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范才
外婆桥
时光旧了。年轮又多了一圈
弦月如镰。划伤的时令。在稿纸上
落下岁月的苍茫
对一座桥的叙述来自河水
岸边的石头,芦苇走过的四季
码头,搁浅的破船、浣衣女的槌声
及走过岁月的风雨
都是一座桥的见证者。它留下的倒影
也被过往的水声不停地膜拜
留下对伟大和高贵的敬畏
这个冬日,在把酒问盏中
又把那些带丢的句子又重新找回
牵着她的手,给她一些
抚慰、温暖、呵护、大爱
给他一双飞翔的翅膀
让她更快地接近圣洁的灵魂
走近火盆,走近1980年的冬天
火苗摇曳。时光的跫音伸向远方
那支靠在老屋门后的拐杖
依然如昔日的外婆
又从镜框里磕磕绊绊走来
燕窝下的粪棚,随着老屋坍塌
不知去向。春天回家筑巢的春燕
徘徊在的春光里,再妖娆的春色,花朵也失去
了芬芳
遗像中那位瘪着嘴的外婆
却笑而不语
那座虚构的桥,跨越时空
一头连着青丝,一头接着白发
让诗情画意勾兑着记忆
伫立成昨日西风中等候的故人
抒 怀
收起,几声路过的雁鸣
让凋谢的秋天
安放在心灵的扉页
树下,一片枫叶
扑向我的窗前
与我看到的弹下去
那片旧时光相遇
辽阔和通透
组成一个立体的秋天
风,沉默者的吟唱
等候一场雪
错失的归期,你依然在路上
你是一封期待已久的信
不知你的信中寄来是北方的麦子
还是玉米的收成,我只视为你寄来的
是从故乡泥土里长出的乡音
是几年不见的沉重思念
还是驻足耳畔的唠叨
不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
更不知道现在已寄到何处
等了很久的信,的确还没收到
是地址不详,退信
还是中途停运,丢失
是你现在刚刚开始寄出
寄件人的地址一定是来自天堂
收件的地址一定是人间
你寄与不寄,我收不收到
都不是一回事了
我早已明白
你的信中一定有
那些无法言说疼痛
梅湖帖
去梅湖的路,是立体的
立起的山,才是山
坐下去的水,才能成湖
山是水的兄长,湖是山的姐妹
它们亲近来自它们的基因
站在湖心的小岛上
观羊群误入湖水,山影曲折里
听湖水之间谈笑风生
忘记来路和住址
山峰对吟中透露出
一块石头深藏的秘密
那些石头上,留下湖水安抚过记忆
也留下无名氏的祝福
躺在石头上的人仰望天空
看浮云走动,万马行空
在丈量人间与天堂的距离
飞鸟的身影,压低湖水的丝语。远山近水扑面
而来。群山拉长、放大
湖边垂钓者,以十里红妆
为饵,钓上万顷春光
漫山的空旷,仿佛是一种虚构
湖水伸展,鸥鸟嬉戏
每一声从湖面上滑过的鸟鸣
仿佛是一恭维与赞咏
是一次忘我的抒情
每一滴湖水都能读懂渔火与晚唱
在梅湖,指山为樽
靠湖水酿酒,不醉不归
借一方山岚
御下尘世和困惑
乞讨者
失去下肢的人,未必无路可走
生存有道,本能的彰显
滑轮板,街道上行舟
身体的帆,以手代桨,独行
大街,小巷,店铺、摊前、公园、候车室、码头
距离不分远近,场所不分大小,心到身到
他的目光,长满钉子
为每投下一枚硬币者,均用点头以示感恩
借助流行歌曲的魅力
鸣笛,开通道路
行乞者的体内的喉咙关闭
粘满铁锈的音响
击打着时空
陀 螺
一根布条鞭子
“嘚,嘚”抽动一枚
转动我童年的陀螺
我的陀螺
不像现在小朋友的精致
它是父亲就地选木斫削螺骨
然后雕上好看的花纹
嵌一颗圆润的钢珠
涂上父爱和乡音的颜色为我
特制的陀螺
打陀螺的人,以故乡为圆在转
一直在转,从未停歇过
从小镇转到县城,从安徽转到
江苏、河南、山东以及福建、浙江……
在中國的版图上
不停地更新人生的路线
懵懂的孩童转成了少年、青年、壮年……
昨天,今天和未来的快乐
在辈分的更迭中不断升级
凝视这一枚
一直转动的陀螺
猛然读懂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