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旻
张悬有一首歌叫《关于我爱你》,其中有一句歌词广为传颂,也曾一度非常令我感慨,那句词这样唱:“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这句词对于一个在生活中处境不顺,感到失落、失望、迷茫的人而言,是多么大的触动和冲击。它直击内心深处的脆弱和不安,仿佛引领你发现痛苦和不幸的真相。它让人们发现,幸福和快乐都是浅薄的,只有痛苦与不幸才深刻并具有诗意。
若这首歌换种唱法,“我拥有的都是人生,我失去的,才是侥幸。”那一定是一首令人失望的歌。可是,当我如此想的时候,我开始发现这像极了抑郁患者和非抑郁人群的差异。
人有悲欢离合,每个人的人生都在不断得到,同时也在不断失去。可是面对相似的处境,有人认为得到的是侥幸,而失去的是人生;可另一些人会将得到的看作人生,失去的是侥幸。这种不同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面对失去时的情绪体验。
网络上有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抑郁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我们人类的一部分,我们如何看待它并与之相处?
插图/Nath
这是一个非常有想象力的假设,但同时也是一种值得推崇的态度——自我接纳的态度。这种态度富有想象力,看似和现代医学的科学研究背道而驰。医学的进展在不断地把抑郁症病理化,寻求大脑机制、神经递质甚至遗传基因当中引发抑郁症的机理,换句话说,医学的方向越来越把抑郁症看作“问题”,用“消除”它的态度去面对抑郁症。但心理学的角度,可能会指向一个并不完全相似的方向,心理咨询师往往会在支持患者服药的同时,帮助患者学会接纳自己的情绪,体验这种情绪,从而能够适应这种情绪。在能够适应和耐受消极的情绪体验时,改变才开始发生。
所以在关于抑郁的临床研究方向上,一方面有大量的脑机制研究,而另一方面有不少正念的研究出现。正念,正代表着接纳和如实体验的一种面对抑郁的态度。
我觉得把抑郁看作人类的一部分,是一个值得推崇的态度,这也源自人们对心理障碍的看法所发生的变化。
1990年5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修订了第10版国际疾病分类手册(简称ICD-10),首次将同性恋从人格障碍中删除,自此同性恋在官方上被看作“人类的一部分”,而不是一种“问题”或“疾病”的存在。这种观念经历了多次强调和深入普及,2012年5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再次重申,改变人的性取向不仅没有科学实证研究能够表明其效果,也没有医学意义。许多研究也发现,同性恋有深厚的生物医学的基础,有基因的因素在其中。
在此之前,同性恋这种“人格障礙”体现出的“障碍”往往并不在性取向本身,而在于无法接纳自己的性取向,从而产生矛盾、痛苦和绝望感。
若相似地,将抑郁看作人类的一部分,从这个富有想象力的假设出发,去面对抑郁症,或许会有很多不同。就像我们可能需要接纳,面对人生的得失,有部分人确实会将失去看作人生,将得到看作侥幸。我们得接受有人如此解释得失。
抑郁症的发展常常在于次生的情绪。当人们面对失意、产生低落的情绪时,把这种正常的反应当作一个问题,他就“发明”了抑郁症。当这种抑郁的情绪持续出现时,人们便开始反复地苦恼着如何消除它,而陷入更多的痛苦中。
与其感叹“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不如换一首歌,尝试让自己学会接纳,勇敢地说出“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编辑 杨静茹 rwzkhouchu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