

⑧ 张赣生:《民国通俗小说论稿》,重庆出版社1991年版,第104页。

⑩13程小青:《我和世界书局的关系》,载《出版史料》1987年第2期。

1112沈知方:《宣言》,载《侦探世界》1924年第一期。

20吴幅员:《中山记历篇为后人伪作说》,转引自郑逸梅《文苑花絮》,载《郑逸梅选辑》(第二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464页。

21范伯群主编:《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下卷)》(新版),江苏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51-52页。

22滕守尧:《文化的边缘》,南京出版社2006年版,第4页。

23郑逸梅:《南社丛谈》,《郑逸梅选辑》(第一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2页。

24沈骏声出生年没有详细资料,据笔者在上海档案馆获取的大东书局加入书业同业公会档案中记载,民国十九年(1930年)六月十六日,大东书局入会,沈骏声时任大东书局经理,为大东书局法人代表,时年三十七岁。而据孔繁枬《大东书局概况》一文则称,沈骏声1943年在重庆去世时,时年仅四十九岁。一般去世时所算年岁为实岁,而法人代表年龄多以虚岁记,笔者据此推测。

2528孔繁枬:《大东书局概况》,载《出版史料》1990年第4期。

26殷安如,刘颖白:《南社杂佩》,载《陈去病诗文集(下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743页。在郑逸梅的《南社丛谈》(中华书局2006年版)的附录《一 南社社友姓氏录》中也有记载。此处称其“老南社社员”与文后“五 新南社社员录”相对,以示先后。

27吕子泉时任文明书局经理。

29孙荦人:《在中华书局四十年——纪念中华书局成立七十周年》,中华书局编辑部编《回忆中华书局(上)》,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21页。

30江春声:《大东书局重庆分局经历》,《重庆出版志》编纂委员会编《重庆出版纪实·第1辑·出版界名人、学者、老前辈的回忆录》,重庆出版社1988年版,第63-64页。

31赵俊:《怀念雄才大略的出版家陆费逵先生》,俞筱尧、刘彦捷编《陆费逵与中华书局》,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8页。

34王忠和:《袁克文传》,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17页。

35周瘦鹃:《百星偿愿记》,载《上海画报》1927年10月12日第282期。

36荀慧生:《小留香馆日记》,蒋锡武主编、武汉市创作研究中心编《艺坛》(第二卷),武汉出版社2002年版,第212页。

37黄炎培:《黄炎培日记》,华文出版社2008年版。

38周瘦鹃:《紫罗兰庵困病记》,载《半月》1925年第4卷23期。

3956参见拙作:《“个人杂志”的“投降”——周瘦鹃与〈半月〉〈紫兰花片〉〈紫罗兰〉》,载《新文学史料》2014年第2期。

40以当时的普遍情况,主编除了处理稿件外,还要关心印刷诸事。周瘦鹃就曾为了“自由谈”中秋特刊的排版印刷问题整夜未眠,與印刷工人一道干到天明。

41包天笑解释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意识到新文学运动对于读者的影响,不仅新文学刊物出版众多,而且老牌通俗文学刊物如《小说月报》也开始转型。但大东书局的出版人还是专注于通俗文学出版策略,无论作者、读者还是出版商,都让包有“落伍”之感;二是此时包大有“脱离那种新闻事业、文字生涯”之意,称自己的心情像“立志从良”的“名妓”。见包天笑《我与杂志界》(下),载《杂志》14卷第6期,1945年3月10日,第18-24页。

43包天笑:《我与杂志界》(下),载《杂志》14卷第6期,1945年3月10日,第19页。

44包天笑此处回忆与事实有出入,或许他并不了解详情而有此说。事实上,周瘦鹃筹备《半月》非为大东书局而筹,而是自办发行。后由于不善经营,第五期时才为大东书局“收编”。详见拙作《“个人杂志”的投降——周瘦鹃与〈半月〉〈紫兰花片〉〈紫罗兰〉》,载《新文学史料》2014年第2期。

45转引自栾梅健:《通俗文学之王包天笑》,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版,第173页。

47语出栾梅健《通俗文学之王包天笑》一书评价。

48郑逸梅:《〈海上繁华梦〉揭发骗局》,载《郑逸梅选集》(第1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834页。

49王伯祥在日记中写道:“沈骏声送百元来,酬圣陶校点《世说新语》之费也。”商金林《叶圣陶年谱长编》,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360页。

50郭沫若在文中说:“(一氓)交涉的经过情形我不知道,当时李幼椿在担任大东的总编辑,或许是他念到同乡的关系,承受了下来的吧?”

51郭沫若:《我是中国人》,载《郭沫若选集·第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63-364页。

52陶百川(1901-2002),浙江绍兴人,曾任上海《国民日报》编辑,上海警备司令部军法处长。抗战时,曾任香港《国民日报》社长,重庆《中央日报》总社社长。抗战后任上海特别市临时参议会议员、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及国大代表、监察委员。1977年自动引退,被聘为总统府国策顾问。“高雄事件”后去美国。

53陶百川:《困勉强狷八十年》,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85年版,第365-367页。

54董康:《董康东游日记》,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84页。

55胡适:《四卷本胡序》,董康《董康东游日记》,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392-393页。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中文系,苏州市职业大学学术期刊中心。本文系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百年中国通俗文学价值评估、阅读调查及资料库建设”子项目“百年中国通俗文学的阅读调查和市场策略研究”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13&ZD120;;2016年度江苏省“青蓝工程”骨干教师项目阶段性成果;2018年度中国博士后第64批面上项目一等资助“晚清民国时期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读者分析与阅读研究(1892—1949)”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8M640321)

责任编辑:赵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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