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任期差距、管理自主权与企业国际化战略——基于社会比较视角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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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0; 2.华南理工大学 中国企业战略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640)

1 引言

不断促进企业成长构成了决策者的核心任务之一。从实现手段看，除对现有市场进一步渗透之外，决策者还可通过产品多元化战略或国际化战略来追求业务增长[1]。事实上，在中国经济步入“三期叠加”阶段、国内市场竞争不断加剧的大背景下，国际化战略逐渐成为了中国企业决策者最频繁使用的成长工具之一[2, 3]。那么，决策者将如何影响企业国际化战略呢？针对这一研究问题，高层梯队理论提供了一个颇具解释力的研究视角。根据高层梯队理论，决策者制定战略性决策的过程将因其个体特征的不同而异[4]。更确切地说，不同个体特征所隐含的风险偏好倾向、思维模式以及工作态度等差异，最终将导致个体特征不同的决策者针对相同的战略形势制定出大相径庭的战略性决策(如国际化决策)。在前期文献中，学者们已经考察了多种决策者特征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潜在作用[1， 2, 5, 6]，其中CEO任期这一决策者个体特征尤其受到理论界与实践界的关注与探讨[1, 6]。但遗憾的是，截至目前，学者们仍未能就CEO任期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达成共识。例如，左晶晶和唐跃军[6]研究发现，CEO任期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正相关；而Jaw和Lin[1]则研究表明，CEO任期与企业国际化战略呈倒U型关系。

针对已有研究结论的分歧，本文创新性地提出需要从社会比较视角来探究CEO任期的影响后果，这是因为：探讨相对状况的影响后果往往比绝对状况的影响后果更具意义[7]。根据社会比较理论，个体具有评价自我能力或地位的内在需求，而在选择参照标准时，他们通常会表现出一种向上社会比较的倾向[8]。例如，Medvec等[8]在以奥运会运动员为对象的研究中指出：只有极小比例的奥林匹克运动员会向下关注他们曾经打败的竞争对手。由于达到行业中CEO的平均任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CEO的管理能力与胜任力得到了企业股东或所有者的认可，CEO在外部劳动力市场的声誉也会较大幅度地提高，这意味着CEO取得了职业生涯中一个阶段性的“成功”。因此，CEO很可能会将达到行业CEO的平均任期设定为一个评价自己成功与否的参照标准即“成功点”。有研究指出，社会比较在个人做出风险性决策的过程中扮演着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9]，因而CEO任期与行业CEO平均任期之间的差距(下文简称CEO任期差距)可能会影响到CEO对风险性国际化战略的态度与看法，继而影响到企业国际化战略。那么，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存在怎样的逻辑关系？这是本研究旨在回答的第一个研究问题。

根据高层梯队理论，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还将进一步取决于管理自主权。管理自主权的概念最早由Hambrick和Finkelstein[10]提出，并被定义为在特定情形中决策者对企业战略性决策的实际影响力，它最终体现为决策者的自主行动空间。但是针对CEO任期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两者关系的前期研究，鲜有关注到管理自主权的情境影响。与此同时，Wangrow等[11]近期对涉及管理自主权的前期文献进行综述后发现，已有研究对组织层面影响管理自主权的因素关注相对不足，并呼吁未来学者予以重视。鉴于此，为弥补以往研究对管理自主权情境作用关注不足的缺憾，本文拟在探讨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两者关系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究组织层面的管理自主权(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以及财务冗余)在上述关系间的调节作用，以期增进文献对CEO任期差距作用于企业国际化战略边界条件的理解。

本文的贡献表现在：第一，完善并丰富了CEO任期方面的研究成果。以往文献中，学者们普遍假定CEO任期对企业战略性决策(例如国际化战略)的影响仅依赖于绝对任期水平[1,6]。事实上，新近研究已表明，探讨相对状况的影响后果往往比绝对状况的影响后果更具意义[7]。故而，通过探讨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潜在影响，本研究不仅补充了考察CEO任期绝对水平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两者关系的前期研究[1,6]，对缓解已有研究结论的分歧也具有重要贡献。第二，对探讨个体实际状况与参考标准之间差距影响后果的文献构成了有益补充。虽然前期文献已经探讨了外部董事[12]等个体实际状况与参考标准之间差距对企业战略性决策的影响后果，但以CEO为对象的研究尚未见诸文献。考虑到CEO(尤其是在崇尚权威的中国市场)是企业内部影响企业战略性决策最为关键的权力主体之一[5,6]，因而前期研究产生了一个重要遗漏，本文为填补该遗漏进行了有益尝试。第三，通过探究组织层面的管理自主权(企业年龄、企业规模以及财务冗余)对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本研究不仅明晰了CEO任期差距作用于企业国际化战略的边界条件，同时也对Wangrow等[11]的相关呼吁(即未来研究应更多地探讨组织层面的管理自主权)构成了强有力的回应。

2 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2.1 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

Hu等[13]所提出的三参考点风险承担模型指出，当处于领先或突出地位的决策者或组织的实际表现趋近于“成功点”参照标准时，决策者或组织将趋于风险规避；而当处于领先或突出地位的决策者或组织的实际表现超过“成功点”参照标准时，决策者或组织将趋于风险追求。尽管前期研究中三参考点风险承担模型主要用于组织层面，但考虑到前期学者大多将组织层面的参照标准作为管理者层面的概念(managerial-level construct)进行讨论[14]，因而实际表现与参考标准之间差距对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效果在个体层面也会产生共鸣[7]。考虑到CEO在任期低于和高于行业CEO平均任期这两种情形下具有不同的风险偏好，为此，本文将分开讨论当企业处于CEO任期低于和高于行业CEO平均任期这两种情形中，两者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本文认为，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呈U型关系。原因如下：

首先，在企业处于CEO任期低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情形。CEO任期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距离较远时，这说明CEO刚刚上任或上任时间尚短。新任CEO面临着短期内证明自身价值与能力的压力，而董事会也会或明或暗地提示新任CEO实施变革行为[15]。由于维持战略现状通常难以证明自身能力或满足董事会的变革期许[16]，在这种状况下，对当前战略心理承诺较低，认知、价值观以及知识基础也与前任CEO迥异的新任CEO，将表现出较高的风险承担水平，并最终促使企业调整当前的国际化战略或实施国际化战略[17]。

然而，随着CEO任期越来越接近行业CEO平均任期，此时CEO趋近于“成功点”或者说接近于CEO所期许的阶段性“成功”。一方面，对年龄较大CEO而言，任期接近行业CEO平均任期往往意味着即将退休。有研究指出，接近退休的CEO往往具有较强的“遗产保存”(legacy conservation)动机[18]。由于风险性决策通常会威胁企业短期的业绩表现，这可能会导致即将退休的CEO给企业留下糟糕表现的遗产，继而降低了CEO心理上的自我评价。因此，为保存“成功”的遗产、提高心理上的自我评价，年龄较大的CEO在任期趋近于行业CEO平均任期时将变得更加风险规避，继而使得其在推动企业实施风险性国际化战略方面的动机不断减弱。类似的，Matta和Beamish[18]研究表明，CEO越接近退休状况，企业进行国际兼并的可能性越小。

另一方面，对年龄相对较小的CEO而言，他们在即将取得阶段性“成功”的同时，也面临着再次“就业”或者说离任的压力。由于信息不对称的存在，除其他参考标准外，外部市场可能也会基于CEO是否达到行业CEO平均任期来进行推断，这是因为：胜任力与管理能力较强的CEO，在达到行业CEO平均任期之前离任的可能性相对较小。达到行业CEO平均任期不仅能提高CEO的市场声誉、增加CEO未来职业的发展机会，还有助于提高CEO的薪酬议价能力(包括对当前雇主与外部潜在雇主的议价能力)。因而，年龄较小的CEO在趋近于“成功点”参考标准的状况下，也将变得更加风险规避[13]，他们会采取不实施风险性国际战略来维持企业较好的业绩表现，以便巩固当前职位或达到行业CEO平均任期等来实现更多获益。

其次，在企业处于CEO任期高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情形。正如Hu等[13]所提出的模型所述，决策者的风险偏好倾向并非固定不变的[19]。随着CEO任期超过行业CEO平均任期的程度不断提高，CEO的风险偏好将发生逆转而不断趋于风险追求，并最终不断增强了CEO推动企业实施风险性国际化战略的动机。其原因在于：首先，Thaler和Johnson[20]提出的赌场盈利效应认为，当感知到前期获益时，决策者将更愿意接受高风险性的活动，因为他们感知到在使用“赌场的钱”而非自己的资金进行下注[12]。这说明在赌场盈利效应的作用下，个人将追求更多的风险。例如，在赌场盈利效应的作用下，外部董事所拥有股票期权的当前价值高于参考点(即股票期权的前期价值)时，企业战略的冒险强度将增加[12]。由于任期超过行业CEO平均任期的状况也会使CEO(尤其是那些本“应该”退休但却未退休的CEO)感到“获益”、“赚到了”，这也可能会触发赌场盈利效应，并最终增强了CEO实施风险性国际化战略的动机。其次，当CEO任期超过行业CEO平均任期时，这种“打败”多数行业中同为精英的其他CEO的成功状况，可能会使CEO高估自身的实际能力与重要性，继而导致CEO的过度自信[21]。大量研究表明，过度自信的CEO通常认为自己不会失败，因而表现出较强的追求风险性战略的动机。例如，Malmendier和Tate[22]研究发现，在资源充裕企业中，CEO过度自信对企业的收购活动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可见，当CEO任期超过行业CEO平均任期时，在过度自信的影响下，CEO推动企业实施风险性国际化战略的动机将增强。

综上可知，在CEO任期低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情形中，随着CEO任期趋近于行业CEO平均任期，CEO在推动企业实施风险性国际化战略方面的动机将不断减弱。而在CEO任期高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情形中，随着CEO任期进一步远离行业CEO平均任期，CEO在推动企业实施风险性国际化战略方面的动机将不断增强。据此，本文提出：

H1其他条件保持一定时，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呈U型关系。

2.2 企业年龄的调节作用

企业年龄是组织研究领域中的一个关键变量，并常被视为反映组织结构惯性的一个重要指标。年龄较大企业通常更依赖于过去的经验，并很少采取积极的搜寻行为[23]，故而年龄较大企业的决策制定常受制于历史路径、已经建立的程序或流程等[5]，该状况所引致的组织惯性最终成为了决定企业方向和命运的主要力量[23]。例如，Naldi和Davidsson[24]研究指出，在进行新市场扩张决策时，年龄越大，企业越依赖于既定的、结构化的组织惯例或流程；Shimizu和Hitt[25]研究则表明，受制于组织惯性，企业年龄越大其越不可能剥离业绩不佳的业务单元。可见，在年龄越大企业中，惯性对企业战略性决策的影响强度越大，并最终降低了CEO的管理自主权[10]。这意味着，随着企业年龄的增长，CEO的自主行动空间将被压缩，而CEO影响企业战略性决策的难度则将随之提高[23]。对此，前期研究也提供一定的佐证。例如，Li和Tang[23]研究表明，企业年龄弱化了CEO过度自信对企业风险性投资的正向影响。具体到企业国际化决策中，由于年龄较小企业其决策制定过程将更少受制于惯性或既定程序等，因而CEO在国际化决策中具有更多的“即兴创作”空间，该状况增强了CEO对企业国际化决策的影响，继而使CEO对企业国际化决策表现出较强的影响力。因此，在年龄较小企业中，CEO任期差距将对企业国际化战略产生较强的影响；与之相对，由于年龄较大企业中存在着较多的既定程序、结构、流程等，其决策制定过程将更多地受制于惯性力量，该状况大幅度压缩了CEO在国际化决策中的自主空间，继而削弱了CEO对企业国际化决策的影响力。因此，年龄较大企业中，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仅具有相对较弱的影响。据此，本文提出：

H2其他条件保持一定时，企业年龄削弱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

2.3 企业规模的调节作用

在组织层面，企业规模是企业年龄之外另一个会显著影响决策者管理自主权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大规模企业往往具有更多的组织惯性，Greve[26]的研究则进一步指出，大规模企业具有更大的位置刚性(positional rigidity)。而随着组织惯性与位置刚性的增加，CEO的管理自主权将随之越小[23]；另一方面，大规模企业具有更强的官僚主义和更多层级的层次结构，这将导致分散的、正式的决策过程，继而限制了CEO影响企业战略性决策的能力[5]；与之相对，小规模企业惯性较少、控制决策制定的流程相对简单、面对面的交流也更容易实现等[27]，这使得CEO对企业战略性决策发挥着较强的影响。对此，前期研究也提供一定的佐证。例如，Xie[5]研究发现，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CEO任期对控制型海外市场进入模式的正向影响将增强。具体到国际化决策中，由于规模较小企业中CEO拥有较多的管理自主权，该状况拓宽了CEO在国际化决策中的自主空间。故而，此时CEO任期差距将对企业国际化战略产生较强的影响效果；与之相对，在大规模企业中，组织惯性与官僚主义的存在以及多层次结构的分权决策模式直接限制CEO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能力。而且，在大规模企业中，即便CEO制定出国际化战略，由于组织惯性、官僚主义等的约束，这些企业实施国际化战略的过程也会拖拉或缓慢。故而，此时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战略的影响效果会相对较弱。据此，本文提出：

H3其他条件保持一定时，企业规模削弱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

2.4 财务冗余的调节作用

财务冗余是指未被吸收、不受约束的可用财务资源，它减轻了企业的资本约束，有助于企业缓解外部环境的冲击[28]，并保护企业免受尝试风险性活动失败导致资源枯竭所引起的损害或生存威胁。有研究指出，可用的冗余资源放松了组织控制，增强了CEO重新调整资源配置方式的能力。这说明，冗余资源尤其是未吸收冗余资源(如现金等价物等)能显著提高CEO的管理自主权[29]。换言之，相较于财务冗余匮乏的企业，在财务冗余充裕的企业中CEO将对企业战略性决策产生更强的影响。例如，Lin和Liu[17]研究表明，组织冗余增强了外部CEO继任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可见，当财务冗余资源丰富时，CEO也将在企业国际化决策掌握更多的自主空间，这继而增强了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决策的影响，最终表现为财务冗余增强了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但与此同时，前期研究还表明，资源的充裕状况将导致决策者更多地追求风险，而资源的匮乏状况则将导致决策者更多地规避风险。例如，Wu和Tu[30]研究表明，企业未吸收冗余资源越充裕，CEO股票期权薪酬(stock option pay)对风险性企业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越强。这意味着，当企业财务冗余充裕时，CEO将更愿意接受高风险的战略性决策。由于财务冗余提高了CEO的风险承担水平，因此，在CEO任期略低于或略高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情形中，财务冗余充裕企业其CEO对风险性国际化战略的接受程度将大幅度提高，此时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将变得平缓化，这一状况则意味着，财务冗余将削弱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效果。鉴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竞争性假设：

H4a其他条件一定时，财务冗余增强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

H4b其他条件一定时，财务冗余削弱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考虑到财政部于2007年初实施了新会计准则，同时也为了排除行业背景差异对研究结论的影响，本文以2007年为样本时间的起始点，选取2007～2016年中国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并对样本采取了以下筛选措施：(1)剔除ST、SST、*ST公司样本；(2)剔除海外市场、海外资产数据信息模糊或缺失的公司样本；(3)剔除其他数据严重缺失的公司样本。经上述筛选措施后，本文最终在样本期间内获得了涉及1254家上市公司的7231个非平衡面板数据。本文数据等来源于CSMAR、CCER和WIND三大权威数据库。

3.2 指标选择与变量定义

3.2.1 被解释变量

企业国际化战略(IS)。由于单维度方法存在一系列问题与局限，例如，未能同时反映企业国际化深度和企业国际化广度。鉴于此，本文拟采用能同时反映企业国际化深度与广度的复合指标。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取性，本文参考Jaw和Lin[1]，宋铁波等[19]的研究，选取海外销售额与总销售额的比值作为企业国际化深度的代理指标，以及海外子公司数量与总的子公司数量的比值作为企业国际化广度的代理指标。最终，参考Jaw和Lin[1]，宋铁波等[19]的研究，将海外销售额与总销售额的比值、海外子公司数量与总的子公司数量的比值这二者的算术平均数作为企业国际化战略的代理指标。

3.2.2 解释变量

CEO任期差距(CEOTG)。本文中，CEO任期差距是指CEO既有任期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差距。参考Xie[5]的研究，CEO既有任期采用CEO当前企业的在任时间测量，行业CEO平均任期则采用CEO所在行业(SIC三级行业代码分类)内除自身外所有CEO的平均任期测量。最后，对CEO任期差距进行线性函数归一化(min-max scaling)处理，使其结果落到0～1之间，以增强对CEO任期差距的理解。若CEO任期差距接近1，说明CEO既有任期远大于行业CEO平均任期；若CEO任期接近0，说明CEO既有任期远小于行业CEO平均任期。此外，借鉴左晶晶和唐跃军[6]的做法，本文以第t年的CEO任期差距作为解释变量，第t+1年的企业国际化战略作为被解释变量。

3.2.3 调节变量

企业年龄(AGE)以企业上市年份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测量；企业规模(SIZE)以企业期末总资产加1后取自然对数测量；财务冗余(FS)以速动资产比负债总额的比值测量。

3.2.4 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研究[1,3,5,6]，本文控制了：资产负债率(FL)，以企业期末总负债与期末总资产的比值测量；所有权性质(STA)，若该企业为国有企业，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两职兼任(DUA)，若CEO同时兼任董事长，则取值为1，否则为0；董事会规模(BODSIZE)，以董事会人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测量；外部董事比例(OUTBOD)，以未在公司担任具体职务的外部董事人数与董事会总人数的比值测量；产品多元化战略(EI)，采用熵指数测量[3]；前期国际化战略(IS_L)，采用上一年度的企业国际化程度测量；此外，本文还控制了年度效应(YEAR)的影响。

4 实证结果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系数

本文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表明，CEO任期差距的均值为0.341，标准差为0.209，这说明各样本企业之间CEO任期存在较大的差异。此外，本文变量的相关性系数分析结果表明：企业年龄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负相关(β=-0.120,p<0.01)；企业规模也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负相关(β=-0.065,p<0.01)；财务冗余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正相关(β=0.115,p<0.01)；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没有统计意义上的相关性，这表明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关系可能不是线性的，需要进一步回归分析。

4.2 回归分析

实证分析之前，为确保模型估计的有效性和一致性：(1)对数据在1%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以规避异常值的影响；(2)在构造交互项之前对解释变量和调节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3)对所有回归模型的进入变量进行了方差膨胀因子(VIF)诊断，结果显示VIF值均远远小于10，说明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适合进一步回归分析；(4)由于利用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时，可能存在时间序列与截面相关以及异方差等问题，同时也为了避免因遗漏变量而带来的内生性偏误，本文使用Stata/MP 13.1软件对上述数据进行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分析，并采用Driscoll-Kraay标准误进行估计，以规避使用通常的面板数据估计方法时会低估标准误差的问题。

表1检验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关系。由模型(1)的检验结果可知，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正相关(β=0.006,p<0.01)；但由模型(2)的检验结果可知，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负相关(β=-0.011,p<0.01)，CEO任期差距的平方项与企业国际化战略则显著正相关(β=0.021,p<0.01)，这二者表明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战略呈U型关系，与此同时，该检验结果在后续加入调节变量的模型中依然稳健，因而本文H1得到支持。

表1模型(3)检验了企业年龄对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U型关系的调节作用。由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年龄和CEO任期差距的平方项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正相关但未显著(β=0.008,p>0.1)，并且在后续的全模型中仍未显著(β=0.011,p>0.1)，因而本文H2未得到支持。

表1模型(4)检验了企业规模对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U型关系的调节作用。由模型(4)的检验结果可知，企业规模和CEO任期差距的平方项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负相关(β=-0.018,p<0.05)，并且后续的全模型中更为显著(β=-0.027,p<0.01)，因而本文H3得到支持，即企业规模削弱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

表1模型(5)检验了财务冗余对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U型关系的调节作用。由模型(5)的检验结果可知，财务冗余和CEO任期差距的平方项与企业国际化战略显著负相关(β=-0.017,p<0.01)，并且在后续的全模型中依然显著(β=-0.016,p<0.01)，因而本文H4b得到支持，即财务冗余削弱了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

表1 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关系检验

续表1

4.3 稳健性检验

为保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研究采取了以下稳健性措施：(1)CEO任期差距(CEOTG)的替代指标。考虑到CEO平均任期的计算容易受到极端值的影响，在此选取行业CEO任期的中位数作为CEO的“成功点”参照标准，重新计算CEO任期差距并进行检验；(2)调节变量的替代变量。采用企业成立年份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测量企业年龄，采用企业销售收入的自然对数测量企业规模，采用流动比率，即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比值测量财务冗余；(3)不同样本时间年限。样本的时间选择不同，也可能对检验结果产生偏差。为此，本文去掉首尾年份后重新进行回归分析，即以2008～2015年的样本重新进行检验。本研究三个方面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均表明，H1、H3、H4依然成立，而H2则仍未得到支持，据此可认为本研究的主要结论是较为可靠的。

5 结论与启示

基于高层梯队理论，前期学者已经较多地探讨了CEO任期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但截至目前，已有研究尚未就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达成共识，对情境敏感性因素(尤其是管理组织权)的挖掘也有待深入。为进一步明晰CEO任期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本文在融合社会比较理论观点的基础上创新地提出，需要从社会比较视角(即通过CEO任期与行业CEO平均任期进行对比)探讨CEO任期的影响后果。利用2007～2016年中国制造业上市企业的经验数据，本文研究：第一，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两者之间存在显著的U型关系。第二，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将受制于组织层面的管理自主权。具体地，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和财务冗余的增加，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的U型关系将减弱，但企业年龄对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两者关系无显著影响。企业年龄未能起到预期的调节作用，一个可能的原因是：虽然年龄较大企业的决策制定常受制于历史路径、已经建立的程序或流程等的约束，这使CEO的管理自主权受到一定程度上的限制。但年龄较大企业通常也具有更多运营经验与业务知识，这可能会帮助CEO产生更多的战略选择，继而也增加了CEO的管理自主权。换言之，企业年龄既可能会降低CEO的管理自主权也可能会提高CEO的管理自主权。事实上，新近的实证研究也未支持企业年龄负向影响CEO管理自主权的观点[5]。

本文的实践启示主要表现在：第一，由于CEO的风险偏好会因自身任期低于或高于行业CEO平均任期而异，并最终对企业的战略性决策产生不同的影响。例如，在CEO任期低于但不断趋近于行业CEO平均任期的情形中，为了保存或获得唾手可得的“成功”，CEO将表现为风险规避[13]，并避免实施风险性的国际化战略。因此，当企业股东试图通过国际化战略促进企业成长时，对任期与行业CEO平均任期相近的CEO，企业股东应采取适当的激励措施来提高他们对风险性国际化战略的接受程度。而对任期远离行业CEO平均任期的CEO，企业则应注意防范他们实施过于激进或超出企业当前资源承受能力范围的国际化战略。第二，组织层面的某些因素可能会调节CEO任期差距对企业战略性决策的影响。例如，由于大规模企业通常具有较强的官僚体系以及较大的组织惯性[23,26]，这最终使得相较于小规模的企业，在大规模的企业中CEO任期差距对企业国际化战略的影响效果将被削弱。所以，企业所有者在设计组织结构或治理策略时，应考虑这些因素的调节影响。特别地，企业股东应考虑是否应该允许CEO具有较大的自主权，以及如何设计组织结构或治理策略来减少或增加CEO的自主权。

本研究的局限表现在：第一，本文采用了行业CEO平均任期作为CEO评价自己成功与否的参照标准。在实际过程中，CEO可能会选择更具可比性的参考标准，例如相同战略群组企业中其他CEO的平均任期，未来研究对此可进一步论证，这有助于深入和现实地理解CEO任期差距对企业战略性决策的潜在影响。第二，环境、组织以及个体层面的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决策者的管理自主权[10, 11]。因此，除组织层面的企业规模、财务冗余能影响CEO任期差距与企业国际化战略之间关系外，其他环境、组织以及个体层面能促进或制约管理自主权的其他因素可能也具有潜在的影响，这留待未来研究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