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飞,刘德森
池州学院体育学院,安徽池州,247000
中华武术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瑰宝之一。在中国漫长的文明积淀中,中华武术撷取了中国古代优秀传统哲学、伦理学、兵学、美学的思想,形成了极具典型东方人体特征的中华武术文化。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坚定文化自信,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可见,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既能体现了我国的文化自信与自觉,又能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
新时代背景下,梳理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现状及面临的问题,探寻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新路径,可以为中华武术文化的传承、传播与发展提供一些理论支持,又能助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现从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历程、亟须解决的三个问题和“走出去”的路径三个方面论述如下。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可追溯至20世纪20年代。霍元甲在上海创立“精武会”,其弟子陈公博等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一些东南亚国家相继成立精武会分会,使中华武术走出了国门。1929年,陈嘉庚先生邀请20多名武术精英,以倡导“弘扬国粹,涤除积弱”、宣传尚武精神为宗旨,在东南亚国家进行时达1年的中华武术巡演。“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民间团体走出国门,向世界展示、传播武术,为武术的国际化推广谱写了光辉的一页。”[1]1936年,中华武术在柏林奥运会上大放异彩,让西方普通民众对中华武术有了初步了解和认知。柏林奥运会上中华武术拳术演练、棍棒对练震撼场景,吸引无数西方人的眼球,得到他们高度赞赏。今天看来,在积贫积弱的旧中国,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多以技术展示为主,以“洗去病夫之耻,以求扬我国光”为目的,宣扬中华民族尚武精神,展现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中华武术这种“单向度”国际化传播,对振奋民族精神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中华武术作为中华优秀传统体育文化之一,曾多次走出国门。1960年6月,李达率领国家武术队队员,跟随中国体育代表团,参加了捷克斯诺伐克全国运动会。同年12月,周恩来带领我国武术队队员赴缅甸访问。改革开放后,在原国家体委的组织和号召下,国内进行一场规模宏大的武术挖掘整理活动,对中华武术保护、传承与传播具有积极的意义。“1990年10月国际武术联合会(简称“国际武联”)在北京成立,则意味着中国武术真正走向正规化的开始”[2]。至2011年底,国际武联成员已达到145个,武术习练人员遍布五大洲150多个国家,人数达10亿之多。这为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奠定了良好的传播基础。中华武术是亚运会项目,1990—2014年,共举办了七届亚运会,我国运动员在每届亚运会的中华武术竞赛项目中,均取得了优异的成绩。2010年广州亚运会,中华武术项目拿到首枚金牌,其意义深远。尤其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以优秀中华武术拳种太极拳为主题的大型表演,气势恢宏,展现出太极拳追求“天人合一”“阴阳之道”的哲学理念,受到世界各国人民的赞赏。这一时期,中华武术主要是以推广的形式走出国门,而把竞技武术作为进军奥运会的目标,经过多年的努力,在武术竞赛内容、裁判规则、教练人才培养等方面都取得长足的进步,为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奠定了竞赛基础。
进入21世纪,为进一步提升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影响力,加强中国与不同国家互联互通与合作,2004年由国家汉语推广办公室在韩国首尔设立首家孔子学院。孔子学院既是传播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重要的阵地,也是“我国的武术对外发展的载体,对中国文化软实力的综合影响是不容置疑的。”[3]在孔子学院中,中华武术传播内容包括太极拳(剑)、长拳、太极扇、散打等;传播形式有中华武术课、中华武术讲座、中华武术巡演、夏令营活动等;传播目的是以中华武术技术为载体,传播中华武术文化。“武术在孔子学院的传播,展示了武术文化的内涵与魅力,增加了国外受众对中国的亲切感,对树立良好中国国家形象、提升中国软实力有积极意义。”[3]但中华武术在孔子学院中的传播也遇到诸多问题,如“武术教师匮乏、设备不足、资料欠缺、宣传较少。”[4]
武术演艺也是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重要的途径。武术演艺是以武术技术为载体,重现特定历史时期中华武术人物故事,借助高科技灯光效应,以中华武术技术展现,来表达中华武术文化精神,在满足人们视觉审美需求的同时,传播和弘扬中华民族精神。武术演艺作为中华武术产业的一种新业态,采用商业运作模式,提升了武术产业经济效益,推动了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步伐,在国内外取得良好的社会反响。“以中国文化产品‘走出去工程’《少林武魂》为例,其在美国出访3个月,演出超过150场,被美国多家媒体称为‘震撼的表演’,提高了武术的国际声誉,扩大了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提升了中国的文化软实力。”[4]可见,以中华武术演艺为途径,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具有可操作性和可行性,已为广大国外普通民众接受和认可,实现了中华武术文化与国外普通民众零距离接触。
如果说中华武术演艺是以视觉呈现的方式,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那么,我们必须还要重视另一种视觉呈现方式——武术电影。“武术电影又称之为功夫片、武侠电影,是中国电影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类型,以表现中华武术技艺为主,对武术在全球的传播和流行”[5],功不可没。中华武术电影是“武术传播的重要载体。”[6]20世纪70年代,“功夫明星”李小龙,以《唐山大兄》《精武门》《猛龙过江》《龙争虎斗》等为代表的武打影片,掀起了“中国功夫”在美国传播的热潮,“武术因李小龙而被美国和世界广泛认知。”[7]中华武术电影以艺术化的方式,展现出中华武术技术之美,满足人们的视觉审美需求。在中华武术电影叙事背后,彰显了侠者的惩恶扬善、为国为民、不屈不挠的侠义精神,这些普世价值又满足了人们精神生活的需要。在以中华武术电影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过程中,既要重视展现中华武术技术的民族特征,更要阐扬中华武术文化所蕴含的民族精神,并与国外普通民众心理紧密结合,产生情感共鸣,使中华武术文化中的文化精神满足受众精神需求。但在中华武术电影发展中,也出现一些问题,如中华武术电影充满浓重的商业气息,重票房收入;过度渲染打斗场面,“为打而打”;采用高科技使中华武术表现失真;故事表达逻辑充满东方思维,使西方人无法理解中华武术电影所要表达的主题思想。
中国文化“走出去”是指通过“文化外交、文化贸易、文化交流为形式走出国门,向‘他国’传播中国文化符号和价值观念,获得他国民众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和价值认同,增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和中国的国际话语权,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8]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指通过武术交流合作、武术竞技、武术教育等形式,向他国民众传播中华武术文化。也可以理解为将中华武术中的“天人合一”“和谐”“大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文化内涵传播出去,促进国外友人,特别是青少年,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感受与认可,扩大中华武术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不是“送出去”。“送出去”更多表现出的是“好意”,但别人不一定会接受,他们会怀疑你“送出去”的东西质量好坏,对他们发展是否有利。因而,在“送”的基础上,要关注别人的实际需求,只有如此,国外普通民众才会打消疑虑,才会从整体、从深层理解中华武术文化的内涵。所以,选取什么样的内容“走出去”,应该有严格要求,并非将中华武术文化所有内容全盘“送出”,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挖掘其中能彰显中华民族价值观、反映人类共同价值追求的内容传播出去。
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需要借助于多种传播渠道,以实现其由本土化传承,转向全球化传播。跨文化传播理论认为,“信息、编码与译码、媒介和反馈是构成传播系统的四个要素。”[9]媒介称渠道或信道,指传播方式、手段、工具的具体化。 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会涉及很多不同的国家、地区和民众,这些不同国家、民族和地区的受众,在价值观念、宗教信仰、教育程度等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势必会影响受众对中华武术文化的认知和理解。我们必须针对不同国家、民族和地区的受众特征和现实需求,了解其语言、价值观念、民族心理、思维方式等,主动地构建与之相应的多元化传播渠道,避免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渠道单一化。从目前看,主要渠道和方式是武术竞赛、武术演艺、孔子学院、武术影视等。这些渠道和方式尽管取得一定的传播效果,但远不能满足国外普通民众现实需求。新时代背景下,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须顺应全球化时代文化传播多渠道潮流,构建多元化渠道推动其全球化传播,惟有如此,才能让更多国外普通民众能看见、能听见、能理解,使中华武术文化真正融入国外普通民众的生活中。
中国文化“走出去”是我国政府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提升国家文化影响力的战略举措,旨在“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增强国际话语权,有助于进一步增强综合国力,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10]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组成部分之一,可实现中华优秀传统体育文化与世界其他民族文化之间的交流互鉴,进而提升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国际影响力和国家文化软实力。但是,根据跨文化传播理论,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互鉴,必须建立在彼此之间相互理解的基础上方可实现。中华武术在技术特征、文化精神、传承方式等方面,具有典型的东方民族性特征,在其跨文化传播中,由于不同国家、民族和地区民众的语言、价值观念、文化传统等方面存在差异,导致中华武术文化在“走出去”过程中出现理解性折扣和认同性折扣,这将削弱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效果以及国际影响力。这意味着,中华武术文化不仅要“走出去”或“送出去”,而且还要让其“走进”国外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世界,增强它的存在感;不仅要让国外普通民众知道中华武术文化,还要让中华武术文化精神被他们所理解与接受,并深植其心,以促进中外文化交流,沟通彼此心灵。因而,要增强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效果,扩大其在国际文化中的影响力,还必须建立在公共价值基础上,创新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话语方式,实现中华武术文化与其他国家文化之间的交流。
中华武术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同源同构”,其融摄中国传统儒家、道家、佛教、阴阳家等学派精神,受中国地域文化、宗族制度等影响,在兼收并蓄、博采众长、相互交融中,铸就了中华武术文化丰厚的文化底蕴,使其形成一种庞大的文化综合体。但不可否认,在其传承与发展中,也吸纳了一些传统封建社会中“重男轻女”“传内不传外”等迂腐的价值观。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这些腐朽的价值观,不利于中华武术文化的传承、传播与发展,对人类文化的繁荣发展有害无益,必须予以剔除。所以,在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过程中,必须有选择地将蕴涵于中华武术文化中彰显人类共同价值追求的“尊师重道”“尚武崇德”“自强不息”“爱国主义”等精神,和反映中国价值、中国智慧、中国精神的内容传播出去。与此同时,剔除“重男轻女”“传内不传外”迂腐的价值观,并将新时代中国“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发展理念,融入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过程中,并与“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真善美的标准、不断走向融合和文明的价值观”[11]相契合,既提升国外普通民众对中华武术文化的认可度和认同感,又增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
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是新时代党和政府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中国文化在国际社会中的感召力、影响力和话语权,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重要举措。目前,政府是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主导者,传播渠道单一。尽管以孔子学院、武术赛事等传播渠道,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取得一些成效,但“过于依赖政府推进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容易给人一种文化入侵的感觉,从而遭到反感和抵制。”[12]孔子学院在美国、瑞典遭遇取消合作或关闭的现实,也正说明这一点。可见,政府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局限性已日益凸显。“相对于官方组织而言,民间组织或个人传播形式更加灵活,形式更加丰富,以适应市场的灵活多变,更能满足不同群体的多种需求,也更易消除西方媒体和民众的‘戒备心理’。”[13]所以,一方面,政府要对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继续予以政策支持,加大投入力度,以巩固政府间的中华武术文化传播成果;另一方面,要根据受众需求差异化和多样化,鼓励各文化传播主体,包括个体、民营机构、文化创意企业、海外华侨团体、海外武术协会或俱乐部等,加强民间中华武术文化的交流与合作,构建多元化和多层次的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渠道。如少林塔沟武术学校,在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世界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式上的精彩演出,就是民营机构推动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成功案例。惟有根据不同个体、群体的多种需求,构建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多元渠道,才能实现中华武术文化精准传播。
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就是要将蕴涵于中华武术文化中的人文观念和文化精神传播世界各地,推动中外武术文化交流,架设中国与不同国家、民族间文明交流互鉴之桥,促进人类和谐发展。这正说明,“武术源于中国,但也属于世界”。然而,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其实质上是传播中国的价值观。而价值观是文化精神内核,具有内隐性、稳定性。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过程中,势必会出现中国价值观与其他国家价值观的碰撞,甚至是冲突。“不同国家民族文化中的语言、思维方式、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宗教观等,都会影响跨文化交流与传播的效果。”[14]因此,在推动武术文化“走出去”过程中,须秉持“传受双方在文化价值方面都得到满足的理念与原则。”[15]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一方面要立足时代背景和不同国家的文化传统,寻求具有共享意义的文化价值观,求同存异;另一方面,要“以我为主”,创新武术文化“走出去”话语方式,尽量避免陷入他国的叙事逻辑和文化结构中,成为他国文化发展的应声虫。如每个国家都有民族英雄,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许多民族英雄,这些英雄崇文尚武,以民族英雄为母题,以武术演艺的方式呈现于舞台上,以讲故事的形式,将中国价值观巧妙嵌入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过程,反映中国价值,表达中国精神,提升武术文化“走出去”的话语能力和效果。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推动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是贯彻与落实十九大报告精神的重要举措,对夯实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之“根”,维系中华民族精神之“魂”,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塑造国家形象,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尽管在政府的推动下,通过竞技武术、孔子学院、武术演艺、武术电影等传播渠道,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在此过程中,也面临着传播渠道单一等诸多问题。因此,在新时代背景下,还需要通过提炼中华文化精神、鼓励传播主体、创新传播话语方式等途径,丰富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内容,拓展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渠道,提升中华武术文化“走出去”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