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桂 杰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克莱儿·麦克福尔(Claire Mcfall)在中国已成为一个“现象级”的作家,英国媒体甚至冠之以“Beatlemania”[注]https://inews.co.uk/culture/claire-mcfall-british-author-youve-never-heard-causing-beatlemania-china/ 1/10,此处喻指“麦克福尔成为一个引起广泛关注的作家”这种现象。的称号。麦克福尔最著名的作品是长篇小说《摆渡人》(Ferryman),作品的情节线索似很简单,主要发生在迪伦与崔斯坦之间。主人公之间荡气回肠的经历引发学界心灵治愈视角下“救赎”主题的解读。徐思思认为,小说背后的意义蕴含,体现为爱情和家的救赎[1]。杨永秀分析了男女主人公的成长历程,并从叙事主题的视域中得出:“人的一生只要相信自己,坚信有爱……我们都可以摆渡到生命的彼岸”的救赎意义[2]。余璐、郑天洋则从小说的符号意象、荒原意象出发,分析这些意象及其象征意义在推动故事发展、揭示小说救赎主题方面不可或缺的作用[3][4]。
倘若视野从叙事本体出发扩展到作者的隐性架构,就小说的多重主题意蕴交织并行思考,则可以产生多重空间叙事。从主人公迪伦遭遇车祸出场开始,主题已经在文本时空中显现和并行发展。迪伦,一个15岁世事未谙的小姑娘,在去见父亲的途中因车祸遇难而来到荒原;崔斯坦,一个灵魂摆渡人,其职责就是带领灵魂从此岸穿越荒原走向彼岸。显然,荒原意象架构了小说的脉络,也塑造了心灵救赎的必要性,同时崔斯坦超越现实的存在暗含了小说的神话色彩。小说开篇交代迪伦无法享受母爱,从小失去父爱,连最要好的朋友凯蒂也跟着母亲去了“很有可能就在世界的另一头”的小村子,从此“迪伦的日子更难熬了,也愈加形单影只”[5]7。现实生活中的无聊和空虚带来精神上的荒原化,留下了小说精神救赎意蕴阐释的空间。文学即人学。文学主体性的内涵就是在人与文学的互动关系中关注人类生存的现实世界[6]。亦即文学是在社会的大背景下,作者对人和人性的诠释。作为社会及社会活动的主体——人,其人性就是社会性的直观反映,这是本文进行现代语境下社会意义探究的理论基础。因此而言,《摆渡人》的主题或明或暗,互相制约又互相解构,交织平衡并行发展。
作为心理分析学的创始人,荣格提出原型(archetypes)的概念。他认为,人生中的典型情境都有原型的存在,且以不断重复的形式存在于我们的心理结构之中。换句话说,人类的原始意识积淀在集体无意识之中,在合适的条件,这些集体无意识背后的意象会呈现为外化的存在,而我们只有回到无意识的最深层,才能使这些意象重获新生。“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则是原型。”[7]23弗莱在阐释文学批评观时也指出,“原型批评的核心所在即是神话。神话乃作为文学作品情节与思想主题的原型”[8]。 麦克福尔这样解说荒原意象的原型:“荒原是我根据每天开车到学校看到的一些景色写出来的。”对于摆渡人崔斯坦,作者坦承进行了全新解读和形象重塑。希腊神话中摆渡者卡戎(Sharon)是将亡魂带到彼岸世界的神,摆渡人崔斯坦的原型就是这个形象。尽管希腊神话为大家所熟知,却鲜有人尝试着改写它。“改写希腊神话让我觉得很新鲜,这一个新的解读就是我的使命”,作者如是说。
作为一名中学老师,麦克福尔每天经过校园所看到的一草一木、奇石怪岩,都成了心目中的无意识的存在。如荣格所说,这些先天地存在的内容状态就是集体无意识。这些积淀在深处的意象,就成了荒原的镜像和原型,只有在“可以意识到”的形式下才可以认识。每个人心中记忆的典型情境是不一样的,是非常个人化的。因此,对于文本中的荒原,每个人都可以基于独特的个人经历作出迥异的分析。作者讲到,“亡魂和摆渡人在荒原相遇之前,分别都是孤独的存在。相遇之后到达彼岸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由此可见,文本中荒原意象之意义是一个可以无限延伸的、有多元可能的读者创造的结果。同样,希腊神话中摆渡人原型其实是固化的死神形象,如此而不予以文学加工,则故事的发展就缺乏逻辑性。因为对从小缺少爱的迪伦而言,她需要的是一个值得信赖、充满阳光气息的人物来帮助她渡过这段充满恶魔、险象丛生的灵魂之旅。基于这个分析,我们认为,原型可以成为作品创作的素材,但作者、读者、甚至译者都可以在迎合某种需要时,作出新的解读和创造。
从比较文化的视野来看,小说中摆渡人的原型可以与中国文化中的“黑白无常”二神形成比较视域下的观照。希腊神话中的摆渡人原型和中国文化中“黑白无常”作为独特的文化形象,其职责都是超度灵魂从此岸到彼岸,完成生命轮回的过程。《摆渡人》之所以能够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下形成现象级的热议和接受,一方面不可否认是读者本能的文化猎奇或客观的文化求知,另一方面或许也存在原型观在东西文化层面上的共通性或普适性。神话原型在叙事表达与主题呈现的过程中,作者进行了能动的改造,改变希腊神话中那种固化的“丑陋”形象以迎合主题逻辑发展的需要,这或许是小说之所以成功不可忽视的要素之一。
《摆渡人》中作者成功创设了一个荒原意象,它既空洞又压抑。在火车相撞的现场,迪伦突然发现自己脱离了人本世界,来到了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域。从小说交代的迪伦人生境遇来看,每个人都注定要在死亡和重生之间到此经历一番的冥界地狱,某种程度上对迪伦是一种解脱和新生。迪伦原有的情感和记忆决定了冥界他域的一切都是有趣的,麦克福尔也以此为基础展开空灵的创作(作者否认其间有隐喻的存在)。这种创作超越了以有限物质空间为背景的陈腐小说,在人间与炼狱、具象与灵魂之间穿行和往复,契合了迪伦所体现的由于缺少家庭温暖和爱所形成的对自我实现的精神追求,彰显了叛逆与逃亡的性格,走向列菲伏尔称为“精神空间”之旅。
迪伦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她的父母早在她5岁时就离婚了,“十年过去了,父亲的相貌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5]13。这样的家庭环境注定是她情感悲剧的无意识积淀。而且,离异后的母亲琼,“每天晚上她都不辞辛苦地往脸上涂抹各种昂贵的乳液和美容液”。在得知迪伦将要探望十余年未曾谋面的父亲后,母女之间有一次很不成功的对话:
“做事一点计划安排都没有,”琼又开始唠叨,“这些事你应该昨天晚上就做好,而不是在MSN上胡闹……”
“好了,”迪伦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不劳你操心了。”
迪伦停在家门口,仿佛尽义务一般喊了句“再见”,却无人回应。[5]4
这样的对话,足以展现迪伦内心深处的精神空虚和失望,正如小说对发生火车事故后迪伦眼见的第一印象的描述:满目荒凉、空洞而又压抑的荒原。她需要精神救赎,需要精神慰藉。“她一边低声啜泣,一边转身面对荒原,渴望发现一丝文明的痕迹,免得她重回黑暗的隧道。”[5]22她在寻找什么呢?她十余年来缺少的是什么呢?是爱。她想要生活中给她带来温暖、安全感和生活勇气的爱的滋养。此时的爱,不仅指爱情,必须在一个更为宏观的语境下解读和阐释。死亡不是作者意欲表达的主题,也自然不会引起读者(译者)的注意,此时只有超越文本自身的自足性和封闭性,进行弗洛伊德式的阅读,才能使意义不会终结而处于不断建构之中[9]125-126,这种不断建构就是故事叙事情节的逻辑化发展。当迪伦意识到她对崔斯坦的感觉已经异化为爱的时候,她想要再次见到崔斯坦的冲动异常强烈。无论是和崔斯坦留在这儿还是回到现实世界,迪伦都不在乎,哪怕他们一起生活在荒原也无所谓[5]190。这种信念给了她力量,使得迪伦能够在道路坎坷、烈日炙烤中奋力前行。再次见到崔斯坦时,他的一句“到了分界线,你不应该再回来”又让迪伦“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从下巴滴落”。这泪水中饱含的是委屈,是不满,抑或是发泄?一言蔽之,这是迪伦精神追求未能得到满足时的自然流露。
当二人终于决定要再次穿过灵魂的荒原,回到此岸时,崔斯坦的信心是不足的,他已经自我固化为摆渡者的身份,日复一日,机械地做着他的工作——每天都是引导灵魂从此岸到彼岸。他们之间的对话使得情感得到了发展:
“我希望你是对的,迪伦。可你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你保证过会试试的,”她提醒道,“要有信心。”
“你还有信心吗?”他问。
“我心里有希望,”她脸红着说,“还有爱。相信我。”[5]265
直到迪伦被担架抬出隧道,她看到隧道口的左侧崔斯坦注视着她,她又开始如痴如醉的感受他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后的对话是二人情感升华的最大印证。“原来你在这里。”“我在这里。”[5]274无需多言,二人之间默契的精神和灵魂已经融合在了一起。
从崔斯坦的角度来看,他完成了作为摆渡人的职责,成功地使迪伦穿越充满痛苦、危险、恶魔的荒原,来到生命的彼岸,或许彼岸才是迪伦的家。如小说中人物萨利所言,“欢迎回家。他(崔斯坦)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5]169。自从跨越那道分界线之后,迪伦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存于异域,此时的崔斯坦或许已经在他那本记录所有他引领过的灵魂的小册子写上了迪伦的名字。
《摆渡人》中有一句经典“I exist because you need me”(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我)。迪伦和崔斯坦跌宕起伏的摆渡经历中,其灵魂救赎的主客体关系是如何的?在现有的主题研究文章中,大都是站在故事的表象,作者赋予了崔斯坦灵魂摆渡人的身份,而崔斯坦也自我固化地认为,自己的命运就是摆渡人的身份,职责就是灵魂摆渡,“他当然不可能逃离自己的岗位,在他之上还有更高的自然法则,还有不可撼动的命运”[5]167。所以,在迪伦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想要与他一起离开时,他没有离开的勇气,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存在无意识的自我否定:
“我告诉你,我去不了那儿,我从来都去不了那里。”
“这是孤注一掷,风险太大了。”他把头从一侧摆到另一侧,表情阴郁而绝望。
“我没有选择……我是说,我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5]234
由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崔斯坦的内心已经自我蜕化,缺乏重新塑造自我的勇气和决心,而小说结尾迪伦带领崔斯坦跨越荒原返回灵魂此岸的过程体现了迪伦的主体性,即救赎人的身份。救赎的主题在《摆渡人》中应该是双向的,心灵治愈的阐释也应当是二元的。迪伦和崔斯坦互为主体,互为对方的摆渡人,才是小说救赎主题的真实表达。
迪伦作为摆渡人身份的价值实现过程是波折的,或隐或现地贯穿于故事的始终。在“爱”这条显而易见的线索贯穿下,一条隐性的情节也在出现、发展、最后升华。这理应成为主题研究中引起关注的角度。我们梳理一下这条线索下的叙事结构:在迪伦遭遇车祸伊始,她其实不知山坡上那个男孩的身份。双方互相介绍名字之后,崔斯坦就带领迪伦貌似毫无目的地前行,此时的迪伦“被他催眠了”[5]27,哪怕想要把目光移开都不可能,他的眼神充满了魔力。这可以认为是爱的萌芽。对于一个15岁情窦初开的女孩而言,车祸之后的无依无靠到现在的精神依托,她终于摆脱了隧道之中阴森可怕的心理状态。崔斯坦的一句话“实际上,我之所以看起来是这个样子也是因为你”[5]66,给迪伦的角色埋下了伏笔,即迪伦的存在将是崔斯坦命运走向的关键,意指故事后半段迪伦担当了崔斯坦摆渡人的身份。在乔纳斯点化迪伦“回去,还是不回去”时,她的心理是矛盾的:待在原地,她的母亲、父亲、好友凯蒂,最终都会穿越荒原跟她会合,但也只有崔斯坦的到来才值得她孤寂的等待。崔斯坦却永远不回来,因为摆渡人的身份约束他跨越界线。“她仍能无比清晰地回忆起被他亲吻、被他抱紧时那炙热的感觉。”[5]184爱的火焰开始燃烧。她下定决心要和崔斯坦重聚,“无论是留在这儿还是回到现实世界,哪怕就生活在荒原也无所谓”[5]190。坚定的信念由此而生,迪伦最终说服意志不够坚定、信心缺乏的崔斯坦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尽管崔斯坦“等待着那一击之下的剧痛,这是对他胆敢违抗无言的天命的惩罚”[5]239,但毕竟他开始了摆脱所谓“命运上天注定”魔咒的第一步。故事最后一句“我在这里”是其完成灵魂救赎的交代,也是他跨越界线的交代,更是迪伦摆渡人身份的终极评判。
综上所言,“心灵治愈”和“灵魂摆渡”应该从迪伦和崔斯坦互为主客体的身份来解读,这才是文本细读之后小说救赎主题的充分阐释。
Holland在《后现代主义之后》(SucceedingPostmodernism)中提出:“一切都是(被)启发的。”[10]180也就是说,文本的意义可以是无限开放的,不同读者在不同的期待视野里,受阅读习惯、社会背景、学术倾向、教育程度等的囿限,可以享受不同的审美价值。主题意义的无限开放不是不确定,因为任何解读都要受到小说内部结构和外部空间的制约。超小说(metafiction)的主题呈现中,作者习惯用三种策略来实现:创建多平面褪去神秘感从而喻人物、事件、背景于真实之中;创造作者在场的画面拉近读者与作者的距离从而产生“我”的既视感;强调读者的作用,从浸淫于作者叙事特征转向关注人物和事件本身[10]181。在这个意义上来讲,部分研究者,甚至英国本土的读者仅仅把该小说定位为“青少年心灵治愈小说”,这是不确切的。小说人物不多,却让读者在表达对男女主人公的同情和悲悯、感受安全屋周围恶魔环绕的恐惧、想象二人共同完成救赎之后的内敛式的喜悦中达到自我净化和升华。此处,每个人都有必要反复回味小说最后二人之间的简短对话,迪伦“原来你在这里”话语里充满了对崔斯坦成功救赎后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暂且不论包含的二人之间的情感蕴含;崔斯坦“我在这里”的回应,又何尝没有包含他对迪伦的感激及自我的激动之情呢?毕竟,二人已经成功跨越了两个世界的界线,用现代的意义来说,就是完成了人生的蜕变,这是多么值得欢愉的事情!
从目前仅有的几篇对《摆渡人》解读和阐释的文章来看,都是从文本的内涵空间进行,没有把文本置放在社会语境之中,也没有考虑作者创作时的心理状态、生存环境,或者是作者意欲表达的意义。文学作品需要意义呈现,文学的功能除了审美之外,还要承担一定的社会意义,即教诲功能。从文学的发展历程来看,教诲功能一直是文学存在的价值判断之一,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此处我们不谈文学的政治性,结合多元文化共生的社会语境,仅从当下社会的信仰异化而生的信仰缺失问题分析小说的现代意义。
崔斯坦,从自我认同“灵魂摆渡人”的标签,到最后和迪伦一起再次穿越荒原完成救赎,是一个心理潜意识不断斗争的过程。其间的行为、心理及精神的延宕正反映了当今时代人类的某种惰性、缺乏勇往直前的奋斗精神。而最后能够成功地到达彼岸,却是实现了为人生、为梦想奋斗必成的隐喻。迪伦,从被救赎的身份变换为救赎者,不正是我们这个时代“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真实写照吗?不正是我们这个时代人类生存的必然模式和状态吗?聂珍钊认为,“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的复杂伦理关系中,揭示不同的伦理选择及其动机,为人类文明提供教诲”,这是文学的伦理价值和主题呈现的应有之意[11]。
正如作者在小说序幕中所言,“他……等待着”,等待下一个灵魂的到来?这是最肤浅的认识。等待他的摆渡人?也似有可能。等待读者挖掘小说的多重意蕴?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以上各种可能都是存在的。所以,只有回归小说本体,在文本细读中把握文本意蕴,而不是仅作毫无根据的理论生发和阐释,才能实现小说主题的全面解读。
一定意义上来说,《摆渡人》在中国受到如此追捧应该从文化的视角分析。在当前中华文化输出的大背景下,文学的输出途径可以从《摆渡人》的成功中得到些许的启示。同时,从文学的本体论来讲,叙事手法暨结构呈现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麦克福尔作为一名教师,能够成为现象级的作家,一定有值得我们继续挖掘的叙事技巧或结构塑造的特点。再者,反复阅读的过程中,因阅读背景、需求、心境和年龄的差异,总会有新的理解和发现,这样,小说的价值和主题也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挖掘。
至此,我们可以认为,《摆渡人》的主题在小说情节发展中亦明亦暗地得以升华。崔斯坦负责带迪伦到另一个世界(灵魂的彼岸),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已经在荒原上引领过很多很多灵魂。从迪伦的存在意义解读,将会出现不同的主题走向。她看到了崔斯坦身上值得她欣赏的东西,由此也是她爱意萌动的开始。她爱上了崔斯坦,并且也让崔斯坦爱上了她,她也完成了使崔斯坦变成人类的自我使命。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崔斯坦的旅程改变的迪伦地位更重要。这个角度的理解,目前还是一个鲜有人触及的视角。申丹从叙事学角度解析这种“叙事暗流”,认为“这种叙事暗流对表达作品的主题意义和审美价值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邀请读者做出与对情节发展大相径庭甚或截然不同的反应”[12]。
由于《摆渡人》引起了读者和市场的巨大反响,抑或是作者本来的写作计划,《摆渡人》的姊妹篇《重返荒原》业已出版,爱与仁慈依然是小说的主题,也依然引起了读者、学界或褒或贬的关注。一个作家,或者他的作品,能够在异域形成一种现象级存在,这本身就是值得我们深思和反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