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绍根
建校111年的暨南大学已有71年系统新闻教育的历史,但是其研究状况却还处在非常薄弱的阶段,未有深入研究成果,在已出版的暨南大学校史著述中也鲜有新闻教育历史的记载。为大力加强暨南大学新闻传播学科建设,系统研究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的开山创业历史,不仅是对暨大新闻教育前辈们开疆拓土功绩的缅怀,而且将深化暨南大学校史研究,并将丰富上海乃至中国新闻教育历史,这些研究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学术价值,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中国新闻教育发展的艰辛历程。笔者根据大量中外档案和书报资料,力求还原上海时期暨南大学尝试和系统开展新闻教育的基本情况,追溯马崇淦、冯列山和詹文浒先生在暨南大学开展新闻教育的历史功绩,分析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的基本特点和办学成效。
暨南大学的前身是1906年晚清政府为推行“宏教泽而系侨情”的华侨教育政策而创立于南京的暨南学堂。1918年1月,在南京改名“国立暨南学校”。1923年9月,暨南学校从南京迁至上海,并创建大学部。1927年6月,暨南学校更名为“国立暨南大学”。1928,暨南大学尝试开展新闻教育,正是上海新闻教育起之时。上海是近代中国的新闻业中心,中外新闻交汇,报刊云集,报馆林立。世界各国新闻家纷纷前来中国考察,上海是必经之地。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院长威廉(Walter William)先生曾先后于1914、1919、1921、1927、1928年五次访问中国,后四次均到上海考察新闻业情况,同新闻界密切交流,积极推广新闻教育。上海逐渐成为中国新闻教育发达地区之一,20世纪20—30年代,大学、专科、函授各类新闻教育机构相继创办,形成上海第一次新闻教育高潮。1921年9月,上海圣约翰大学创办的报学专业是中国第一个新闻专业。该专业的创办者就是密苏里新闻学院毕业生柏德逊(Don D. Patterson)。1924年,复旦大学国文部主任邵力子开设新闻学课程《新闻学及现代政治》。1925年,密苏里新闻学院学士和哥伦比亚新闻学院硕士毕业生汪英宾在上海南方大学建立新闻学系。1926年,戈公振在上海国民大学设立新闻学系。同年9月,复旦大学以新闻系名义开始招生。1928年,顾执中在上海建立民治新闻专科学校。暨南大学正是在上海新闻教育兴起的背景下尝试开展新闻教育的。
1927年6月,郑洪年出任国立暨南大学校长后,大刀阔斧地推进大学改组工作,积极扩充大学部,分设六个学院,即文哲学院、社会科学院、自然科学院、农学院、商学院、艺术学院。他延聘大批名师硕儒加盟暨大,叶公超(George K.C. Yeh,1904—1981)就是其中一位典型代表。
叶公超,原名崇智,字公超,广东番禺人。1918年,他求学于天津南开中学。1920年8月,赴美国伊利诺州尔宾纳中学留学。1921年考入缅因州贝兹大学,后转入麻省赫斯特大学,获得文学士学位。后转赴英国,研究西洋文学。1924年获得剑桥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后,赴美国留学。1926年,再获得哈佛大学硕士学位。1926年底,他归国后任北京大学英文系讲师。1927年春,他参与创办新月书店;同年夏,加盟暨南大学,任外国文学系主任、图书馆馆长。1928年1月,暨南大学公布的“职员一览表”中,叶公超个人信息为:“叶崇智,外国文学系主任兼教授、大学训育委员及南洋文化教育事业部委员;安姆士德大学文学士,哈佛大学硕士;北京师范大学讲师,北京大学教授;英文《东方时报》副编辑、《波士顿记载日报》驻华通讯员”;并注明他在暨大讲授三门课程分别为:“基本英文、新闻学、小说”。但是,由他负责编写的《英文学系本学期进行计划》,刊登于1928年2卷第3期《暨南周刊》开学号(1928年2月18日),并没有出现新闻学课程,说明当时暨南大学并没有开展新闻教育活动。3月10日,《新月》月刊创刊,他与徐志摩、胡适等积极参与编辑工作,成为《新月》月刊核心人物。正是由于中外新闻工作实践经验的积累,加深了他对新闻工作的认识。6月4日,他撰写《英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列出“初级科目,英150,新闻学”课程,具体时间和学分为:“每周二小时,一年修完,四学分”;选修要求是:“修毕大学英文两年者得选修”;课程内容为:“包含近代新闻纸之组织、编辑之原理及方法、新闻纸之伦理问题及英美新闻纸事业之发达、校对、装样、编辑、标题,及访事等均于第二学期实习。”拟采用教材为:“Bleyer
.Newspaper
Writing
and
Editing
”(美国著名新闻学者威拉德·布莱耶的《报纸写作与编辑》(该书出版于1923年,全书390页)。6月11日,《英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英文版发表于《暨南周刊》第3卷第3期。叶公超编写的《英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发表,表明叶公超主持的外国文学系尝试开展新闻教育的计划,标志着暨南大学新闻教育活动提上议事日程。1928年8月,暨南大学外国文学系开始积极筹备新闻教育活动,聘请申报编辑马崇淦出任新闻学讲师。同月23日《申报》以“暨南大学教职员之全部组织”为题进行报道:“暨南大学校长郑洪年氏,现已将各学院系主任、教授、讲师、助教、助理各人员分别聘定。……文哲学院(外国文学系),主任兼教授叶公超,教授梁实秋、余上沅、洪深、蒯叔平,讲师马崇淦、余楠秋、林语堂、顾乐全……”马崇淦(1886—1978),江苏苏州人。1916年,考入圣约翰大学中文系学系。1920年毕业后,他加盟申报馆,成为体育新闻记者,负责采写体育新闻,后任《申报·教育版》主编,主持《申报·教育版》编务工作。同时,他富有教育经验,先后在约翰大学、持志大学、南方大学附中、南光文商专门学校任教。1928年8月底,他受聘为暨南大学教职员,出任“报学概要”讲师。
马崇淦注重新闻“理论与实际并重”,重视学生新闻业务能力的培养。为了开拓新闻视野,他利用在申报馆工作的便利条件,在课余组织报学班(或称新闻学班)同学前往上海各大报馆学习。1928年11月24日,星期六下午1时,他组织学生到报馆参观。《申报》以“暨大报学班今日参观”为题报道说:“真如国立暨南大学本学期添开报学班,各院系学生选习者极感兴味,兹为求理论与实际证验起见,特组织参观团,自今日下午一时起,至本埠各大报馆参观。”并预告了第二天学生的新闻活动,“明日(星期日)午刻假座悦宾楼举行聚餐同乐会、业已邀报界名流多人。届时莅临讲演,闻此次团员十余人,均有志于将来献身报界。”同日,《民国日报》以“暨大报学班来沪参观”为题也进行了报道,“真如国立暨南大学,自本学期添开报学班后,郑洪年校长特聘报学专家马崇淦氏担任教授以来,各院系学生选习者极感兴味……该校南洋通讯员李邦栋君,亦加入团体参观云。”
11月25日中午,暨大新闻学班同学邀请新闻业界名流齐集上海悦宾楼,举行聚餐会。受邀的新闻人士除严独鹤、严慎予、吴灵园、朱翊新、郑元善等人因事未能参加外,潘竞民、钱沧硕、周孝庵、顾执中、陈宪谟、孙道胜等悉数到场与学生座谈交流。聚餐会首先由暨南大学南洋通讯社记者兼参观团总务李邦栋(政治经济学系大四学生)主持,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大致内容为:“为求报学班同学与报学界人士接近起见,特举行兹会。承报界诸位先进,惠然莅止,无任荣幸。晚近报纸事业,日渐发达,而报学领域,亦日形扩大,诸君皆报学界名造,流诣俱各有独到之处,故希望以积聚之学验,详为指导,俾报学班同学,待有丰富之知识,将来献身报界,可应付裕如。”马崇淦随后演说。《新闻报》潘竞民应邀讲演。大意为:“上海各大学,亦多有设报学系或报学学程者,然暨南大事以所负之使命及所处之地位,此类学级尤切要,希望诸位不断努力,以达贵校发展华侨教育之至意。”出席者纷纷发表高见,“勉励备至”。聚餐会结束后,大家合影留念。
1929年春季开学后,马崇淦继续担任暨大新闻学讲师。据《暨南年鉴1929》记载:“马崇淦,圣约翰大学文学士,报学及报学概要讲师,兼高中国民外交常识教员”。暨大报学班之成效,受到了新闻界的关注。1929年3月,上海《申报》《民国日报》均以“暨大报学班之发达”进行了报道,并展现了美好前景:“该班理论与实际并重,故参观各报馆,联系采访与编辑,均定期举行。现为鼓励学员起见,将有该校南洋通讯员李邦栋,发起组织报学研究会,多聘报界名流莅校讲演,并定期出版刊物云。” 马崇淦没有采纳系主任叶公超先生规划的英文教材威拉德·布莱耶的《报纸写作与编辑》,而是积极吸纳各种新闻学研究成果编撰讲课讲义,并结合学生实际制定最新出版的新闻参考用书《最新实验新闻学》。《民国日报》报道说:“除酌编讲义外,参用笔记外,并采用周孝庵新著之《实验新闻学》为主要参考书。”该书于1928年11月出版。该书出版后,深受新闻界好评,邹韬奋撰文推荐说:“这本书有四百二十余页,共分三编:第一编为新闻采访法,第二编为新闻编辑法,第三编为新闻标题法。这本书不但是服务新闻界的人可资参考,凡有志于选择此业及负职业指导责任的人,都很可以看看。”但是,马崇淦热心讲授新闻学,深受学生好评。暨大报学课程原来仅限外国文学系学生选修,扩大至“政治、经济、文学三系共选修”,一时“加入该班选习之人数激增,竞超过原额四倍以上。”他授课受欢迎的程度,1929年5月18日,《申报》以“暨大新闻学班卖座甚满”为题进行专门报道,“暨大新闻学班成立以来,一载于兹。前仅为文学系选修谋,自今春改为政治、经济文学三系共同选修后,听着骤增。尤以该科教师马崇淦先生授课有方,滑稽突奇,听者不倦,乐而忘饥。每逢上课时,广大之演讲厅,席无虚位,拥挤不堪,其卖座之为可以想见矣”。
但是,暨南大学渐有起色的新闻教育活动,并没有持续发展下去。原来计划成立的报学研究会,出版新闻刊物等计划也没有实施。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人事更迭。1929年7月,积极筹划和支持新闻教育活动的外国文学系主任叶公超先生离开暨大,北上加盟清华大学,出任外国文学系教授。具体负责新闻教育活动的马崇淦先生也于1929年9月被新成立的复旦大学新闻学系聘任为新闻学讲师,主讲新闻学。虽然1930年《暨南年鉴》教职员名录中,马崇淦仍然在册,但已无课程信息。据《暨南年鉴1930 》记载:“马崇淦,圣约翰大学文学士,新闻学讲师”。而在1930年《暨南大学一览》中,详细列出文学院外国文学系的课程体系名单,也没有出现过新闻学(或报学)课程名称。因此,根据迄今掌握的史料,笔者认为:至1929年7月,随着1928—1929学年的结束,暨南大学尝试开展的新闻教育活动因人事变故而停止。虽然暨南大学于1929年7月暂时中止了新闻教育活动,但当时上海《申报》和《民国日报》关于暨南大学新闻教育活动的六次报道,说明这些活动引起社会关注,有一定的社会影响。总之,1928—1929年,暨南大学尝试开展新闻教育活动,虽仅为短短的一年,却掀开了暨南大学新闻教育的历史,暨南大学由此成为在中国新闻教育初步发展阶段较早开展新闻教育的国立大学之一,同时点燃了暨大新闻学的火种。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暨南大学在福建建阳复校,条件虽然简陋,但新闻学火种薪火相传。以卢宗汉等为首的学生组织成立“新闻学会”,以研究新闻、阐扬三民主义为宗旨,积极开展新闻研究和新闻出版工作;“为宣扬校誉,联络校友及练习新闻工作起见”,新闻学会出版《南风》周刊,“每天从当地美军电台和建阳县政府电台拿来国内外新闻的电讯稿件加以编辑,并且有评论,有副刊,有插图等,在校园中张贴时,常常围了一大堆观众,很受同学们欢迎”。正是这些新闻教育的探索活动,推动了暨南大学于1946年8月设立新闻学系,系统开展新闻教育。
抗战胜利后,暨南师生终于看到了复兴暨大、壮大暨大的希望。同时,中国新闻教育,尤其是上海的新闻教育也迎来了恢复发展的大好时机。随着战后新闻事业东移,上海复刊和新创办的报刊如雨后春笋。当时各报刊面临的困难,不仅是物资的匮乏,更为严重的是编辑、记者的奇缺。培养新闻人才已是迫切任务,于是各类新闻教育事业纷纷恢复或兴办,形成了上海创办新闻教育的第二次高潮。中国新闻专科学校是抗战后最先创办的新闻教育机构,1945年9月开学,招收第一届学生。1946年初,顾执中主持的上海民治新闻专科学校恢复。此后,圣约翰大学报学系恢复招生。同年夏,复旦大学从重庆迁回上海江湾五角场复校,其新闻学系走上了健康发展的道路。沪江大学新闻学系恢复了教学活动。甚至同年8月,国民党国防部也在上海开办了新闻讲习班,上海文化函授学院也创办了新闻科。正是在抗战后中国新闻教育恢复发展和上海创办新闻教育的第二次高潮中,暨南大学在上海复校时聘请华侨报人冯列山先生创办了新闻学系。
1946年3月,暨南大学全校师生携带图书仪器及随身用品,分乘多辆卡车,从建阳经龙游到兰溪,再换船到杭州,之后转往上海。5月14日,国民政府教育部调何炳松任园立英士大学校长,委任李寿雍接任暨大校长。6月15日,学校师生历经磨难,返回上海。暨南大学校长李寿雍到沪履新。在他领导下制定院系调整、扩充规模的庞大计划,以使暨大真正承担起光大华侨高等教育、复兴中华民族的神圣使命。暨南大学百废待兴,迎来了一个崭新发展的新时代。暨南大学感应时代脉搏,为了满足当时上海新闻人才的培养需要,决定在文学院增设新闻学系培养新闻人才。据6月16日《申报》报道:“关于院系之增设及调整二事与招生事宜,顷正向教育部请示中。”另据《国立暨南大学概况》记载:“新闻学是一种新兴的科学,为迎合时代的需要,教部于1946年授命本校增设新闻学系。”据8月1日《申报》报道文学院增设新闻学系,已经获得教育部批准:“一、招收:文学院:中国文学系、外国语文系、史地系、教育系、师范系、新闻学系。”确实,在当时新闻院校鼎足三分(燕大、复旦、政大)的局面下,“奉着部令,暨南的新闻系开始了”。
新闻学系的设立,首要是聘请系主任和师资力量。据1946年8月7日《申报》报道:“自李寿雍接校长以来,积极筹备复校事宜。该校原有文理商三院,现由教部核准,自下学期起,增设法学院,分设法律、政治、经济三系。文学院增设新闻学系,加收师范生一班。理学院增设人类学系。”而且报道说各院系教授大致聘定者,有刘咸、刘大杰、邹文海、张毓珊、李率之、王应三、潘仆、陆铁乘、张海澄、孙贵定等40多位教授。暨南大学聘定的新闻学系主任是华侨著名报人冯列山。据1946年8月暨南大学发布的“聘字第30号”聘书记载:兹敦聘冯列山先生为本大学文学院新闻学系专任教授兼系主任,任期自三十五年八月一日起至三十六年七月三十一日止,月薪国币六百元。此订。国立暨南大学校长李寿雍。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八月 日(没有具体日期)。”此是,冯列山在燕京大学新闻学系新闻学教授聘期(1946年7月底)刚刚结束。为什么冯列山是最佳人选?学术界认为:行动者要进入学术生产或教育场域时,需要各种资本,其中包括教育资本(如相关的学位)、学术资本(如研究成果的出版)、文化资本(特定的文化作品,如摄影、新闻报道、影像作品)、政治资本(如党政的经历与网络)、社会资本(指与民间社会团体的网络)与经济资本(指财货与金钱)。冯列山逐渐具备了这些资本。
冯列山(Feng Li San,1907—1998),名立三,号瑞麟,1907年9月8日出生于福建福安双峰村。其父冯文基,清末秀才,长期在闽沪两地经商,好结交文人雅士。冯列山在家乡读完小学后,于1920—1925年前往福州读中学。高中毕业后,前往上海就读复旦大学中文系。在校期间,他学习文学、历史,并对新闻学产生兴趣。1929年9月,复旦大学新闻学系成立复旦大学新闻学会,冯列山成为该会“特别会员”,与新闻结下了不解情缘。1930年1月,冯列山在复旦大学获得文学士学位,其名“冯立三”位列文学院第一。由于他对新闻有浓厚的兴趣,他进入上海申报馆工作。1932年秋,一·二八淞沪抗战后时局动荡,他因复旦大学优异成绩,获得德意志文化交流中心全额奖学金,并以申报驻欧特派记者的身份前往德国留学。1933年夏至1934年,他求学弗赖堡大学,并参加了Witkop、Kapp和Kolbe教授的课程学习。1934年夏,他前往慕尼黑大学新闻学系就读,参加了Aufhauser、Brecht、Borcherdt、D’Ester、Günter、Kutscher等教授的课程研讨班,主修新闻学课程,辅修德国文学史、宗教学,申请免修古希腊语和拉丁语课程。1935年5月10日,他因成绩优异获得德国洪堡基金会奖学金,使得其不必因生活支出困难而中断学业回国。在奖学金的申请书中,推荐人W.Burmeister教授写道:上学期,冯列山在慕尼黑大学新闻系注册并在Kutscher教授的指导下完成了《当代中国政治与文学报刊研究》的毕业论文。……冯先生是少数系统地学习了欧洲新闻学的一位中国人。他很有可能在以后的职涯生活中对中国新闻的改革以及以新闻领导者和记者身份对新闻事业发挥导作用。我们感兴趣的是德国能对促进中国新闻事业的改革起到一定的作用。他得以提前参加博士论文答辩。5月17日,在洪堡基金会的支持下,他郑重向慕尼黑大学新闻学系提出了提前参加博士论文答辩的申请,他写道:“我在此郑重保证:提交给慕尼黑大学新闻学系的博士论文《当代中国政治与文学报刊研究》是我自己独立完成的。我没有在其他大学提交过此论文。”慕尼黑新闻学系系主任Müller推荐了D’Ester教授为主考官,Geheimrat Rerecht先生为副考官及其他成员审阅其博士论文。6月24日星期一下午六点,慕尼黑大学新闻学系在系主任办公室举行了冯列山博士论文答辩会。答辩委员会由D’Ester 教授、Brecht教授、Aufhauser教授等三人组成。经过紧张的答辩,冯列山博士毕业论文成绩为valde laudabilis(I)“优秀”,答辩考试的总成绩为cum laude(II)“良好”,博士论文最终顺利通过。D’Ester 教授高度评价了冯列山博士论文,并评分为“优秀”。他在评语中写道:“要真实了解关于中国新闻界的过去和现状是极其困难的。动荡多变的政治形势使得这方面的研究非常困难,并且时常发生所有与领导党派方向不符合的周期性报刊被销毁的情况。该博士论文撰写者曾长期在上海一家一流报社工作。他曾身处新中国的政治和文化运动中,因此他能从亲身体验来讲述实际情况。由于这涉及的很多形势是为欧洲所不认识的,所以他的主要责任就是描述当前中国新闻状况。他把他的描述细分为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形势以及新报刊的产生。在早期杂志和报纸是不分开的,而被作为一种特殊形式的出版物。报刊报道了所有在政治、文学和社会领域的改革创新。它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迄今为止中国新闻史上未曾见过的出版方式,把古老的文化传统和新版式结合起来。多种多样的报刊反映了命运多舛的中国,冯列山先生深具启发性的博士论文也深刻地表达了这种多样性。由于以前几乎没有相关报道,所以冯先生的研究是很有价值的。论文的撰写者很全面细致地罗列了他所了解的报刊,也对国际报刊研究深具有价值的参考文献。他简短地评估每一个报刊,并试图把它们放置于整个大环境中。他也阐述了促成新报刊创立的情势。他描述了期刊在编辑方面和技术方面的运作,也提出了很多跟欧洲报刊业的不同之处。在有些章节里他讲述得比较表面,主要是缺乏能更全面了解的文献资料。这个全面细致的研究工作开拓了一个国际报刊研究至今所未曾了解的领域。这个研究工作可以被接受为博士论文。考虑到冯先生积极努力地克服一些作为外国学生所遇到的特别难的困境,他努力而优秀的研究工作被评定为valde laudabilis (优秀)。”冯列山的博士论文受到了其他德国新闻学研究者的关注。1935年8月20日,柏林大学新闻学研究所特意致信慕尼黑新闻学系,垂询该博士论文手稿或者打印方式,并希望慕尼黑大学新闻学系同意为我们用拍照或者打字机打印一份冯列山的博士论文。因此,冯列山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获得文学士学位,并留学德国获得慕尼黑大学新闻学系博士学位,成为第一个获得新闻学博士学位的中国人,从而具备了从事新闻教育和新闻学研究的教育资本和学术资本。
在攻读慕尼黑大学新闻学博士期间,他开始以《申报》驻欧特派员身份采访新闻,在《申报》上发表《奥国政变与欧洲前途》《德国国会新选举的前夜》《德国国会新选举》《世界大战恐慌向瑞士袭来》等德国通讯;在《申报月刊》上发表了《法国的外交政策与希特勒的前途》(1934年第3卷第9号)、《德国的农村生活》(1934年第3卷第12号);在《时事类编》上,发表《德国往哪里去?欧洲又往哪里去?》(1934年第2卷第6期)。1935年,在中国报学史专家戈公振的鼓励下,他开始研究中外新闻史,先后为《东方杂志》撰写了《德国新闻纸的研究》《美国新闻事业的研究》《英国的报纸概观》《法国新闻事业的现状》等学术论文,向国内读者介绍了德国、美国、英国、法国等西方主要强国的新闻事业发展历史和现状。冯列山获得新闻学博士学位后,作为《申报》驻欧特派员前往欧洲各地采访和发表的新闻明显增多。1936年,冯列山发表《斯文赫定访问记》等11篇新闻作品。1937年,在国内报刊共发表43篇新闻作品,连载《旅欧随笔》《惠勃尔登网球大会》《列山随笔》等。他逐渐成为一位富有新闻实践经验和从事新闻学术研究的新闻学者。上述经验和研究成果,使得其学术资本、文化资本更加丰厚。
1937年7月,抗战爆发后,冯列山取道伦敦回到上海,重返《申报》。他开始关注和研究海外华侨问题,先后在各大刊物上发表《二年来对于华侨之感想》《一年来社友之动向》《暹罗清迈府概况》《华侨在暹的地位与自然移殖》《暹罗清迈府概况》《对时局应有之认识》《华侨在暹的地方与移殖》等文章,逐渐向华侨报人转型。1938年3月1日,他随申报馆员工乘广九线南下,前往香港,出任《申报》(香港版)主笔撰写社论。8月,胡文虎在香港出版《星岛日报》,他应邀参加筹备工作并出任该报主笔,主持笔政,同时负责主编《星岛周报》,真正成为华侨报人。1939年8月1日,星系报业收购南洋《总汇新报》,胡文虎派他前往新加坡担任该报总编辑。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新加坡于1942年2月沦陷,他被日军列第三号的抗日报人,被四处搜捕。正因为他在香港和新加坡的办报经历,他成为著名海外华侨报人,这使得他具备了在暨南大学开展新闻教育的政治资本和社会资本。
1942年9月,冯列山返回重庆后,被母校复旦大学聘请为文学院新闻学系教授。1943年,他迁居成都,出任燕京大学新闻学系教授。在燕京大学新闻学系教书期间,他教学相长,与学生密切交流,逐渐深入研究新闻学,开始撰写新闻学著作《新闻讲话》讲义,并计划撰写《新闻学通论》《世界报业概观》《新闻伦理》《新闻哲学》等新闻学著作;虽“连经变乱,不独生活不能安定,甚至参考书籍也早已失散各地”,断断续续写了六七十万字,《新闻学通论》约四十万字,《世界报业概论》十多万字,还有一些却是研究“新闻”及“言论”的论文;但正是他对新闻学的深入研究,学术造诣深厚,成为当时著名的新闻学教授和报学名家。在成都期间,他还积极投入其他新闻活动。1945年5月,他负责《成都周报》编务工作。9月,他被四川大学聘为夜校新闻组讲座教授,讲授新闻学。10月,冯列山创办了以研究学术、发展文化为宗旨的《自由周报》。上述新闻学教育经验和研究经历以及新闻实践活动,使得其教育、学术、文化、社会、政治等资本更为厚实。
因此,1946年8月,抗战结束后,内迁的各大高校纷纷复员,迁避福建建阳的暨南大学在上海复校。由于冯列山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名校,是留学海外第一位获得新闻学博士的中国人;曾为《申报》驻欧特派员发表了诸多国际时评;归国后关注并研究海外华侨问题,南下中国香港和新加坡后出任中国香港《申报》和《星岛日报》主笔、《星岛周刊》主编、新加坡《总汇新报》总编辑,成为著名海外华侨报人;从新加坡回国后,先后被复旦大学、燕京大学、四川大学等名校聘为新闻学教授,且新闻学术造诣高,成果突出,成为当时著名报学名家,具备了较为厚实的教育、学术、文化、社会、政治等资本,成为暨南大学在上海复校后增设新闻学系系主任的最佳人选,后来舆论界普遍认为:“该系拥有大批名教授。系主任冯列山先生,更为新闻界名宿。此前曾执教复旦新闻系,旋去英国考察报业,返国后任香港星岛日报主笔,因己身与华侨有密切之关系,故于去夏掌暨大新闻系。”冯列山出任暨南大学新闻学系首任系主任,主持该系创建工作,由此成为暨南大学新闻学系的创立人。
冯列山出任暨南大学新闻学系专任教授兼系主任后,表示“此后不再出任报馆,将致全力于新闻教育”,负责起暨南大学新闻学系的招生工作。1946年 8月8日,暨南大学报名开始后,考生踊跃报名,4天报名已达6 000人,大大超出了预期人数,新设的新闻学系甚受欢迎。正如后来有人写道:“这么一个酷暑炎夏的时候,正时暨大从建阳复员到上海的首次招考,在黑压压的一堆院系里,却异军突起了新闻系的大帜!”8月17—18日举行第一期考试,20日举行了第二期考试。9月21日,暨南大学新生招考工作结束,公布了新生录取名单,共录取新生正取生481人,备取生136人。其中文学院新闻学系正取生35人,名单如下:高元、乐后雄、陈慧英、周叔华、孙耀君、冯尔祺、马翼伦、王萃鑫、马元照、周宏九、季德明、周东塾、李允淑、李钧介、刘功藩、刘菊林、贺师尧、叶徵尧、杨蕙善、何正木、朱谦、章学清、南登昆、王思曾、卢恒昌、郑志明、张寿同 郁飞、余则良、唐雨霖、林徵、徐世洪、龚维宁、王昊天 、吴晓报;备取生10名:左步青、戴海清、李光新、张志良、罗贻蕙、吴振武、刘文蔚、蔡旭若、徐丽生、庄澈。10月,暨南大学在完成了转系生、补录华侨生等考试以及校舍建设后,新学期于11月10日开学注册。11月18日,二、三、四年级学生开始上课,11月29日,一年级新生也正式上课。
冯列山根据暨南大学华侨教育的传统和自身丰富的海外新闻实践经验和高校新闻教育的经历,提出了将该系打造成“华侨报业生力军的摇篮”的发展目标。他认为:暨大新闻系之设立,其目的与教学方针,应与燕京、复旦以及社会学院之新闻系相同,但为针对侨胞侨务事业之发展,其教学方针有别于燕京、复旦各校者,且使命有异于他们。他还需详细阐述了培养目标:“(一)提高侨胞之社会程度,令其熟悉祖国语言文字。因迄民国以来,我国拓殖海外之侨胞日渐增加,而华侨教育未能大兴,生长其地者,且有不识祖国文字者,社会程度甚幼稚非特阅报者少,即觅一有价值之新闻亦不易。(二)加强华侨报业组织。侨报发生虽早,然因编辑人才缺乏,执笔者来去无当,报馆内部时有变动,少有长时期以一定姿态用现之报纸。(三)为侨胞争取国际市场及其他。我国经此次战争,民气蓬勃,侨胞知识日渐增进,外人乃摧残之不遗余力。数十年来,我侨胞无远大眼光,以报纸为对外之利器,以至华侨事业之发展,备受外人之压迫,商业上无力与之相竞争。祖国与侨胞之感情之联络,又如长线放纸写。”因此,他强调:“由此种种,华侨报业之发展在所必然,除目前暂由实业教育界以及热心海外事业之新闻界人士接充发展外,未来侨胞劲军之培养,即在新生之暨大新闻系。”
在新闻教育中,冯列山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导师。他对30多位学生给予学术上、思想上充分的自由,谆谆教诲;教学范围非常广泛,除注重报业研究外,也重视广播电影业的研究。他希望:“这批未来的新闻记者,能走入社会上每一个角度”。他认为:现今各个学校的教学方法都不太理想,也不够完整。因此,他参合中外各新闻学校的教学法,“取其中之积极,予以施教”。他希望用四年的时间进行大胆的尝试改革。他曾云:“我以你们卅几位同学为试验班,试验我所想象中之教学法可否实现,希望能够有三分之一的成功,也不枉我四年的苦心。”
冯列山主持下的暨南大学新闻学系,学生新闻活动积极,朝气蓬勃,成效显著,受到好评。1947年8月,国民党中央机关报《中央日报》专门发表文章《介绍“暨大”新闻系》,记载了成立一年的暨南大学新闻学系成绩,“暨大新闻系设立虽仅一年,然在名教授指导下,亦能察见一点成绩。那就是全系卅位同学,整天在融洽的空气里相研讨、学习,虽然他们没有办上一份刊物,但在沪市行销的杂志中,不难找出他们的文章。每天他们都是辛勤的,愉快的,埋着头在图书馆里,收集着有关的资料,研读新闻理论的书籍。至今他们没有一间足够容纳他们自修、工作、聚会的场所,但他们会在别的,在自己的宿舍里,做他们学习的基本工作——剪报、整报。晴朗的日子便集会在公园的草地上,相互解释读问题,作自我工作检讨,强烈的阳光下,闪现着卅张不同面孔。虽然个人的思想见地不同,但卅张面孔,却只是一张笑脸和一颗爱护自己学系的心。他们说:‘职业不好,我们可以用思想和智慧的工具来改造!’这群天真活泼的小伙计,在暨大带来和谐的学习空气,在暨大,他们是最被人注目的。”该报寄语说:今年暑期,又将有一群,有志从事发展华侨报业的青年,走近他们的行列里。日久将汇成一河流,夹带着祖国的文化,播撒在海外各地。”
冯列山优异的工作表现也受到了暨南大学师生的高度认可。1947年2月,李寿雍校长聘请他兼任暨南大学训导长。1947年4月5日,申报馆还专门为他向教育部开具身份证明:“敬启者,现任国立暨南大学新闻学系主任兼训导长。冯列山君曾于民国廿四年至二十六年担任本报驻欧特派员。民国廿七年担任本报香港版主笔。特此证明。此致。教育部。申报馆。谨启。卅六.四.五。”
随着国共内战的爆发,暨大师生在爱国学生自治会领导下,积极参加到反美抗暴和“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中,并派学生前往南京请愿。暨大师生一直站在斗争的最前列,赢得了“东南民主堡垒”的美誉。5月28日,国民党当局派遣大批军警、特务包围了暨大,逮捕暨大学生60多人。6月10日,全市学生举行了一天控诉总罢课,才结束了波澜壮阔的“红五月”学生运动。此后,国民党政府指令各大院校当局处分参与学运的积极分子。暨南大学的许春澍、王世杰、陶玉麟被开除学籍,校方还分别以停止公费、勒令退学等方式辞退100余名学生,几乎占全部学生的十分之一,36位同情和支持学运的教授亦被解聘。上海学联号召全市同学开展了反开除、反退学、反无理处分的斗争。6月26日,暨南大学1946—1947学年结束,开始放暑假;但是,斗争还在继续。8月14日,暨大学生自治会号召全校学生声援被解聘教授,派代表前往慰问并向校方提出无条件续聘36位教授等要求。作为暨南大学训导长,冯列山秉承校长主持全校训导事宜。面临国民党和校方当局多种责难,他压力重重。在他新闻学系专任教授兼系主任聘请期(8月31日)到来之际,他主动向暨南大学校方提出了辞呈。据《大公报》8月15日报道说:“暨南大学这次解聘大批教授事件,尚未圆满解决。被解聘的教授、讲师及助教三十余人及其家属生活,已成问题。他们原由校方供给住所,现在既遭解聘,自将被迫迁出,难免流离失所。又该校国际贸易系主任张毓珊、新闻系主任冯列山、史地系教授王成组已自动向校方辞职,原因未详。”
1947年8月,冯列山离开了暨南大学新闻学系,但他在暨南大学开展系统新闻教育,也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道路。1949年3月,随着内战形势的日益严峻,他携带全家前往新加坡定居。至1972年5月1日,冯列山退休,他一直在新闻战线辛勤耕耘42载,为中国和海外华侨新闻事业奉献了其人生的大半光阴。1998年8月12日,冯列山在新加坡逝世,享年91岁。他于1946年8月受聘出任新闻学系首任系主任,创建新闻学系,确立该系“华侨报业生力军的摇篮”的发展目标。他主持该系开展了系统新闻教育虽然仅为一年,但其开山之功,使之成为国内著名大学新闻学系立下了汗马功劳,让其彪炳于暨南大学新闻教育乃至中国新闻教育史册。
1947年8月,冯列山向暨南大学辞职之际,国民政府更加重视全国新闻院校培养新闻人才的发展。当时教育部长朱家骅曾布告说:“为造就新闻事业人才计,拟在各国立大学中普设新闻学系。”在8月1—3日暨南大学新学年的招生中,竟有404名学生报考了新闻学系。经过8月7—8日考试,9月12日,新生名单放榜,全校共录取新生388名,新闻学系22人。他们分别是:何鹤方、任德志、汤礼智、叶祖孚、沈效良、徐佩英、严家马、陈清河、黄成安、张前钟、蒋宗禹、陈嘉錡、李强恒、邬福肇、吴平、霍绮兰、朱世瑛、周瑞珍、黄友云、徐震、骆焉名、郭清。在随后的侨生招考中,新闻学系录取正取生孙竞男。
1947年10月6日,暨南大学新学年第一学期开学,13日正式上课。暨南大学聘任《新闻报》总编辑詹文浒为新闻学系教授兼系主任。据1947年11月出版的《国立暨南大学校刊》复刊第二期《新聘专任教授介绍》记载:“本校本年度新聘专任教授,业已陆续到校授课。……詹文浒先生,新闻学系教授兼系主任,历任中央政治学校新闻学系教授兼系主任,新闻报总经理。”
詹文浒(1905—1973),原名渭,浙江诸暨人。他拥有良好的教育经历。他从高小读英语,进入嘉兴教会学校——秀洲中学后,开始接受西方教育,积极参加英文补习班,提升自己的英语水平。1926年,他赴上海进入沪江大学读书,在学生中崭露头角,获得沪江大学感亲会十周年纪念中英文征文中文类一等奖。1927年8月,他因积极支持收回教育主权运动,脱离具有西方背景的沪江大学,插班进入由中国人刚刚自办成立的光华大学哲学系求学。1929年6月,他在光华大学顺利毕业,获得文学士学位。1936年8月5日,《申报》报道说,“世界书局英文编辑部主任詹文浒,毕业于上海光华大学,平素努力研究,著译甚富。已出版者有:《威柏西洋哲学史》《期班经济思想史》《古柏莱世界教育史纲》(世界)、《杜伦哲学故事》《哲学概论》(开明)、《罗杰士西洋哲学史》(新中国)及《初高中活用英语读本》等。现为继求深造起见,定下月一日,称杰佛逊总统号,启程赴美,入哈佛大学研究院。”9月1日,詹文浒在经济上得到世界书局沈知方、陆高谊,中华书局舒新城、许达年,新闻报馆的汪伯奇、严独鹤等人资助后,乘坐“杰佛逊”号邮轮前往美国留学。他一年时间修完两年课程,并以优异成绩拿到硕士学位。“连一般美国教授都对他十分惊异的,一手翘起了大拇指,向他喷啧地说:‘挺好,挺好!像你这般的勤学苦读,在我们美国的学生中固然不会有,就在贵国的留学生中,也很难,找到几个的确是太不容易了!’”1937年11月14日,他乘坐意大利邮轮从纽约回国,沿途游历了伦敦、巴黎、布鲁塞尔、柏林、华沙、莫斯科、列宁格勒、普拉哈、维也纳、日内瓦、罗马、威尼斯、佛罗伦萨、那帕利,经苏伊士运河至孟买,过新加坡、中国香港到上海,学成归国。因此,他毕业于国内知名大学,留学于美国名校,先后获得文学士和硕士学位,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
詹文浒也具有深厚的学术资本和文化资本。1929年,他光华大学毕业后先后在上海青年协会书局和中山书局出版译作《哲学的故事》《现代政治哲学引论》,走上了职业翻译家的道路。1931年春,进入世界书局充任编译员。他编译出版了美国学者杜伦著作《哲学概论》。不久,他因“工作得力,成绩优异”升任英文编译部主任,开始筹划主编《英汉四用辞典》工作。1935年2月,他出任世界书局英文函授学校教务主任。1936年8月底,他负责主编的1950页《英汉四用辞典》历时五年完成,“空前第一部英汉词典,十人心血,五载完成”。该书正式出版后,大受欢迎,三月印刷三版出售,成为中国近现代双语词典出版史上的经典独特之作。詹文浒在翻译家道路上越走越成功,成绩斐然。哈佛大学留学归来后,担任了世界书局编译所所长。至1948年,据不完全统计,他先后出版翻译编校著述达30部之多,成为中国近现代著作等身、成就卓著的翻译家。
詹文浒也具有社会资本和政治资本。1938年3月,他自任发行人,与友人共同主编出版《青年周报》,跻身新闻界,成为一位报人,邀请了50多人担任该报特约撰述。1939年8月,上海租界成为孤岛后,詹文浒受CC派吴任沧的大力邀请,出任《中美日报》总编辑,开始与政治结缘。他利用《中美日报》版面发动“讨奸运动”,在教育版上揭发汉奸罪行,在社论栏中提出申讨,在本市版上诉述各种罪状,毫不迟疑地痛斥上海教育界的汉奸巨魁。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租界,侵入中美日报社,《中美日报》被迫停刊。詹文浒被迫离开上海,前往后方昆明。抵达昆明后,他出任了昆明《中央日报》社社长。此后,他前往重庆,出任中央日报总社副社长兼总经理,跻身国民党中央党报核心成员,对“营业编辑皆拟具远大之计划”。1944年9月,詹文浒调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普教处处长。1945年8月29日,抗日战争胜利后,詹文浒被中央宣传部任命为国民党中宣部上海特派员,负责接收上海敌伪新闻、广播、出版、电影等文化事业,指导各地党部及宣传机关开展宣传工作。1946年5月,出任《新闻报》总经理,同时兼任上海市记者公会理事、上海市参议员等职务。因此,他拥有丰富的新闻从业经验、政治资源和社会资本。
詹文浒也有丰富的新闻教育和管理经验,且著有新闻学著作。1943年春,他投身新闻教育。由于中央政治学校新闻系系主任马星野被调任国民党中宣部新闻事业处处长,詹文浒受国民党中宣部委派出任中央政治学校新闻学系教授兼系主任。他修改了课程比例,加重了与新闻有关的实用课程,如新闻文学、新闻地理学等。他负责讲授报业经营与管理课程,积极支持学生的新闻学术研究和实践活动。同年7月,他给由容又铭编撰、马星野校订的《世界报业现状》撰序推荐。在中政校新闻学系的新闻教育实践活动,使他对新闻教育和新闻人才培养有了独特的见解。他主张新闻教育与新闻实践要密切结合,相互渗透,认为:“主持新闻教育事业的人来说,应当跑出象牙之塔,在现实的环境中,切实指示业务管理的方法。较个人的有限经验成功报人们传记,最能激励青年,使之转向业务的路。”“我们宁愿在教室中,少上几堂课,让同学们凑出一点时间,办一个实习通讯社,或一张实验报纸。尤其办一张报,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能够每天或隔天出报固然好,不可能时,就是每月或每半个月出版一次,亦未始不好。交给学生一张白纸,要他们印上油墨,这其中包括全部办报历程,从采访起,到叫卖止,他们都可有一概括的领会。只要他们轮值一次,他们所提的问题显然与前不同。这种种都是主差持新闻教育者可以做而且应该做的具体事项。”同时他主张报社也应该选派青年人才到新闻学校培养,接受系统新闻教育,“从报馆当中,选取干才,而学校继续予以训练。……他们本已具备实际的管理经验,如今经学校的补充后,已具备必需的理论知识,理论与经验,打成一片,其对于今后报业的伟大贡鰍,自属意料之中。”中政校新闻系任教期间,他积极投身新闻学术研究,将自己主讲的“报业经营与管理”课程讲义撰写成书。1944年8月,他写就《报业经营与管理》的“自序”,阐明自己著作的特色,“在中国出版界,关于报业管理这一类的书,本不算多,而本书的编著,又与已出版的报业管理书籍,不尽相同。”叙述了撰写缘由,“本书特重成功报人的故事,他们的切身经验,就是青年报人的有力启示”,介绍了全书主内容,第一篇经验的背景、第二篇创造自己的事业、第三篇组织之道、第四篇发行原理、第五篇报纸广告、第六篇排印问题、第七篇理财原则。他也交代了他的参考书和资料来源:邓亚魂“将其所藏全部新闻学书籍,计西文的二一七册,中文的一四九册,赠送中央政治学校”。1945年8月,他参与发起创办中国新闻专科学校,并经常被邀请前往演讲。1946年11月,经过两年多时间的修改,他的专著《报业经营与管理》由正中书局出版问世。有人撰写书评认为该书特点有四:第一,它的叙述方法很成功;第二,它能吸收欧美新闻事业经验的结晶;第三,它能注意到许多最繁琐的问题;第四,理论与实际均能顾到。另外,认为作者做到了“大处着眼,小处下手”的境地,“就整个印象来说,本书的条理很清楚,文字也流畅,组织亦颇为严密。”
1947年10月,冯列山辞职后,暨南大学聘请詹文浒出任新闻学系教授兼系主任,公告中似乎基于其新闻学术造诣和丰富的新闻教育和从业经历,其实更多基于其雄厚的政治资源和广泛的社会资本。詹文浒出任暨大新闻学系系主任后,首先制定了教学课表。
1947年第一学期课表[注]施志刚:《论中国新闻教育》,《读书通讯》1948年第152期。
注:该校新闻系自三十五度开始成立,只有二年级。所开课程未完全。
在这份课程表中,暨南大学新闻学系的“本系科学程”,即专业课,仅有理论学程七学分,占16.28%;实习学程为零,因为仅有一、二年级;文法科共同学程,即公共课中,语文学程九学分,占20.93%,史地学程六学分,占13.95%,其他学程 二一学分,占48.84%,共计43学分。
詹文浒加强了师资队伍,聘请了新闻业界良师。当时“教授阵容相当坚强,如系主任詹文浒先生,大美晚报总编辑兼采访主任吴嘉棠先生及邵鸿香先生等,都是国内知名学者。他们教学的认真不苟,使同学们受益不少。”据1948年暨南大学新闻学系兼职教授许君远自述:“他(詹文浒)主持暨大新闻系时,计划把当时上海各大报负责人拉到系内教课,于是竭力邀我前去。我因为工作繁重,再三推辞,但结果还是去了。当时暨大校长是李寿镛,我没见过。我担任‘新闻编辑’,每周上课二次。薪水甚薄,几个月发一次。”詹文浒亲自担任《新闻学概论》和《报业管理》课程教学任务;大美晚报邵鸿香负责讲授《英文新闻写作》《英文新闻文选》;圣约翰大学报学系本科和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硕士毕业生、大美晚报总编辑兼采访主任吴嘉棠负责《采访学》;北京大学英文系毕业生、上海《大公报》编辑主任许君远讲授《报纸编辑》。
1946年和1947两年级学生虽然招生50多人,但由于各种原因,有些人转学其他系,如外文系、历史系、银行学系、会计系,只剩下了40人。如郁达夫之子郁飞,在新闻系仅读了半年,就转去了英文系。但是,他们学习热情高,被人称为“愿意献身给新闻事业的优体”。虽然由于“物质条件的限制,也使他们的努力受到了不少阻碍,然而这四十个优体们是以最诚恳的态度工作着,尤其都具有着苦干的精神。……各同学除选读原开的课程外,为了充实自己的外国文,他们请求校方另开两小时英文;课余更分组学习打字、速记等技术,为做一个良好的新闻记者,他们都埋头地在努力。”新闻学习学生的优良品质受到学校认可,“新闻系的朴实诚恳求智的作风,已是全校所深知的。”积极创造条件参加新闻实践活动。他们成立暨南大学新闻学会,并由于系主任詹文浒先生兼任上海新闻报总经理和吴嘉棠先生兼任上海采访科主任等种种便利,决定组织暨南通讯社,“以收教学与实习联系之效果”。1947年11月29日下午,由马元照代表新闻学会向暨南大学第九次校务会议报告筹备暨南通讯社事宜。他准备充分,还附了“所需全部经费预算表”,仅校务会议讨论,形成决议:“由教务长、文学院院长、商同新闻系系主任办理。”“为实习而办的”暨南通讯社创立后,学生们积极性高,“每次的送稿,为了节省交通费,都由同学自己分头送到各报社去。每次发稿时编辑采访录印等,大家都忙着常至深夜不休。”因为暨南通讯社是为了实习采访编辑而办的,“每周发稿一次,因为不使浪费同学太多的时间,所以新闻采访的对象着重教育新闻。”新闻学系采取“请进来”政策,几乎每周邀请新闻界名士前来进行“名人演说”,与学生分享“宝贵的意见和经验”。1948年3月25日,詹文浒邀请王芸生莅临暨大新闻学系讲演《一个理想的报人和理想的报纸》。他勉励同学生要做一个新闻从业员,“首先,应先对该事业有浓厚兴趣”,“其次,我以为做一个新闻记者要能专业”。他对报人有八字铭言:“人格第一,学识次之。”他也分享了他作为报人对言论的态度:第一,不懂的话不说;第二,秘密的话不说;第三,有害社会人群的话不说。他认为做人办报:第一,要为多数人服务;第二,要能发挥同情心;第三,不锦上添花,尤其不要为少数“要人”虚张事实;第四,不要落井下石;第五,不与人共利害;第六,不要深入人的机密。最后,他重申了《大公报》不私、不盲、不党、不卖的“四不主义”。他希望同学“将来从事新闻事业的时候,能够另开途径,把范围扩大,去创造一片光辉璨烂的新天地”。此后,还要请了赵敏恒演说《国内外时事分析》等。
1948年8月,暨南大学举行抗战之后的第三次招生,并于9月1日公布了录取结果。新闻学系正取生22名,分别是:蒋传一、陈镐汶、李华旦、王哲贤、陈朝枢、朱汝谐、张启珊、吕荫华、冯士贤、严瑞珍、章瑞年、丁祖建、任贤正、叶幼琴、刘铎声、曾智仁、毛节良、蒋立德、华将谟、许重庆、黎泽重、王明理、陆本城。湖南湘潭人黎泽重,报考了五个大学,山东大学水利系、武汉大学中文系、南京金陵大学地理系、上海暨南大学新闻系、杭州之江大学教育系。当他接到录取通知书,被暨南大学新闻学系录取后,全家非常高兴。他父亲特意赋诗一首《赠季儿入暨南大学读书》,“登峰须造极,观水必探源。为学当如此,求精莫惮烦。壮怀方待展,云梦竟能吞。熬战秋风罢,宫墙幸入门。”
随着学生的增多,新闻学系的课外活动更加丰富多彩。据记载:“课外活动在暨大是不沉寂的。新闻系的活动该是更不沉寂吧!他们由校内活动到校外。”新闻学会是主持活动的枢纽。他们成立了“新闻馆”,收藏了各地报纸及各类期刊,供学生们阅读学习,经常门庭若市。除创办暨南大通讯社外,新闻学系也主办了一张《暨南新闻》的定期刊物,由学生轮值担任编采任务。据左步青先生回忆:“该刊是由系主任詹文浒从自己任职的《新闻报》划拨了500令白报纸以为家底办起的。报纸是四开四版,每期由同学轮流主持编辑、撰稿、校对和发行,由校外的印刷厂代印。由许者远任指导老师。1948年秋季开学后,一个学期共出版了4期。”系里的学生另一个重要活动就是搜集资料,“每天轮值的由同学将上海大报的各项新闻评论分类剪贴,以充资料。”时事测验也是另一项重要活动。系主任詹文浒制定每周至少举行一次,“那就是在考验这些‘准记者’们的读报是否精细,测量的题目都是小而不使人注重的,皆所谓‘冷门’,不大注重报纸的常常为此而吃窘。”新闻学系采取“走出去”措施,动用一切社会关系和资源,将学生派到新闻单位实习。据王浩天回忆:“大约在读新闻系二年级期间,全班同学曾去过《大公报》参观学习夜班编辑工作。先由许君远先生出面接待,介绍情况,然后由别人领着参观。”许君远在暨大兼任新闻学教授后,他自己组织学生前往大公报社实习。1948年寒假,他向学生宣布:“已经和系里商量过,准备派几位同学,利用寒假到《大公报》实习,使大家亲身接触到办一张报纸的方方面面,得到一次锻炼。请同学们自己报名。”最后有五名同学前往《大公报》实习。戴海清、王浩天、马亦伦三位同学在编辑部资料室做内勤(整理、编写资料),左步青和杨薰善在采访课做外勤(采访新闻)。据左步青回忆说:1948年的寒假,……我是上海暨南大学文学院新闻系三年级的学生,系里派我到上海《大公报》实习。……两个多月的实习生活,是我一生中难忘的一段经历,也是我一生命运的转折点,从此‘情系《大公报》,半生笔墨缘。’间大学新闻系派学生到上海《大公报》实习,是时任兼职教授的上海《大公报》编辑部主任许君远一手促成的。”新闻学系还组织学生外出旅游。1948年10月,新闻学系组织师生前往苏州游览。但是游玩节目的重头戏是用来调剂精神的周末“晚会”。“那该是最轻松的节目了。那些‘准记者’们济济一堂,系主任带了太太出席,教授们也都参加。这时,不分彼此,没有长幼,尽情的欢,尽情的唱。师生混合一团,让疲惫的身心,得到休憩的机会。每次都会到日影西斜夜快深的时候,也尽兴而散。新闻系的严肃是人所共知的,新闻系的活泼也是不后人的!”
正因为这些丰富多彩的活动,新闻学系的教授们给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使他们终身受益。据学生左步青先生回忆:詹文浒深受学生爱戴,对学生非常慷慨,经常自己掏钱或从报社拉钱,给学生搞活动。每年的元旦,都会举办一次贺新年的联欢会,这时他都会带夫人和女儿参加。同学们对许君远老师的教学与为人非常钦佩。学生马元照说:“我们听他讲课,都感到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他在课堂里说,做一个好的报纸编辑,不光是要会改稿件拟标题和拼版面,最重要的要有政治敏感,该发表评论时就发表评论,半点也不能含糊。我记得有一天上课时,他脸色阴沉地进了教室,立即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标题:《评(文汇报)等三家报纸被迫停刊》。他气愤地说:‘国民党开始对上海新闻界进行迫害了,这件事要不要发表短评抨击?要!要尖锐!要快!我限定你们每人立即写一篇,限定十分钟内交卷。’听完他的话,为了赶时间,我们便沙沙地动起笔来。许先生站在讲台上一面看着表,一面对我们说:‘排字工人等着排稿子,你文章再好,不能一下子写出来,又有何用?”结果全班同学都在短短十分钟内交了卷,他当即对每篇答卷,逐一评论,表扬优秀,指出缺失。许先生这种教学方法,使我们受到快速写作评论的锻炼,获益良多。此后,我们全班同学天南地北,分别走上不同的新闻工作岗位,但许先生的教导,我们都铭记不忘,成了我们别后重逢谈不尽的话题。”学生贺师尧追忆说:“许老师教课的特点是,既注重编辑业务知识,更重视编写实践。他每次来讲课,先不张口,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白稿纸,一一分发给每个同学,然后命题,要大家当堂撰写,限时交卷。题目多属时评方面的。他上的课一部分时间是一场作文比赛,很紧张,但很有意思。下次再来讲课时,他就当众宣布部分同学的写作成绩。许师实‘隐恶扬善’政策,以表扬为主。每次依次念的是写得最佳的前五六个同学的名字。自惭水平不高,有幸有时榜上有名。每当听到我的名字时,感到十分欣慰。”左步青回忆说:“许先生讲课时从不在新闻学概念、定义、理论等方面兜圈子,讲的内容都是和报纸编辑的实践相联系。从版面安排、稿件取舍、一篇论文的得失,一条新闻的写作,都讲得透辟精到,触类旁通,得心应手。看到报纸上一个好的标题,也作为一个范例讲一讲。他经常在课堂上要同学们写事实评论,由他命题,题目大多是着眼于当前政治、经济、军事和国际形势,限定时间当场交卷,然后挑几篇进行点评。年终时,还让学生各自选出‘国际十大新闻’,测验学生的专业水平。同学们上他的课,非常专注,兴味盎然。许先生指导学生创办一张实习报纸《暨南新闻》,安排同学们轮流主持编辑、撰稿、校对、发行,一个学期连续办了四期。”詹文浒在新闻学系的办学成效,也受到了暨南大学的认可。1948年暨南大学校庆纪念会上,詹文浒教授应邀发言,对学生后辈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诸位大学毕业之后,放在我们眼前的,就有两件大事:第一,就是找出路,第二,就是结婚。……希望诸位能同意我的意见,我们要以追求生活的毅力,来追求学问,将来才有一番更高贵更有价值的造就!”
随着解放战争时局逆转,暨南大学的命运再次发生了变化。1948年12月,暨南大学校长李寿雍呈文教育部,拟将暨大前往台湾。学校教授们则团结起来组成教授会,并与进步组织“雷社”等密切合作,开展了反破坏、反迁校、团结护校运动。上海解放后,1949年6月,暨南大学成立“清点委员会”,由人民政府接管。7月,主张暨大合并之声开始不绝于耳,渐成气候,暨大合并已是大势所趋。8月20日,上海军管会发表军教字第一号命令,宣布暨南大学文、法、商三学院并入复旦大学,理学院并入上海交通大学,地理学系并入南京大学,人类学系并入浙江大学。9月9日,全部学生迁出,前往各学校就读。9月10日7:40分,暨大文、法、商三学院学生分别乘车搬到江湾的复旦去。“复旦人展开热烈欢迎,校园内喜气洋溢,锣鼓喧天,各系会贴出的板报和标语,琳琅满目,充分表示这是力的汇合和情感的交流。八点整,第一辆暨大的车子开到复旦德庄宿舍,复旦各系的招待小组同学一拥而上,抢着搬行李,送开水,一会儿功夫就搬好了。自治会方面,将印赠暨大人复旦校园地图一册,真亲热得像一家人的样子。不到中午时候就已全部安顿妥当。一百多暨大同学都被恳挚的友爱感动,衷心表示谢意。”教师则大部分调离暨南大学,至1949年12月,仅剩22人。1951年7月,暨南大学善后工作完全结束,上海时期的暨南大学彻底终结。在暨南大学接管和合并过程中,新闻学系并入复旦大学新闻学系,其学生如王浩天、贺师尧、詹若文、赵克惠、马元照等1946、1947、1948年级大部分学生转入复旦大学新闻学系;而有部分则转学进入上海华东新闻学院,如庞嘉季、戴海清等;但有部分则没有继续学业,如左步青因在《大公报》实习表现良好,被《大公报》招聘入馆,负责报道教育新闻。黎泽重则在上海被解放军围困后从暨南大学新闻学系肄业回到了家乡。而暨南大学新闻学系讲授兼系主任詹文浒则由于国民党CC派的政治背景和国民党中宣部驻沪特派员等身份,于1951年被以“现行反革命”罪遭逮捕,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1973年病逝于青海都蔺劳改农场,终年68岁。
纵观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历史,可以发现其表现出五大鲜明特点:
第一,阶段性明显。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历史具有前后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1928—1929年的暨南大学新闻教育历史,属于尝试开展新闻教育的探索阶段,而1946—1949年则属于系统开展新闻教育阶段。
第二,顺应中国新闻教育历史发展潮流。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分两个阶段开展新闻教育,恰好顺应了上海乃至全国新闻教育兴起的两次高潮。第一次是民国时期“黄金十年”刚刚开局,中外新闻交流频繁,西方新闻教育潮流对中国产生了巨大影响,中国新闻教育进入初步发展阶段,上海新闻教育兴起第一次高潮。暨南大学有识之士感应时代脉搏,尝试开展新闻教育,探索新闻教育发展之路。第二次是抗战胜利后,由于新闻采编人员短缺,急需开展新闻教育培养新闻人才,中国新闻教育迎来了恢复发展时期。尤其上海形成了新闻教育的第二次高潮,不仅旧的新闻院校纷纷复校,而且新的新闻院校不断创立。暨南大学新闻学系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建起来的,成为较早开展新闻教育的国立大学之一。
第三,符合侨校特色,培养华侨报人。暨南大学抓住自身侨校特色,从培养华彩人才出发,从1928—1929年尝试开展新闻教育开始就积极为华侨培养新闻人才。1946年,暨南大学开展系统新闻教育后,冯列山认为新闻学系“针对侨胞侨务事业之发展,其教学方针有别于燕京、复旦各校者,且使命有异于他们”,因此提出了将该系打造成“华侨报业生力军的摇篮”发展目标。这非常具有前瞻性和国际眼光。
第四,重文史基础,加强新闻史论及业务学习。1928—1929年新闻学课程的设置体现了该特点。该课程分两学期讲授,第一个学期以史论学习的课堂教授为主,第二学期以业务训练的实习实践为主。具体讲授的内容上,既有包括新闻组织结构、编辑原理、新闻伦理和英美新闻发展史等史论部分,也包括采访、编辑、校对、装样等具体的业务训练内容。1946年,暨南大学开展系统新闻教育后,新闻学系的新闻学专业课,理论占7学分,语文课程9学分,史地课程6学分,其他课程 21学分,在低年级课程中重视文史课,夯实文史基础;新闻学系也成立新闻学会,组织暨南通讯社,出版《暨南新闻》,整理资料,测评学生时事分析,通过这些新闻实践活动提高他们的新闻技能。
第五,密切新闻业界合作。前一阶段,暨南大学聘请富有外文新闻工作经验的叶公超先生筹备新闻教育;同时聘请富有丰富新闻采编经验和教育背景的申报编辑马崇淦先生开展新闻教育;并聘请申报馆主史量才先生出任校董,组织新闻学班同学前往新闻报馆参观学习,邀请新闻业界人士举行聚餐讨论会等。后一阶段,两位系主任和授课老师均来自新闻业界,富有丰富的新闻从业经验。尤其詹文浒出任新闻学系主任后,仍然兼任新闻报总编辑。其授课老师分别来自大美晚报、大公报等著名报社。同时,不断请新闻业界精英走进校园,给新闻学子演讲,传授新闻工作经验;也组织学生前往新闻报馆参观和实习,开拓他们的新闻视野,增长他们的新闻见识。
上述特点,有些是民国新闻教育发展的共性,有些是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的独特性。当然也存在着共同的问题。如新闻学者储玉坤曾言:“不论是燕大、复旦、暨南甚至政大,都有着教授缺乏的现象。”虽然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时间不算长,仅仅四年时间,但也引起了社会瞩目。如1947年,陈锡余在《中国新闻教育与新闻事业》一文中,将暨南大学新闻学系列为仅次于中央政治大学新闻学系、燕京大学新闻学系、复旦大学新闻学系的“第一类四年制的大学新闻学系”。冯列山创立的新闻学系在暨南大学异军突起,受到了各界好评。同年,新闻学者储玉坤在文章《今日之中国新闻教育》中,已将暨南大学新闻学系列入“国内著名大学新闻系”之列,向广大报考学生推荐:“据作者所知,特将国内著名的大学新闻系,介绍如次:(一)南京国立政治大学新闻系;(二)上海国立复旦大学新闻系、国立暨南大学新闻系、私立沪江大学新闻系、私立圣约翰大学新闻系;(三)北平燕京大学新闻系。”1948年,施志刚将当时新闻教育学校分为三类:第一类采取四年制的大学新闻学系。暨南大学新闻学系位列第三,仅排在燕京大学新闻学系和复旦大学新闻学系之后。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也取得了一些成效,培养了一批新闻人才。如马元照毕业后进入《新闻日报》,做了该报副刊《人民广场》编辑。左步青、贺师尧、詹若文、王浩天等人则加盟了《大公报》。赵克惠则在《人民日报》,庞嘉季在《河南日报》,甚至仅在暨大新闻学系半年就转到外语系的郁飞也在《新疆日报》社投入了新闻工作。虽然上海时期暨南大学新闻教育在1949年9月停止了,但其对暨大新闻教育的开山创业之功不容抹杀,其新闻教育的火种于1960年在广州暨南大学新闻专业接续相传。特别是随着1978年改革开放的生机,暨南大学恢复新闻学系建制,薪火传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