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劼
摘 要:本文从伯明翰学派的文化研究角度出发,批判地研究汉服符号的民族性,并分析民族性所带来的优劣势,从民族认同与青少年亚文化的角度进行简单思考,以期通过本文使汉服同袍们可以用一种较为客观的角度认识汉服。
关键词:汉服;青少年亚文化;文化研究
一、汉服的民族性
(一)汉服符号和传统文化认同与复兴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程度逐步提高,中国与西方国家的接触程度也随之提高,在这种接触下上承洋务运动、中接五四革命的中国西方化制度也越来越高。且在西方文化帝国主义的侵袭之下,如汤林普森所说“理论上,推行西方文化中心观念,宣扬西方制度;大众文化上,通过各种文化媒介传播西方文化;生活上,衣食住行的西方化。”中国在各个方面与西方接轨的同时,也逐渐变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西方的“镜像”。
在这样西方化的,且认同西方化的社会话语环境之下,许多人开始逐渐警觉,觉得中国正在逐步丧失自己的独特性,中国人民也在逐渐忘却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文化复兴思潮愈演愈烈。在政治上从将传统文化视为封建糟粕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文化自信”;在教育上,增加高中语文课本中文言文比重、社会上一批批的少儿读经班、国学班的出现(虽然这些学习班负面作用很大);大众娱乐上,出现大量的历史剧、架空剧。在这样的环境下,汉服这个被建构为中华民族传统服饰的符号自然而然地扛起来服饰传统文化复兴的大旗。
在访谈中笔者发现很多受访者都将汉服当作一个传统文化符号,将穿汉服作为一种对传统文化认同的一种实践,从而在道德情感上将其赋予了一种崇高性。汉服这种符号被赋予了这种特殊的所指之后,民族性成为了汉服符号的一个特别重要的属性。
许多汉服穿着者将汉服等同于传统文化认同者的身份符号,以汉服作为身份想象的媒介,以穿汉服作为身份的获取与实践。但值得反思的是,汉服这一概念本身就是被建構的,而且是极具消费主义的建构,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现代的概念,在历史中很难找到汉服这个字眼,也无法将其与传统文化复兴完全挂钩,现代很多汉服的样式也与古代相距甚远,甚至南辕北辙。那么不假思索地将汉服这一符号与传统文化的复兴相挂钩(甚至传统文化的复兴或者直言为国学复兴也是一个民国时期提出的概念,且意义与今日也不相同),也是需要思考的。过去的汉服符号与传统文化复兴具体是有怎样的关系呢,本节将从民族认同的方面进行详细分析。
(二)民族认同危机与“皇汉”现象
美国学者迈尔威利·斯徒沃德认为:“民族认同指某一民族共同体的成员将自己和他人认同为同一民族,对这一民族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持接近态度。”(王莉,2009)但是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与互联网的普及,民族趋同性日益加强,都在同样的话语体系之下,学着相似的科学知识。特别是汉族,自辛亥革命之后,随着历次的政治与文化运动,如五四运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等,汉族人的生活习惯与文化认同越来越趋于西方,正如霍夫斯塔德做文化价值维度问卷得出的数据一样,汉族作为大多数民族的中国的文化价值维度越来越偏向西方,文化着装、饮食习惯、审美习惯、教育都逐渐西化。
这些西化的根源在于西方的文化霸权,福柯说过:“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抵抗。”伴随着西化的日益严重,我国的民族认同危机日益加剧,随之的抵抗日益加剧。这时候极端的民族主义或者说沙文主义开始野蛮生长,“皇汉”现象开始出现。“皇汉”最早出现在汉朝,是一种抱有“天朝上邦”思想的汉民族代称,该代称在20世纪初辛亥革命时为了排满再次被提及,当代我们再次提及“皇汉”这个词往往指网络上一部分具有严重的民族主义倾向的群体。该群体普遍崇尚汉民族与汉文化,排斥汉族以外的民族与文化,用蛮夷这样的贬低性词汇代称其他民族,部分具有反智反现代的特征,其将认可西方文化或西方制度的行为称为自我狄夷化,对中华传统文化有不加逻辑思考的信任,觉得中华传统文化有不证自明的合理性(葛兆光,2017)。所以在寻找传统的同时,“皇汉”们也开始寻找一些符号来标榜自己对汉民族极端的认同,这时候汉服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他们不二的选择。这恰恰反映出了一点,汉服的出现就是作为一种民族符号而出现的。
(三)作为民族认同符号的汉服
正如上文所说,汉服的符号给了“皇汉”这样极端民族主义者提供了一个代表身份实践的形象,那么我们不禁要反思,汉服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民族认同的符号。答案是肯定的,现代汉服的出现就是带有民族主义色彩的,百度百科是这样定义汉服的,现代汉服指“从黄帝即位到公元17世纪中业(明末清初)”的“传统服装和配饰体系”,这种界定很自然地排除了元朝、清朝等由少数民族统治的朝代,但是众所周知这些朝代恰恰也是中国历史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剧笔者田野经历将汉服定义为汉民族的服饰符号也给很来自多少数民族但喜欢汉服的人带来了困扰。但正是这样局限的民族认同的符号,也成为了很多人认同汉服的理由。如受访者逍遥就直言自己父亲是一个“皇汉”在“父亲的影响下开始喜欢中国历史”,家庭也支持他穿着汉服,正是因为汉服成为了一种民族认同的符号,才吸引了很多汉服的爱好者。
那如果从民族认同符号的角度来观察汉服能得到怎样的结果。如果从这个角度开始思考与观察汉服,会发现很多受访者穿着汉服的观点是一种排斥他者的态度,比如排斥西方化、排斥有自己民族服装的少数民族。将汉服作为来一种民族认同的符号,从某种程度上赋予了它一定的神圣性,而且结合民族认同的排他性,有很多的汉服爱好者有一种闭门造车、故步自封、抱团取暖的趋势,一旦有人对汉服提出批判,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从“民族大义”这样的层面进行抨击,而这种抨击往往是不理性且无逻辑的,也使汉服这样一个符号莫名地被贴上了激进的标签。
二、汉服的抵抗性
斯图亚特霍尔对青少年亚文化特质有一句十分经典的总结,那就是“通过仪式来抵抗”,所以不难看出抵抗性也是青少年亚文化的一个重要特质,本文之所以会从青少年亚文化的角度来观察汉服的符号,是因为汉服符号本身就十分具有抵抗性,从上节中我们不难看出,汉服的符号具有的抵抗西方文化侵略的民族性,本节将从汉服对主流服装符号抵抗和代际冲突中利用汉服符号对父权的抵抗出发,观察汉服的抵抗性。
(一)对服装符号的抵抗
如前文所说,中国现在主流的着装潮流与西方社会十分相像,这与现在世界处在西方的话语霸权之下不无关系。服装符号作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反映了人们对文化的认同感,而主流服装符号的认同也就反映了社会中处于话语霸权地位的群体的文化认同,如福柯所说“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抵抗”,青少年亚文化对主流服装符号的抵抗一直都在进行中,无论是欧美的朋克风格着装还是中国20世纪70年代的喇叭裤,都有青少年亚文化借着服装符号对主流文化进行抵抗的影子。
汉服作为一种独特的服装符号,与主流的服装大相径庭,在笔者的调查中发现有不少的汉服着装者会在日常生活中穿着汉服,他们希望将汉服作为日常的主流服饰,但是由于汉服穿着的复杂性,抱有这种想法的不是很多。但是在汉服文化圈里,将汉服作为一种中国国家礼服(如和服在日本的地位)是普遍的,他们希望通过汉服这样的服装抵抗我们传统中对正装即西装这样的存在霸权的刻板印象。
抵抗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例如加大网络宣传、发起投票、组织晚会、进行众筹等,但是收效甚微,这也让我们看到了青少年亚文化的抵抗。这种抵抗活动其实是缺乏组织和统一意见的,甚至没有以哪个朝代的汉服作为礼服的统一意见,这也能看出青少年亚文化抵抗的松散性。
(二)对家长话语霸权的抵抗
中国传统文化中“孝”文化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且影响至今,中国很多的父母至今仍有控制自己儿女的习惯,特别在日常生活方面。而且由于中国大陆自改革开放以来的飞速发展,造成了15~30岁这一群体与父母成长的环境大相迳庭,父母这一代人大多是在1960~1977年出生,他们儿童时代生活在计划经济的末期市场经济时代初期,全国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和传统的家族家庭观念深入人心,在此种观念之下,家长对子女的控制、干涉理所当然,而且由于集体主义的影响,尊重隐私观念在父母辈中普遍不足。然而子女这一辈出生成长于改革开放之后,个人主义深入人心,两代之间的控制与抵抗自然不浅。
父母常常会认为孩子购买和穿着是“不务正业”“汉服是奇奇怪怪的古人衣服”“你看看街上有什么人跟你一样穿”,“不务正业”反映了家长不理解孩子的追求,“汉服是奇奇怪怪的古人衣服”反映了家长对汉服的不了解和不愿了解,“你看看街上有什么人跟你一样穿”反映了家长用集体主义的统一化价值观对孩子的要求,而家长的这些话与孩子无疑会产生巨大的冲突,这些冲突甚至会直接爆发为家长将孩子的汉服扔掉。这时候孩子对家长话语权的抵抗心理会特别强,汉服这时就丧失了很多之前说到的文化属性、民族属性等,成为了一种孩子用来抵抗父母话语霸权的工具,这种工具不仅仅是抵抗父母对汉服的态度,更抵抗着父母对孩子的控制。而这时候由于父母会发现孩子在这个问题的反抗,在中国这种“孝”的语境之下,家长会觉得孩子挑战了自己权威,所以在汉服上的冲突会更加变本加厉,这也直接导致了很多家长对汉服的厌恶。
但汉服本身的抵抗意义其实是在冲突中才被建构的,作为抵抗工具的汉服也是近些年才被逐渐发觉,所以这方面的案例还是较少,也有待进一步研究。
(三)在抵抗中的建构——汉服的消费注意倾向
随着汉服的逐渐发展,市场逐渐扩大,资本也逐渐投入,这时消费主义的倾向也逐渐出现在汉服中。汉服爱好者开始购买汉服不单单是想购买一件符合审美的衣服,而是逐渐开始向意义化的购买出发,从实体的购买变为符号化的购买,这时商家也适时提出一些概念和意义,比如笔者发现最近热炒的“魏晋风”,汉服商家通过自己的话语强势地位和许多汉服爱好者不是很了解汉服这样一个不对等地位,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意义的定义,将宽袍大袖定义为魏晋风,从而引发很多爱好者由于喜欢魏晋时期名士风度而进行的系列意义的购买,并通过这些购买给自己获取身份。然而十分讽刺的是,现在汉服商家所定义的“魏晋风”与出土的文物中的魏晋衣物相去甚远。
同时,随着消费主义的入侵,汉服爱好者们纷纷开始以消费来定义身份。众所周知,消费主义下汉服商家或者直接称之为资本家们会需要逐渐利用话语权来刺激购买欲望,建构消费意义,这种来自资本的规训也开始在抵抗中建构出一种消费主义的不良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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