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盼盼：当人生只有单行道

月满天心

关盼盼并不姓关，她本是唐德宗贞元年间西安一户官宦人家的小姐，幼年時父亲无意中发现了某个朝廷大臣不可告人的秘密，从而惨遭追杀。父母惨死，她侥幸躲过一劫，从此改姓关，隐姓埋名，不到十三岁便被卖入青楼。

栖身青楼的关盼盼出落得貌美如花，精通诗文，更兼有一副清丽动人的歌喉和高超的舞技。她能一口气唱出白居易的长诗《长恨歌》，更善跳“霓裳羽衣舞”。徐州刺史张愔便花重金将她买回家中，做了一名歌舞侍妾。

张愔虽然是一介武夫，却喜欢文墨。徐州七年，他对关盼盼十分宠爱，专门为她修建了一幢燕子楼。燕子楼飞檐临水，百花掩映，绿树成荫，处处别致。二人居住在此楼中，浓情蜜意，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一次，大诗人白居易游历路过徐州停驻。张愔和关盼盼都敬慕大诗人之名，特地隆重邀他到燕子楼设宴款待。夫妻二人都十分欢喜，宴席上珍馐美酒无数。酒酣耳热之际，为了表达对大诗人的重视，张愔特意命关盼盼起身跳舞助兴。

关盼盼本就是风雅才女，心中也对白居易存了许多敬慕。于是，她欣然起身换装，一展歌喉，将一曲《长恨歌》唱得婉转动人;轻舒广袖，将一段《霓裳羽衣》舞到出神入化。白居易击掌赞叹，当即写下“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这样的诗句，说关盼盼醉酒娇怯，风流端丽如同牡丹花开一般。

这段相遇浪漫到极致，却也给关盼盼日后的命运埋下了危机。

白居易离开徐州的第二年，张愔去世，妻妾们很快四散，只有关盼盼决定留下来为张愔守节。她搬进燕子楼独居，每日素衣素面，写字读书。窗外的流年如梭，春盛秋衰，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关盼盼说到做到，这一守，就是十年。

十年后，张愔的手下张仲素探访关盼盼。得知他即将要去拜见白居易，她十分激动，提笔写下三首诗嘱托他转送给白居易。这三首《燕子楼新咏》清丽薄怨，写的都是她在燕子楼中的生活情境。

这十年，在外人口中不过一瞬，对关盼盼来说，却是数着时间度过的。她多盼望有人读懂这份凄凉。十年前宴席上赠诗之情，她以为白居易是知己。

白居易接到这几首诗，想到当日那个薄醉曼舞的美丽女子，如今正在独居守节，他心中慨叹，提笔回诗：“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这诗回得太刻薄了，一个被尘世抛弃的可怜女子，发誓守节，已经很凄苦。他却还出言不逊，说你真爱的话，应该殉情啊。

关盼盼接到诗，泪落如雨，和诗一首：“自守空楼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相随。”被人指责的屈辱和自卑，让关盼盼除了自尽，别无他路。绝食十天后，这位名满徐州的才女香消玉殒。

命运坎坷的她，所有的人生路口都是单行道。即使有一道曙光，也被沉重的礼教枷锁困住。好在后人敬重她的坚贞，历代均会修葺燕子楼，让其成为徐州五大名楼之一。文人墨客也都为她赋诗感叹，只是燕子楼里，再也没有那个清丽的身影，只留下一段让人伤感的故事。

编辑 | 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