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声临其境》看影视动画配音艺术的再创作*

付永玲

湖南卫视推出的全国首档声音魅力竞演秀节目《声临其境》，它不是以偶像标签为主打造的节目秀，是对“重”颜值、“轻”表演实力的一次反拨，用纯粹的声音、语言撑起了有价值的表演，为优秀演员提供了良好的展示机会。[1]以此重温作为表演重要部分的台词配音。

配音作为一门语言艺术，是配音演员们用自己的声音和语言在银幕后、话筒前进行塑造和完善各种活生生的、性格色彩鲜明的人物形象的一项创造性工作。动画片配音与影视角色的配音大相径庭。影视剧或电影可以在拍摄现场直接收录现场同期声，或者也可以拍好整部作品后，进行后期配音。而动画片作为想象力最丰富的影片类型之一，有着极端的假定性，不受现实和物理的约束能创造出无数可能性。[1]声音的加入为动画角色注入了生命和活力，声音对角色加以塑造使之与观众产生共鸣和喜爱。因此，动漫配音对于动漫作品意义的表达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一部动画作品中，剧本创作为一度创作，配音演员为角色配音的创作就属于二度创作。而再创作(re-creation)，也称二次创作，是指使用了已存在著作物的文字、图像、影片、音乐或其他艺术作品。换言之，再创作包括了仿作、改编、引用并加以发挥等创作模式。再创作并不是把别人的作品剽窃回来，当成是自己的；相反，再创作是明显地以某作品为基调来改编、仿作或加以发展，它的引用及改变意味是很明显的。《声临其境》节目每期邀请演员、配音演员在内的四位嘉宾对部分经典的影视片、译制片及动画片进行现场配音，把居于幕后的配音艺术搬到了台前。节目中动画片的精湛配音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文以湖南卫视《声临其境》动漫配音为例，研究在动漫配音再创作过程中采用的艺术手段及其所达到的艺术效果。

一、身心合一调动全部经验的动画配音再创作赋予角色鲜活生命

声音的塑造比单纯的表演更难。演员在演戏时，语言和非语言符号都是一体的。而在身临其境的配音现场，只是用声音去表达角色，甚至是一人扮演多种角色，并且是现场即兴配音，对专业的要求较高。一位影视演员可能一年内扮演一两个银幕角色，在以人物为主的影视片的角色声音上或许并不需要有大跨度的创作变化,且一般都是人物角色的扮演。动漫配音与影视剧配音不同，相当一部分的动漫角色在现实生活中是不会说话的，只有加入声音才能使其具有生命和活力。另外，为符合动漫特殊场景及动漫角色的性格特征要求，对声音色彩、音高、音强等方面要进行大跨度处理，通过艺术再创作使得动漫角色形象栩栩如生、真实可见。

湖南卫视的《声临其境》节目给演员在台词配音呈现上提供了广阔的创作空间，表演艺术家们比拼选择的段落大都富有表现力、表演张力强、角色性格鲜明、人物情感饱满丰富。在韩雪的《头脑特工队》的配音，一人配八个角色的台词，变化的声音形式塑造了八位不同角色的声音、语言、性格特点，声音体态同步到位。动漫配音不仅是一种全身心的运动，也是演员身心合一调动全部经验赋予角色艺术真实美。韩雪说上台表演前，她做了功课，台本已划成了五颜六色，因为要区分每个人的情绪，就找不同的颜色，这样就可能帮助记忆反复体会。由张博对《加菲猫》的那段配音，早上加菲猫被闹铃吵醒后的第一句台词“我恨星期一”至“我才不吃你那套呢？”加菲猫说完“嗖”的一下跳上了柜子。这期间加菲猫刚睡醒、伸懒腰、打哈欠、不情愿等等的一系列的内心的情绪状态被演员张博极为形象生动地表达出来，动作与声音、语气同步，把旁边的嘉宾和现场的观众带入了剧情，缩小了动漫角色与演员表演之间的差距。赵立新英语原声《功夫熊猫》的配音，都是张口就来，抑扬顿挫，收放自如，变化多端，其不同声音技巧的运用和语言表达的精准、精彩都是教科书级的范本。这些演员已将自身完全融入表演角色当中，使其达到声画合一的艺术真实境界。

演员对每个角色的拿捏，还是要根据人物的内心色彩，从人物的本质出发有区别地演。影视动漫配音要求对剧情理解和角色认知很关键，无论喜怒哀乐的情感体现，还是活泼沉静等性格的体现，配音演员都能充分地理解角色生命力的所在，能以自己的艺术声音赋予角色生命的色彩，让他们栩栩如生地活跃在荧幕上。这是影视动漫艺术作品的再创作的核心。韩雪在《海绵宝宝》配音那段英文配音，一人分饰二角，国家话剧院常务副院长王晓鹰评价“能用英文这么强烈、鲜明地表达人物的性格形象，她的节奏气息的转换，所有夸张的表达与画面里面人物的动作都贴合得非常完美！”如张鲁一对《寻梦环游记》片段埃克托的英文配音，深情温柔，感动了全场。表面上看，观众看到一位演员掌控多种角色是声音位置的不同，但其实质是对每一个角色的理解不同，只有爱上你所表达的角色，使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才能呈现出完美的演绎。

影视配音表演艺术不仅创造性地再现和补充潜在的作者意思，而且还要挖掘内在潜台词。无论是人物对话还是独白或者是静默处理等，人物的性格、情感等潜藏在台词和停顿的背后。[3]在动画片配音中，演员是给非本人演绎的角色配音，尤其更多情况下还是卡通或是动物造型，对这些造型的角色配音更为不易。在《声临其境》中的嘉宾几乎从未配过动画片，那么怎么样在最短的时间内驾驭角色。《飞屋环游记》梅婷给艾利的配音中，“仙境瀑布，失落的世界，这一页是从图书馆书上撕下来的！”她在配这段台词时，情不自禁的手势给了一个撕的动作，而剧中的艾利是没有这个动作的。“你可以让飞船带我们去那儿，你发誓带我们去，真心发誓，快发誓！真心发誓，好！你答应了，不准反悔，好，明天见，小子，再见！走出屋外去探险！知道吗?你不爱说话，我……喜欢你！”艾利指着小伙伴发誓，梅婷同步启动可爱手势，说到再见时，她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胳膊一挥说出“走出屋外去探险”！结束时以温暖心灵的声音，感动了全场。优秀的演员在动画配音艺术再创作中能深入角色心理，分析剧情行为逻辑挖掘出它的内在潜台词。仅仅靠机械的背诵或者肤浅的理解只会导致台词的苍白和表演的单一化、一般化，更谈不上性格特征的塑造。

在动漫配音的再创作过程中，一方面，《声临其境》节目邀请明星配音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吸引力，明星的个性化特征和独特的魅力为动画配音注入了更多的趣味性。另一方面，这些明星演员对台词进行全身心的理解和感受，积极调动全部经验赋予角色，并产生强烈的表演愿望，对动画角色进行再创作，使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动画鲜活起来。明星演员对动画配音的二度创作重新为动画角色赋予生命。

二、 以音乐声响为介质的动画配音再创作呈现立体艺术美感

影视动画配音是指对未经同期录音的影视片进行的一种还原或者补充的后期制作过程，其中包含的声音素材为人物语言、现场音响、画外解说、音乐等。[4]一部优秀的动画影片不仅要在情节上打动人、视觉上吸引人，更要在听觉上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英国著名表演艺术家亨利·欧文说：“这种艺术体现诗人的创作并赋予诗人的创作以血肉，它使剧里扣人心弦的形象活现在舞台上。”[5]这是对高境界的表演艺术的概括。在台词表演中，不同的场景中需要有一些音效来烘托气氛，以求增加实现更为逼真的效果。

在人类的听觉中，旋律美的音乐能启发人、引领人。优美的音乐能够引发人们的想象力，进入一定的情景中，因此，音乐是一种特殊的元素，它与用来交际的有声语言是不同的，音乐所蕴含的意义是无形的。音乐作为一种重要的艺术表现形式，可以丰富地表现出剧本人物角色的内在情绪变化，使角色更加丰盈。为营造影视配音精彩的效果，为确保专业性，《声临其境》节目组邀请了迪士尼御用配音团队“领声”一同合作。在配音的现场加入了配乐。在《声临其境》的配音现场，每一个片段的现场配音垫乐都经过严格的挑选，垫乐要符合剧情主题立意、人物角色的刻画、烘托情感气氛等。其目的是为了呈现动漫配音作品的意境美、形态美、声音与情感的协调美，让动画作品产生鲜活的生命力。在王劲松和王源的《狮子王》那段配音中，背景音乐对比是非常突出的，国王对辛巴说：“阳光照耀到的一切那是我们的国度。一个国王的统治和太阳的起落是相同的！”背景音乐深情舒缓，音乐清晰，产生一种大爱无疆视听感。等辛巴来到了刀疤叔叔的地方时，音乐的节奏低沉紧张起来。配乐的变化表现出人物内在的心理变化，把不同的心理状态呈现出来，对接下来发生的剧情做了铺垫，无形中对人物形象做了鲜明的对比。刘敏涛在《白雪公主》这一段的配音，背景音乐阴森恐怖，把女巫所处的场景运用音乐展示出来，音乐刻画出毒液的毒性和女巫的狠毒。运用配乐对整个故事情节的深入进行渲染，背景音乐对主题思想起到了强化作用。可以想象出，如果没有配乐，现场的配音会不会干巴巴的少了润色。在动漫配音中植入相适配的音乐，不仅给动漫配音现场渲染气氛，还给动漫片中的情景增添色彩，为声音信息的传递增色，使配音更贴合剧情，让观众有如临其境的享受。

声响是指除了音乐与人声外的听觉语言，声响包括很多，比如刹车声、动物叫声、飞机声音、爆炸声、虫鸣鸟叫、流水声、下雨及风声等等，这些都属于声响。[6]属于听觉性非语言符号中的类语言和其他声音符号。

影视动漫作品中有另一个重要构成元素——声响。很多动漫剧包括影视剧和译制片，有了剧中现场的各种声响，能够增加影片的现场真实效果，若是在配音现场加入部分声响，对于渲染场上的气氛，增强作品的真实性，增加艺术表现力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同时也给观众带来现场视听体验感。刘敏涛在《白雪公主》这一段的配音，“把苹果浸在了毒液中，”这个时候是毒液咕咕的声响，到了“让毒汁渗入……”，是钟表的滴答声持续了八秒，然后配音“看，它的表皮是它内部的象征……要吃一口吗，哈哈……。”这段台词的背景是低沉阴森的配乐加钟表的滴答声，这些自然声响的使用，向观众展示了毒汁浸入的过程和毒液的毒性，构建在这一刻的独有情景。如张博在《加菲猫》的这个片段，闹铃的响声；梅婷的《飞屋环游记》艾利的翻书声放书声；韩雪在《头脑特工队》这段中，碗和碟放在桌上的声响的运用。这些自然声响的运用结合人声一起渲染作品氛围，增强情境感，给观众更多的心理紧张感并激发丰富的想象力。

影视动漫配音中，作为辅助性表达的自然声响的出现，对于观众接受剧情、理解作品的文化价值、审美属性，进而融入到影视动画情景中去，这是在配音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声音要素。随着声音信息量不断增加，我们的脑中便会形成很多根据生活体验产生的联想，从而产生初步的对人、对物、对事的判断。总之，在影视动画配音中的背景音乐、声响等非语言符号的运用能使观众产生多感官刺激，可以用来填补、增加、充实语言符号在呈现艺术作品时的某些不足、损失或缺欠，进而增强艺术作品的艺术魅力。

三、动画配音再创作的理想形象基于丰富的语言表现艺术

有声语言是为表达人物内在思想情感服务的。因此，运用语言技巧，首要是在面对台词和作品时，心中呈现的意象的基础上进行，借助事物情状的刻划通过语言符号来复现和传达。巴尔扎克说：“构思一部作品是很容易的，但是把它写出来却很难。”[7]这里的“写”指对台词的创作。可见，认为只要心中塑造出独特幻象，它就会轻松地表达出台词形象是不符合实际的，是对语言提炼与技巧把握的重要性的忽视。

语言表现的创作基本功有停顿、重音、语调等。停顿分为逻辑停顿和心理停顿，影视动画配音中，逻辑停顿要转化为心理停顿。例如，《白雪公主》中刘敏涛配音的女巫，把苹果浸透毒液后，这里有一个停顿，但是演员的思维和心理活动反而更强烈，此刻的停顿是达成三者共鸣和领悟的重要时刻。在《声临其境》的最后一期，梅婷与助声嘉宾陈明昊共同演绎的《疯狂动物城》中朱迪闪电在车管所的那段，闪电有大段的停顿，但陈明昊对停顿不是简简单单的处理，他把它调整为心理停顿，处理上声停气不停，气息随着情绪(角色)的变化达到角色与剧情表现的节奏上来，堪称灵魂级的演绎。现场的嘉宾和观众被他带入了情景之中，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境界。语言停顿需要配音员能精准把握动画主题以及人物情绪变化，准确利用语言形成抑扬顿挫的效果。而重音的定义，是根据语句目的、思想感情需要而给以强调的词或短语。[8]重音是突出语句目的，沟通交流的手段之一。如，娄艺潇在《葫芦娃》蛇精的配音，“我告诉你，你的丹田已经被我封住了！”封住两字对比加重了处理。总之，影视动漫配音的呈现是千变万化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动漫配音呈现艺术吸引力。

张颂先生在《中国播音学》中阐述的语调概念是语言表现过程中的声音色彩。从影视表演台词角度说，语调就是影视动画中的角色的语调。声音中的高低、强弱、轻重、缓急等都是语调的表现。如，李光洁在《邋遢大王奇遇记》中的配音，一人饰演两种完全不同的角色。在表演前，首先确立语调，根据人物角色的特征，鼠大王肚子大，确立他的声音粗且略带沙哑。而小老鼠的角色，形象特征瘦细长，他的声音确立带鼻音，尖一点的声音，稍有口吃，语速较快。经过演员李光洁的分析处理后，双重“鼠格”形象惟妙惟肖。《声临其境》中张鲁一在《寻梦环游记》对埃克托的配音，在谈到对女儿可可时，语调低沉深情，表达了做为父亲对女儿的爱。动漫台词中角色的语言是不断变化的，是在角色语调基础上的千变万化。但是其中的语调是人物角色的语言基调，是有别于其他角色所特有的。

情绪和情感的体现从表演艺术来讲，可以通过行动进行表达和体现，角色的心理活动以及情感内涵都能从表演艺术的形体动作以及面部表情、眼神等方面得到诠释。有声语言对情感和情绪的体现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特别是通过语气、语速等的表现技巧可以让情绪和情感得到非常鲜明的体现。韩雪在《头脑特工队》一人饰八个角色，她对这八个角色处理：角色1：乐乐，用甜美的小高音；角色2：刚出生婴儿，婴儿声；角色3：忧忧，声音缓慢低沉；角色4：茉莉，欢快跳跃的语气词；角色5：怕怕，语速快声音靠后；角色6：爸爸，男中音区实声；角色7：厌厌，急促女高音；角色8：怒怒，语速较快靠后舌根音的表现。

日常的哭、大笑、呻吟、语气词、口头语等表现被称为功能性发声。它们不具有固定意义，往往在不同的情境中表达不同的意义。如，韩雪在《海绵宝宝》里，海绵宝宝的那一大段哭声，在《头脑特工队》里婴儿的哭声，这些功能性的发声是口语的附加或补充部分。配音艺术属于影视语言艺术再创作表演，语言表现艺术中的功能性发声的灵活运用可以使动画片主题精神更突出，塑造出鲜明的角色形象。

结 语

影视配音兼具技术性与艺术性，也兼具复制性与创造性，而动画片的配音专业性更强。表象看似没有专业要求，其实对声音的表现力需达到专业性条件。演员对台词创作属于艺术语言表达创作，它同表演形成一个完整的屏幕艺术形象呈现给观众，并使观众获得审美体验。当然，无论是表演创作还是台词艺术的再创作，其实质都要以生活为基础，脱离生活的艺术创作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对影视动漫作品进行再创作时，其中的潜台词、音乐声响、类语言、语言艺术表现形式等丰富的表现手段，都是为了还原生活中的真实，带给观众身临其境的效果，也只有这样的艺术品才能让观众从中获得艺术审美共鸣。在动漫配音艺术创作中，脱离了现实生活的艺术作品是单调乏味空虚的。在《声临其境》现场，配音演员为了角色中一个细微的叹息，或者说为了找准一个语调转换气而不断地反复推敲，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其最终都是把生活的真实作为追求的最高境界，只有这样的配音作品才能绽放出多彩的艺术魅力。

时下，无论是电影电视还是动画，都离不开表演艺术家的锦上添花的台词再创作。通过《声临其境》这样一种形式，让很多表演艺术家走到台前，用配音表演吸引无数粉丝。 也让观众目睹了动画配音不单单是声音的演绎，它是再一次全情投入的表演。相信以后的每一部影视动画作品都少不了配音，而配音这门艺术也会被更多人所了解与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