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常态下非公企业劳资关系与工会转型

2019-02-21 09:42涂永前余梦舸
山东工会论坛 2019年3期
关键词:工人工会

涂永前,余梦舸

(中国人民大学 劳动人事学院,北京100872)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已进入新常态。新常态背景下,受经济增速放缓、人口红利衰减、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因素的叠加影响,我国部分行业和企业不可避免地面临去库存、减成本的挑战,一大批中小劳动密集型企业纷纷倒闭或破产,市场前景并不乐观。与此同时,中国作为“世界工厂”,一直以来拥有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产业工人阶层。但代际更迭后的新生代工人从民主意识、权益诉求到维权行动、组织动员等方面均出现了群体性变化,这些变化与宏观经济下行趋势之间将会产生一系列深层次矛盾,并给非公有制企业劳资关系发展带来深刻的调整与变革。工会作为工人的代表,在市场化经济中本是调节劳资关系、化解劳资矛盾的重要角色,但中国工会长期以来未能积极有效地参与劳资关系调节,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没能发挥关键作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我国政府越来越重视互联网对于国家经济与社会建设的贡献,并开启了各行各业拥抱“互联网+”的浪潮。因此,如何把握“互联网+”这一重要战略,并借此激发中国工会活力,摆脱“脱离群众”的困境,就成为当前社会各界共同关注的重要课题。

一、经济新常态下非公有制企业劳资关系面临的挑战

新常态的表面特征虽是经济增速放缓,但其本质原因却十分复杂,总的来说,主要有产业结构转型、工人群体代际更迭及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三大因素。新常态背景下,我国非公有制企业劳资关系发展也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呈现出新的特点,客观上增加了劳资矛盾爆发的风险。

(一)产业结构转型与升级

产业转型与升级是我国在当前经济发展形势下作出的重大战略选择,也是长期避免劳资冲突加剧的根本路径。产业转型与升级的本质,就是要将中国经济发展的驱动方式,从原来的要素和投资驱动型增长转变为创新驱动型增长,从规模速度型粗放式增长转向质量效率型集约式增长。这种结构性的转变,在短期内必然会对劳动力市场造成巨大冲击,不同产业内部的供需平衡被打破,并且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达到新的平衡。在这一结构调整与劳动力供需失衡的“阵痛期”,劳资关系必然受到巨大冲击,对构建和谐稳定的劳动关系带来巨大挑战。

首先,传统劳动密集型企业在外界经济环境转型趋势下进退两难。一方面,去产能背景下传统制造业面临着越来越少的市场需求,企业若想在日益萎缩的市场与日益激烈的竞争中继续存活下来,就不得不压低企业成本[1]。而劳动者对于低工资低福利则会产生强烈不满,劳资双方关系趋紧,劳资冲突一触即发。2010年左右沿海地区出现的一批前所未有的罢工潮就是这样的例子。另一方面,希望突围的企业会追随产业优化升级步伐,对企业生产模式进行调整,由原来低端劳动密集型生产方式向高端制造业转变。大批低学历、低技能劳动者由于不能满足新工作岗位的素质与技能要求而遭到无情淘汰,劳动者走投无路,必然也会联合起来抵抗。

其次,国家产业结构转型要求大力发展中小企业,并把第三产业发展作为战略重点。2013年,我国第三产业增加值比重开始超过第二产业,传统生活类服务业进入快速发展时期,并由于其低门槛而吸纳了越来越多在传统第二产业中被淘汰掉的工人群体。然而,这些在战略推动下快速发展的中小企业缺乏可靠的资金来源和优秀的企业制度与文化,从而极易受市场波动影响,其经营状况十分不稳定。同时,这些企业的经营者往往也能力有限,本身的法律意识不强、管理能力有限,不能做到依法管理和民主管理,加上雇佣劳动者多半是外省从业人员,员工流动性大,极易产生劳资纠纷。除此之外,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平台的大力发展,更多灵活就业方式不断出现,例如网约车司机等,劳动者与用人单位之间的劳动关系亦趋模糊与复杂。处理此类劳资关系纠纷,现行劳动关系处理机制无法发挥作用,而例如“从属性”认定等新的界定方式也尚未得到真正的应用。制度与法规的不完善,直接导致劳资矛盾越发激烈,劳资冲突更难平息。

除此之外,在产业转型背景下工人群体内部结构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第三产业特别是服务业从业人员不断增多。2018年,中国第三产业从业人员占总从业人数的比例已经达到45%,第三产业的GDP贡献量已达到52.2%[2],并且国家政策的引导方向仍然是进一步提升第三产业在GDP和总从业人数中的占比。比起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服务业岗位的工作类型和相应劳动争议的起因都更加多样化。在工厂中,工人对于自己的定位和权益相对清晰,能够认识到自己是规范的全职员工,而服务业工人的从业形态更加灵活,也就导致了更多的不规范雇佣,劳资关系界定存在很多争议。

具体来说,服务业工人提供的是服务,面对的群体是顾客,而不是直接面对生产订单和车间里的管理人员,因此就面临着来自生产者和消费者两方的压力。例如,外卖工和快递员既要应对顾客方对于产品的挑剔,又要向公司方保证签收率和好评率,而商品本身的质量并不在他们个人的控制范围内,因此其工作很难得到双方理解甚至尊重。从心理健康方面来说,他们承受的负面情绪更多。近些年兴起的共享经济还进一步催生了其他新型服务业工人,例如网约车司机等,令劳动关系进一步零散化、模糊化。在这些行业中,大多数工人对于企业提供的工资条件和自身的工作环境都存在很多不满,但其岗位本身流动性高、规范性差,工人们对于用人单位或行业内工会的状况和功能都不甚了解,难以申诉权益。因此,尽管新一代工人群体拥有了更多与资方抗衡的力量,但越来越多灵活从业与共享经济业态使得他们仍然面对着渠道不通畅的困境,作为非公企业工人代表的工会起不到作用。相对于高度行政化和有序管理的公有制企业工会,非公有制企业工会无论是在组织和吸引工人方面,还是在服务和团结会员的能力方面,都存在很多不足。基层企业工会官办性质和行政化色彩突出,很多是“影子工会”“数字工会”,加上企业工会主席兼职现象普遍,导致工会组织代表性和独立性都不强,工人无法通过工会表达对于企业的不满和诉求。在当前经济下行、寻求结构转型的总体态势下,工人群体和企业方各自力量的壮大将是长期趋势,也将会带来种种劳资矛盾与冲突。

(二)工人群体代际更迭

改革开放40年来,伴随着非公企业蓬勃发展的是企业职工群体结构的巨大变化。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201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7年末,我国农民工数量已经达到2.8652亿,其中外出农民工1.7185亿 。在外出农民工群体中,“80后”“90后”已经成为我国产业工人队伍主体。不同于老一代工人群体看重“铁饭碗”,吃苦耐劳,维权意识较弱,新生代的工人群体多集中在非公有制企业,不仅数量庞大,还呈现典型的新特征。一方面,他们生活在国家发展更快更好的时代,接受教育的程度较过去普遍提高,较早熟悉了城市生活,反而与农村联系少,没有以农村为“根”的传统观念,对互联网运用较多,了解和传播信息的渠道广泛而先进。另一方面,这种更现代、更开放的成长环境,也使得新一代工人群体民主和维权意识更强,维权手段和渠道更多。他们忍耐程度更低,敢于直接积极地向老板争取利益,善于利用社会力量和网络力量寻求帮助、集结力量,并逐渐呈现从权益型诉求向利益型诉求转变的趋势,劳资关系稳定性也因此受到极大挑战[3][4]。

(三)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对外贸易不断扩大。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更为国内制造业企业提供了更多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市场,中国经济开始进入高速增长时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当今中国俨然已是贸易大国,但却并不是贸易强国。事实上,自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形势持续低迷,后危机时代的经济复苏乏力,导致全球范围内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日益明显。自2008年华盛顿金融峰会以来,各国贸易限制措施不断出台,提高关税、滥用反倾销措施等贸易摩擦急剧增多,作为世界最大出口国的中国成为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最大受害者。在失业率高、国内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实行贸易保护政策有利于减少贸易逆差、刺激国内经济发展,因此在现阶段,实行贸易保护主义对于欧美国家来说是有利的。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成功,2017-2018年美国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大力实施贸易保护政策以振兴美国本土制造业,都是如今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局势的代表性案例。2018年以来,美国特朗普政府宣称要对世界多国特别是中国对美贸易顺差采取反制措施,2018年6月,特朗普政府宣布对中国500亿美元产品按市价的25%征收关税(7月6日生效)。单论涉案贸易额,中美这场贸易战堪称国际贸易史上规模最大的贸易争端,而作为对外贸易依存度最高的经济大国之一,中国劳动力市场状况受对外贸运行状况影响极大。因此自中美贸易战爆发起,我国劳动力市场无论是在短期、中期还是长期都将受到一定影响。

在短期,受贸易冲突影响的出口产业收入与就业势必受到影响。一直以来,美国都是中国最主要的出口国之一,2017年中国对美货物贸易出口总额为153311亿元,进口124790亿元,贸易顺差高达28521亿元[5],其中主要出口项目包括各类设备、零件、金属、纺织品等。而在美国公布的加征关税清单中,所涉及的中国商品也集中分布在这些主要出口项目中,这就说明美国向中国挥出的这根关税大棒,将实实在在地落在中国相应出口企业的身上。对于这些产品中的大多数而言,加征25%关税就意味着其市场竞争力将会低于美国本土产品,因此至少是在短期内将会被淘汰出美国市场。相应地,出口企业要么积极寻求技术创新,提高生产效率,消化关税冲击,要么就只能坐以待毙,而失去工作的工人们没有了收入来源和生活保障,不仅对劳动力市场的稳定产生冲击,更会对社会稳定造成威胁。而从中长期来看,作为世界最大两个贸易体,中美贸易战的走向直接决定了未来的全球贸易局势和劳动力市场状况。倘若贸易战失控、恶化,不仅将导致中国经济发展停滞,更会有激起全球经济贸易倒退的潜在风险。一旦各国纷纷从贸易开放转向贸易封闭,仅仅依靠内需来带动国内经济发展,各国经济发展质量都必然下降,劳动力市场供求关系也会畸形发展,对人类社会的进步极为不利。

二、中国工会的历史困境

在新常态背景下,面对产业转型的历史目标和国际贸易的严峻形势,如何助力民营企业顺利挺过难关,同时协调好其与新生代工人之间日益紧张的劳动关系,是中国工会应当承担的责任,更是在当下应当肩负的历史使命。然而,无论是内在的动力机制还是外在的约束条件,我国工会工作模式都存在很多问题。

一直以来,我国工会代表和维护职工权益的社会功能发挥十分有限,甚至被有些学者看作是田间的“稻草人”。孙中伟和贺霞旭认为,中国工会在作用机制上,既不能实现劳动力的垄断供给,也不能代表工人参加集体谈判和订立集体合同,因而是一种类似“稻草人”的机制[6]。“稻草人机制”指的是农作物成熟时,农民在田间地头以稻草扎制稻草人驱赶偷食的飞鸟的一种监督机制。稻草人监督机制的主要特征包括:功能的象征性与功能的模糊性。功能的象征性体现在,中国的企业建立工会,更能体现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主体地位,企业借机获得政治合法性与社会舆论的认可。而功能的模糊性在于,尽管工会充当着企业与上级工会以及政府的沟通桥梁,但其作用效果有限,对工人集体谈判权的主导性很弱,起不到真正为职工争取利益的作用。同时,中国工会往往没有非常严格和清晰的成员身份,工会的组织边界模糊不清,有些员工加入工会甚至不需要缴纳会费和登记注册,许多员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企业是否有工会以及自己是否是工会成员。由于这种成员身份和管理边界的模糊性,工会在保障员工劳动权益时也不太区分员工是否是工会会员,从而导致工会组织大多流于形式,难以起到真正的作用。中国工会这种尴尬的角色定位,源于经济体制、法律和政治等多方面的原因。

(一)经济体制与法律原因

一般来说,工会的作用取决于它的性质和定位,而工会的性质和定位则取决于国家的经济体制。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经济体制下,工会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资本主义国家,市场经济发育成熟,在政府、企业和劳动者之间已经形成了稳定有效的三方协商机制,工会作为劳动者的代表,在集体协商中代表劳动者的利益与政府和企业进行谈判,争取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但在社会主义国家,由于政治结构和意识形态的特殊性,其工会模式从一开始就与工业化市场经济国家存在很大区别[7]。

现有实践表明,我国工会维护员工基本权益的行为根本无法适应当前经济发展和转型的现实需求,这也是中国工会被批评最多的地方。首先,我国正处于社会重要转型期,但相关法律制度对工会维权的保障并不完善有力。我国目前尚未真正建立起完全适应市场经济的分配机制以及劳动关系调节机制,法制建设不完善直接导致劳动关系双方力量失衡,职工的合法权益被企业侵犯而得不到维护。尽管我国工会在长期的艰苦实践中不断探索工会的基本职责及其法律保障[8],并在2001年新修改的《工会法》中明确规定:“维护职工合法权益是工会的基本职责”,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法律制度滞后于形势,存在难以操作、无法有效保障工会维权的缺陷。其次,我国工会并无执法权,无法有效制止企业的违法行为。在我国,只有政府才拥有用行政手段强行制止企业侵害职工合法权益的权力,面对对工会监督不予理会的违法企业,工会很多情况下束手无策。最后,工会维权手段缺乏,集体谈判权得不到有效保障。我国现行法律制度和集体谈判制度对工会集体谈判保障不力,导致工会维权手段单一,缺乏科学的维权手段[9]。部分劳动者也并不相信隶属于行政组织的工会能够真正代表他们的利益,因此在劳资矛盾爆发时往往不对工会抱有指望,而是自发组织,甚至接受活动于当地的境外劳动NGO的帮助,发起罢工,给社会稳定带来极大威胁。以广东为例,广东是中国和全世界制造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有近4000万产业工人,其中一半以上来自外省地区。近年来,广东省的经济与社会发展面临着非常严峻的挑战,产业结构调整,新生代农民工权益意识增长,利益主体分化,劳资冲突事件急剧上升。在罢工发生时,资方和政府往往都感到棘手,一方面,新生代工人知识化、理性化,无惧资方的强硬态度,罢工态势很难消软;另一方面,政府在遇到涉及人数多、金额高、影响大的罢工事件时,也不敢轻易通过变通执法来包庇和维护企业,从而使得罢工处于僵持状态。

(二)政治原因

在中国,工会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华全国总工会是工人群众的唯一合法组织。早期计划经济体制下,中国的劳动关系表现为工人隶属于企业,企业隶属于政府的“三位一体”的依附关系,单位以“父爱主义”(paternalism)模式为工人提供工作和生活保障,工人和企业形成了一个“大家族”,双方是利益一致的合作关系。因此,作为工人代表的工会实质上从一开始就不作为劳动力分配的工具,而是作为向工人提供社会福利服务和文化娱乐服务的组织。改革开放之后,邓小平强调工会要密切联系群众,替工人说话办事。1988年工会十一大首次提出工会具有维护、建设、参与、教育四项社会职能,2001年,《工会法》的修改进一步确定,工会的基本职能包括代表与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动员和组织职工参加经济建设、组织和教育职工依法参与民主管理等。总的来说,在我国,工会是维护会员基本权益、参与社会公共决策、处理劳动关系的重要组织。

中国工会在中国政治中的这种特殊定位,决定了国家的行政性权力而不是工人团结的力量才是中国工会真正的权力来源。因此,中国工会在实践中难以很好地代表工人的利益和团结工人[10]。首先,我国的工会会员尽管数量庞大,但是基层工会绝大多数是自上而下建立的,基于职工自愿、自下而上组建的工会还比较少。许多工会会员甚至根本不清楚他们是否加入了公司的工会,而工会工作者的任务也沦为收取会费,给会员统一预定春节火车票,以及在节假日为工会会员派发一些米面油等生活用品等简单工作。从这个角度来看,基层工会缺乏组织活力,企业行政委派任命工会主席的普遍做法也带来了较强的行政化与官僚化色彩。其次,基层工会独立性不强,维权手段单薄。基层工会极度依附于雇主,许多基层工会的工作者实质上就是企业的中层管理人员,在这种情况下,维权工作很难独立开展。同时工会无法采取强硬措施为职工争取利益,这更加削弱了工会的力量[11]。工会在代表职工进行维权工作上能具有多大的力量,取决于它在党的全局工作中的定位。全国总工会在2006提出的“以职工为本,主动依法科学维权”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维权观”,认为中国要发展和谐劳动关系具有主体利益关系一致性和合作性的特征。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劳动关系的原则仍然是合作为主,淡化冲突,因此工会也不会通过采取强硬措施来为职工争取利益。最后,我国行业工会和产业工会发展不足,集体协商和员工参与等维权机制在相当程度上流于形式。我国的市场经济化转型已经走过了四十年,经济体制改革已经基本完成,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发展行业工会和产业工会是十分现实的需要,行业和产业工会是最能够唤起劳工的团结意识、凝聚劳工力量从而维护自身权益的工会组织体制。

三、“互联网+”时代的工会突围

我国工会一方面要直面自身存在的不足,在现有的制度空间下扩展活动空间;另一方面又面临产业结构和工人结构以及企业外部经济环境的挑战,需不断探索振兴工会、维护工人权益的有效途径,可谓使命深远。随着互联网时代的不断发展,中国互联网用户及移动终端用户近10亿,作为适龄劳动者,移动电话作为日常通讯工具早已经普及。智能移动终端持有者在传统劳动者当中使用比例不断攀升,而新生代农民工及新一代产业工人则基本普及。对于手机网民来说,碎片化阅读及信息获取很大程度上已经取代之前的报刊等平面媒体,及传统的电视节目传送。移动互联时代已经到来,在“互联网+”热潮下,2015年11月初中华全国总工会因势利导,顺势提出制定和实施“互联网+”工会行动计划,给工会改革方向带来了新的启示。互联网赋能于基层工会,改善了工会组织行政化、官僚化的弊端,让工会能够贴近群众,服务与维权双管齐下,为激活工会的“稻草人”角色带来了希望。

(一)互联网的优势与潜力

从近四年中国政府工作报告来看,互联网被提及的频率很高,2014年“互联网”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被提及2次,2015年被提及8次,2016年“互联网”被提及的频率达到12次。2017年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互联网”被提及8次。全国总工会在改革中,还成立了网络工作部,这是全总成立九十年来一个全新的部门。2017年年初全总印发 《全国工会网上工作纲要 (2017-2020年)》,提出“互联网+工会”的十大类应用建设,其中在权益维护类中重点强调打造困难职工帮扶管理系统、农民工服务系统、职工法律服务系统(法联网)、劳动保护应用系统、职工意见征求系统、集体协商工作服务系统、女职工服务系统和对口援疆援藏工作服务系统这8大类系统。全总对于“互联网+”工会工作的强调,直接展现了“互联网+”在推动工会转型与升级方面的巨大潜力。

近年来的实践也表明,互联网的不断发展不仅催生了共享经济与各种基于互联网平台运行的新型业态,更见证了这些从业人员的联合意识觉醒。传统服务业例如货运司机等,在过去由于工作性质的限制,结识和联系同行工友的时间很少,互相之间交换信息、沟通诉求的机会几乎没有,导致从业者分散、闭塞,即使自身权益受到侵害,也意识不到或是反抗无门。而现如今,越来越多的货运司机们开始建立工友微信群,在群中共享招聘信息、了解彼此状况、表达权益诉求、寻求群体支持等。从服务业人员的这些自发性行为来看,互联网在维护工人权益上有极大的优势,这也给了工会建设者以极大的启发。首先,互联网的便捷性能够实现信息实时互通,保证诉求及时得到表达和回应;其次,互联网的交互性能够团结工人,特别是对于那些工作时间和场所比较分散、不确定性高的岗位,互联网使得他们随时、随地可以与其他工友交流;最后,互联网的虚拟性也可以消除部分工人对企业“报复”行为的心理担忧,使他们能够大胆直接说出自己的不满与诉求,敦促企业改善工作环境、提高劳动报酬等。因此,工会有必要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优势,建立新媒体平台、官方网站以及APP等,不仅提高自身的服务效率,更要保证充分维护会员权益。

1.“互联网+”有助于工会更好地服务会员

信息化和互联网平台的运用都是 “互联网+工会”的重要内容。在工会内部网络中,“互联网+”模式能够优化工会工作流程,提高工会运行效率,进而提高会员参与的积极性。例如,工会网站、公众号与APP等新载体极大地方便了会员,无论是新会员申请入会还是老会员享受工会的自助服务,都能直观地感受到电子化系统的便捷性和高效性。其次,云计算、大数据等技术工具的引入,使得对职工的个性化服务成为可能。相比于依赖基层工会干部 “发现—上报—开展工作”的传统模式,会员信息库的建立和应用能够有效提升工会帮扶和精准服务的主动性与完备性[12]。最后,在“互联网+”模式下,微信、讨论组、公众号等媒介的广泛应用实现了信息的实时传输,促进了会员之间的相互沟通与密切互动。这种参与式的社交网络有利于会员培养归属感和与其他会员的亲密感,从而培育工会组织文化、提升工会组织的凝聚力。另一方面,“互联网+”模式还有助于拓展工会的社会资源。传统工会工作的开展主要依靠工会自己的资源,向外拓展需要耗费极大的成本。而“互联网+”模式则极大地削减了工会宣传和联合社会力量的成本。通过官方微博、公众号等公共传播媒介,工会可以轻松地塑造工会形象、宣传工会工作成果。除此之外,利用移动互联网与二维码技术,电子化的职工会员卡的用途可以极大地拓展,工会通过发展与各类商业平台的合作伙伴关系,能够为会员提供购物、交通、餐饮、医疗等生活各方面的优惠服务,通过这种“看得见的利益”培养组织认同与依赖。

2.“互联网+”有助于工会维护会员权益

“互联网+”模式不仅要突出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工具的辅助性作用,还更加强调传统工会运行与组织方式的网络化革新。首先,“互联网+”有助于实现工会维权组织形式多元化。传统的工会行政色彩浓厚,并且因为各方制约而难以充分发挥实际效果。与传统的科层结构相反,“互联网+”模式下的组织结构呈现扁平化趋势[13],信息传递的虚拟性与及时性使得整个工会网络中的任何人都能够影响工会的决策,从而破除科层结构的维权机制缺陷。其次,“互联网+”有助于实现维权渠道多样化。传统时代工会由于缺乏行政权力,对于企业的违法行为只能起到监督的作用,并不能真正阻止企业的违法行为。广大职工想要表达诉求的渠道也非常单一,回复和反馈都不及时,维权效率低下。在互联网时代,新媒体的及时性、多样性和广泛传播为维权信息的获取和维权诉求的传播提供了丰富的渠道,并且也符合新一代职工广泛使用手机与互联网来了解和扩散信息的特点。以“工人在线”为例,这是我国工会系统首例开通的问政平台,在广东省总工会的积极推广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通过 “工人在线”,工会向工人提供了一个低成本、高效率的问政渠道,实现了公众问政于政府、政府问策于公众的双向互动过程,不仅拉近了工会与群众的距离,而且创新了工会工作机制,提升了工会的社会形象与认可度[14][15]。最后,“互联网+”有助于实现维权内容时代化。新一代工人群体正在崛起,他们的利益诉求也越来越多元化,这就要求工会不断创新工作内容和机制。以珠三角地区为例,劳资矛盾频发的背后,暗示了新一代制造业工人群体正在崛起,不同于其父辈的是,他们的权利意识和法律认知有了大幅提升。新一代农民工及新生代工人群体不再满足于最低工资这样的“底线”保障,而是提出了社会保障、住房保障等更高的利益诉求。因此,工会必须解放思想、与时俱进,正视职工群体利益诉求多元化的现实,在维护职工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这些“老”权利的基础上,争取职工的保障权、发展权等更高层次的权利。

(二)智慧工会建设路径探究

“互联网+”行动计划本质上是改变传统组织单向被动的工作方式,这正好呼应了中国工会组织焕发活力、打破束缚的需求,因而成为中国经济转型下工会寻求改革的突破口。在社会转型期,各级工会组织的民主化、群众化改革迫在眉睫、势在必行,但如何在现有的体制空间和党的执政路线下扩大可能的活动空间、加强与群众的联系,是工会改革首先需要思考的问题。根据全总提出的“智慧工会”发展目标和建设路径来看,顶层设计、平台建设、服务开展和人才建设是其中至关重要的部分。

首先是做好顶层设计。作为一个庞大的、层级众多的组织,中国工会的建设和管理难度远远高于其他任何国家,这也是我国工会在目标建设和工作开展上求稳求和的主要原因。因此,在建设智慧工会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保证整个系统的稳定与完备。在赋予基层工会以充分的服务职工的能力的基础上,要制定从上到下的统一规划,确保总工会能够及时掌握基层工会的动态,防止出现过度放权的情况。

其次是建设好网上工作平台。作为智慧工会建设结果最直接的呈现与最根本的载体,网上工作平台是工会开展一系列转型工作的基础。因此,必须保证各层级、各部门的工作平台互联互通、协同互动,形成一个成熟、高效的工作系统,在破除层级与信息壁垒的同时,也促进了工会工作形态和效率的升级。

再次是大力开展职工服务工作。要贯彻好《全国工会网上工作纲要(2017-2020年)》,首当其冲的是要保证职工切实感受到工会服务的全面与贴心,包括及时更新的新闻推送、全面共享的大数据库、畅通的职工热线、个性化的职工生活服务等。在会员管理方面,要做到实名制管理,明确工会组织的边界。对于已入会的会员,充分利用大数据技术做到个性化服务和精准帮扶。除此之外,要注重开展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服务,让职工不仅享受到线上服务和维权的便利,更能感受到工会线下传递的切实温暖,从而培养职工的组织归属感。

最后是加强人才建设。工会的互联网转型离不开技术的支撑,因此必须不断引进专业团队和互联网人才,将互联网转型的技术基础打好,确保行政系统的稳定与信息安全,为将来拓展工作内容做准备[16]。除了向内引进,还要向外发展,通过进修、学习等多种方式培养内部熟谙工会工作的年轻骨干,鼓励学习计算机和网络知识,向复合型人才发展,成为新型工会组织中的顶梁柱。

“互联网+”思维的兴起,体现了当今的组织管理与运行机制的动态化趋势。改革的目的不是让传统的工作方式在网上重现,成为传统的组织管理与工作流程的单向延伸,而是充分利用互联网的运作规律和优势,重新整合工会的工作流程。“互联网+”模式极大的灵活性与扩展性能够发挥组织网络中每个行动者的主观能动性,克服工会科层结构流动性和互通效率低、运行机制僵化、可利用资源少、活动形式单一等弊端。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优势,不断提升以工会会员为主体的扁平型组织结构的运行效率和维权力量,将是我国工会改革势在必行的方向。

四、结语

“互联网+”虽然为我国工会组织提供了新的与工会会员的沟通渠道及信息交流方式,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偏废传统工会工作方式。新时代我们更应该注意线上活动与线下工作紧密结合。网络毕竟是虚拟空间,因为没有立法要求用户必须实名制,真实意识的表达往往具有不确定性,这也给价值信息沟通和筛选带来挑战。因此,为了让工会工作深入到会员与群众当中去,必须割除对网络工作的一味依赖,主动深入群众及会员的实际生活与工作当中去。笔者通过比较一些工会APP的应用情况,发现很多APP其实处于僵尸状态,并非工会会员人人皆知并使用,安装及使用普及率较低。从这一点来看,工会在互联网+时代所开发的工会应用新产品明显缺乏新颖性及受众的拥趸,这一点也反映出我们在研究工会会员专业需求上的严重不足,与传统工会工作存在脱离群众和会员极其类似。我们应该在充分理解供给侧改革理论的基础上,做好扎实的田野调查,深度挖掘 “互联网+”新时代产业工人的信息需求,借鉴当下受欢迎的工作学习应用如“学习强国”APP等,开发会员喜闻乐见的信息获取渠道及沟通方式,使网络沟通成为线下活动之外一种有效的信息沟通方式。全国或地方工会组织应从顶层设计角度系统全面地考虑行业工会与基层工会工作的共性和特性,革除传统工会工作弊端,主动吸引具有专业沟通能力、管理知识并认同工会社会意义和价值的人才参与到工会工作来,主动深入到基层会员及群众生活当中去,紧密联系群众,及时反应并解决他们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和困难。联系各主管部门、商业机构及社团与会员进行有效沟通,只有这样工会工作才会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

除此之外,企业是社会的经济细胞及推动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核心要素,企业劳动关系和谐是社会和谐稳定的基础。追求劳动关系和谐,实现劳资双赢是工会组织的根本出发点。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化,工会组织仍需下大力气探索研究和实践协调劳动关系新的有效形式和机制,把企业这个劳资双方共同缔造的平台打造成为劳动关系双方的利益共同体、事业共同体、命运共同体,构建和谐劳动关系。在新的时代背景下,面对国外民粹主义和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国际环境,工会组织更应该发挥其桥梁纽带作用,不断提高工会组织的专业沟通技能,通过劳资双方共同参与的集体协商制度,促进劳资两利,增强使命感,带领职工与企业休戚与共,把企业打造成具有国际竞争力并且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使命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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