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融资困境成因及对策研究

王振红，王黎明

(山东理工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一直倍受学术界和实业界关注但没有得到实质性解决。长期以来，我国政府实行需求管理政策治理宏观经济，货币超发现象比较严重。通过银行理财等渠道，超发的货币流向房地产、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以及股市，金融机构攫取了大部分超额利润。在这样的宏观背景下，我国中小企业融资更加困难。截至2018年3月底，我国企业数量为3 133万家，中小微企业占99%以上。作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主力军，中小企业在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融资困难问题制约着其发展，中小企业融资难已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瓶颈。目前，在中美贸易摩擦和去杠杆双重压力下，我国中小企业的资金更加紧张，急需政府、金融机构、企业共同努力，实现中小企业可持续发展。

一、文献综述

在我国当前金融体系中，资金供给主体以大中型银行和国有控股银行为主，资金需求主体主要是中小企业，资金供求双方匹配程度低。自2013年以来，我国的实际利率呈上升趋势，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进一步凸显。企业融资成本是各国普遍关注的问题，缓解企业高融资成本是我国金融改革和宏观调控的重要任务。“三去一降一补”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任务，其中降成本具有政策调控的长效性，降低中小企业融资成本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学者们对中小企业融资成本问题进行了广泛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下面从三方面梳理与中小企业融资成本相关的研究。

(一)中小企业融资成本调查

高山等(2013)基于对深圳市173家科技型中小企业的调查数据，发现政策、银行、民间金融、资本市场、企业自身等因素与企业融资呈正相关关系[1]27-31；韩飚(2014)根据我国15个省18个地市的抽样调查数据，对科技型中小企业融资成本进行调研，发现企业贷款成本总体偏高，不同规模企业议价能力差别大，不同贷款方式成本差异大[2]65-75；宋砚秋等(2016)选取4家科技型中小企业为案例，发现科技型中小企业更愿意选择股权融资[3]157-164；封北麟(2016)基于广东、浙江和江苏三个省调查数据，认为我国企业融资成本有所下降，但不同行业的企业和不同企业主体融资成本差异较大[4]81-86；高晓乐等(2016)认为满足弱势群体的金融需求是降低温州企业融资成本的重点[5]47-50。

(二)中小企业融资困境的原因及对策

林毅夫(2001)研究发现，大型金融机构天生不适合为中小企业服务，破解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出路在于发展中小金融机构[6]35-44；林毅夫等(2005)认为非正规金融与正规金融相比，在收集中小企业的“软信息”方面有优势，同时指出非正规金融提高了信贷市场的资金配置效率[7]10-18；杨云峰等(2013)指出对中小企业重视程度低、不完善的担保体系、不健全的法律法规及自身治理结构等导致了中小企业融资困难[8]94-97；余永定(2014)研究发现中国融资中介成本高以及紧缩性货币政策导致中国企业的高融资成本[9]13-20；黄剑辉(2016)认为放宽民营资本准入，发展民营银行，建立多层次资本市场，有利于降低中小企业高融资成本[10]63-76；刘世锦(2017)指出，进一步放宽准入，着力发展有助于实体经济的金融机构，真正回归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的初心[11]1-4；张玉明等(2017)认为中小企业征信系统可以缓解其融资难问题[12]18-25；姚王信等(2017)认为供应链金融能够有效缓解中小企业的融资约束[13]105-110；陈卫东(2018)认为中小企业融资难反映了我国金融需求和金融供给的不协调，需要配套解决各方面的问题[14]50-52；黄丁聪(2018)指出推进小微金融基础设施建设和金融服务供给侧改革可以破解小微企业融资困境[15]81-82。

(三)影响企业融资成本的因素

学者还从产业集聚、政策环境、热钱流入等视角，探讨了影响企业融资成本的因素；盛丹(2013)等使用世界银行的调查数据和中国工业企业数据，研究发现产业集聚显著降低了企业融资成本[16]85-98；祝健等(2013)得出相同的研究结论[17]103-106；吴晓俊(2013)以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研究发现政策环境越差的地区，企业融资成本越高[18]53-56；张玮倩(2016)基于2003—2013年我国腐败案件立案的数据，研究发现腐败程度越高的地区，当地企业的负债融资成本越高[19]60-73；韩乾等(2017)使用上市公司的财务数据，研究发现热钱流入显著降低了我国上市公司的融资成本，制造业企业融资成本对热钱最敏感[20]77-89。

学者对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研究已取得一系列成果，关注的重点包括融资难的原因、融资成本的影响因素、解决对策等。但已有的研究较少关注金融有效供给和中小企业有效需求的匹配。本文侧重于金融有效供给与中小企业金融有效需求的总量与结构匹配，目前这方面的研究较少，具有进一步深入和细化研究的价值。

二、中小企业融资困境

(一)中小企业融资难度大

根据我国中小企业协会所做的2014年经济转型与中小企业发展问卷的调查数据，我们发现中小企业普遍认为通过非正规金融渠道筹资比较容易，与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相比，向城商行、农商行等机构融资难度较低，但进行股权和债权融资难度很大。由于征信系统不完善，在融资方式选择上，中小企业仍以间接融资方式为主，只有4%的中小企业以直接融资为主要渠道。79%的中小企业通过银行进行间接融资，其中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以及城市商业银行等占比分别为30%、24%和 25%。金融机构在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过程中，收紧了贷款条件，不但惜贷甚至抽贷断贷。与此同时，企业抵押贷款的条件比较苛刻，生产设备无法向银行进行抵押贷款，使用自用厂房和土地评估价格进行抵押贷款的比例由70%降至50%。例如，物流企业的主要资产是车辆，由于车辆是流动的，银行不愿意向物流企业直接提供贷款，目前物流企业只有通过中间机构才能完成车辆抵押贷款。

伴随着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我国企业出口成本增加，市场份额减少。由于部分行业经济不景气，企业的应收账款周转速度较慢，导致企业资金链普遍吃紧。中小企业生产经营困难，融资需求增加，这加剧了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二)中小企业融资成本高

调查显示，大约7%的中小企业选择新型的融资方式，例如选择 P2P 方式进行融资。有些中小企业根本没有获得融资，在获得融资的中小企业中，56%的中小企业融资利率超过10%，利率为11%～15%、16%～20%、21%～30%及 30%以上的占比分别为38%、10%、7%和1%。从银行获得融资的中小企业，支付的利率远高于央行规定的基准利率，接近10%。在非正规金融渠道中，向亲朋好友、地下钱庄的借款利率分别为15%左右或超过15%，甚至有18%的中小企业支付给地下钱庄的利率超过24%。例如，某物流企业通过中间机构获得的贷款年利率在15%左右，同时还要缴纳6%的手续费，资金成本非常高。

(三)中小企业信贷融资增长压力大

目前，我国金融机构在去杠杆的过程中往往通过压缩中小微企业的贷款空间来收缩信贷，中小企业的信贷融资面临增长压力。自2018年7月以来，尽管央行实行定向降准，货币市场利率下降，然而中小企业融资成本在上升。与大企业相比，中小企业贷款质量存在一定隐患，至2018年3月底，小微企业不良贷款率为2.75%，比商业银行的平均不良率高 0.65%(黄剑辉，2016)。近年来，我国中小金融机构增长速度比较快，其贷款余额增长率高于股份制银行。经济发达的省份，中小企业活力强，中小金融机构创新意识强，中小企业贷款余额较大。如小微企业贷款余额排名前三的省份分别为浙江、江苏、广东省，均超过2万亿元。

尽管中小企业可以通过发行中小企业集合债、集合票据、私募债、小微企业专项金融债等进行直接融资，然而由于债券发行规模较小，中小企业债券融资的作用有限。近年来，我国风险投资基金和创投基金发展迅速，由于其高收益的要求，再加上风险投资退出机制不完善，导致传统行业的中小企业很难获得这些基金投资支持。目前，我国中小企业的数量约有4000万家，截至 2018年11月15日，在中小板和创业板上市的企业数量分别只有919家和738家，这说明我国中小企业股权融资的比重很低，股权融资难度较大。

三、中小企业融资困境成因

(一)中小企业自身原因

第一，中小企业经营风险高。与小微企业相比，大中型国有企业规模大、实物资产多、信用好、信息相对透明，因而成为金融机构发放贷款的首选，这也是造成贷款资金供给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对银行而言，向大企业和中小企业提供一笔1000万元以下的贷款，银行花费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相差不大，因此银行更愿意服务大企业。第二，中小企业缺乏抵押品。很多中小企业没有符合银行贷款要求的有效担保，也很难提供抵押、质押品。第三，中小企业信用观念弱。部分中小企业公司治理结构不完善，信用观念不强，信用记录不完善，导致银行不愿意对这类企业贷款。第四，中小企业信息透明度低。银行在向中小企业提供贷款服务时，获取中小企业经营信息和信用信息成本往往较高，效率较低。银行作为特殊的金融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是其目标。基于成本和收益考虑，银行发放贷款时需要考虑资金能否按时收回及收得回至关重要。银行通常会根据企业信息来判断贷款能否收回，由于中小企业信息披露较少，那么银行就很难定价，这也是导致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重要原因。

(二)社会环境方面的原因

第一，我国金融市场不健全。由于中小企业自身的特性，导致他们很难通过主板市场进行融资。使用创业板融资的小企业屈指可数，利用风险投资基金、创投基金的中小企业少之又少。非正规金融融资成本很高，除内源融资和银行信贷外，小企业很难获得其他外部融资。第二，中小企业融资担保体系不健全。目前，我国政府还没有建立完善的担保体系。为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部分社会担保机构制定了比较多的收费项目和比较高的收费标准，这无疑增加了中小企业融资成本，导致大部分中小企业不能得到社会担保机构的支持。第三，我国政策性融资机构太少。借鉴欧美国家的成熟做法，通过设立政策性金融机构参与中小企业融资业务，可以有效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例如，德国政府通过贴息方式引导政策性金融机构为中小企业发放中长期贷款，向中小企业提供信贷支持和股权融资服务。第四，中小企业融资的社会环境不完善。由于我国还没有建立完善的征信体系，银行缺乏中小企业的税务等数据，信息不对称问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目前，我国大部分银行仍然使用同一个标准对所有企业进行风险评级，没有专门的中小企业风险评级系统。由于中小企业信贷需求额度小、频率高、期限短，导致银行对中小企业授信业务管理成本较高，单户的贷款收益比较低。

四、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对策

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反映了我国资金需求结构和金融供给结构的不匹配，政府、金融机构、中小企业三方应共同发力，开拓思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一)政府部门应健全中小企业融资环境

1．建立多元化中小企业融资渠道

(1)大力发展中小金融机构。我国约70%的金融资产集中在银行，要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首先要发挥银行的作用。我国的金融供给结构以国有控股银行和大中型银行为主体，而资金需求结构以中小企业为主体，这明显不匹配。向不同规模的企业提供金融服务时，不同金融机构的成本和效率差别很大，中小银行向中小企业贷款是合理的。中小银行拥有较少的资本和有限的资金实力，不适合向大企业提供融资服务。由于地域特色强，相比大型银行，中小银行更熟悉所在地区的情况，能制定更有效的业务流程和风险管控措施。不同规模的金融机构服务中小企业的成本不同，倘若正规金融机构多向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中小企业融资平均成本则会下降。因此，要优化不同银行的功能，大银行主要向大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小银行主要向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发挥中小银行在支持中小企业融资中的主体作用，极大改善中小企业融资格局。

(2)构建层次清晰、扩容有序、功能分明的资本市场。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除了充分利用银行等间接融资渠道，还要利用好股票、债券等直接融资渠道。第一，重新定位创业板。对于技术含量高、发展潜力好的创新型企业，支持其在创业板上市融资，真正发挥创业板成为创新型企业进入资本市场的通道作用。第二，完善创业投资体系。我国要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实现产业升级，就必须支持创业投资企业，完善创业投资体系。在初创期，科技型中小企业无法从银行获得贷款，资金来源主要是风险投资。处于成长期的科技型中小企业，有可能获得银行贷款，或者通过创业板、新三板上市融资。目前，民间资本是我国创业投资机构的主要资金来源，资金量有限，投资期限短，这决定了处于成熟期的企业成为创业投资机构的首选。借鉴发达国家的普遍作法，创业投资的主要资金来源有银行、保险基金、养老基金等，提高创业投资机构资金的“长线”比例，引导创业投资资金投向创新型企业。第三，大力发展债券市场。目前，我国的证券市场仍处于初级阶段。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银行贷款、股权融资、债券融资在企业融资结构中各占三分之一。大力发展我国的债券市场，完善我国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使之成为我国中小企业融资的重要手段。建议有序推动创新创业债发展，稳妥发展高收益债券市场，为中小企业提供多样化债券融资工具。

2.完善配套服务体系

一方面，建立和完善融资担保服务体系。通过构建担保银行的风险分担机制，德国构建了一个良好的担保体系，有效促进了商业银行向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2018年7月26日成立的国家融资担保基金有限责任公司，在一定程度上能有效解决中小企业抵押物缺乏和信用记录不足问题。尤其是处于初创阶段的小微企业，在信贷市场上处于天然不利地位，国家融资担保基金的成立，初衷就是为了提升其信贷可获得性，助推其成长壮大，激发创新活力。同时，我国还应大力发展民间担保体系。另一方面，建立和完善社会征信体系。解决中小企业和金融机构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降低中小企业借贷风险。必须加强企业信用管理的立法，通过建立以中央银行征信系统为基础，税务、工商、海关、环保等部门的数据共享平台，可以有效把中小企业及其经营者的信用记录连接起来，这样可以有效地识别中小企业的信用状况。

3．积极运用财政税收政策降低中小企业税负

目前，我国企业税费负担比较重，位居世界各国前列。我国政府要在税收财政等方面采取措施，切实有效地降低企业税费负担。作为创造社会财富的主体，工业企业的增值税率和所得税率分别为16%和25%，受原材料涨价、资金紧张、中美贸易摩擦等影响，经营困难增加。我国政府可以将企业增值税再降低1—2个百分点。近几年来，尽管主体税费有所下降，例如增值税、所得税、政府性基金收费等，然而城镇土地使用税、土地增值税、耕地占用税、房产税等四项占工业企业主营业务和利润的比重却大幅度增加。企业除了支付贷款利息外，往往还要支付担保、转贷、保险和审计等费用，这将企业融资成本推高约2—3个百分点。

对符合经济结构升级的重点中小企业，政府可以通过财务救助、税收减免、提高折旧、贷款贴息、专项补贴等方式进行财税支持。金融机构向中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这是一个商业行为。政府要提高金融机构为中小企业服务的积极性，必须要考虑到金融机构的盈利性，贷款利率至少基本覆盖其成本，这样才能做到可持续。

(二)金融机构应坚持市场化导向，增强对中小企业金融服务能力

1．加大中小企业金融产品创新力度

处于生命周期不同阶段的中小企业，由于资金需求特点不同，因而其融资方式不同。处于发展初期的中小企业，规模往往比较小，财务不规范，很难从银行获得贷款，资金主要来源于自身或亲戚朋友。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有些风险投资会对他们感兴趣。处于成长期的中小企业，随着信用记录的建立，规模逐渐扩大，财务制度进一步完善，中小企业可以获得银行贷款等融资支持。因此，金融机构应该针对不同发展阶段的中小企业，向其提供不同的金融服务。

2．发展供应链金融，转变企业服务模式

银行在抵押、质押和有效担保等传统企业授信的基础上，进行中小企业产品创新。对传统行业中的中小企业，我国银行业要为其打造产融深度融合的供应链金融体系。依托行业的核心企业，拓展上下游中小企业，为其提供链式融资服务。许多中小企业往往是同一个核心大企业的各级供应商，采用供应链融资方式，不仅对中小企业提供有效的信贷支持服务，还控制银行风险。例如，上海银行在2018年上半年通过推进小米、海尔等项目，相应的供应链信贷投放同比增长101%。

(三)中小企业应坚持走具有自己品牌特色的发展道路

1.完善财务制度

我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为三年左右，经营过程中安全最重要。企业负债率降至百分之二十至三十，才安全。企业首先要活下去，才能再发展。中小企业要提高自身素质，聚焦实业，做精主业，诚信经营，不断完善财务制度，主动对接银行的信贷审批标准。

2.拥有自己的核心知识产权

只有拥有先进自主的技术，企业才有竞争力，才能持续发展。规模较大、实力较强的中小企业，可以建立自己的研发机构。规模小实力弱的中小企业，无法建立自己的研发机构。在形成自主的核心知识产权过程中，中小企业可以考虑和大学等合作，增强自己的创新能力和核心竞争力。

3.加大企业人力资本投入

大部分中小企业实行家族式管理，经营粗放，管理不规范。在新旧动能转化背景下，中小企业要努力学习现代管理知识，加大人力资本投入，提高现代化管理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