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最后，何必当初？！——顾城之死揭秘

⊙陈永革［福州大学中文系，福州 350002］

在当代中国改革开放中期阵痛最混沌迷茫的1993年（10月8日），移居新西兰的大陆著名朦胧派诗人顾城，冲冠一怒，砍杀爱妻后自杀。放声歌唱高尚、理想、光明的清雅柔弱的童话诗人，转身变脸虐妻杀人狂，诗人人设的轰毁顿使国内海外舆情哗然。

二十几年来，诸多相关评论从时代、社会、历史，直至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等宏观形而上层面对这个事件轮番点击，但大多只是一些共性演绎，缺乏个性确凿具体的真因探讨。笔者历来关注顾城生前死后事，这几年又专门写了关于顾城诗歌作品的深度评析，手头还正在写发关于顾城诗歌死亡意识的科研论文，几乎翻看了能找到的所有有关顾城的资料。秉承着直求真相实情真理的学术理念，笔者捋顺出顾城砍妻自杀的真相实情：顾城并非诗国死士，砍妻应该是愤懑冲动失手误伤（顾城历来只设想过自己的很多死法，枪击投水上吊，水葬火葬，但从没想过要砍杀谢烨）。顾城对谢烨向来深爱，谢烨也深信不疑，她写文章直言，顾城一切都得靠自己，离不开自己，而自己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顾城好。别看顾诗人平常一副与世无争、与人无争的清雅脱俗模样，但越常态好脾气的老实人，一旦忍无可忍无法再忍地爆发，其反弹力也是超限度的。假如顾城信以为天、信以为地的谢烨已决计背夫离弃他，那么谢烨还是低估了顾城来自黑暗之殿的绝望爆破力，惯性思维地认定顾城就是误尽天下苍生，也不会害自己的。谢烨还常自炫对顾城绝对的管控力，说顾城像个小孩子，“我让他哭他就哭了，我让他笑他就笑了”，特缠人。人家当事人都如此言之凿凿，我们读者外人凭什么不信？！这从顾城最后遗书的内容和言语也可得到证实。顾城对儿子念叨，爱你妈妈，不能没有你们而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言也真，何况是直面唯一的亲生儿子而言，对顾城那样的实诚赤子（谢烨曾表扬过顾城，说“论诚实，没人比得了”）来说，更不必不会藏话或说谎了。顾城还在遗书中特别叮嘱，所有手稿、未完稿的编管都归亲姐姐顾乡所有。如果顾城当时当地有心故意击杀谢烨，就没必要在遗嘱中特别提出遗稿编管都归亲姐姐顾乡所有了。因为没有了谢烨的留存，这条遗嘱的否决甄别就失去了前提对象。从近距离又有能力、余力编管得了顾城遗稿的家人中，就只有谢烨、顾乡了。而顾城已非常反感谢烨既要跟野男人跑，又想独占自己所有有形无形的资产，所以才会在遗嘱中如此特别叮咛遗稿编管都归亲姐姐顾乡所有，以免被已是外人的谢烨及其情夫陈大鱼侵吞了。另外，顾城临“自挂东南枝”前，对赶过来救援的顾乡说：“我把谢烨打了”，顾乡才按着弟弟指的方向奔过去救援谢烨。以顾城赤子实诚心性来说，如果顾城真有心故意砍杀谢烨，一定是说：我把谢烨给杀了，而不是只在谢烨右额头留下一点小口的误伤。顾城可是当过五年街道服务所工人，有的是力气，真属丧心病狂杀人邪魔，怎么可能只剐蹭一小口？！自杀则是情人妻子这些红颜们都不给他活路，特别是妻子谢烨的一味逼迫激发了顾诗人的失心病狂而砍妻自杀。换句话说，大名鼎鼎的大陆朦胧派童话诗人顾城并非真是完全自觉自愿的变态杀人狂魔，顾诗人是被逼死的，他也是受害者（不过临死失手误伤致死变心爱妻谢烨而自毁英名清誉罢了）。学术是天下公器，从现有线上线下公开出版物追索出真相实情，才好让逝者安息，生者明白，使喧嚷一时至今混沌的新诗坛世纪迷案尘埃落定，玉宇重清。

造成顾城砍妻自杀的终极真因是，谢烨（伴顾城）出国周游世界，淋沐欧风美雨见多识广后，已不愿再当一味照料顾城小儿的疲累“母妻”，而想做回雄健英武大男人身后小鸟依人的轻松小女人。再加上，顾城以超功利写作为己任，以孤悬荒岛隐居避世为皈依，更是为都市女性们（妻子谢烨、情人李英均来自大都市上海、北京，此二女和顾城三人同居合住时，没少一起痛批过顾诗人隐居孤岛避世的劣根性）所深恶痛绝。顾城临死前以为是自己有了情人李英才把妻子谢烨气走的，总自觉内疚、亏欠了谢烨，想尽心尽力付出、补偿、感动谢烨回心转意。这是顾城诗性天真，不谙俗世人情才自加速走向死亡深渊。笔者在此不是责怪或谴责谢烨不能善始善终，顾城若扛得住李英的色诱，极可能延缓谢烨的叛夫出逃，但道不同难相为谋，最终谢烨还是会照样潜逃的，只争来早与来迟也没实质性必要，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道路和生活方式的自主权。在整个突发死亡事故的进程中，我看到的更多的是顾城的错位、良善、可怜、可笑，即使最后顾城被激愤懑冲动失手误弑妻（突发死亡事故的当时当地，谢烨很可能是说了很多难听、难受的话，才把顾城几度艰难调整过来的心态又打回激愤发疯的状态以致冲动失手误伤），裸露出的更多的是超级绝望的悲情脆弱童话诗人塑型（当然笔者在此也绝不是认为顾城砍妻后自杀的过激行为是对的，谁都没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笔者只是希望世人能更客观全面公正地省察顾城失手误砍爱妻后自杀的家庭婚变事故，从中能吸取教训，而不是一味误解、歧解顾城。

引进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李英上顾城夫妇隐居的新西兰激流岛，可能也是谢烨策划金蝉蜕壳、叛夫出逃的起始架构。谢烨明知顾城、英儿两人曾当着自己的面彼此互诉衷情爱意，“想什么说什么”“什么都说了”，还一手操办英儿来新西兰激流岛尝洋荤。原拟想的是代人作妇，姐妹易嫁的，在落实过程中却大有演化成二女争夫的魅力比拼，最后才斗成妻妾要进同进，要退同退的死局。爱到尽头进坟墓的箴言，终不吾欺。李英的事，在大局势上，从头到尾都是谢烨操持、管控的。顾城从来不管诗外事务，李英出国的手续、费用都是谢烨独自操持、承担下来的，甚至李英的绿卡也是谢烨给办下来的；当李英被顾城弄得失身要死要活要出走时，也是谢烨拿话压住李英，使李英不好意思马上就走（暗示李英是拿顾城当跳板，过河拆桥）。当时李英要走，谢烨有先征询顾城意见，顾城认定李英不是真正的同路人，主张直接遣送回国（不让李英移居悉尼等海外大都市打工。李英出国前曾向顾城夫妇诉苦，声称国内工作、生活悲闷欲死，今生只求返归自然，为诗而活，才骗取了出国）。李英最后是被谢烨用话激得留在激流岛的。李英也不愿孤悬荒岛避世隐居，但她当时当地心里还是爱顾城的，一心想嫁作顾城妻的（人家毕竟是北京大学中文科班出身，对优秀诗歌诗人内心尚怀有真爱，不像谢烨早看透、看破顾城其人其诗，背夫逃离只是时间问题），可顾城只想妻妾兼拥，而女人“宁愿挑粪杀猪，也不与人共夫”。对顾城来说，李英只是一个补充情感的保鲜剂。如果顾城也愿意像临死前那段时间，什么事都愿意为谢烨去改变（可惜当时谢烨已彻底转变观念，离德变心。她在1993年7月12日给父亲家信中透露说：顾城“能给我的，我都不需要；我要他做到的，他又不可能”，同时声明此阴差阳错只是两人秉性不合，并不是顾城“有意识要害我”，而在1993年8月10日给父亲家信中谢烨直言：只想要“生活的自由”）那样，也懂得去真正善待厚爱出走前的李英的话，顾城、李英的组合可能达到的文学成就也许会更臻佳妙。但顾城当时当地已是不可改变，李英既算不上致死，也救不了顾城（李英最后趁着顾城谢烨夫妇外出德国讲学、创作时逃离自救而得以存活已是明智万幸了）。

李英逃离后，真正的死亡主角终于如数登场，死亡大戏也紧锣密鼓狠敲起来。我们读者都被广而告之，顾城（在谢烨安排下）明火执仗睡情人李英，顾城首先不忠于妻子。却很少人知道，谢烨至少也找过两个情人，一个是从香港来激流岛定居的亚裔画家，一个是留德的华裔流体力学博士。亚裔画家应该只是谢烨一时解闷、自我平衡的安慰，而留德的华裔流体力学博士陈大鱼才是谢烨心心念念一生至爱的真命天子。谢烨曾满怀欣慰之情挺赞陈大鱼，既客观冷静，又激情如火，什么事都做得井井有条，好会生活，预期和陈大鱼一起生活一定会幸福快乐。谢烨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大鱼一起生活，携顾城共同工作，并劝慰顾城别担忧大鱼的存在，今后自己会在海外华人科技精英圈为顾城募捐，让顾城终生衣食无忧专心致志去建通天塔开通天国花园。可当陈大鱼博士真的面临顾城生死决斗的死亡威胁时，谢烨赶紧让大鱼博士远避到伦敦全身保命：名誉虽要紧，生命价更高。由以上细节就可见，留德的陈大鱼绝对是谢烨的真心至爱！谢烨在国内早期，曾感慨、感谢结识顾城带她走向文化精神崇高一路，否则她一定像其他中国女孩一样，读书，工作，然后找个“现实条件好的男人”嫁掉。从她最后选择留德华裔流体力学博士陈大鱼来看，他不但现实条件更好，还性格相合。顾城最终无奈只得认可谢烨另有所爱，但坚决要求谢烨得等离婚手续正式办完后，才能与曾经的文学青年陈大鱼博士双宿双飞。可谢烨和陈大鱼都情不自禁，忍不住，等不及了。顾城死的那天就是陈大鱼原定登岛和谢烨双宿双飞的良辰吉日，顾城情不能忍，义不受辱，才有最后过失情杀、自杀惨剧的发生。其实如果当时环境和相关人员能宽松改善点，比如身旁姐姐顾乡能多些切实沟通和关爱，也许结果会好些。他们结婚后顾城的事从不越过谢烨联通，顾城也从来不让家人责怪谢烨，致使顾、谢海外情变时，不但远在国内的顾城父母不知情，无法及时关爱过问纾解，连同在新西兰激流岛的亲姐姐顾乡出于超长期稳定惯性，从没有直接过问、干涉顾、谢身家私事，终导致积压抑情失控总爆发而误砍妻后自杀的家庭情变惨剧。谢烨在最后时段，动辄以顾城平常老念叨要死，在写作悔罪情爱小说《英儿》期间，也早允偌一写完就赴死了账，甚至屡次畅言：只“能承受顾城的死，不能承受顾城的活”。顾城对谢烨的死逼，满怀委屈恳求：“我死是我自己的事，别太逼我”，烨“你好好走”，“不要商量阴谋”。可能离婚再嫁，谢烨认为名声有损，而有中国著名朦胧诗人之妻的头衔光环，谢烨想终生受用。另外海外既有私产，顾城死后，也理所当然属谢烨支配。况且顾城老声称以后还要续写后《英儿》的顾氏人生实传，如果到时谢烨变心改嫁也被广而告之，怎么面对世人呢？笔者所看顾城研究资料中，有一段顾谢死前几个月的对话细节让人看后心惊肉跳。顾城问谢烨，“是不是等他死等得不耐烦了”，谢烨尴尬支吾：“你不想死，谁能马上让你死？”顾城紧逼反问：“是不是还没找到毒药啊？”原本无比蜜甜的夫妻关系何致如此“风刀霜剑严相逼”，令人无法想象。如果顾城能即刻启程长回北京休疗情伤（但因谢烨弟弟小纯的新西兰居留权限制，顾城就没有回国），他本来也大可以不死的。

中国的传统思想、文化习惯总是为尊者讳，为死者讳，论者常常没从家庭情变的谢烨角度来考察顾城砍妻后自杀的真实成因。想想起先，谢烨在中国社会主义理想梦幻的环境氛围中，被顾城著名诗人的光环所照，当时应该是毅然决然嫁给爱情的，正像顾城临死前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人人都报复了我”的绝望期，不断反复忆念、咏叹的：“我们看不见最初的日子/最初，只有爱情”（顾城：《是树木游泳的力量》）。后来谢烨在时人、国人面前一直展现出的是相夫教子、爱夫如子的贤良淑德，富有绝对牺牲精神的东方古典女性范型，所以论者多不愿揭开谢烨平凡女性的面纱去展开事实讨论。况且，人都死了，还去揭死人的短，好像有失正人君子温柔敦厚诗教似的，所以就更没人扒开谢烨的凡俗人性窗户，去洞照顾城砍妻后自杀的真实成因。实际上，谢烨出国后想变换人生道路和生活方式，也无可厚非。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双方各走自己的路，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必完全不顾及顾城的利益和感受，把顾城逼向绝境，毕竟天才灵性诗人几百年才出一个。很多人不相信谢烨会变成一个为一己私欲、私利逼死顾城的人！可事实是，她既已不爱你，当然就完全不管不顾你的利益或死活了，一切以新爱为准，唯利益最大化为务。还可就近举个实例，谢烨生父张生同（北京故宫职员）原初为了给妻子和儿女更便利生活条件和环境，主动和妻子假离婚，结果假离婚的妻子在上海住久与其他男人混熟，居然熟能生情，就熟门熟路住到一起，真结婚去了。顾城生性、习气跟谢烨生父颇像，而从谢烨最终选择来看，母女也惊人相似。当然，在此我再声明一遍，笔者绝不是一边倒批判谢烨的不是，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道路和生活方式的自主权，突发的悲剧事故主要原因只能怪顾城自身内外兼修尚不足够挺拔得顶天立地，是顾城不识人不知己，缺乏适应力和容忍度，你再痛苦无法忍受，也不能杀人，杀人属于犯罪行为（即使过失杀人，错责也须全力担负的）。但反过来的公道话也该挑明，谢烨本也可以不必非逼死顾城不休的，既然最后，何必当初？！

当然，顾城悲剧事故的真实成因还可拉远些来考察。比如说顾谢情爱也中了七年之痒的毒（人的细胞时刻都在新陈代谢，旧貌换新颜，夫妻过完七年，每个人都等于又重生一次似的，原先你情我爱的致爱剂极可能已被七年细胞的新陈代谢给换没了，李英被谢烨请上新西兰激流岛正好是1983年8月至1990年7月的七年之痒之时）。还有，顾城是早产儿（比预产期早产四十天，顾城人生最初的四十天是在北京白塔寺边的人民医院暖箱中聊以度过的），极可能先天神经发育有些急促、致使思绪时有偏激甚至短路，终导致此后悲剧事故的发生。

顾城历来内敛缩略，对人生、世界所求甚少，无非只有两点：继续、永远写诗和有个名叫谢烨的女性不离不弃守护自己，但终不可得，这是他的宿命。唯愿顾城此去天国安好，与光同在，涅槃无虞！

注：顾城、谢烨、李英共同的至交好友，写过《最后的顾城》的文昕曾热切期待，顾城的亲人总有一天会站出来实话细说，到时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了。本文细节资料正是基本采信顾城、谢烨死亡现场始终唯一的亲人亲历者，即顾城的亲姐姐顾乡亲手校注（已出）的《顾城海外遗集》七卷本的说法。