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玲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体育部,广东 广州 510420)
始于18世纪60年代的工业革命使得英国在19世纪中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富裕的国家。这不仅仅是一次空前的技术革命,更是一次深刻的社会变革。工业的加速发展扩大了对劳动力的需求,促使大量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原有的农牧业休闲文化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也开始了深刻的革新。受中世纪纪贵族生活方式影响形成的市民体育休闲逐渐扩散到整个英伦诸岛,这些影响随着工业革命的进程逐渐扩展到欧洲和全世界,对现代体育的形成和传播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与作用。
工业革命前夕的英国还停留在农业社会时期,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南部,不但城市发展缓慢,人口增长也比较迟缓。在乡村中,贵族绅士是休闲生活的主要引领者。在这一时期,以农牧业为主的英国人对于劳动和休闲还没有明确的划分。饮酒成为许多英国人生活中的主要休闲方式。在大量的空暇时间里,一些体育活动也成为农闲和酒后消遣的内容。特别是在忏悔节、圣诞节等节假日,人们常会在酒后参加一些如足球、板球、赛马、拳击、斗鸡、斗牛等体育活动。由于饮酒和许多体育活动都被安排礼拜日进行,因此这些行为经常会受到一些虔诚的基督徒的反对,有时甚至会发生冲突事件。
17世纪后期英国革命的成功为工业革命奠定了基础,围绕着矿产开发、铁路枢纽和港口等建设,英国各地逐渐形成了越来越多的大城市,产业工人便成为城市市民。此外,大量农村人口迅速流入城市以寻求得更好的发展前景。这些越来越多居住在城市中的普通民众逐渐在法律上争得了与昔日贵族在形式上同样平等的权利的同时,在生活方式及价值标准等方面也渐渐向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看齐。昔日作为贵族象征的许多体育运动方式首先开始了自上而下的传播。例如,在工业革命前夕,到赛马场观赛的群体主要是绅士和贵族,而工业革命期间则有越来越多的富裕阶层和中产阶级前来消费。随着工人阶级的不断壮大,一度曾被视作难登大雅之堂的一些民俗运动如足球、拳击等,也自下而上地渗透到上流社会并逐渐成为全民共同的体育休闲方式。
由此可见,工业革命开始后,城市化所带来的社会结构的变化使得城市体育休闲生活的主体由少数贵族逐渐转变为大多数民众,昔日贵族化的体育色彩日渐淡薄。民众对体育运动的参与程度的提高是现代体育产生、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条件。否则传统的体育方式或将长期禁锢于贵族或者乡间牧民的传播范围,或将仅限于地方传统习俗而难以跨越地域的界限,更不可能超越民族、国家的疆域而最终走向世界。
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民众的体育休闲时间也逐渐由原来的随意休闲发展成为定时休闲。这首先是源于假期时间的改变。在工业化模式的运作下,传统的宗教节日庆祝活动逐渐衰落,工人可支配的休闲时间也减少了许多。在1750年,英国公假每年有47天,而到1830年只剩下18天。但是人们对休闲生活的需求是无法消除的,这样就产生了新的假日制度。在基督教徒的努力下,星期六下午成了法定假日,特别是在1870年《公假日条例》颁布后,人们有了更多的固定的闲暇时间 。其次,定时休闲形成也源于工作时间的固定。工业革命前,工人的工作时间长短不定,工作与休闲没有明显的区分。19世纪上半叶,原有的手工工厂或者以家庭为单位的乡村工业逐渐向以机器生产为主、有组织的城市制造业转变。许多工厂主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制定了工厂制度和考勤纪律,这样工人上班和休息有了明确的时间规定,工作和休闲成为相分离的两件事。因此,人们的休闲方式也由随意转向固定。随着新的假日制度和工厂制度的实行,各种传统的宗教节日和传统的庆祝活动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法定的节假日和固定的休息时间。因此,工业革命对民众工作时间的革新最终引起了休闲时间的改变,人们可以在工作之余定时从事自己喜欢的休闲活动。这是工业化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社会进步的体现。
工业革命后期,民众参与体育休闲活动的内容与方式变得更加文明与理性,这是受经济发展、阶级变化和制度约束所致。
首先,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完成,英国的社会生产力和国民收入水平普遍增长。在1850-1870年间英国工人的工资总额大约增加了50%,许多人首次有了可自由支配、用于休闲消费的收入 。因此,大量的休闲活动都进入了普通家庭的消费能力范围,社会各界对休闲活动也产生了普遍需求。在民众拥有了固定的闲暇时间后,他们并未将时间和金钱用于传统的体育与休闲项目上,而是去效仿上流社会进行钓鱼、射击等文明的休闲活动。
其次,工业革命对体统体育休闲项目的影响主要体现对部分传统体育项目的消除方面,这也受到了中产阶级的影响。传统的英国社会拥有大量的农业劳动力和少量的地主阶层。但是不断深入的工业革命不仅创造了规模庞大的中产阶级工厂主,还创造了律师、银行家和股票经纪人等持续增多的中产阶级专业人员。这一群体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力量,他们对城市的发展方向有着自己的价值观,其态度和观点也影响着工人阶级休闲生活的改变。例如,斗兽运动曾是英国人最热爱的传统体育娱乐活动。中产阶级对这种普通民众过于热衷却常常引起骚乱的野蛮血腥活动作出了坚决抵制。另外英国政府逐渐对民众休闲活动内容进行了法治改造。先是在1833年出台了《禁止血腥运动法案》将斗兽列为非法活动。1835年又宣布斗牛和斗熊为非法项目,继而又在1849年禁止斗鸡,这几项法律颁布后就基本上制止了血腥的动物游戏。因此,在工业革命期间,由于社会与经济的发展人们的休闲方式与内容有所改变,人们不再以体育活动的名义对其他物种进行残忍的杀戮与侵袭,工人阶级对斗兽运动的热情也逐渐消退并转向其他文明理性的项目。
再次,在19世纪英国政府对一些群众基础广泛却野蛮无章的体育休闲项目进行了制度约束。例如,板球、网球和足球等项目。在近代英国人民喜爱的球类运动中,足球是体育休闲活动中不可缺少的项目。现代足球源自12世纪前后英国与丹麦的战争结束后,英国士兵用踢战死敌人的头颅来泄愤。因此现代足球起源便充斥着血腥与暴力。进入工业革命后,这项运动随着社会的进步与文明程度的提高在规则上和场地上逐渐变得文明与理性。一方面,在19世纪,足球运动进入英国私立学校,为了确保比赛的公正、文明和安全性,学校设置了比赛规则,这标志着足球运动文明化进程的开始。1863年,12家俱乐部在伦敦成立了英国足球协会,并且制定了统一的规则来规范足球运动。另一方面,政府对足球的项目的改造也起到了重要作用。首先是1750年左右,法官宣布禁止街头足球。1783年,赫尔城的法官对一个在街头玩足球的人处以40便士的罚金。1835年英国又颁布了《道路法案》,宣布街头足球为非法活动。并且对于在城镇街道上踢足球以至妨碍行人的人进行处罚。通过这些措施与改造,足球及其他传统乡村运动逐渐发展成为文明的、理性的、规范的风靡全球的现代体育项目。
最后,工业化带来技术进步和人们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也促使工业革命期间诞生了一些新兴体育项目。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项目很多源自英国,特别是在工业革命时期诞生的运动项目最多,如羽毛球、自行车、乒乓球等。以自行车运动为例,这项运动最早起源于1839 年苏格兰铁匠自制的铁制自行车;随后在1861 年法国米肖父子发明前轮大、后轮小的踏板自行车;到了1874 年,英国的劳森又在自行车上采用了链条传动结构;1886 年英国的斯塔利进行了滚珠轴承和车闸的改进;而两年后邓禄普首次自行车上使用了充气的橡胶轮胎。这些关键技术的发明与改进都是在工业革命时期强大的经济背景和先进的工业技术水平的支持下得以产生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始终都不过是统治阶级的思想。”也就是说,在任何一个时代,社会的主流思想都是统治阶级的思想。在工业革命期间,英国多数民众的体育休闲内容在政府的导向作用和中产阶级的影响下逐渐背离传统的野蛮而走向现代文明。
在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之初,城市变得更加拥挤,许多曾经在乡村进行的体育项目因缺少场地而难以在城市开展。但是随着工业化创造出了巨大的社会财富 ,这种情况也得到了改善。1782—1852年,英国经济的年均增长率高达3%~4%,而当时欧洲各国生产力年平均增长率只有0.1%。从19世纪开始,政府不仅对散步场、植物园和公园在内的各种文化休闲设施进行了扩建和修缮,还兴建了一些室外体育休闲场所,如赛马场、网球场、足球场和体育馆等。在19世纪期间,大多数中等以上城市都建设了各种体育场所用来进行体育比赛。而到了19世纪末,仅伦敦就建有6个体育馆、61个足球场、218个板球场和297个网球场。
在19世纪70年代,很多城市都已建有公立公园。这些公园大多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慈善家们捐资兴建。而在1870年以后,更多的公立公园则是由地方议会兴建的。这些公园为人们的日常休闲创造了文明的环境,使得休闲生活向着健康理性的方向发展。自此,那些充满血腥暴力的休闲活动运动逐渐在英国消失成为消失与为了历史。由此可见,工业革命时期经济的发展使得政府有条件对公共休闲环境在数量上和质量上不断进行扩充与改善,人们的休闲消费品也逐渐丰富,这些都是英国社会发展与进步的体现。
社会发展是一个动态平衡的过程,工业革命率先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其所产生的直接影响便是社会经济生产与社会结构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所产生的影响不断深入最终延伸至体育领域便引起英国原有城市市民的体育休闲方式产生了一系列深刻的变革。这些变革促使原有的传统体育项目和休闲方式不断发展并逐渐形成现代体育的特征。第一,体育休闲的群体由少数贵族转向多数民众,淡化了传统体育的贵族化色彩,体现出了现代体育的平等性;第二,传统的宗教节日活动的衰落、新假日条例的实施和工作时间的固定使人们有了更多的时间进行休闲运动,这体现出现代体育的世俗化;第三,随着工业革命的推进,英国社会的制度化和法制化得到了提升,运动环境也得到改善,民众的体育活动内容在政府的控制下和中产阶级的影响下脱离原有的野蛮而变得文明,这体现出现代体育的理性化;
传统体育向现代体育的全面转变并趋向成熟是工业革命的间接影响所导致的,随着大英帝国四处征杀殖民,大量的移民流向海外,他们在用自己的文化、政治、思想影响其他国家的同时,也将现代体育的休闲和管理模式一起带到了世界各地。至此,受工业革命影响发展而来的现代体育便在世界范围内逐步传播和开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