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前白人时代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捕猎活动

2019-02-15 03:10
古今农业 2019年4期
关键词:袋鼠澳大利亚工具

谢 磊 张 箭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主流观点认为,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在约五万年前从亚洲东部和南部一带迁徙至澳大利亚。由于相对隔绝的地理环境,直到欧洲人到达之后,当地仍处于原始社会状态。采集和狩猎是原始社会经济生活的重要构成部分。就捕猎活动看,男性土著居民通过捕猎活动为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提供了另一种补充性质的食物来源。除了利用身体四肢进行捕猎之外,他们逐渐利用相关工具进而推进了捕猎的效果。捕猎主要以大型动物为主,它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人们在捕猎活动过程中积累了各种经验,为原始养殖业的萌芽提供了条件。鉴于国内学界对前白人时代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捕猎缺乏甚至没有系统研究,我们在此予以探讨。

一、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生活状态

最初人类到达澳大利亚之后,首先可能在北部沿海一带定居,然后再慢慢向南迁徙扩散到大陆其他地区。一直到欧洲人到来之前,土著居民在澳大利亚差异众多的地理环境和复杂多样的气候条件下一直从事狩猎和采集。这些地域范围从纵向看从北部热带地区(11°—20°S),途经中部广袤的干旱地区(20°—30°S),直到南部的寒冷地区(30°—43°S)。这些土著居民多数都分布在偏远的地区,比如大陆的中部和北部。在其内部而言,土壤肥沃的地区比起干旱地区人口分布都要更多。[1]由于研究方法以及对于其历史发展的认识的局限,大多数关于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生活方式来自对于19—20世纪仍然保持这样生活状态的居民的考察和推断。

食物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最重要因素。在原始社会时期,采集和狩猎是人类食物的重要来源。澳大利亚的土著居民都是杂食性的,这样的饮食习惯源自该地广泛分布的野生植物和野生动物。复杂多样的食物构成和其中的动植物比例受到地理环境和季节时令的巨大影响。而澳大利亚土著居民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存活下来,依赖于他们对于这片土地、水源以及动植物的季节变化的深刻理解。传统上,土著居民过着群居生活,每一群体大致有20到30人。只有在食物十分充足的情况下,更大的部落才会出现。平时,这些部落在一年中随当地食物资源而不断迁徙。出现在夏季高山蛾(bogong moth)盛行时的澳大利亚东南部的高山地带,在邦叶松(bunya pine)的坚果成熟时的昆士兰南部,以及每年在不同时节的淡水鱼的渔汛时的东南部墨累河沿岸。[2]

男性和女性在食物获取的过程中发挥着不同但却都很重要的作用。一般而言,女性通过采集植物、蜂蜜、卵类、小型哺乳动物和爬行类动物、鱼类、贝壳、甲壳类动物等来提供足够的食物。她们经常结成小组进行采集,这使得她们能够分享居家生活(child-minding)以及悠闲的社会生活的经历或心得。尽管男性只是有时参加这一类活动,并且不那么有规律,但他们是捕猎者。男性居民主要捕捉大型的哺乳动物,例如袋鼠;大型鸟类,如鸸鹋;以及大型的爬行类动物,如乌龟以及巨蜥。男性通常都是单独行动或两三个人相伴,有时利用火来伏击猎物。[3]这为以后男女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分工的逐渐分化奠定了基础。

获取食物对于捕猎采集者来说是一个高度消耗能量的活动。他们要步行很长的距离,在岩石的表面上挖洞以深入,为了得到爬行动物、蛋、蜂蜜、蚂蚁以及蛾的幼虫而挖洞,用石斧来切割以获取蜂蜜,将种子去壳和碾碎,挖陷阱来猎捕大型动物,此外还要将木头聚在一块生火(以用于煮食物或者取暖)。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在每天日落之前有一顿正餐,通常是在他们结束一天的活动后返回住所的时候。当然,他们也会在采集和打猎过程中食用一些食物。有时打猎者会将袋鼠的肝脏煮熟食用。还有鱼类或者贝壳类,有时也会生吃。[4]

考古发现的更新世时期也能够反映出当时农业生活中存在的动物。在蒙戈湖地区发现的考古遗存中,清晰地描绘了袋狸、老鼠、袋鼠、沙袋鼠、袋熊和一些小型有袋类动物。此外还有鸸鹋和青蛙等动物。[5]这些遗存也显示出当时土著居民借助一些工具捕猎的状况,同时也显示出当时他们生活在洞穴中,使用工具捕猎,并在土灶中利用火煮制食物,然后集体食用的生活现实。此外,大密度的遗骸也可以推断这些土著居民已经开始有较高组织程度的集体捕猎行动了。[6]

尽管土著居民并没有进行现代意义上的“农业生产”,但毫无疑问他们在生活中已然用这种方式来与环境互动以获得足够的食物。对于一些植物性食物而言,这种活动可以称为“半农业生产”(semi-agriculture)。[7]而狩猎则作为采集的补充,也在其经济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是未来农业中养殖业部分的重要源头。

二、狩猎活动的助推器:澳大利亚土著居民使用的工具

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狩猎活动多数依靠身体四肢完成,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逐渐产生了多种狩猎的工具(尽管这些工具并不完全用于捕猎)。工具是人类生活向前发展的重要前提。一方面,工具用于经济生活,在一定程度上解放原始人类的部分体力劳动,提高生产效率,以便拥有闲暇时间发展文化和其他精神生活;另一方面,工具用于社会生活,主要在抵御外族入侵时发挥防卫的作用,从而保证整个生活团体内部的和平与稳定。从特点上来看,这些工具无论在形制上还是在使用方式上,都以“简单”二字著称。形制上,主要构成通常为一个单独的整体,有的部分工具在某一端有稍加打制或磨制等简单加工。使用上,都主要依靠手或者手臂的力量,以“投射”或者类似的方式进行。即便如此,这些工具也能够大体分为几类,并且在质量和体积等方面有着不同。这些特点产生的原因大致是长期的生产力极其低下,加之智力支持的缺乏,以及与其他地区的隔绝导致的文化交流缺失。例如,广泛分布于其他大洲的弓箭在澳大利亚缺失;与澳大利亚临近的美拉尼西亚地区广泛分布的投石器(sling)以及投掷弦(throwing-cord)等工具,在澳大利亚亦难觅其踪迹。[8]在澳大利亚土著居民中,主要的工具主要有“投掷棒”(throwing-stick)、“投掷棍”(throwing-club)以及“飞去来器”(boomerang)。

(一)投掷棒

相对而言,投掷棒是诸多工具中一种最为简单的一种。就其起源而言,目前尚无证据表明它是在澳大利亚独立发展或是经由其他地区传播或扩散。鉴于其简单的构造和形态,它有很大可能是在澳大利亚独立发展起来的,并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作为早期到达澳大利亚大陆的土著居民所拥有。[9]它的使用在塔斯马尼亚岛最为典型,但在澳大利亚东部、西部和西南部等其他地区也有类似工具的发现。就投掷棒的主要使用地区分布看,这些地区在“投掷棍”使用地区的外围,并且被其零散地分开。塔斯马尼亚岛地区发现的一般类型的投掷棒,从形制上看,它不过是直径略大于1英尺,长2到2.5英寸的弯曲、顶部尖细并且削掉皮的棍子,个别地方有划痕以便能够方便地握住,并且从一端到另一端轻微地逐渐变细。而在澳大利亚西部地区发现的投掷棒,与其他地区的差别仅仅在于它拥有合适的纵向凹槽。[10]具体而言,投掷棒又可分为以下两种主要类型。

第一类,残枝(stumpends)型。这种类型的投掷棒比一般类型的投掷棒短,主要在金伯利(Kimberley)地区发现。它似乎和钝型的投掷棒有某种历史渊源,但目前尚无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第二类,坎德里(Kandri)型。这种类型的投掷棒和一般类型投掷棒类似,只是在形制上更加弯曲,通常外部也有凹槽以方便使用。其长度通常在3—6英寸左右,因此也可以部分地具有“投掷棍”的功能。它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南部,其使用范围可扩展至昆士兰地区。[11]

而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投掷棒”在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产生了两种变体:一种为“树枝柄”(gum handle),另一种为“投掷锛”(throwing-stickadze)。它们在保留原有投掷棒的基础上借鉴其他工具的部分构件,可以大致看作是多种工具的组合。

树枝柄和投掷棒的使用分布地区大致相同,主要在澳大利亚西部和南部沿海,但似乎却在澳大利亚东部缺失。[12]它是原有投掷棒的一种简单延伸,也是投掷锛的构造基础。

投掷锛在“树枝柄”的基础上增加了石质的刀身,使得其功能在原有投掷棒的基础上大为延伸。它主要分为三种类型:简单的投掷锛(throwing-stick-adze)、狭义的投掷锛(properadze)以及双头投掷锛(doubleadze)。

简单的投掷锛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中部、东北部以及西南沿海。它简单地在“树枝柄”的一端增加了石质的刀身,并与原有的投掷棒相结合。尽管这种构造原理的起源是在本土还是邻近的新几内亚尚未可知,但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确实已经发现了多种用于此用途的树脂质根,由这种发现延伸出的工具在这一时期相关地区土著居民的经济社会生活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图1 投掷棒和投掷锛出自Davidson, D. S. “Australian Throwing-Sticks, Throwing-Clubs, and Boomerangs.”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ns 38.1 (1936)

狭义的投掷锛是投掷锛中一种特殊的类型,其分布相对于简单的投掷锛更为有限。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柄更为结实耐用,并且弯曲程度更大,其攻击能力和投掷距离都更甚一筹。

双头投掷锛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类型,与其他两种类型在同一时期出现。它在柄的两头末端都有石质刀身,并且在其形制上二者都不同。一头是尖细的刀锋,这主要用于雕刻和穿孔;一头是宽的刀锋,主要用于切割、刮铲、砍劈,以及类似的用途。[13]

(二)投掷棍

1.传统投掷棍

投掷棍(throwing-clubs)的使用主要集中于澳大利亚南部,在西北部等地也有使用,但在塔斯马尼亚岛上缺乏。一般而言,它分布在投掷棒缺乏的地区。除形制上因为拥有结和突起而与其他工具不同外,投掷棍的功能与其他工具的功能是相近的。此外,它似乎没有统一的造型,由此也造成了对其具体分类的困难。尽管如此,大体上,投掷棍仍然可以按照其头部形状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类,喇叭头型(throwing-clubs with body flare)。这是投掷棍中最常见的一类。它主要分布在东南部和托雷斯海峡附近。整个棍的直径从柄的末端开始逐渐增加,然后突然在头部形成一个喇叭状的凸起。击棍两端通常都是尖的。这一类中还有一种分叉头的变体,在昆士兰地区被发现。

第二类,球状头型(throwing-clubs with bulbous head)。主要分布在昆士兰中海岸到维多利亚地区以及南澳大利亚南部。就大部分而言,这种投掷棍的柄部和投掷棒类似,整个柄的直径都大体相同。在柄的一端有一个对称的球状头,但这些球状头的外形和尺寸不尽相同,一些是圆球状,一些是圆锥状,还有一些并无具体的特征。

第三类,“马尔庞吉”型(marpungy)。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东南部,但似乎在昆士兰北部地区缺乏。

第四类,菠萝头型(pineapple-head throwing-clubs)。主要分布在南澳大利亚东北部到约克角半岛。

第五类,“利尔利尔”(lil-lil)型。主要分布在新南威尔士以及维多利亚和昆士兰的交界处。形制上看,它是一类扁平的弯曲工具,主干部分类似于飞去来器,一端扁平的头部向凹面突出。从分类上来看它既可以归为投掷棍的一种变体,也可以归为飞去来器的一种变体。

毫无疑问,从技术层面看,投掷棍可能由投掷棒发展而来。但不可忽略的是,从投掷棍分布的连续性来看,它可能起源于澳大利亚之外。抑或一部分来源于外部世界,包括受外部影响而在本土发明的类型,如菠萝头型和“马尔庞吉”型;一部分在外界影响产生之前由本土的投掷棒发展而来,如“利尔利尔”型。此外,一些地区的投掷棍还刻有把手,这些把手一些是圆的,一些是细长的,还有一些是锥环形的。[14]

图2 投掷棍来源:Davidson, D. S. “Australian Throwing-Sticks, Throwing-Clubs, and Boomerangs.”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ns 38.1 (1936)

2.其他类型

除了投掷棍之外,还有其他类型的击棍,以满足人们在经济生活的其他方面发挥作用。这种类型的工具在除塔斯马尼亚岛以外的地区分布十分广泛。在北澳大利亚、中澳大利亚以及西澳大利亚中部和北部,最简单的击棍的长度从3.5英尺到4英尺不等,并且有十字、扁平以及纵向的凹槽。其横截面为圆形,且整根击棍横截面的直径几乎相等或者略呈微锥形延伸至末端。同时在末端有些许划痕以方便手握。而在昆士兰地区,击棍的长度会更大一些,并且许多拥有尖锐的末端,这显然是为了挖掘的功能而设计的。[15]具体而言,主要的类型有分布在达尔文港附近、北澳大利亚以及南澳大利亚东北部等地的挖掘棍(digging-sticks),分布在南澳大利亚、中澳大利亚南部、新南威尔士西部和昆士兰等地的飞去来器击棍(boomerang-clubs),以及分布在从埃库拉到维多利亚一带以及昆士兰沿岸中部等地的剑击棍(sword-clubs)。①

(三)飞去来器

尽管飞去来器(boomerang)广泛分布于澳大利亚②,但并不是整个区域都有分布。这种工具在塔斯马尼亚以及北部诸半岛等区域缺失,这些区域主要包括金伯利沿岸,格鲁特岛以及北澳大利亚凯瑟琳(Katherine)河到罗珀(Roper)河连线以北,以及约克角等地。[16]并且,飞去来器作为一种澳大利亚原始社会常见的工具,长期受到误解。人们通常理解的飞去来器都是狭义范围的,即下文所述“可返回型”飞去来器。实际上,这种类型的飞去来器在整个澳大利亚原始社会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17]飞去来器通常被认为是投掷棒的一种特殊形式,它们之间的差异仅仅在于飞去来器更大的弯曲程度以及双凸面或者半椭圆的横截面。从功能上来看,两者都是在捕猎和打斗中用来投掷和击打的工具。一般而言,飞去来器主要有如下的典型类型。

第一类,中—北澳大利亚型(the Central and North Australian Boomerang)。主要使用地区分布在中澳大利亚与北澳大利亚,盛行地区从戴利河—凯瑟琳河—罗珀河地区到库珀河—瓦里纳(Warrina)区,以及上乔治娜地区到金伯利区西部。不同地区的飞去来器在形制上类似。整体看稍显弯曲,其一臂较另一臂长,圆头末端。上表面凸出,下表面平整。通常而言,除了在一些边缘使用地区外,通常都有纵向的凹槽纹。就功能看,它通常用于狩猎和打斗中的投掷与击打,但不可返回。[18]

第二类,钩型(beaked boomerang)。主要使用地区分布在昆士兰西部到金伯利广大地区以及卡奔塔利亚湾岛南澳大利亚沿海地区。造成这样分布的原因在于原始的贸易交换,因为这些地区的制造水平更为有限。尽管有较多的信息缺失,但是仍可以较为明显地推断出这类飞去来器是在北澳大利亚南部或中澳大利亚北部发展起来的。此外,在这一类型下还有一些形制较为特殊的飞去来器,分布在库珀河地区,与常见的钩型飞去来器有很大不同。此类飞去来器主要在典礼或仪式中使用。

第三类,切入型(incised boomerang)。主要使用地区分布在从卡奔塔利亚湾到新南威尔士以及南澳大利亚东部地区,以及西澳大利亚的金伯利地区。这两个地区被带凹槽纹的飞去来器使用地带所隔开,并且这个地带在逐渐扩大。由此可以推断这两个雕刻型飞去来器的使用地域原本是邻近的。

第四类,可返回型(returning boomerang)。这一类型的飞去来器是最为著名的。狭义上的飞去来器就是单指这一类。它在澳大利亚虽没有遍及每个角落,却在各地区广泛分布。它的使用地区集中分布在维多利亚地区、新南威尔士地区、昆士兰地区、南澳大利亚以及澳大利亚西部。就形制上看它有三个典型的特征。第一,曲率与双曲线接近;第二,两个横切面的一面曲率较另一面更大;第三,两臂在纵向有类似于螺旋桨的扭曲。[19]它的使用方法大致是使用者先恰当地投掷出去,然后再空中旋转几圈,最后在回落到投掷者前约一英尺以内的地方。但是在飞行过程中一旦击中目标,这个过程就会被打断,并且直接落到地面。偶然地,如果没有很干脆地击中某个目标,它就会偏离原有的飞行路径并且开始另一条飞行路径。那种飞去来器在击中目标后依然会回到投掷者处的看法是不确切的。[20]

图3:各种类型的飞去来器来源:Davidson, D. S. “Australian Throwing-Sticks, Throwing-Clubs, and Boomerangs.”American Anthropologist ns 38.1 (1936)

一般而言,从横向上看,其回旋轨迹的长半径约为50码;从纵向上看,逐渐升起到最高约为30英尺处开始逐渐下落。[21]这一类飞去来器的飞行路线都是各不相同的。但实际上这一类型更多被用作玩具而不是在打猎或者打斗中使用的武器。[22]

如上文所述,一般型的飞去来器以及可返回的飞去来器在北部三大半岛的广大地区缺失,由此可以推断这些地区从未使用过。没有证据证实投掷棒经由横截面高度的减少和曲率增加的方式过渡到飞去来器的直接发展过程,尽管二者在结构上的“延续性”会让人产生如此的想法。即便如此,在面对出现了投掷棒和飞去来器的过渡工具之时,也不能将此作为二者转变的结论性证据,因为二者也可能是朝相反方向发展的,抑或是借鉴其他类型的工具而产生。而在可返回型飞去来器和不可返回型飞去来器之间,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可返回型是在不可返回型飞去来器上发展而来的。这是基于澳大利亚自身的各种证据上得出的结论。或者更进一步说,它们虽然都在北部的半岛上缺失,但是在逻辑上,二者在联系上的相似性是可以很好地解释的。[23]

关于可返回飞去来器的起源有另外一说。可返回型飞去来器的起源来自对自然的偶然观察,以及对自然的模仿。换言之,可返回型飞去来器可能来自澳大利亚独特的自然史。在澳大利亚大陆一些地区生长有许多桉树,其树叶的形态大致呈长条椭圆状,同时伴有明显的弯曲:这些树叶都和可返回型飞去来器有类似的特征,即在投掷出后会返回。而在分布地区上,二者也有重合之处。[24]

(四)其他工具

除了上文提到的投掷棒、投掷棍和飞去来器等常见的工具之外,澳大利亚原始社会中还存在着一些较为低级的工具,如简单的石器等。它们是澳大利亚原始社会工具使用的先驱。它们一方面为制造更复杂工具奠定智力基础,另一方面为以后更为“复杂”工具奠定使用基础。

早期人类的石器主要分为砍砸器、刮削器以及尖状器等。就相关的技术而言,主要是将石头削薄(flake)、磨尖(point)以及钻孔(pierce)等,这些技术在澳大利亚原始社会语境下,统称为“澳大利亚小型工具技术传统”(Australian small tool tradition)。这些技术(及其工具)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大陆,并且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不断演化。主流观点认为,这些技术都是在距今约5000年到7000年之间引进到澳大利亚的,但这种观点越来越受到质疑。从相关工具的出土和地理分布来看,不同的技术在澳大利亚的地理分布有根本上的不同。细小的石器(microlith)严格地分布在澳大利亚的东部和南部,而磨尖(point)的石器主要在大陆中部一条的南北朝向的地带(band)。从时空分布上来看,也各有不同。锛器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西部,且为更新世时期。磨尖的石器主要分布在距今约5000年左右。更为重要的是,刀型石器(backedblade)技术在其遥远的初期出现在澳大利亚东南部,并且在其晚期也来自于澳大利亚东南部。这些技术具有的社会经济意义同样在争论中。有观点认为,这些技术广泛地改变了澳大利亚原始部落的社会状态,使得原始社会中宗教仪式的进行更为有序,并且加强了社会网络的扩大。此外,这些技术还促进了新的工具形式的诞生,从而加快了社会的发展。[25]

在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来到澳大利亚大陆之初,便能够制造简单的石器。此时具有代表性的石器是石斧(stone axe)。考古发现表明,大约在两万年前,澳大利亚就已经有此类石器,这远在欧洲石器兴起之前。但此时所谓的“石斧”,并没有类似于手柄的东西作为支撑。人们用火山岩作为制作这种石斧的材料。[26]

三、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捕猎的对象

土著居民利用制造出的工具,延伸增强了肢体的作用,开展捕猎活动以满足自身生存和发展的需要。依据澳大利亚各种动物的分布以及当时人类的能力,捕猎活动主要以捕猎袋鼠、鸟禽以及其他动物为主。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出原始的饲养业萌芽。

(一)捕猎袋鼠和其他哺乳动物

袋鼠是澳大利亚大陆最典型的动物之一,土著居民可以用多种方式来捕捉它。第一种方式是一个人行动。这种方式下,长矛是经常使用的武器,并且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土著居民凭借对袋鼠的足迹的位置和新旧从而熟练地发现袋鼠。一旦发现它们的踪迹,就会以灵活且轻盈的方式走到长矛的射程范围之内;偶尔,身旁的树丛、石块以及白蚁巢等为猎人提供了躲避的地方,但更多时候他们依靠自身黑色的皮肤作为掩护,并且会在身上抹泥作为掩护。第二种情况是不加躲避地不断追逐。每当袋鼠奔跑疲乏之时,猎人不断赶上,袋鼠再奔跑,猎人再继续追赶。这个过程不断地重复,最终使袋鼠筋疲力尽,然后被长矛所杀。这个过程通常会持续一整天,因此猎人需要十分强的毅力和倔强精神。[27]第二种方式是两人一起行动。方法是先点燃一堆灌木丛,然后追逐它们,最后在另一端会有人在用矛或者击棍等待着它们。[28]或者简单地不用任何其他方法,只是其中一个人将袋鼠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方面来,另一个人从后悄悄走近它,然后将其捕获。[29]第三种方法是使用动物辅助捕捉。通常在澳大利亚的雨季,由于降水充沛,土地较为松软。此时猎人把一些猎狗放出追逐袋鼠。由于袋鼠面对着追逐自己的猎狗,两支后腿直立,用前肢抵抗前方的进攻。尽管袋鼠用强有力的前肢可以尽可能抵御猎狗的威胁,但是却忽略了身后可能的威胁,即猎人在到达的路上。通常而言,猎狗难以抵御袋鼠的进攻,在猎人拿着长矛到来之前,会有许多只猎狗丧生。[30]第四种方法是集体围猎袋鼠。运用这种方式需要大量的人,通常这些人会被分为两组。一组通常由妇女儿童组成,另一组则是男人。妇女和儿童们主要负责用喊叫和吆喝的方式来追逐袋鼠,将袋鼠赶到技巧熟练和富有经验的猎人所设下的埋伏处,而后猎人迅速从隐蔽处出现,用长矛向袋鼠投射,直至击中。这种通过围栏设置埋伏的捕猎方法类型,主要表现在其材料和制作步骤上。通常分为以下几种。一种较为复杂的方式是用树枝或者特制的网围成一道三面相围一面空出的栅栏。袋鼠群会从围栏敞开的一面被赶入。更为复杂的方法是将栅栏建得较为弯曲,在角落处留些空地,并在空地上挖出一些深的陷阱,在上面用枯枝、青草和泥土作为伪装。袋鼠在被追逐而寻找出路时,必然会掉入陷阱。此外,有时候会通过燃烧草原上的干草来进行围猎。第五种方法是长途跋涉打猎。因为袋鼠群喜欢食用在下雨以后(或者山火之后)新长出的嫩草,所以猎人们会事先分成几个部分,离开自己的居住地预先侦察,然后将其捕获。有时这种行动花费的时间相当长,会达到半个月以上。[31]

除了大型袋鼠外,还有一种小型袋鼠,名称为“瓦略比”(billiardieri)。捕捉它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最典型的一种方法是引诱法,即用一根长棍的一端系上一束羽毛,猎人一边在头顶上摇晃着,一边走向正在吃草的“瓦略比”。受到惊吓的瓦略比惊慌而逃,此时猎人用长矛去刺它。除这种方法之外,土著居民同样使用网、圈套和陷阱来捕捉它。[32]还有一种名为袋貂的动物。捕捉这种动物的方式较为独特,因为需要用到爬树的方式。好在澳大利亚人具有超强的爬树技能。他们在爬树时不用膝盖夹住树干,而是如在平坦的地面上行走一般。树干上任何凹处都可以被当作脚掌或者手指的支撑点。在面对树皮十分光滑的树时,采用的方法是左手抱紧树干,右手用石斧为自己砍出帮助爬树的阶蹬。在面对树干十分粗壮高大时,土著居民会使用一种藤蔓来套住树干。因为这种藤蔓十分柔韧且结实,所以能够帮助他们一蹶一蹶地爬上去;如果此时右手握有斧头,则会左手抓住藤蔓的两端,或用它们紧紧系住身体。在一些地区,土著居民还会把坚固的、削尖的小棍插入树皮,左脚的小趾撑在树干上,侧着身体爬树。当爬到袋貂栖息的洞穴前时,会使用斧子将其剜出来或者制造烟雾将其熏出。除此之外,通过爬树的方式还可以获得鸟卵、野蜂蜜等食物,[33]因此爬树是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捕猎的重要手段。

(二)捕猎鸟禽类动物

鸟禽类同样也是土著居民重要的肉类食物来源。捕捉它们也有多种方法,例如引诱法、徒手捕捉以及陷阱法,在使用这些方法时大多会使用相应的工具,并且针对不同的鸟禽,主要的捕捉方法也不尽相同。在捕猎层面的鸟类通常体型较大,例如丛生土绶鸟和鸸鹋等。昆士兰地区的土著居民捕捉丛生土绶鸟(Catheturus lathami)时,猎人躲在树枝后轻轻地向它们走去,同时将一根长竿伸向前面,在长竿的尖端有活圈套,并系上一只蝴蝶或者蚱蜢。通过这些昆虫来吸引鸟类的注意,用这种方式来将其捕捉。而在捕捉大雁时候,有一些地区的土著居民会采取直接徒手捕捉的方法。猎人会直接在树上埋伏,等待它们归来,直接用手抓住。[34]

鸸鹋(emu)是一种生活于澳大利亚的大型鸟类。它主要在澳大利亚北部、东部,和西南地区湿润的平原地区分布。在这些地区,一整年都有鸸鹋大量分布,但是捕捉它们十分困难。[35]原因在于,除了体型巨大之外,鸸鹋的奔跑速度也十分快。但它的行为方式十分机械。因此,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捕捉它的时候通常会采取引诱性强的方式。比如,躲在树丛后面,在猎人埋伏的地方不停摇晃一样惹眼的东西,引诱鸸鹋过来探访,然后用长矛将其杀死。另一种方法是用一根插着(刚死的)鸸鹋头的棍子,熟练地模仿鸸鹋的行为动作,进而向鸸鹋靠近。同样,陷阱是一种广为使用的方法,地点是鸸鹋经常饮水的水源附近或者在鸸鹋常吃的果子的树上埋伏。其他方法,如使用猎狗追逐,或者麻醉性的猪笼草或者其他植物毒化水源,待鸸鹋昏倒之后,将其抓获,也有使用罗网或陷阱抓捕的。[36]

在新南威尔士,在捕捉猛禽时会使用诱饵。具体方法是,手中拿着一块鱼肉,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块光秃的岩石上,当猛禽看到诱饵时,便飞下来取食。当到达岩石处时,猎人就迅速将其腿部抓住。在北部沿岸的土著居民同样采用类似的方法,他们会躲在更加隐蔽的地方,诱饵会是一只小鸟。在西部,这种隐蔽的场所是一种用草搭成的东西。而对于水禽,土著居民也有巧妙的捕捉方法。除了徒手捕捉之外,同样会使用其他工具。例如在一些地方会使用活套,一些地方会使用一些东西来隐蔽自己,如荷叶、草束,或者挖空了的类似于南瓜的瓜类等等。[37]

(三)捕猎其他动物

除了以上所述的动物,一些生活在土穴中的小动物也经常被作为食物而捕捉。例如拟袋熊、袋狸,以及各种老鼠、龟和蛇类动物。[38]捕蛇时,通常是先扣住蛇的头部,再将蛇抓住放在自己颈部以方便携带。他们具有识别蛇类是否有毒的知识。当两个人在相互能看到对方的视线中打猎时,如果其中一人发现一条没有毒性的蛇,他会立刻将其杀死。但是如果其中一人发现有毒的蛇,首先会给另一个人传递信号,然后让其过来并给予帮助。但有时候土著居民也会被蛇袭击,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偶尔能够在土著居民的小腿上发现有蛇咬的伤痕。[39]

四、影响捕猎的因素及捕猎的意义

影响捕猎的因素有很多,可以分为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前者与地形和植被有关,后者与土著居民认知和学习能力有关。

首先,地形和植被的分布对于狩猎活动的成效有一定的影响。动物在一定程度上集中在某一地区分布,植被分布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一些动物的分布,因为一些动物以植物为食。而不同的动物捕捉的难度不同。例如,在塔斯马尼亚岛,由于硬叶林(sclerophyll forest)的存在,鸟类的种类比其他地区更多,常见的有黑松鸦(black jay)以及凤头鹦鹉(cockatoo)等。与之共存的还有长足的、食肉的有袋类动物以及负鼠(possums)等。山上的沼泽地是广大生活在水中的动物的栖息地。除此之外还有生活在土壤表层的鳌虾,以及树袋熊(又称考拉,koala)。[40]在地面上偶尔会有小型的甲壳类动物,而哺乳动物则喜欢出现在平原或者高山山脊上的矮树丛中,常见的有沙袋鼠(wallaby)、小袋鼠(pademelon)、树袋熊(wombat)以及食肉性有袋类动物。鸟类中常见的有地栖鹦鹉(ground parrot),主要生活在塔斯马尼亚岛西北部。鸸鹋生活在大部分地区的草地(button grass area)中。在塔斯马尼亚岛海岸地区的荒地中,生活着大量的鸟类和哺乳动物,比如绿背玫瑰鹦鹉(green rosella)、针鼹(echidna),以及袋獾(Tasmania devil,又称“塔斯马尼亚恶魔”)。该地区的湖泊则为居民初步喂养野鸭子、天鹅以及涉水鸟(wading birds)的尝试提供了场地。鸟类常常在一些已经被人类开发过的地区(clear land)出现,尽管在夜间会有来自森林地区的动物的入侵。[41]同样,地形条件也决定着人类是否能够到达该地区进狩猎活动。地形条件过于复杂的地区都是原始人类难以涉足的,即使该地区存在一些可以捕猎的动物。

其次,对于动物分布和行为的深入了解是土著居民成为狩猎者和采集者的必要条件。他们需要知道什么时候哺乳动物、爬行动物、鸟类以及鱼类可能处于最肥硕的时期,需要知道这些动物的冬眠以及筑巢行为,需要知道他们何时何地产卵,以及在何时(一年中或者一天中)才是捕捉动物最佳的时机。此外,还需要知道动物的其他特征,比如雄雌或者其处于哪个生命阶段。所有的动物都会是其食物来源。而动物的几乎每一部分都可以当作食物,比如肌肉、贮存脂肪以及内脏。而野生动物的最突出特征是其躯体中脂肪含量低。[42]

在长期的原始社会经济生活中,土著居民也积累了大量关于生产和生活的经验,比如发现水源。在干旱的地区能够通过该地生存的不同种类的鸟禽辨别出水源的远近,需要多久的路程能够到达,或者是难以到达。另外,通过寻找一些能够储存雨水的空心树(hollow tree)来寻找水源,等等。[43]这些知识的归纳、总结、积累和复现使得土著居民的狩猎经验逐渐积累,从而使捕猎活动逐渐发展。

捕猎活动虽然不及采集活动在澳大利亚原始社会中所占的比重和重要地位,但也和采集活动相互补充,共同促进。在该地原始经济活动中亦有重要的意义。第一,捕猎活动补充了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食物来源,与采集一起促进了其发展。通过肉类的使用,土著居民补充了营养,进而促进了其身体素质的提高。而这又反过来促进了捕猎活动的发展。第二,捕猎活动进一步强化了男女分工,使得男女在社会中地位逐渐倒置,进而为原始社会后期父权制的出现打下了经济基础。第三,在捕猎过程中偶然间出现了剩余产品,同时它们被偶然间无意饲养,这为原始饲养业的萌芽提供了基础。[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15世纪末至19世纪初的全球农业文明大交流”(项目编号:13AZD044),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研究专项四川大学学科前沿与学术交叉项目(批准号:skqy201215,skzd201407)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这些飞去来器的具体的类型在形制上各有差异。具体参见Davidson, D. S. “Australian Throwing-Sticks, Throwing-Clubs, and Boomerangs.” [J]AmericanAnthropologistns 38.1 (1936):86—88.

②实际上,在其他地区也发现过类似于“飞去来器”的工具。如新赫布里底群岛、印度、埃及以及巴比伦尼亚等地。参见Rivers, Pitt. “On the Egyptian Boomerang and Its Affinities” [J].TheJournaloftheAnthropologicalInstituteofGreatBritainandIreland12 (1883): 454—63.以及Nies, James B. “The Boomerang in Ancient Babylonia” [J].AmericanAnthropologistns 16.1 (1914): 26—32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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