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祥
这是一篇既简单又复杂的小说。
从名字上看应该富有诗意。它取自宋·晏几道的词《临江仙》,全句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小说空灵且虚幻。然而,内容却实在。写的是一个交通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为探寻父亲死因来到偏僻小站工作的故事。
都是小人物,最大的站长不过只是个“芝麻官”。场景也狭窄,局限在一个偏僻山区的小站里。
郝煒华的本事是,在这“小”里,写出了人物的“大”。
这似乎是作家一贯写作风格。
有评论家说:“郝炜华的写作以对实感经验的表达和呼啸而来的‘铁路元素而为人熟知。她的小说总是深深地打印着浓浓的底层生活气息。展现普通人的生存景观,书写小人物的悲欢离合,特别是呈现其种种生活原始状态、揭示人物的微妙与复杂,则是其小说最核心的内容和主题。”
然而这篇小说,在此基础上,又有新探索。小说一直有个悬念:汪秋生父亲之死的原因。“父亲”死的那个晚上,究竟和魏纪律说了什么?
炜华惯常不会这样写。她喜欢揭示生活中种种浮世真相,洞察人物内心深处某些隐秘情结,关照底层生活不为人知的疾苦。这篇小说却不是这样,她有一个想法,一个不同以往的想法,这想法一直被某种神秘笼罩。一直到小说结束,似乎揭开,又没有揭开。在这半揭半盖中,她将人物命运推向了另外一种境地。
我们之所以还需要文学,是因为我们希望读到远远大于自身生存场域的生活,通过对他者生命的虚构和想象,走出自己狭窄贫瘠的疆域,抵达多元辽阔的世界。炜华对自己所处时代、生活、工作圈有着敏感的介入能力,愿意不惮劳苦,亦不图短期盈利,认真踏实地与生活现实正面博弈,甚至短兵相接,扎根于每一日、每一地、每一时段的生活层面,将自己对世界和时代的价值认知糅合于文学化的细节、物象与人物关系的描述之中,直到在那儿开出具象茁壮的花朵。于是,小说中的人物诞生了:那个一直让读者猜测的人物——汪真、汪秋生、魏纪律、陈秋月,当然,还有站长宋味道。都是小人物,生活和工作琐碎不堪,他们却爱岗敬业,始终把铁路安全运输放在第一位置。文学作品,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人”。回到对人心、人性、人与人之间情感与关系的考察探究。让读者知道,“人”是如此复杂多变,充满了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由此碰撞出了种种意料之中的“意外”、必然之中的“偶然”、绝对之中的“相对”,有如万花筒无限可能的组合。
炜华的作品一贯喜欢探索人性,在她笔下,总是通过个体现象推衍出普遍性,通过人的命运抵达人类的整体象征。
炜华告诉我,这篇小说起因于一个听来的故事:一个铁路人到某工区办事,一去不返,这个人失踪了。就是这样一件小事,让她联想浮动,不能自已,于是,写出了这篇小说。
我觉得,炜华更大的本事是,既扎根于粗粝的生活,又能向灵魂层面进发,在现实不能再俗的众生相中,华丽转身,完成非同寻常的精神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