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加彪,宋 静
(陕西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新青年》原名《青年杂志》,碍于重名的版权争议,第二卷起改称《新青年》,一个“新”字饱含着对未来的强烈想象与殷切希冀。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思想表征,《新青年》在启蒙国民的心智、唤醒国民的政治意识等方面功勋卓著,发挥着思想发动机的功能,启动了中国发展关键时刻的思想按钮。《新青年》作为现象级的出版物,成为20世纪中国启蒙思想史一道壮丽的风景。
《新青年》从1915年9月25日创刊,到1926年7月25日终刊,历时十年十个月零十天,先期发行月刊9卷54期号,加之后面定期的季刊与不定期的季刊共11卷63期号,所刊发的政论、诗文等文章作者共两百多人。当时多种社会主义思潮流行于中国,通过《新青年》杂志这个平台,许多有识之士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并进行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初步探索。在党的七大上,毛泽东同志这样说道:“那个时候有《新青年》杂志,是陈独秀主编的。被这个杂志和五四运动警醒起来的人,后头有一部分进了共产党。这些人受陈独秀和他周围一群人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由他们集合起来,这才成立了党。”[1]
《新青年》杂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阵地,五四运动后发展为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主要阵地。五四运动恰是新文化运动的分水岭,五四之前的新文化运动标举文化革命,力主民主与科学;五四运动后掀起了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社会运动,促使新文化运动标举起马克思主义的旗帜。
从传播路径上看,在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的线路中,主要有东、西和北三个方向国,东边的是日本,西边的是法国,北边的是俄国。蔡元培在1920年的《社会主义史序》文中认为,西洋的社会主义二十年前传入中国,一方面是留日学生从日本间接输入,一方面是留法学生从法国直接输入。[2]日本实际上成为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的最早中转国,其原因不仅在于日文马克思主义译著和论著是中国学界的主要来源,而且中国学者沿袭了日本学者利用汉字创制的概念术语。[3]中国早期的共产主义者,如李大钊、陈独秀、李达、高语罕、李汉俊、陈望道等,都有留学日本的经历,从而为他们接触日文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提供了可能和便利。少数知识分子有旅欧经历,如蔡元培、蔡和森等,在马克思主义大本营的德法等国耳濡目染,也获得了一定的认知。实际上,《新青年》前身《青年杂志》的封面设计就是一种象征:法语“青年”(La Jeunesse)一词的醒目位置,呼应着整齐端坐着聆听的“新”青年,暗含着创建者对法兰西革命的向往与期望。[4]当然,中国北方邻国的革命实践对中国知识分子与社会的触动最大,随着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中国有志之士便将目光投向了北边的俄国,《新青年》开始宣传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是现代中国一次伟大的思想启蒙运动,《新青年》杂志成为这场思想革命的主阵地与策源地,其中起主导作用的人物是李大钊。马克思主义在华早期传播过程经历了晚清时期的最初译介、20 世纪初到俄国十月革命前的初步介绍、俄国十月革命后至1921 年中国共产党成立“真正有意义”的传播等三个阶段。[5]
自1918 年11 月,李大钊和蔡元培等在《新青年》第5卷第5号上发表关于欧战的三篇演说开始,《新青年》的使命发生转变,逐渐从宣传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转变为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刊物。有学者统计,《新青年》11卷共刊发1 746篇文章,专门的马克思研究3篇,署名作者187人,作者中陈独秀、胡适、周作人所发表的文章篇数最多,其中陈独秀67篇,胡适39篇,周作人34篇。[6]194学者王连花《<新青年>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一文中认为,自第5 卷第5期至1926 年休刊,《新青年》总共发表有关马克思主义的文章200 余篇,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7]田子渝等统计,《新青年》宣传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文章为195篇。[8]这些文章,有理论阐释,有原著译选,有新闻报道,有书评推介,有赞扬倡导,有批评反对,因此在统计的标准上各有侧重,出现了具体数字的略有差别,但大体来看,涉及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相关文献大约180篇到200篇之间。
《新青年》上有关马克思主义的文章数量较多,有一定的理论性与普及性。前期主要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基础理论,内容主要包括社会主义、唯物史观、辩证唯物主义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等;后期改为季刊之后,主要介绍共产国际、俄罗斯苏维埃政治社会发展状况,刊登列宁、斯大林、托洛茨基等人的著作以及对这些著作的评议。据笔者统计,自1918年10月第5卷第5号开始,至1922年7月第9卷第6号截止,《新青年》总共发表正面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文章104篇;自1923年6月《新青年》季刊第一期开始,至1926年不定期刊出版结束,《新青年》总共发表正面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文章74篇。[注]有研究者需要相关资料,可与笔者联系。这些文章的作者大多有过留日、留俄、留法等国的经历,如李大钊、陈独秀、李达、李汉俊、陈望道、瞿秋白等。第5卷5号至第9卷6号,作者的留学背景以日本为主;改为季刊和不定期刊后,作者的留学背景以俄国为主。从宽泛的意义上讲,《新青年》通过发表178篇有关正面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文章,普及了马克思主义思想,并积极参加社会论战,特别是“马克思主义”专号的出版,发挥了巨大的舆论动员作用。有学者认为,通过对《新青年》月刊的文本分析,救亡图存的时代主题和早期传播者的现实焦虑,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在当时的中国不仅仅是被视为一种理论,而更多的是被当作一种解决中国问题的思想工具和理论武器。[9]
“同人”一般指同一单位或同一行业的人,或指志同道合之人,有时候写成“同仁”。在中国文化中,同人还是《易》的卦名,《易·同人》:“同人于野,亨。”孔颖达疏:“同人,谓和同于人。”“同人”一词在晚清民国《万国公报》《益闻录》《知新报》等报刊中经常使用,而同人办报更是中国历史上文人的传统。《新青年》本由陈独秀个人主撰,后约稿并付稿酬,但从第4卷改为同人刊物, 1918年3月《新青年》第4卷第3号刊发《本志编辑部启事》指出:“本志自第4卷1号起, 投稿章程业已取消, 所有撰译, 悉由编辑部同人共同担任, 不另购稿。其前此寄稿尚未录载者, 可否惠赠本志? 尚希投稿诸君, 赐函声明, 恕不一一奉询, 此后有以大作见赐者, 概不酬资。”[10]这样,编辑部就有一人主撰变为多人主撰,《新青年》从第4卷第1号开始,分别由陈独秀、钱玄同、刘半农、胡适、沈尹默、陶孟和等轮流编辑,一直编到《新青年》第5卷6号。1919年1月15日,《新青年》第6卷1号出版,以“本志编辑部”的名义发表了一份“分期编辑表”,6卷各期编辑依次排定为陈独秀、钱玄同、高一涵、胡适、李大钊、沈尹默,这六位编辑都在北京大学任教或工作。高一涵与李大钊是顶替预备出国的陶孟和与刘半农。
《新青年》同人的形成与陈独秀关系巨大,编辑制度的良性运转、群体认同的效应发挥、主题格调的内容生成等,都离不开陈独秀的居中协调。这种以刊物为中心、基于某种共同目标而形成的“同人”群体,更有“同道”或者“同仁”的精神意味。[11]当然,《新青年》编辑部同人团体的形成并非自然之物,而是与特定的机缘、身份的认同、事业的追求等有关。从人口统计学意义上看,这些人在社会分类上大致相同或类似。“《新青年》时代”的启幕,首先是从“同人”的缔造开始的,而“同人”之“同”,不仅在于相似的教育背景、知识结构与社会角色,也在于相通的阅读经验。[12]显然,陈独秀利用自己的皖籍与北大文科学长的身份之便,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之人。《新青年》时期的同人,前期以《甲寅》皖籍作者为主,后期则以北京大学教员为主体,他们都是觉醒的新型知识分子。[13]从学术经历上看,接受的教育也是大致相同。《新青年》同人群体成员中1890 年以前出生的人约占64%,1890 年以后出生的约占36%,该同人群体中具有海外留学、参访经历者约占64%, 但是其中78%的人的去往国为日本。[14]在各种共同经验重合的基础上,《新青年》编辑部同人组织不仅是职业上的联合体,而且是带有明显政治倾向的“文化政治团体”。五四新思潮的核心力量, 是以《新青年》杂志为阵地和纽带而结合形成的一批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他们经由地缘、师友、革命同道以及思想主张的相互吸引与呼应等几种途径聚合而成新文化阵营。[15]
以《新青年》为表征的新时代曙光降临,一本杂志撬动了古老中国的变革车轮,其背后的推手就是一批“志同道合”之人,即早期《新青年》编辑部的同人。第6卷1号刊登陈独秀《本志罪案之答辩书》, 表现了同人追求德、赛二先生的共同理想, 俨然是共同宣言, 说明《新青年》同人已结成坚强有力的战斗群体。《本志罪案之答辩书》中说:“这几条罪案,本社同人当然直认不讳。但是追本溯源,本志同人本来无罪,只因为拥护那德莫克拉西(Democracy)和赛因斯(Science)两位先生,才犯了这几条滔天的大罪。”[16]
李大钊是中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在早期马克思主义传播运动中起着主导作用。[17]1918年7月,李大钊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将关注的目光转向俄国的十月革命。1918年11月,李大钊在《新青年》第5卷第5号上发表了《庶民的胜利》和《Bolshevism的胜利》,高声讴歌十月革命,认为俄国革命是20世纪世界革命的先声,社会主义革命是世界人类社会发展的趋势,中国只能顺应这个潮流。1919年5月,李大钊负责主编《新青年》,在第6卷第5号开设了“马克思研究”专号,这是国内第一份“马克思研究”专号的杂志,所刊发的《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我的马克思主义观》《马克思学说》等文章,较为系统地阐释了马克思主义。李大钊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将马克思主义分为三大部分:马克思的历史论—社会主义组织进化,马克思的经济论—资本主义的经济论,马克思的政策论—社会主义的运动论 。
1920年3月,陈独秀决定将5月1日出版的《新青年》第7卷第6号编辑成《劳动者纪念号》。《劳动节纪念号》内容丰富,共约400页,刊发了《“五一”May Day运动史》《劳动者底觉悟》等28篇文章。杂志邀请16人题词,不仅有孙中山先生题写的“天下为公”,蔡元培先生题写的“劳工神圣”,还有9位普通的劳苦工人的题词,如植树工人刘朗山:“黜逐强权,劳动自治”,怡和纱厂工人周传勋:“不自食其力者社会之绝物也。”除了工人的题词外,杂志还刊载了33幅工人劳动状况的照片。陈独秀写信给高君宇,请他“托在太原的朋友调查那边底劳动状况”。[18]陈独秀对当时产业集中和工业发达的上海的劳动状况“特别注意,有托朋友调查的,有登报征求又派人亲自调查的”,“在调查的时候,承许多劳动者指导和帮助”,也有工人自己写作投稿的。[19]这也反映了《新青年》杂志此一时期受众重心的转移,更加关注普通产业工人。
《新青年》第6卷第5号,以“马克思研究专号”著称,实际上当时刊物封面和扉页上并没有特别注明此称号,只是设置了“马克思研究”专栏,刊发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文章较多。但实际上这期《新青年》成为一个争鸣场与公众论坛,所发表的顾兆熊(顾孟余)的《马克思学说》、凌霜(黄凌霜)的《马克思学说批评》的两篇文章有针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而且,这两篇文章作为本期号第一篇和第二篇重磅刊出。顾兆熊曾留学德国,懂得德语,其所著《马克思学说》一文既客观介绍了马克思的生平与思想,但也有所谓的“批评”,认同“修正派”的批评,文章认为马克思的学说包含许多的错误。黄凌霜是无政府主义者,正如文章的题目《马克思学说的批评》一样,该文对马克思学说从经济论、唯物史观、政策论三个层面进行了介绍与批评,作者说:马氏最后的断案却是一个预存的观念,简单说,马氏不过把辩证的事业,代了前人辩证的观念了,空想弄坏了科学,马氏恐怕不能自辞其咎罢。[20]
作为同人报刊,虽然可以发挥报刊的社会动员功能,但是同人办报存在先天的不足,即它的革命性不是彻底的。这表现在早期《新青年》视自己为一个公共论坛的角色,既发表宣扬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作品,也同时发表其他思潮的文字,褒扬马克思主义与反对马克思主义的文字可能并存于同一期号。因此,当中国历史的车轮驶过峰峦叠嶂,《新青年》被赋予新的要求,获得新的使命,必然转向新的办刊制度。
胡适加盟《新青年》时曾与陈独秀达成“不谈政治”的规约,随着时局的发展,五四运动前后,胡适想另办刊物,李大钊顾及《新青年》的精神完整,去信胡适:“《新青年》的团结,千万不可不顾。”[21]陈独秀很清楚个中衷曲,在《新青年》8卷1号刊发的《谈政治》中说,中国主张不谈政治的约有三派:即学界、商界和无政府党人,胡适就是前者的代表之一。[22]1919年10月,《新青年》编辑部同人制度的分裂不可避免,自第7卷开始,《新青年》由陈独秀一人编辑,至此同人轮流编辑制度结束。1920年初春,陈独秀因在北京受到当时政府的监视而移居上海,《新青年》编辑部亦随之南迁,陈独秀在上海法租界的寓所成了《新青年》的办公地点。
1920年6月,中共上海早期组织成立,将《新青年》由北京大学同人刊物改组为党的公开刊物,《新青年》摇身一变为党宣传的机关刊物。1920年9月出版的《新青年》第8卷第1号成了中共上海早期组织的机关刊物,编辑部主要人员的文章鲜明地表示了拥护马克思主义的态度和革命者的立场。《新青年》有了新兴的共产主义者作为供稿来源和作者队伍, 原来北京同人的地位和作用自然大大削弱,他们被一批新的作者所取代。《新青年》从同人刊物转变为宣传俄国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中共中央机关刊物, 是五四时期一个具有重要历史象征意义的事件。[23]《新青年》编辑部解除了与群益书社的关系, 摆脱了群益书社对杂志的发行、印刷垄断权。同时,由于共产国际的支持, 以作者供稿为股份的动议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独秀推动《新青年》杂志从同人杂志向马克思主义机关刊物方向的转型,吸收了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进入编辑部。1920年12月,陈独秀致信北京同人,将编辑部加入新人一事告之:“弟日内须赴广州,此间编辑事务已请陈望道先生办理,另外新加入编辑部者,为沈雁冰、李达、李汉俊三人。”[24]在这批新编辑的努力下,《新青年》党派政治色彩越来越浓厚。学者张宝明提出,“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诞生是由《新青年》知识群体营造的思想体系的结果。它的凸显乃是知识分子站在国家本位的视角、民间同胞的立场发出的话语谱系。”[25]
《新青年》自第8卷第1号到第9卷第6号,开辟了“俄罗斯研究”专号,负责人袁振英,组织了35篇文章(含译文),使中国人民进一步通过苏俄革命的曙光,坚定走社会主义道路。1920年12月,《新青年》在第8卷第4号上开辟了《关于社会主义的讨论》专栏,主导了与无政府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的辩论。1921年7月1日,陈独秀在第9卷第3号上发表《社会主义批评》,剖析各种社会主义,指明中国应实行苏俄式的社会主义,直言在各派的社会主义中,只有列宁领导的俄国共产党捍卫了马克思主义,这才是真正的“马格思主义”。陈独秀积极传播马克思的经济学,他不是纯理论上的阐释,而是用此理论剖析中国的实际情况,用通俗的语言主要向劳动大众进行宣传剩余价值理论。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举行,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新青年》此时已迁到广州,出版到9卷3号。中国共产党全国组织正式成立后,《新青年》便成了中共中央的机关刊物。1921年8月,《新青年》第9卷第4号上刊登《新青年丛书出版广告》,对恽代英翻译的《阶级斗争》作了专门的介绍。1922年《新青年》第9卷第6号上,陈独秀发表《马克思学说》一文,是继李大钊《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之后,又一篇比较系统介绍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文章。该文对剩余价值生产的过程及实质、剩余价值的分配、地租的来源、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趋势,作了比较细致的论证。在这篇文章中,陈独秀引证了马克思著作中的论述,从理论上说明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必然性。到1922年7月,《新青年》出版到第9卷第6号即宣布休刊。
1923年6月,《新青年》改组为季刊,瞿秋白担任《新青年》的主编,同时他也是这一时期《新青年》的最主要的作者之一。在之后的三年间,他本人发表文章27篇,成为《新青年》后期的灵魂人物,为初期党的宣传工作做出了重大的贡献。[26]《新青年》季刊和不定期刊出版于党的幼年时代,这时革命运动在党的正确路线指导下有了极大的发展,也取得了一些胜利。自改成季刊出版以后,《新青年》是以传播列宁主义为主,核心内容是宣传东方革命理论。[27]从季刊到不定期刊一共只有九期刊物,其中发表了列宁的著作《俄罗斯革命之五年》《民族与殖民地问题》《亚洲的醒悟》《中国战争》等,译载斯大林《论列宁主义基础》等著作。此外,《新青年》季刊大量介绍了国际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经验,不仅译载共产国际第四次世界大会的文件,发表报道大会情况的文章,还刊登了有关介绍共产国际的报道和文件等。《新青年》结合中国革命实际,积极展开实践,不断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推动理论的中国化。
此外,上海共产主义小组决定成立新青年社,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公开的出版发行机构,有计划地出版了许多马克思主义的刊物。新青年社有两个功能,一是负责印刷党的刊物,二是负责出版发行有关刊物,如《新青年》《劳动者》《共产党》等刊物。在新青年社翻译的一批著作中,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影响极大。《共产党宣言》1920年8月出版后受到热烈欢迎,6年内便印了17版,影响了许多进步青年加入共产主义的队伍。
《新青年》由传播民主的杂志变成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媒介,这个红色转身标志着《新青年》性质发生了质的飞跃。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和《新青年》的推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得到更大的普及,初步形成一大批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先进知识分子队伍,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奠定了理论基础和干部基础。
《新青年》从1915年开始出版到1926年为止,是我国现代革命报刊史上最重要的刊物之一。随着十月革命的胜利,《新青年》引进了科学的社会主义,从而追随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确道路,初步探索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从第4卷开始,《新青年》变为同人刊物, 其主流作者群形成;自第8卷开始, 《新青年》改组成为中共上海发起组(共产主义小组)公开宣传的机关刊物。[28]早期马克思主义著作在中国的传播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从零星到系统,从粗浅到深刻的一个过程。
梳理这段历程,《新青年》的编辑机制和媒介功能经历了从“同人”办刊到“同志”办刊,从公共论坛到机关刊物,从理论宣传到实践推广的过程。在传播受众上,《新青年》的受众群体不断扩大,由最初的知识青年群体拓展至广大的工人阶层,并在后期主要以工人阶层为主。《新青年》月刊的发行网络发达,它在国内有四十三个省市设有94个代办处,最高发行量为15 000份。从《新青年》各号刊出的代派处涉及全国大部分行政区划,第一批代派处中江浙以19个占76个的25%,成为新文化的传播中心。[6]184《新青年》创办初期销路不好,到了1919年初,全国各地许多新式学堂设有《新青年》代销点,销路日渐兴旺,群益书社翻印再版第1卷至第5卷,预约卷很快就销售一空。《新青年》广泛使用专题号、纪念号等手段,通过议程设置进行特定聚焦和舆论引导;此外,还设置“通信”“随感录”等栏目,广泛联系读者,为其答疑解惑,增加与读者的交流与黏度。
总的来说,《新青年》通过媒介动员与思想启蒙,以一纸媒体推动了中国历史的巨大车轮,引发了中国社会的变革,培育了一代青年,在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上居功至伟。1936年毛泽东在延安对斯诺访问时说:“《新青年》是著名的新文化运动的杂志,由陈独秀主编。我在师范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开始读这本杂志了,并且十分崇拜陈独秀和胡适所作的文章。”[29]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在中国扎根,是社会实践与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早期马克思的信仰者利用报刊进行传播的成效。
实际上,中国共产党办报办刊的经验与原则也是在实践中摸索与发展的,从创党之初的“同人”办刊到“同志”办刊,充分发挥了报刊的动员力量与组织力量,正如列宁的名言“报纸不仅是集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新青年》正是发挥了如许的功能。但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和实践的深入,中国共产党办报办刊经验得到了进一步提升,特别在延安时期,在延安整风与《解放日报》改版中,党提出了“全党办报”与“群众办报”的要求与原则,再到新中国成立以后的“政治家办报”等原则,都与创办《新青年》的初心与经验一脉相承,但与时俱进,开拓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