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的叙事艺术

2019-02-22 12:53
昭通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压力机小说

(南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299)

博胡米尔·赫拉巴尔(Bohumil Hrabal,1914-1997)是二十世纪下半叶捷克文坛一位家喻户晓的文学奇才,被称为“捷克文学的悲伤之王”,199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他一生创作丰厚,《过于喧嚣的孤独》是其中最受好评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不仅主题深刻,而且较为充分地体现了作者独特的创作风格和高超的叙事技艺。但国内对赫拉巴尔及其作品的研究成果屈指可数。本文运用叙事学的理论和文本细读方法,对小说在叙事视角和叙事时间上体现出的特色进行分析。

一、叙事视角

叙述视角也称叙述聚焦,是指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1]265叙事视角的选择关系到一部作品艺术传达的效果。法国结构主义叙事学代表人物热奈特提出三类聚焦方式: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2] 129并将叙事人称分为两种常见形式: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2] 171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采用了平凡而奇特的底层人物视角,即内聚焦。同时以第一人称口吻进行回顾性叙述。这种叙事视角的安排体现了小说创作者的匠心独运,也增强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

(一)平凡而奇特的底层人物视角

长期以来积累的生活体验使赫拉巴尔擅长于采用平凡而奇特的小人物视角来聚焦底层生活,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便是如此,将一个三十五年从事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籍的小人物设置为叙述者,以这个打包工的视角叙述文本。

在小说叙事中,作者是隐身的,情节的叙述、事件的回忆和评论都是以故事主人公汉嘉的视角来呈现的。比如小说一开头汉嘉就以自己的视角讲述了所处的平凡生活:

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籍,三十五年中“我”的身上蹭满了文字,俨然成了一本百科辞典……为了找到足够的力量来从事这项神圣的劳动,三十五年中“我”喝下的啤酒就是灌满一个五十米长的游泳池,一大片养圣诞鲤鱼的养鱼槽也绰绰有余。“我”在无意中有了学问……[3] 3

一些一闪而过的奇特想法、心理感受和高尚情怀也在汉嘉的陈述中不断流露:将打包工作看作是神圣的,是创作艺术、感受美的过程;喝酒产生幻觉后,看到耶稣和老子不同的处世之道;感觉把耗子叉进槽里用压纸机打成包是屠杀婴儿的行当;把一个个打包好的图书包看作一个个骨灰盒;甘愿为人类珍贵的思想献出生命等等。这些表述使读者初步确立起汉嘉的人物形象。

但小说的意义并不满足于让人们了解一个底层小人物的奇特之处,而是执着于更深层次的主题揭示。因此,赫拉巴尔在创作时安排汉嘉讲说了自己目睹和经历的其他事件,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对普鲁士王家图书的劫掠、生前堆满荣誉奖章的舅舅死后无人问津,尸体上爬满蛆虫;自己的情人——那个茨冈小姑娘被抓走、关进集中营被焚尸炉烧死;机械时代的打包工对珍贵图书粉碎时的冷漠、无动于衷等等,看似是汉嘉经历的无意展示,实则是作者对写作材料的刻意挑选和有意为之。

虽然与全知视角相比,这种人物视角在看待事物、客观评价等方面带有不可避免的局限之处:难以洞悉一切,难以随时对事件、人物等做出权威解释和评价,但小说全篇持续固定地将汉嘉作为回忆叙事的叙述主体,以他的视角讲述自己的生存环境、内心想法和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极大地增强了文本的真实性和小说的可信度。事实证明,这种叙事视角的选择是赫拉巴尔的高明之处。正是读者相信人物形象、相信作者叙事的真实性,才会连贯地跟随小说中的人物经历和目睹事件去反思喧嚣中孤独的汉嘉,才会被这样一个爱护知识和先贤思想胜过自己生命、对文明毁灭充满担忧、具有奇特想法和高尚情怀的平凡人激发出兴趣,去探寻汉嘉最终无奈选择在相伴一生的压力机下粉碎自己的身体,与先贤书籍合二为一的深层原因。所以,这种叙事视角的安排不仅增强了小说的可信度,而且使整个叙事作品更深刻、更具张力和冲击力。

(二)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

人称的区分在叙事视角这一范畴内具有重要意义,不同的人称会使叙述者的视角受到不同限制,也表达了不同的叙事态度。《过于喧嚣的孤独》属于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作品,从小说的第一句开始到结尾,作者始终都以所确立的第一人称“我”来回顾、看待往事,让汉嘉自己讲述这三十五年来的亲身经历,以回忆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而在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的作品中,申丹认为,往往存在两种不同的叙事眼光,即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前者是叙述者“我”目前追忆往事的眼光;后者是被追忆的“我”过去正在经历事件时的眼光。[4] 223可以看到,经验自我的眼光更为有限,而叙述自我的眼光则明显带有“我”叙述时的感知色彩,而在对不同时期对往事进行回忆又可以表现出不同的理解层次,这两种眼光在这部小说中常常交替出现。

以汉嘉和曼倩卡第一次见面的情节为例。第一次出现“我”与曼倩卡见面是在一个舞会上,文中写道:

乐队奏着音乐,“我”同曼倩卡跳舞,每一场都只同她跳,“我”们跳舞,世界像回旋木马似的在“我”们周围旋转,“我”一边跳一边用眼角寻找可以带着她飞旋的空档……“我”对曼倩卡说“我”爱她,这是“我”第一次向她表白爱慕之情。[3] 24

按照实验方法测定4个V-4Cr-4Ti合金样品中Al、As、Co、Cu、Fe、Mg、Mn、Ni、P、K、Na,进行加标回收试验,见表4。

对这个乡村舞会和对曼倩卡的深爱都是以汉嘉年轻时正在经历事件时的眼光来描写的,属于经验自我。紧接着故事主人公汉嘉又表述道:

直到几年以后,因为打那时候起人们便管曼倩卡叫甩大粪的曼倩卡,原来那天……[3] 25

这里出现了明显的标志词“直到几年以后”、“原来”,表明距离事件发生一段时间之后,“我”对故事发生的原因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知,对于曼倩卡的态度有了转变,这时的“我”对于曼倩卡更多的是抱有愧疚,但依旧不是作为回忆叙述者的“我”,而是仍处于故事之中的经验自我,只不过与第一次见面时的经验自我眼光分属于两个层次。随后小说又记录了“我”在操作压力机进行工作的过程中,回想起这一幕并对此进行的评论:

我的机器在进行着这个世界的基本运动……犹如一个圆圈,无论你从哪里出发,必定同到原地。[3] 25

这一评论不再是舞会上与曼倩卡跳舞时的眼光,也不是对于曼倩卡忍受耻辱的抱歉眼光,而是作为一个从事打包工工作的汉嘉回忆往事的眼光,此时的“我”所发出的评论是基于和曼倩卡的会面经历,并结合压力机的运作方式思考出这个道理,对曼倩卡的人生有了更加深刻和成熟的认知,是叙述自我的眼光。由于这些事件所隔时间很长,所以此时的“我”与当时的“我”思想、经历都大有不同,所以叙述自我与经验自我距离非常大。

这种视角的选择有利于缩短人物与读者之间距离,便于读者感觉到自己在与故事主人公直接接触,面对面地倾听他的诉说,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别人转述的故事。同时,经验自我和叙述自我眼光的交替使用,使故事主人公既是故事的参与者也是故事的见证者,这种模式不仅可以减少读者进入故事情境的阻碍,使读者在轻松的氛围中更真实地融入故事之中,而且还能将不同时期的汉嘉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真切感受到故事角色的成长、主人公思想看法的变化和认知程度的深化。

二、叙事时间

赫拉巴尔虽然在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始终未切换叙事主体和叙事视角,但却在叙事时间上选择改变时序、时距和频率来使时间更具有层次性,故事更具立体性、曲折性和复杂性。通过运用倒叙和预叙构筑悬念、选择不同时距调整叙事节奏、采用事件话语的多次重复等技巧,增强了读者阅读兴趣和美学感受。

(一)倒叙和预叙构筑悬念

倒叙和预叙是热奈特在探讨故事时序和叙事时序之间发现时间倒错这种不协调的形式时引用的两个核心概念:倒叙是对往事的回顾,“指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事件的一切事后追述”;预叙是对即将发生的事件的预示,“指事先讲述或提及以后事件的一切叙述活动”。[2] 17《过于喧嚣的孤独》中虽然采用了顺叙的方法推进性地回顾了汉嘉每天乏味、无聊的工作内容和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但同时文中也使用了倒叙和预叙技巧来打破单一的线性叙事,造成时间倒错效果,以便在简单的情节之中蕴藏丰富的寓意与哲理。

《过于喧嚣的孤独》开篇就将汉嘉的工作年限、工作环境以及一生的精神追求以倒叙的手法表述出来以构筑悬念:

这种手法的运用,有利于激发读者探寻“主人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置身在废纸堆中三十五年”、“为什么将三十五年置身废纸堆视为‘love story’”、“是什么因素促使主人公这样认为”等问题的欲望。同时这句话表明所讲的故事发生在汉嘉工作的时间内,而叙述时间却产生于汉嘉离开工作岗位之后。随着故事的展开,汉嘉这三十五年里的工作内容、工作体验逐渐展现在读者眼前,之前的疑问也逐渐解决。文中还有多处用到倒叙手法,比如:在处理废纸时看到珍贵藏书,头脑中瞬间闪回到目睹二战中有人劫掠普鲁士王家图书馆藏书的现场;描写自己现在并不讲卫生的现状后,就追忆了“我”穿着整齐参加舞会的事件;刚刚描述了埋葬舅舅的过程,又回述了舅舅年轻时在院子里盖小信号塔、建铁轨的事件……

此外文中也多处使用事例、幻觉等形式实现预叙功能。以事例的形式预叙曾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出现过。文中通过“我”用压力机碾死耗子、看林人用钉子扎进貂的脑袋让貂送命、猎人用木棍扎进刺猬的肚皮来消灭刺猬这三个事件来进行预叙,不同的是,看林人、猎人都受到了同样的报复:看林人的儿子因一道电流打在脑袋上而送了命,猎人肚子里长了肿瘤,身体蜷成一个球,缓慢地死去。他们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毁灭其他生命,他们的亲人或者他们自己就是以类似的方式死去。而主人公汉嘉,虽然每天对于床铺上方码满了书的搁板充满担忧,恐怕有一天头上的书一起落下,将自己压扁,但他那时尚未迎来自己的报复。但结合小说结尾不难看出,作者已经使用了预叙方式对汉嘉的死法做了判定:抱着一大把废纸和自己最喜爱的书迈进一生相伴的压力机并开动了按钮,正如耗子的死法,汉嘉在压力机里粉碎了自己。

除了以事例的形式预叙,还有以幻觉的形式预叙。以第四部分为例,文中写道汉嘉喝酒后产生幻觉的场面:

我捧着杯子喝啤酒,目光却不曾离开那年轻的耶稣,只见他神情激愤,被一些青年男子和美貌女人簇拥着,老子则孤零零地独自寻找合适的墓地……耶稣置身在充满了冲突的戏剧性的处境中,老子则在安静的沉思中思考着无法解决的道德矛盾。[3] 30

读者一度以为这里作者意欲展现对耶稣的正面情感,但这里实则是作者运用预叙手法的良苦用心之处。通过耶稣和老子的对比,作者勾勒出汉嘉面对所生存的社会变革后的两种处世态度:一是充满激情地积极迎合社会变化并试图改变,二是对社会的变化充满忧思却无力反抗。汉嘉曾一次次在这两种思想之中徘徊、挣扎,但文中多处已经预示了汉嘉的最终选择:同老子一样在思考着无法解决的矛盾的过程中葬身独自寻找的合适的墓地。比如他反复说道的“天道不仁慈”一语(来自中国老子的名言,“天地不仁”[5] 77),临死前对老子的回想和对其所说的诞生是退出、死亡是进入的疑问,都表明他倾向于老子的智慧和对待世事的态度,这也是他甘愿赴死的原因之一。

(二)不同时距调整叙事节奏

热奈特在探讨时距概念时认为,根据叙事文本与故事之间时长的比较关系可以将时距分为五类:省略、概要、场景、停顿和延缓。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综合运用了这五种时距,灵活恰当地调整了小说的叙事节奏,呈现给读者一幅张弛有度、松紧适宜的生动画面。

省略指叙事时间为零而存在故事时间,概要是指叙事时间小于故事时间。小说中多次运用省略和概要技巧,简省了一些无关紧要或削弱小说矛盾冲突的故事的叙述,留下了更有益于展现小说主旨的精干部分。这种做法加快了叙事速度,同时也加强了情节的紧凑性。但省略和概要的边界并不是绝对的,有时省略更接近于一个最小限度的概要。比如小说中只留给读者“我得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母亲去世后”这两句只言片语,而省略了汉嘉母亲从病危到去世这一时段里发生的故事,甚至连他母亲的生活过程对读者来说都是未知。同样,描写汉嘉看茨冈民警指挥交通时,在文中出现了“半个小时”这四个字的叙事时间而省略了这半个小时内发生的一些对于作者构筑情节来说价值细微的故事。这些都是典型的省略。而在主人公汉嘉回忆二战结束后普鲁士王家图书馆藏书被劫掠时则用到了概要:

大卡车又把这些烫了金边和金字的皮面精装书运到火车站,装进敞篷车,那一阵子正值天天下雨,整整一周大雨哗哗地下,当最后一辆卡车拉来的最后一批书装上车,火车启行了,驶进倾盆大雨之中,敞篷车一路滴着金水,掺和着煤烟和油墨……[3] 11

这里较为完整地交代了这些书被运走的全过程,读者不仅知道这一事件的始末梗概而且通过叙事文本明确了这些书当时是如何被运走的、在什么条件下运走的。虽然这里的叙事时间仍远远小于故事时间,现实中搬运的完成时间要远远大于几句话的耗时,但相比于省略,概要详细一些。因此可以判定作者此时希望读者看到劫掠珍贵书籍、知识文化的过程是多么粗鲁,同时节省出叙事时间来记录对先贤文化极为珍惜的汉嘉目睹这一惨烈状况的内心冲击和状态变化。

场景是指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大体相当,是对画面的高度还原和对对话的细致描写。比如文中对主任和汉嘉对话的场景高度还原,不仅描摹了主任和“我”的细微动作和神情,而且也逐字记录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

我的主任脸上带着一副殉道者的神情突然在我面前跪下了,他双手合十恳求说,汉嘉,看在上帝的份上行行好,我向你发誓,我跪在地上求你了,醒醒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别再灌酒了,干活吧,别再折磨我了,你这样下去会把我折磨死的……我吓坏了,连忙俯身轻轻抱住他的胳膊肘央求他……您别这样,好先生,我说,您这样跪着有失尊严……[3] 40

小说中的对话出现次数不多,对话长度较短,这与汉嘉的工作性质、交往人群、人物性格等有关。但细致描写却在文中多次出现,比如对两个茨冈女人收废纸后到汉嘉这里讨事物的全过程,汉嘉与美学教授的每次碰面等等,其中的每个动作、神态、姿势都进行了高度还原。但总的说来,文中很少在某个部分单独运用场景的叙事手法,而是经常与其他时距类型相互交错使用。

停顿是指存在叙事时间而故事时间为零,“在叙事文本中,停顿主要涉及叙述者干预与描写。”[6]141干预是指叙述者对文中情节或人物等因素发表评论。比如文中写道汉嘉第三次见过曼倩卡后躺在家里的想法时认为那个憎恶书的曼倩卡摆脱了耻辱,成了人们纷纷描写的人物,而不断读书的自己却徒劳无功。这里并没有推进故事的发展,而是停滞在他躺在床上的情节,但叙事时间却仍在继续,展现了汉嘉对自己处境的怅惘和对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图书价值的怀疑和知识处境的深思。但停顿中所说的描写不同于场景中的描写,简单来说,二者区别在于是否描写故事发生的情节。场景描写是对故事情节的推进和记录,而停顿中的描写是将故事时间停滞,同时叙事时间延续。比如文中写道:“借着路灯映进来的昏暗亮光,透过木架的缝隙仰望书脊,当四境都已寂静时,我突然听到了耗子啃啮的声音,我听见它们怎样在我卧床上面的天庭里忙碌着,好几处书本上传来的这个声音不禁使我毛骨辣然,仿佛那儿有个秒针在滴答地走着……”[3] 46这里是对于环境的细致描写,在文本中占据的是叙事时间而无关故事的推进。此外,在参观布勃内巨型压力机和工厂工人时对压力机外表和工人穿着地描写,也是典型的停顿。

延缓是指叙事时间大于故事时间,在这部小说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对汉嘉最后死亡过程的记述。从迈入压力机开始到压力机不断粉碎他的双腿再到他最后死亡,作者在汉嘉在现实中死亡的很短的时间里不断描绘汉嘉的多次思想意识流动,比如眼前出现与茨冈小姑娘放风筝的情景、想象着自己像曼倩卡一样飞入天堂、想到那两个茨冈女人穿过查理广场的花圃等等,叙事时间远远超出故事时间。这种叙事方法的运用,延长了读者的阅读感受,对即使无奈自杀但始终不改珍爱人类文明初心的汉嘉更加印象深刻,对当时整个社会的麻木与不仁慈以及人类文明在机械时代被摧毁的情况的感受更加深刻。

(三)事件、话语的多次重复

重复叙述隶属于叙事频率范畴,热奈特认为叙事频率是“叙事与故事间的频率关系(简言之重复关系)”,[2] 73根据(故事的)被叙述事件和(叙事的)叙述陈述的“重复”能力之间关系体系将叙事频率分为四种潜在类型:讲述一次发生过一次的事、讲述n次发生过n次的事,讲述n次发生过一次的事,讲述一次发生过n次的事。[2] 74《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中提出是这四种类型均曾出现在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此处不再一一赘述,仅以构成小说突出叙事特色之一的“事件、话语的多次重复”为例,对其中包括的讲述n次发生过一次的事、讲述n次发生过n次的事进行分析。

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反复出现对“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籍”这一事件的类似表述,仅仅在第一部分就高达十次,之后每一部分的开篇几乎都未离开类似含义。比如“三十五年了,我置身在废纸堆中”、“三十五年来我按动这台机器的红色和绿色按钮”、“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把这些东西压碎”等等。作者将发生在汉嘉一生中的这三十五年看作一个完整片段、一个特定事件在文中多次讲述,这可以归类为对发生过一次的事件的重复叙述,意在提醒读者这种艰苦、无趣的工作汉嘉乐此不疲地从事了三十五年,通过这种方法更利于塑造汉嘉的人物形象,引领读者去探寻他对这个工作情有独钟的原因并确立起对汉嘉的情感倾向,从而引起对他最终自杀结局的反思。

此外文中还出现了讲述n次发生过n次的事,体现在作品中就是对“天道不仁慈”这一话语的重复叙述。小说中讲述了很多故事碎片通过汉嘉的回忆和独白串联在一起,而每次出现汉嘉所认为的不仁慈的事件时,他都会重复一句“天道不仁慈”。比如在目睹破话和劫掠普鲁士王家图书馆藏书的不幸景象时,汉嘉认识到天道不仁慈,有头脑的人也不仁慈;在曼倩卡失掉荣誉人们对她不肯原谅、嗤之以鼻时,汉嘉认识到天道不仁慈,有头脑的人也不仁慈;在茨冈小姑娘被盖世太保带走抛进焚尸炉时,汉嘉又喊出:天道不仁慈!作者之所以一直重复这句话,也是在对知识文化毁灭的冷漠态度和对人缺少同情和爱的现象的强化描述,这在揭示主旨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还比如对曼倩卡失掉荣誉、忍受羞辱一事,对美学教授向汉嘉要杂志一事文中讲述了多次,但这些事发生在不同时段,是本质相同的不同事件。

三、结语

赫拉巴尔独特的风格、题材和叙事特色直接影响了捷克文学的发展,他的作品幽默荒诞而富有哲理,在轻松的聊天氛围中揭示底层人物的闪光之处。这种效果的产生与他所选择的叙事方式不无关系。《过于喧嚣的孤独》这部作品中无论是在叙事视角的确定还是在时序、时距和频率方面安排的变化上,都体现出了赫拉巴尔高超的叙事技艺,同时也为读者带来了独特的艺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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