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群茹
选材是提升竞技体育国际竞争力的核心要素。为了应对东京奥运会新增项目人才匮乏与2022北京冬季奥运会基础薄弱的紧迫形势,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于2017年3月9日在北京召开2022年冬季奥运会跨项选材动员座谈会,至2018年5月,国家体育总局共组织了129批次的跨项选材工作,共计29 821名运动员参加选拔,初步选拔了2 254名运动员进入国家集训队[1],跨项选材一时成为热门话题。目前,国内跨项选材仍处于初始研究阶段,跨项选材理论研究与实践开展仍存在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厘清跨项选材的研究脉络并从一般理论层面探讨跨项选材理论研究的关键问题是当前备战奥运紧迫关头的重要问题。
目前,国内关于跨项选材的概念涉及“运动员转项”和“转项成才现象”。国外相关概念主要包括“Talent transfer”(简称TT),“TT programme”“TT initiatives”和“Mature-age talent and talent recycling programme”[2]。“运动员转项”指运动员从事某项竞技体育运动,在专业队训练一年以上或业余队训练两年以上,转入另一运动项目训练和比赛的情况,是“选材”与“育才”相结合的具体体现[3]。“转项成才现象”指运动员在多年训练过程中改变原来选定的运动项目,转入新的运动项目后取得优异运动成绩的现象[4]。而跨项选材指在有限的时间和条件下,从其他项目选拔具有优秀竞技能力的运动员,以“打破项目壁垒,整合资源,快速成才”为目的[5],借鉴他国先进经验,缩短运动员成才周期,促进我国奥运参赛选手在新设奥运项目和冬季奥运会基础薄弱项目取得优异运动成绩的过程[5]。还有学者认为跨项选材是以培养运动员快速达到世界水平(参赛或夺牌)为目的,从其他运动项目中选拔已经达到一定训练水平(优于省队水平为狭义定义,低于省队水平为广义定义),且具有新项目所需的先天能力和/或后天经验(如技能和心理能力)的运动员进入一个新的运动项目,并为这些运动员提供政策、训练、科研、教育、生活等全方位保障的一个有组织的选拔和培养过程[6]。
而国外“Talent transfer”(跨项选材)由“Talent Identification Programme”(人才识别计划)与Talent Identification and Development Programme(人才发展计划)衍生而来。“人才识别计划”旨在甄别在高级精英运动中具有潜力获得成功的年轻运动员,选择并招募他们参加人才推广计划[7]。然而传统的“人才识别计划”缺乏代表性设计,往往通过一些孤立的遗传指标和身体机能变量进行静态评估,对人才识别指标体系进行任务分解,忽略了运动员的动态性与非线性发展。因此,“人才发展计划”应运而生[8]。一定程度来讲,“人才识别”与“人才发展计划”实质就是运动员选材与育才的结合[9]。囿于“人才发展计划”资源配置的局限性,跨项选材应时而生。对于跨项选材的概念,目前尚无统一界定,见表1。
表1 国外跨项选材的定义[6]Table 1 Definitions of talent transfer by foreign scholars
以快速成才为目的,招募具有经验的、发育成熟的、取得优异运动成绩的退役运动员或者大龄运动员(运动员需要具有跨入项目所需的原项目可转移的多维度技能、特质和经验)进行项内外选拔、确认并系统培养。
通过国内外跨项选材概念的梳理,研究发现国内外学者都认同跨项选材是运动员从一个运动项目跨入另一运动项目,以期快速成才的过程,且开展的社会背景、目的与选材方式均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对运动员跨项前的训练水平、训练年限以及跨项后的转移要素不统一,概念的纷争折射出目前跨项选材工作的复杂性与挑战性。
那究竟什么是跨项选材呢?跨项选材与传统选材的区别是什么呢?概念界定是科学研究的起点,首先需要界定选材的概念。所谓选材指筛选在某个运动项目具有潜能的运动员[6]。基于人体竞技能力形成的长期性,国内传统选材通常指早期定向选择在某一运动项目具有潜能的儿少运动员,是国家队运动员和奥运奖牌运动员的基本选材途径,因而传统选材具有较强的基础性[13]。而跨项选材更多的与跨界选材相提并论,从辞源来讲,跨界指从某一属性的事物,进入另一属性的运作。主体不变,事物属性归类变化。而跨项则指从一事物转移到另一事物,事物属性不变。据此,以体育属性为区分标准,从体育体制外其他领域选材称为跨界选材,从体育体制内部选材称为跨项选材[13]。
笔者认为,不管跨项选材还是跨界选材都是在我国竞技体育体制改革与备战奥运攻坚的紧迫形式下提出的,突破了传统选材的来源途径,但其实质都是向社会各界全方位选拔优秀选手跨入新运动项目快速成才的过程。所谓“跨项”与“跨界”仅是区别选手体育体制内外的差别,不影响选材实质,因此本文对此不做区分统称为跨项选材。与传统选材相比,跨项选材以促进运动员快速成才为目的,选材途径多元化,倾向于选拔具有良好竞技能力的成熟运动员进行培养,具有“选才”的性质。据此,笔者认同跨项选材指以培养运动员快速达到世界水平(参赛或夺牌)为目的,从其他运动项目中选拔已经达到一定训练水平且具有新项目所需的先天能力和/或后天经验的运动员跨入新运动项目,并为运动员提供保障的一个有组织的选拔和培养过程[6]。
国内对跨项选材研究可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其前期研究实质为“运动转项”相关研究。王大卫关注到一些在原来运动项目成绩平庸的运动员转项后却能获得优异的运动成绩,提出“异项潜才”是运动员转项的重要基础[5],开启了跨项选材的初始研究。随着运动实践的发展,王金灿发现“运动员转项”并不是偶然现象,通过对运动员转项原因、转项次数与转项趋向等情况分析,认为运动员转项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与规律性[3],并对139名划船转项运动员进行了实证研究。这一时期运动员转项往往是受限于专项自身能力发展而形成的竞技体育内部的人才流动。
随后,有学者以项群理论为基础,分析了运动项目间迁移的基础成因[14],指出新兴项目建立时,从相邻项目选材是跨项选材的有效途径[15]。并从专项的视角分析运动转项的重要因素,如篮球转项手球与曲棍球[16]、速度轮滑转项速度滑冰[17]以及体操转项蹦床与跳水等,对运动转项的技术、战术、动作结构、能量代谢、训练年限以及心理因素进行了分析,研究维度与深度递增。
2017年,国家体育总局提出跨项选材并大力开展,引发学者争论。争论焦点有二:一是跨项选材与传统选材的关系,二是跨项选材备战奥运会的可行性。前期“运动转项”仅是个体对竞技体育内部人才流动的研究,而跨项选材则上升为国家行为,在实践中大力开展。因此引发学者关注,既无实践经验又无理论基础的跨项选材大力开展是否科学,对此学界持三种观点:(1)跨项选材是传统选材的补充[13];(2)跨项选材的实质为早期多项练习,较传统选材更具科学性,应大力开展[13];(3)跨项选材短期内提升我国竞技体育竞争力有待商榷。
综上所述,国内对跨项选材研究经历了“运动员转项”——“转项成才”——“跨项选材”研究脉络的发展过程,研究行为从个体研究转变到国家行为,研究重点集中于运动项目间的因素转移,即横向研究居多,纵向研究缺乏,尚未深入到跨项选材机制的研究。总的来说,国内跨项选材研究仍处于初始研究阶段,理论研究跟不上实践需要,需要从一般理论的层面对其深入系统研究,尤其对跨项选材关键问题的理论研究。
国外跨项选材研究衍生于“人才识别”和“人才发展”研究。“人才识别”初始研究以成功运动员的资料作为模型,以此识别并引导具有天赋的运动员进行训练[18],研究维度单一[19]。随着研究深入,研究者认为影响运动员成绩的变量包括遗传、训练、心理、文化和社会背景等因素,强调将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综合,利用商业统计分析软件进行变量交互影响的机制研究[20-22]。并逐渐认识到“人才发展”的动态性与非线性发展[23],从单一维度研究转变到多维因素模型研究,尤其重视实证纵向研究[24]。
囿于各种因素,“人才识别”与“人才发展”的效率并没有达到资源优化配置的最大化,加之各国对获得国际竞赛优异成绩的迫切需求,纷纷寻求新的途径选拔优秀运动员,“跨项选材”应运而生。“跨项选材”避免因运动员晚熟而导致被排除在竞技人才梯队的情况,加大了对年龄较大运动员的再次发展投资[25],将有才能的成熟运动员从一项运动转移到另一项运动[26],并取得相应成效。
伴随着“跨项选材计划”理论与实践的开展,学者们研究结论各异。有学者对运动员跨项后的转移因素进行机制研究,对跨项选材的效率进行跟踪,认为运动员晚期专业化与优秀运动成绩的获取存在正相关关系[27]。但也有学者否认“跨项选材计划”,认为运动员获得优秀运动成绩至少需要10年的专业化训练才能成为世界级的高水平运动员[28],因此在后期进行跨项选材效率不高。还有部分学者认为跨项选材机制不明确,具有一定的偶然性[29],但不否认其研究价值,强调从“循证”的视角对跨项选材内在机制进行研究,并建构相应的理论模型,对跨项选材进行多学科的综合研究[2,21,30]。
综上所述,国外跨项选材研究已积累一定基础,研究较多地采用回顾性分析与纵向实证研究,对跨项选材的内在机制研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国内跨项选材理论研究处于初始阶段,但实践活动较为活跃(自2017年开始,越野滑雪、冰球、高山滑雪、速度滑冰、雪车雪橇、单板滑雪、攀岩、冲浪、滑板、小轮车、橄榄球、田径、足球以及铁人三项等众多项目相继进行跨项选材),理论研究跟不上实践需要。因此,国内外跨项选材研究仍具有较大的空间,从一般理论层面对其进行梳理与关键问题的探讨尤为必要。
2017年3月9日至2018年7月31日,国家体育总局官方网站共发布了167条跨项选材新闻,其中有130条是有关冬季奥运会跨项选材[6]。跨项选材工作早已超越夏季奥运会新设项目范围,在冬季奥运会项目运动人才选拔中大力开展并取得了一定成效。如文颖从田径跨项越野滑雪,在挪威格洛瓦测试中,获得女子第16名历史佳绩[13];从武术、田径、滑板等项目跨项跳台滑雪的运动员在芬兰集训45天后完成K30跳台,并将尝试K70跳台,进步神速[13],自由式滑雪沈体跨项集训队在芬兰集训效果显著[13]。实践活动的积极开展引发思考,跨项选材是否有可能成为一种“常态”,继而成为竞技体育理论工作者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
对此,通过个案梳理可知,国内外很多成功运动员均有跨项经历。如我国运动员郭丹作为轮滑运动员,曾获第三届亚沙会金牌、轮滑世锦赛金牌和世界运动会冠军。2015年郭丹跨项速度滑冰后,于2016年获得全国冬运会速滑5 000 m第6名。俄罗斯撑杆跳女王伊辛巴耶娃幼年曾是艺术体操冠军,15岁跨项撑杆跳后,于2004年、2008年两届奥运会获得金牌。捷克的莱德卡于2018平昌冬奥会同时获得高山滑雪大回转与单板滑雪女子平行大回转两个项目的金牌。除此之外,很多案例证明运动员跨项可取得优异运动成绩。
从国家层面看,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以及新西兰等国早已开展“跨项选材计划”的专项研究。早在21世纪初,英国就开启了跨项选材。近10年来,以英国体育学院为首的科研团队在英国政府以及企业的支持下,对“跨项选材计划”投入了巨额资金和重要的政治资源。在伦敦奥运会期间,英国仅运动人才培养投资就超过2.64亿英镑,2016年里约奥运会人才投资攀至3.55亿英镑。其中“跨项选材计划”作为一个子领域进行了专门研究[2]。英国体育学院特别任命了一批“人才科学家”选拔和招聘跨项运动员,并成立了一门专门为此服务的学科[2]。这些“人才科学家”加入“人才团队”后负责提供追踪跨项运动员成功的必要信息。英国通过“跨项选材计划”,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高达23.1%的运动员跨项成功[2];2012年夏季奥运会7%的运动员跨项成功,促使英国竞技实力大增。当然“跨项选材计划”只是英国竞技实力增强的因素之一,但其成效明显(见表3),特别是冬季奥运会效果显著,促使其他国家纷纷效仿。这为我国冬季奥运会跨项选材提供了相应的理论与实践借鉴。
表2 夏季奥运会与冬季奥运会参赛运动员跨项情况[2]Table 2 Total competing athletes and successful talent transfers(N=2 307)
综上所述,跨项选材在一些国家已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并演变为一项常态化的研究工作。虽然其理论基础与转移机制尚未破解,但并不妨碍跨项选材继续深入研究。这给国内研究一些启示,跨项选材并不是脱离规律的一时兴起之作,在实践中不乏成功案例,有必要将此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进行常态化的系统研究。
但学者们也需清醒地认识跨项选材的成功机制及其实效性缺乏强有力的理论支持,目前仍是世界级难题,其应用具有边界性,并不是所有运动项目都可进行跨项选材,能否将其转化为成熟的选材机制,与传统选材相得益彰,还需要学者们进行系统深入的研究与实践检验,特别是对跨项选材关键问题的深入解析。
系统开展跨项选材工作,从一般理论层面来讲,需要探讨跨项选材的来源项目、时间节点选择、指标构建以及数据库建设、科技支撑与制度保障等关键问题。
确定跨项选材的“来源项目”可使跨项选材更具有针对性与实效性。从运动项目看,国内研究基于项群理论,将跨项选材的来源项目分为三个类别:第一类,同大类项群间跨项选材,异大类项群间跨项选材;第二类,同项群亚类间跨项选材;第三类,同项同组群项目间跨项选材。经研究,同类项群间的互转效果较好,尤其是同组群之间项目的互转[3-4](如体操转跳水、蹦床;篮球转水球、曲棍球等)。国外学者则倾向于项目的转项几率研究,研究哪些项目运动员转出更多,哪些项目运动员转入更多(如图1、2),以此探索跨项选材的来源项目。从图1和图2可以看出,冬季运动项目的转入发生率较高,给我国冬季奥运会项目跨项选材提供了经验借鉴。
图1 转出运动项目列表及其发生率[2]Graph 1 List of donor sports and their occurrence
图2 转入运动项目列表及其发生率[2]Graph 2 List of transfer sports and their occurrence
以生物学为基础,需要从身体形态、技能迁移和供能特点的相似性考量跨项选材的来源项目。从身体形态看,跨项选材倾向于选择具有优秀竞技能力的大龄运动员,相对于初、中级运动员,大龄优秀运动员身体形态已具备一定的稳定性,因而跨出项与跨入项身体形态越相似,其跨项效果可能越好,特别是对身体形态要求较高的技术难美性项群。从技能看,根据运动技能迁移理论,已经形成的运动技能可影响另一种运动技能的掌握,动作结构越相似,正迁移越多[31]。基于此理论,技能主导性运动项目尤其需要从动作结构相似的项目进行跨项选材。如单板滑雪从体操、武术、蹦床、技巧、杂技等跨项选材,缘于单板滑雪空中翻腾动作与体操、武术、蹦床等空中动作结构相似。从供能看,供能特点相似是跨项选材的重要生理学基础。如速度轮滑和速度滑冰都是周期性耐力项目[32],两个项目都需要有氧耐力与无氧代谢训练[33],供能特点的高度相似性是速度轮滑运动员成功跨项速度滑冰的重要生理学因素。
跨项选材是在运动员初级训练阶段还是中级训练阶段,或者已经取得一定的运动成绩后再进行,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目前大多数跨项选材都是从高水平运动员中选拔(如短跑运动员张培萌、跳远运动员耿文强和闫文港跨项钢架雪车)。
不管运动员目前处于什么水平,一种观点认为,错过跨入项竞技能力制胜因素的发展敏感期,要想获得优异的运动成绩则较难。如轮滑和速滑从基本姿势、技术、供能和训练周期各方面都具有极大的相似性,然而也并不代表所有的轮滑运动员都可跨项为速滑运动员[18]。即便“冰陆两栖”的运动员,大部分跨项后也成绩平平,其中可能就是由于“冰感”不足。“冰感”越精细,在比赛中才能更精确的调整肌肉收缩力度、角度,使滑行、蹬冰等动作完全符合冰面特性,从而发挥最好的状态[34]。这需要运动员长期的训练与用心的领悟。因此,重视运动项目制胜因素发展的敏感期是跨项选材的重要前提。
另一种观点认为,跨项选材存在于运动员多年训练计划的不同阶段,中级训练阶段跨项成才人数最多,而初、高级训练阶段跨项人数较少,男子跨项年龄集中在14~20岁,女子则在12~18岁[3]。究其原因,初级阶段运动员处在身体发育阶段,各项指标处于不稳定的发展状态,不能有效识别运动员的专项竞技能力。德国在数年前就在各体育项目中交叉选材(即跨项选材),定期进行系统测试与选拔,增加了识别运动员天赋和运动项目特殊才能相匹配的概率(多采样和功能匹配原则);降低了运动员过早退役和情绪疲劳的风险;增强了运动员跨项后专注于一项运动的成熟度与稳定性,是发掘运动人才的新途径[7]。这种“选育结合”模式与我国运动选材的三级筛选模式具有相同之处。
然而由于各国竞技体育的竞争需求,更多的跨项选材以竞赛为目的,即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取得优异的运动成绩作为跨项选材的起点。英国的“巨人运动”和澳大利亚的“人才回收计划”“大龄选材”都集中在年龄较大的优秀运动员系统中选拔。如英国体育政府与手球、排球和赛艇3项运动协会合作,发起了“体育巨人运动”广告,寻求高运动天赋的运动员,其目的是为了吸引成熟的运动员进入一个全国协调的三级筛选过程,以期在2012年及以后的赛艇、手球或排球运动中获得奖牌。通过选拔,初选达到标准的3 010名运动员历经1年的运动训练和心理干预,4%的运动员成功跨项,入选2012伦敦奥运会参赛的大名单[7],最终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赛艇获得了4金3银2铜的好成绩。
综上所述,跨项选材的时间节点选择首先需要考虑项目制胜能力发展的敏感期,在其合理的时间区域内跨项选材更具实效性;其次,由于运动员竞技能力发展的速率不同,不同竞技项目的制胜因素各异,因此其发展“敏感期”具有较大的差异性,因此跨项选材时间因项目和人员而异。最后,基于对竞赛成绩的需求,更多国家跨项选材倾向于在转出项具有优秀竞技能力的“大龄”运动员中选拔,集中资源重点培养,以期缩短成才周期,快速取得优异运动成绩。
运动员跨项后能否成为跨入项的优胜者,需要从遗传学、人体测量学、生理学和心理学等多学科构建跨项选材的指标体系。
遗传学较为复杂。一方面,遗传具有维持人种的稳定性,另一方面,遗传具有促使人类进化发展的变异性。运动员的运动天赋是跨项选材成功的潜力指标之一。据研究,爆发力、位移速度、反应时间、柔韧性、最大摄氧量等受遗传因素影响较大[35-36]。运动天赋来源于遗传,遗传的变异性导致天赋没有确定的成熟指标衡量,其边界具有一定的模糊性。错过运动员的天赋敏感期,运动员的遗传优势则可能得不到充分表现[37]。因此跨项选材如何识别运动员的天赋与遗传优势,并甄别其遗传优势是否能迁移到跨入项是目前国内外学者研究的难题。因此研究者面临的挑战是如何确定遗传因素(内源性资源)与运动训练(外生性条件)在跨项选材过程中不断得到挖掘,最终促使具有成功潜力的运动员在跨项后获得优异的运动成绩。而且某些运动损伤与遗传相关[38],如胶原蛋白5a1型的遗传变异基因与跟腱损伤有关[39]。据此可从遗传学的角度预测并分析跨项运动员特定的运动表现、训练状态和运动损伤倾向,提升跨项选材的实效性。
人体测量学与生理学是运动员选材的重要基础。人体测量学可追溯到1960年罗马奥运会上田径运动员体型指标的记录[40]。目前大多运动项目通过人体测量学制定了运动员选材的生理学指标。特别是在传统选材模型中,很多运动项目建立了运动员不同年龄阶段的选材指标模型,为培养优秀运动员做出了巨大贡献[13]。然而传统选材模型往往选择少量易于控制的高权重身体机能指标或遗传变量,并将指标分解成小的绩效分析因子,割裂了运动选材的纵向连续性,加之儿少运动员发育的非均衡性与个体差异,传统选材难免有“漏选”“错选”“非最佳选”等情况的发生[13]。鉴于此,跨项选材可在运动员中级训练阶段开始进行交叉动态进行,横向选材与纵向选材相结合,与传统选材相得益彰。
心理选材指标是运动员跨项选材的重要指标。实践证明,良好的心理素质是运动员跨项后习得新技能与进步的重要保障,运动员能否持续取得优异运动成绩很大程度取决于心理素质[41]。而目前心理选材指标是国内跨项选材较为欠缺的部分,众多项目中,除了攀岩、冲浪、滑板、小轮车以及铁人三项选材标准里有较为笼统的心理素质要求,其余项目均未出现心理选材指标。英国学者采用循证医学方法对跨项精英运动员的心理机制进行实证研究,认为心理发展指标的重要性远大于竞技能力发展指标,关系到运动员跨项后自我效能感的提升与参赛心理的把控[8]。加之,运动员跨项前都会积累一定程度的心理疲劳,特别是持续性心理疲劳是影响运动员跨项后能否有效训练的重要影响因素。所以跨项选材不仅要重视身体素质、生理机能等指标,更要关注跨项运动员心理的动态发展,需要“身、心”指标的系统监测与协同发展,这直接关系到跨项运动员现有专项竞技潜能系统开发的有效性与层次性[5]。
跨项选材后该怎么做呢?首先借助大数据服务,建立跨项运动员个人终生档案与跨项选材数据库。大数据服务时代,人工智能悄然渗入体育领域,竞技体育已进入到数字化信息竞争行列,大数据服务已包括选材指标体系的构建。目前,我国部分优势运动项目(乒乓球、跳水、举重等)已经建立起优秀运动员选材数据库和竞技能力模型数据库,运动员多级选材模式逐渐贯穿于三级训练体制中。但目前为止,我国尚未建立跨项选材数据分析系统,对跨项选材的项目来源、选材时间、关键指标体系、不同阶段指标跟踪信息等缺乏相关的数据库建设。基于运动选材的动态发展,教练员传统经验选材的局限性越发凸显,因此借助大数据服务,建立起跨项选材数据库,追踪、挖掘跨项选材数据,以数据为驱动方式优化选材指标体系,将跨项选材常态化、系统化、数据化,以量化的指标弥补传统选材中教练员经验选材的不足。
其次,以科学技术为支撑,分析跨项选材指标之间的内在联系。跨项选材的数据库建设离不开科学技术的支撑,多元统计科学技术可以分析跨项选材指标之间的相互关联;基因技术选材可更准确识别运动天赋。基因选材引发了争论,有的认为此举会引发伦理问题[42],有的认为基因选材可识别特定运动损伤的基因表达,从而避免运动损伤[32,43]。但无论如何,跨项选材的实效性与科学性离不开科学技术的支撑以及科学化的训练团队。
最后,向跨项教练员与运动员提供必要的社会保障。跨项选材工作落实到实践中,需要关注跨项运动员与教练员的绩效与利益分配。目前国内跨项选材基本上都是从认知度较高的项目跨入到相对“冷门”的运动项目,应对项目的落差,需要在跨项选材的条例中明确跨项运动员与教练员的社会保障条件,以解决其后顾之忧,促使其更加专注于跨转入项的训练,从而取得优异的运动成绩。
跨项选材是竞技体育中客观存在的现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是打破我国当前传统选材单一模式,拓宽选材途径的大胆尝试,与传统选材相得益彰,有必要将此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进行常态化的研究。但也需注意跨项选材具有边界性,其实效性有待考证,因而需要对跨项选材进行长期的纵向性实证研究。实施跨项选材的关键问题在于确定跨项选材的来源项目,增强其针对性与实效性;抓住跨入项制胜因素发展的敏感期,定期进行系统测试与选拔,增加识别运动员已有竞技能力与跨入项相匹配的概率;在此前提下,基于我国国际竞赛的需求选拔具有优秀竞技能力的“大龄”运动员,以期快速取得优异的运动成绩;并以遗传学、人体测量学、生理学以及心理学等多学科为基础构建跨项选材指标体系,以大数据为驱动方式,建立跨项运动员个人终生数据档案与跨项选材数据库。充分利用科学技术手段分析跨项选材指标间的内在关联,探索跨项选材的内在机制。以制度为保障,关注跨项运动员与教练员的绩效与利益分配。在此基础上,借鉴国外跨项选材经验,强化多学科综合实证研究,用循证方法对跨项选材进行系统化研究,以此弥补我国跨项选材研究不足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