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领
(聊城大学传媒技术学院 山东聊城 252000)
时隔18年之后,曾经凭借长篇小说《尘埃落定》斩获茅盾文学奖的著名作家阿来再度以中篇小说《蘑菇圈》荣获2018年鲁迅文学奖。作为国内最重要的藏族作家,阿来的文笔始终没有离开藏文化圈,他对于藏区文化的炙热感情和深刻理解,不仅构成了笔下引人深思的民族叙事和典型人物谱系,还向受众展示了以汉语写作的藏族作家眼中所理解、所认知的藏文化形态。对于阿来而言,藏文化既是滋养其文学创作的主要源泉,更是塑造其文化身份的主要基因。因此,包括藏区环境、藏区民众、藏区生活以及三者之间关系等一系列关涉藏文化因素的变化都会在阿来的文学作品中得以体现,并影响其作品的创作基调。自2015年起,阿来接连创作了《蘑菇圈》《三只虫草》和《河上柏影》三部中篇小说,并被合称为“山珍三部”。在这三部小说中,作家向我们展示了区别于《尘埃落定》隐秘叙事的另一种伦理情怀——藏区生态。这不仅反映出西藏这一公众印象中远离尘世喧嚣的高原净土同样存在着人与自然的多重矛盾,也契合了当下生态美学的研究范畴。因此,在生态环境日趋恶化、生态文明成为共识的当下,有必要从生态美学角度对阿来的“山珍三部”,尤其是《蘑菇圈》中所呈现的生态伦理和美学问题加以再认识再思考。
作为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美学界最具创新价值的理论建构,生态美学始终都被视为中国美学标志性的学理独创。尤其是在上世纪初美学传入中国之后,被西方美学理论和学术话语所困囿的中国美学界亟需寻找能够被世界美学所认同、所重视的理论体系,并确立中国美学在世界美学中的重要地位。因此,生态美学的提出和建构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长期以来中国美学话语的缺失,还在践行“全球共同问题,国际通行话语”[1]这一学术准则中找到了建立学术自信的合理路径。以上世纪80年代《文学艺术新术语词典》中将文艺与生态结合起来进行研究为肇始,到徐恒醇出版我国第一部较为系统的著作《生态美学》,再到曾繁仁在《生态美学基本问题研究》中系统阐述其具有代表性的存在论生态美学构想,中国当代生态美学的话语体系在三十余年的研究拓展中得以初建。其中,最重要的建树之一便是廓清了生态美学与环境美学之间的异同,并认为与国外环境美学研究相比,生态美学“力主一种将之调和的生态整体主义,或者是更加进一步的生态存在论”,因此,更加符合中国文化传统的生态整体论观。以此为基础,程相占提出了“生生美学”的概念,并认为生生美学是“以中国传统生生思想作为哲学本体论、价值定向和文明理念,以‘天地大美’作为最高审美理想的美学观念,它是从美学角度对当代生态运动和普世伦理运动的回应”。[2]总体而言,生态存在论美学与生生美学一起构成了当代中国生态美学的主要理论形态,事实上也对当下的文学创作和文艺理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阿来的《蘑菇圈》则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著作。除了反思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之外,《蘑菇圈》还折射出作家对于当代生态体系中的人类中心主义问题和人类生态生存问题的反思,这两点尤其值得我们加以关注。
首先,《蘑菇圈》中强烈的人类中心主义痕迹成为藏区生态之殇,这也是阿来在作品中反复描写的重点。曾繁仁先生认为,人类中心主义的对抗是当代生态美学向前推进的重要障碍,这不仅意味着人类与环境之间存在着鲜明的主次关系,还表明人与环境在事实上处于二元对立之中,“甚至‘环境’这个术语都暗含了人类的观点:人类在中心,其他所有事物都围绕着他。”[3]因此,生态美学的重要议题之一便是人类中心主义的退场。只有这样,自工业化以来人类以自我为中心所进行的对自然生态的压制和破坏才能得以缓解,人类中心主义所带来的“审美剥夺”(段义孚语)也才能真正回归到具有非功利性特质的生态美学——“以生态人文主义为哲学根基所建立的生态美学是迥异于传统的在人类中心主义理论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美学形态的。”[4]而在《蘑菇圈》里所讲述的长达半个世纪的故事中,作为主体的人类对于自然生态的掠夺甚至摧残却成为始终的基调。纵观整部作品不难发现,当1955年工作组第一次进驻机村,就开始宣传所谓的“新的对待事物的观念”,“这种观念叫作物尽其用,这种观念叫作不能浪费资源。”[5]基于这种观念,机村的原始森林在十余年内被砍伐殆尽,这是以机村为代表的藏区生态第一次遭到大规模破坏。而当两三年后工作组第二次进驻机村后,这种人类中心主义、甚至是“人定胜天”的思想得到了更深入的贯彻。工作组提出要把粮食产量提高一倍,因此,提高施肥量,最终结果便是“机村有史以来长得最茁壮的庄稼几乎绝收。上面却要按年初上报产量翻番的计划征收公粮”。[6]由此造成了最严重的饥馑。不难发现,相比于过去“阳光朗照,草和树,和水,和山岩都闪闪发光”、听见布谷鸟叫而出现“一个美妙而短暂的停顿”[7]的原始生态,机村已经开始逐渐遭到严重破坏。除了原始森林被砍伐殆尽之外,随之而发生的前所未有的大旱使得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绝望之中,最后只能依靠斯炯的秘密蘑菇圈勉强存活。作为有能力支配整个生态系统的特殊物种,人类源自自然、依赖生态的宿命似乎正被逐渐忘却,取而代之的则是对自然的疯狂掠夺、肆意践踏以及未得到满足时的强烈敌意。尽管作品并未特意强调“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但是人类站在崇高地位之上来俯视其他物种的种种表现,却成为了藏区人们与生态系统和解的主要障碍。
借由机村在短短几年内所发生的生态剧变,作家向我们展示了自工业革命以来,伴随着技术进步的作为主体的人,面对自然时的心态已然转变,即由和自然的和谐共存转变为将自然看作改造、甚至是掠夺式征服的对象,“地球作为养育者母亲的隐喻逐渐消失,而自然作为无序的这第二个形象唤起了一个重要的现代观念,即驾御自然的观念。”[8]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不只是作为外来人的工作组,即使是机村村民也开始在贪欲的驱使下,破坏自然生态,无论是在灾荒年男人进山偷猎,还是为获得暴利而采摘松茸,都是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下对于自然这一血脉家园的审美异化,也是追求生理与伦理功利性的传统艺术审美的典型特征。
其次,《蘑菇圈》中对于人的生态生存给予了特殊的关注,这不仅契合了生态美学对于人的感性生命的重视,同时也是生态美学与环境美学的重要差异。当然,毋庸讳言的是,生态美学的提出和建构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环境美学的启示,但是仅仅关注超越艺术哲学的、艺术周遭事物的欣赏显然不符合当今纷繁复杂的审美形态,也没有脱离传统人类中心主义的窠臼,因此,难以为日渐丰富的文艺新形态和新批评提供审美支持。与此不同的是,曾繁仁和程相占所倡导的生态美学借生态伦理和生态知识之力,不仅超越了环境美学的传统研究范畴(环境审美),还以生态整体主义取代人类中心主义,从而实现了对于作为生态要素之一的人的关注,尤其是给予了人的感性生命以更加多元的审视。“生态审美不应只强调它的适当性,也应强调它的感性体验性。由此,生态审美应是一种感官的感性体验,而不应是单纯的对生态知识的认知或生态伦理的认同。”[9]由此可见,生态审美的重点不只在于对于生态伦理和生态知识的整合,也不只是对于环境美学的颠覆性重构,对于人的生态生存的关注才是其最终落脚点。就《蘑菇圈》而言,阿来着重描写藏区生态在几十年间遭到严重破坏的根本目的也是在于对藏区民众的重新解读。事实上,纵观整部小说不难发现,由人类中心主义思想所导致的生态灾难也反过来给予了人类以沉重打击,甚至几乎遭到灭顶之灾。工作组第一次进驻机村就开始无节制地向村民索要牛奶和蔬菜,甚至在一个多月的羊肚菌季节里向每户人家索要牛奶至少二十余次。不仅如此,工作组还提出了违背生态规律的将粮食产量翻番的设想,并直接导致不肯熟黄的麦子在霜冻之后绝收。如果说这些满足个人口腹之欲的掠夺尚未对生态系统整体造成严重损害的话,那么,工作组砍伐原始森林所导致的溪流干涸则是大旱之年自然所给予人类的最严厉惩罚。当然,这种情形在80年代之后并未得到有效缓解,盗伐林木的年轻人被逮捕或者落悬崖,阿妈斯炯的蘑菇圈也被利欲熏心的人用钉耙毁坏……凡此种种人类中心主义的功利性行为都忽略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自适应性。尽管对于生态的过度索求使得人类获得了短暂的物质丰裕,但是,人的感性生命和感性体验却遭到了严重损害,因此,“走向生态观、人文观与审美观的结合,实现人的诗意的栖居”[10]的理想也就绝无可能实现。
纵观整部《蘑菇圈》不难发现,阿来对于人和自然的生态关系有着极为深刻且全面的认知,尽管他在作品中以非常克制的笔触来展现生态破坏及其产生的严重灾难,但是,他对于藏区生态的关切之心和感恩情怀却始终溢于言表,这一点也在叙述当地民众截然不同的生存体验对照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仅如此,按照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阿来也将其笔下所塑造的人物进行了美与丑的区分。针对何为生态美学视域中的“美”,曾繁仁曾经做出这样的判断,“凡是符合系统整体性,有利于改善人的生态存在状态的事物就是美的,反之,则是丑的。”[11]以此为标准,尊重自然、保护生态的阿妈斯炯显然是最美的,而破坏自然、肆意掠夺的工作组则是丑陋的代名词。总体而言,阿来笔下的机村,有着非常典型的存在论美学的意味,因此,从不缺乏对于人与自然之间生态关系的审视和判断,也从未脱离生态整体主义的人文精神而存在。
作为一种新的审美方式,生态美学将美学和生态学进行了有机融合,并试图以生态学的知识体系、伦理观念以及由此而催生的审美体验和审美价值来突破传统美学乃至西方环境美学的研究框架。它尝试引导审美主体从生态和谐的视角来看待审美对象,并且将人类本身作为生态整体的组成元素,进一步消解了人在生态系统中的主导性作用。当然,生态美学的提出也是结合生态环境日趋恶化、生态文明建设被列为基本国策的当代现实所做出的深刻反思和积极应对,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情怀,因此,也就更具文化研究层面上的指导意义。而这也正是生态美学的革命性意义所在——“它从生态审美的角度,一方面严厉批判忽视生态健康的传统审美偏好,另一方面努力揭示被纳入资本运行逻辑的所谓的‘审美价值’的严重破坏力。”[12]若以此为基点来寻求当代生态问题的发生根源,那么,消费社会所带来的“生产—消费”体系以及技术发展所导致的理性异化,则是破坏生态审美的最为重要的文化原因。这两点在《蘑菇圈》中也有深刻反映。如果说作为边疆地区的藏区生态系统是留给大众想象原始之美的最后一块圣地的话,那么,这块圣地在消费主义思想和科技进步伦理之下所产生的生态问题则应成为警醒人类的最重要呼喊。从这一角度来看,与其将《蘑菇圈》视为对于藏区环境问题的揭露,不如将其看作是对导致生态紊乱的社会文化整体的反思。
首先,《蘑菇圈》展现了消费社会及其文化思潮对于生态系统整体的无限破坏力。一般认为,二战之后社会整体便由生产转向了消费模式,即进入了鲍德里亚所谓的“消费社会”,而消费社会及其文化思潮对于社会文化的影响则延绵至今,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在鲍德里亚看来,消费社会的重要特征便是“商品的逻辑得到了普及,如今不仅支配着劳动进程和物质产品,而且支配着整个文化、性欲、人际关系以及个体的幻象和冲动。一切都由这一逻辑决定着”。[13]尽管中国进入消费社会模式晚于西方社会,但是,作为边疆的西藏地区受到消费主义的影响,而这正源于消费文化所赋予稀缺资源的不合理规则,即“用某种编码及某种与此编码相适应的竞争性合作的无意识纪律来驯化他们”。[14]在《蘑菇圈》中,消费社会初露雏形是松茸商人来到机村收购蘑菇,高昂的价格使得所有人都为之疯狂,寺庙甚至动用胆巴的力量以封山育林的名义垄断松茸的收购和销售,就连阿妈斯炯都因“三十二朵蘑菇就卖了四百多块钱”而“眉开眼笑”。[15]而消费主义思潮真正开始展现它的威力是在2013年之后。丹雅为了找到阿妈斯炯的蘑菇圈,在她随身的东西上装备了GPS。而当斯炯绝望地问道这是为什么时,丹雅毫不掩饰地回答是为了很多钱。由此,开始营造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被彻底打破。“从生态存在论美学的视角看,审美的境域是此在与世界的关系,审美主体作为此在,所面对的是世界之中的对象。”[16]而一旦审美主体与世界的关系发生异化,那么,作为生态物种之一的人类的行为也就绝不可能有利于生物多样和生态平衡。
显然,阿来在《蘑菇圈》中对带给藏区生态以极大破坏的消费主义思潮持有强烈的批判态度。虽然作者在作品中并未对其表现出直接的语言谴责,但凭借对于蘑菇圈的逐渐消失、阿妈斯炯的彻底绝望和受消费主义影响的人的贪婪等细节描写,读者仍能明显感受到作家对于哺育自己成长、给予自己创作灵感的原乡危机的极度忧虑。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由于《蘑菇圈》讲述的是关于本土的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故事,因此,尽管其发生在青藏高原,但由于相同的文化底蕴和文化心理,读者仍然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作者想要传达的独特情愫。从这一意义上来讲,《蘑菇圈》的出现不仅生动地呈现出当代中国——即使是边远地区——存在着的严重生态问题,并且有助于丰富生态美学的中国话语。只有找到了具有典型意义的研究对象,中国生态美学才能在强调本土性和民族性的同时,走向世界美学,成为世界美学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的理论形态。
其次,《蘑菇圈》揭露了当代社会理性异化之下的人类的精神危机。作为“异化”一词的提出者,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考察了劳动异化对于人本主义价值的扭曲,并指出:“在私有财产的社会历史条件之下,生产劳动显示人的自由自觉的生命本质的特性被异化了、扭曲了,成为异化的劳动”。[17]在之后《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又提出:“雇佣劳动必然创造一个由自己转化出来的统治力量——资本”。[18]与马克思将异化与劳动和资本连接起来不同的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卢卡奇进一步指出“异化”已经成为一种具有本体特征的社会存在,“异化普遍存在于资本主义的日常生活之中,并以人们自愿认可的形式对其实行普遍控制,进而成为人普遍存在的社会生活方式。”[19]除此之外,当代技术哲学家斯蒂格勒也从技术发展的角度来考察人被异化的过程,并指出当代技术的发展造成了正反两方面的后果,“一方面是普遍化的技术系统展现出的巨大活力;另一方面,却是‘技术主导一切’所导致的人们平静生活的瓦解。”[20]事实上,劳动、资本、生活方式和技术进步,毫无疑问都是当代社会生活中导致理性异化的典型手段,其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将社会整体纳入所谓的符号化、扁平化的“异化”体系之中,并最终实现整个社会以经济利益最大化为根本目标的所谓“发展进步”,而生态系统的存在状态和人的感性精神却并不作为有效评价指标而被重视。在《蘑菇圈》中,蘑菇作为生态系统中的普通因子,其所经历的命运变迁恰恰就是当代社会理性异化的缩影。在相对原始的生产环境中,机村人一边聆听布谷鸟的鸣叫,一边用牛奶烹煮羊肚菌。与生态融为一体的机村人尽管并不富有,却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慰藉与满足。而当外部世界的人、工具、思想闯入机村之后,以蘑菇为象征的生态资源便具有了更加现实的理性意义。它们可以满足人的口腹之欲,也可以作为仕途晋升的重要砝码,还为机村人打开了难以抵挡的财富之门。然而,当机村人以摧毁生态系统为代价变得越来越富足之时,他们却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危机。有人为了找到蘑菇圈跟踪阿妈斯炯,有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盗伐森林,即使是孝顺的胆巴也滞留于工作岗位而并未兑现过几天请假来接母亲的承诺。
由上述分析不难发现,随着资本、技术和生活方式等的异化作用,越来越“理性”的机村人在放弃生态和谐的同时,也抛弃了自己原本富足和谐的精神家园。对于拥有浓烈原乡情结的作家阿来来说,这不仅是对于现实生活中藏区生态的真实写照,更是“直指当代人的生存处境与精神危机,其在审美内驱、现实指向、终结关怀等层面均规定着生态文学创作的起源与发生”。[21]尽管从现实语境上来看,阿来对于精神危机的追问似乎并不合乎时宜,但也恰恰反映了藏人阿来所仍然保有的良知和对于藏区未来发展的远见。面对正在遭遇生态失衡、文化消逝的藏区社会,阿来这样的创作姿态也是其作为一位少数民族作家对于自己所应承担的重要职责的呼应。
作为“山珍三部”的代表作,《蘑菇圈》对于藏区生态的书写,不仅满足了读者的猎奇心理,其作为重要标本,更是警醒所有读者都不应作为旁观者而忽略自己对于周围生态的关注,尤其是要厘清生态系统中各要素之间互相依存、和谐共生的平衡关系。正如曾繁仁所指出的那样,生态美学作为当代美学的重要拓进,“它以人与自然的生态审美关系为基本出发点,包含人与自然、社会以及人自身的生态审美关系,是一种包含着生态维度的当代存在论审美观。”[22]尽管生态美学和环境美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摒弃了人类中心主义、更加关注人类生存体验的生态美学,显然更加适应当代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要求。从这一角度来说,《蘑菇圈》正是藏族文学中较为罕见的生态美学文本。由于带有极为独特的民族文化气质且反映的又是受关注度极高的青藏高原的生态问题,因此,《蘑菇圈》的出现既是反映人们追寻精神家园的美好愿望,也是新时代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人文精神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