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铁路情缘

2019-02-11 13:07张兴华
中国铁路文艺 2019年12期
关键词:姥姥爷爷铁路

清明节,父亲问我:“能不能串休一天,你大兴哥回来。”

又是一年清明。大兴哥跟我一样,在铁路工作,时间总是身不由己。想回来给爷爷扫墓,也要趁着自己闲暇时间,两三年才能回来一次。想了想,自己也有四五年没给爷爷扫墓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这几年也只能趁着过年过节的时候,在家楼下十字路口给爷爷焚香烧纸,寄托对他的哀思。

爷爷是老铁路人,1945年参加革命工作就在铁路,从铁路清洁工到列车员,从四平攻坚战到当车站书记,再到铁路局机关当领导,虽几起几落,可从没离开铁路,爷爷把一生奉献给铁路。他给我们这些孙辈们取的名字连在一起取意为“振兴中华”,体现着爷爷为了铁路、为了党、为了国家的付出,更把铁路未来的希望传递给我们这些孙辈。

家里人大多都在铁路工作,从爷爷开始到我父母那一辈,他们在铁路的各个岗位上奉献了如歌似火的流年岁月,直至暮年在铁路的岗位上退休。如今,我堂哥、表哥,现在还奋战在铁路的一线。而当初在铁路边长大的我,从幼儿园到大专都是铁路学校,看多了倒班,看习惯了母亲天天晚上为了考试而背书,为了财会决算打着算盘夜不能寐,导致我从小对铁路有种厌烦之心。

那年我才十岁,父亲工作调动去北京中国铁通公司上班,一个月只有几天回来看看,而工作繁忙母亲陪在我的身边。对于现在已经在铁路工作的我而言,一个月回家四五天是家常便饭,而当时我却根本没办法理解父亲为什么不在家,不回来陪我。那天,我早早睡下了,刚睡没多久,母亲在厨房里大喊“盼盼(我的乳名),快起来,快打110。”那时我能懂什么呢?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满地的水已经溢出厨房门槛,母亲用手掐着爆裂的水管,水仍然肆无忌惮地住外喷涌。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过来帮忙,大家堵水管的堵水管、搬冰箱,关闭冰箱后面的水阀,大家一直忙活到半夜,连水都没喝一口便各自回家了。那天,我第一次见母亲默默地流泪。

那一晚,我觉得铁路人整天在外工作连家都顾不上,以后坚决不能到铁路工作。可我与铁路的缘分偏偏早已注定,现在已经在铁路工作了七年,要说我来铁路的原因还是我的父亲。

从初中到高三的上半年,我贪玩读书不用功荒废了大好青春,直到生日那天,我才顿悟出如果不念书,以后连工作都找不到。从那以后,我玩命地补课、学习,到后期成绩在班上也算中游,可还是努力晚了些,荒废了几年的学业怎么可能用半年的时间补回来呢,高考结束,我悲观地估测连专科线都达不到。父母开始考虑让我复读或者找个工作,他们为我的前途担忧操心。

《奋斗》这部电视剧让我和身边的两个哥们对北京产生了憧憬,时不时跟身边的好哥们幻想着在北京挣点钱,租个四合院,过着快节奏的生活,希望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闯出一片天。加上大姨家两个哥哥当时都在北京做销售工作,所以在报志愿的时候,报的都是北京的商务管理专科。可父亲却偷偷把我的志愿单取回,换了一张新的,写的都是铁路学校。

公布高考成绩是紧张而刺激的,在幸运之神的眷顾下,我的成绩超过专科分数线14分,这也让我以及父母都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我与铁路的命运又连接在了一起。

“您好,请问是张兴华家吗?”

“是啊,我就是。”

“你被我们学校录取了!”

“哪个学校?”

“辽宁铁道职业技术学院。”

这时的我脑袋突然间无法运转,这并不是我想去的学校。而这个电话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走向,即使我仍对北京抱有幻想,却也没有当初的劲头。曾经怪过父亲,改了我的志愿,跟父亲冷战了很久,但我也明白父亲的决定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延续一家人的铁路情缘。

大学临近毕业,同学们去各地实习,而我留在学校给上大二的学生讲课,辅导他们接发车实训。我记得那是第一天上课,早早地坐在实训教室,面对着“6502”的控制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职业,总感觉自己进铁路心有不甘。

可在整整四个月的实训中,铁路职业感的点点滴滴让我发生了变化。每天在实训室,看着已教会的学生们都在使用“1500.3”的接发车作业标准,看着和谐号的小火车在线路中运行,那种成就感不言而喻。即使这不是真的在铁路工作,哪怕只是一次实训,却也能让学生们知道铁路工作的重要性。偶尔会出现一些错误,我也会耐心教导,同时利用自己从小到大对铁路的理解,教会他们安全责任大于天的道理。

慢慢地,我已经开始试着接受,接受铁路的一点一滴。

四个月结束后,当时的沈阳铁路局来校招聘。第一次穿上白衬衫,黑西装,黑皮鞋,拿着自己的简历与成绩单,面试时怀揣着忐忑,做了自我介绍,说了说自己的特长以及自己在学校的日常表现,微笑着对面试官鞠个躬,离开了面试会场。

等待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激动地签了自己迈进沈阳铁路局的“路条”。当看到父亲的时候,父亲问我情况如何?我也只能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声:“走吧,回家吃饭。”因为老张家我们这一代的“老疙瘩”终于也进铁路了。这时不禁让我回想爷爷临去世前说的:“要是盼盼也能进铁路就好了。”

签完合同的第三天我便离开锦州,坐着火车去了北京。晚上与姨家的两个哥哥坐在一家火锅店喝了很多酒,因为进铁路是我不情愿的,我借酒浇愁。签約铁路这事已经在家里传开,两个哥哥知道我想在北京生活,看我没提,所以他们也没多说。回到大姨家已经深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无奈地叹了几次气。虽然失落,却没有气馁,既然无法在北京生活,那我就在铁路证明我自己,老张家的孩子到哪都不会差。

我走进铁路的第一个岗位在锦州车务段沟帮子站。铁路的工作还是很辛苦的,但我也一直在努力,学习更多的业务知识。一次点名会,副站长说起各班值班员标准化执行的问题,随即看着我,问“1500.1”的作业标准会不会。因为当过实习指导老师的原因,这种标准执行对我来说很简单,便当着大家的面去演示。演示过后得到了副站长的表扬,自己的信心也渐渐增强起来。

我从运转扳道员、车号员到客运全工种的实习,再到运转连结员、信号员、值班员的独立顶岗。我一直用行动努力来证明自己,在铁路我一样是最优秀的。

三年前的一天,父母出差都不在家,我夜班准备回家,母亲让我去照顾生病的姥姥。到了姥姥家,年近九十的姥姥躺在床上面露苦色,她说自己没事,让刚下夜班的我好好休息,有事会喊我。下午姥姥病情加重,高烧使她浑身发抖,我急忙给母亲打电话,说姥姥状态不太好,让她尽快回来。姥姥却在一旁说她没事,让母亲别急,慢些开车。半小时后母亲从外地开车赶到家,姥姥身体这根弦彻底绷不住了,话都说不出口。母亲急忙打了急救电话,急得一直掉眼泪。等救护车到了,九十岁的高龄发烧四十二度。上了救护车司机问去哪个医院的时候,母亲脱口而出:“去附属第三医院(前锦州铁路医院)。”那是家里每个人心里铁打不变的选择,即使医院属地化,铁路人去铁路医院天经地义。

几天后,姥姥的病有了好转。与此同时,我觉得当初没有去北京是对的。真要是父母有一天老了病了,谁来照顾他们?至少我在铁路,在锦州附近的车站工作,我还能照顾家,照顾自己的父母。以前我总雄心壮志地想好男儿志在四方,而现在想得更多的是踏踏实实干地好自己的工作,陪在父母身边,让他们体验养儿防老,享受天伦之乐。

上班七年,走过六个车站,經历过“6502”半自动闭塞、计算机联锁设备、CTC设备以及卡斯柯自动站间计轴式闭塞四种操作系统。当领导来检查时开玩笑问我:“咱段的设备基本是不是都快干全了?”我笑着说道:“还差得远呢。”

父亲总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多,不够优秀。因经常无法回家,父亲以为我不务正业,怕我平时工作会“吊儿郎当”的给家人丢脸,隔三岔五地打电话给我敲敲警钟。他想办法打听到我平时工作的情况,却让他感到意外,大家对我的工作一致点赞,上班正常,休息还在车间帮忙一些基础工作。身边的同事偶尔问我:“你那么拼干嘛?”“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其实我已慢慢喜欢上铁路的工作,哪怕辛苦点,也觉得值得。只可惜,爷爷未能看见家里的“老疙瘩”穿着路服的样子。但我想对爷爷说:“咱老张家的老小,没给咱们家丢脸。我也会继续努力,咱家有铁路的未来。”

佛家讲缘,缘起缘落,皆是因果。我与铁路的缘分,或许从我一出生便结下了。不论家庭、生活、工作,乃至身边的琐事,都与铁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曾经我对铁路厌烦已化为乌有,现在对铁路的爱情有独钟,无怨无悔。上班七年了,也正好赶上铁路建路70周年,这圆圆的“0”就是牵系着我与铁路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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